不过人都是这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舒坦日子过久了,就忘了自己的本份。

看周雁颖的样子,就是在众人面前公开指责冯氏克扣妾室和庶女的份例,公报私仇了。

盛思颜默默走到冯氏身边。扶着冯氏的胳膊,对周雁颖皱眉道:“二姑奶奶出嫁这么久,家里的事情你未必事事都清楚。你这样不知端倪强出头,真的好吗?再说娘虽然是你嫡母,但是当年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娘根本就不能当自己的家,是你的外祖母越嬷嬷当这个家。你和你妹妹姨娘过得好不好,关娘什么事?你现在来指责娘没有尽到嫡母的责任。那你们当初有把娘当过嫡母对待吗?”

周雁颖确实没有领教过盛思颜的本事。

她一直听说的是这个大嫂只知道躲在大哥背后仗腰子。

没想到嘴皮子还挺利索。

周雁颖咬了咬唇,想起当初越嬷嬷当家时候的情形,气焰不由自主低了下来,“……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我又没问当初的事。我问的是最近一年的事。”

没法子,周雁颖只好强词夺理,追着冯氏当家之后的状况不放。

妹妹昨晚跟她哭诉的情形历历在目,特别是妹妹说的姨娘断了腿,嫡母百般推脱,不肯请她的亲家公盛七爷来治疗的事,一想起来就恼火。

盛思颜笑了笑,道:“真是有意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你懂吧?再说娘确实没有对不住你妹妹和你姨娘的时候。不信的话,把账目册子拿来看看,看娘到底有没有克扣你妹妹和你姨娘的用度。”说着,不容周雁颖再狡辩,盛思颜已经吩咐人去账目册子。

内院的账房把这些年大房的账目册子送了过来。

盛思颜也不接手,命账房直接念出来越姨娘这一房的用度。

从越嬷嬷当家那一年念起,到冯氏当家这一年结束。

当大家听到越嬷嬷当家的时候,越姨娘月例五十两,两个庶女每个三十两,而冯氏和周怀轩两个人加起来才不到二十两,厅堂上的人都惊呆了。

那些近亲远亲的目光立刻就变了。

刚才他们还以为周雁颖说的都是真的,是冯氏这个嫡母故意克扣庶女姨娘的用度,因为这种事在大户人家也不少见。

结果居然跟大家想的相反,而是神将府大房在越嬷嬷当家的那十几年,完全是嫡庶颠倒的待遇!

周雁颖的脸一下子红,一下子白,很是难堪。

盛思颜淡笑道:“大姑奶奶为了妹妹,真是连父母婆家都不顾了,这样的姐妹情深,当真少见。”说着,盛思颜转头又盯着周雁丽,淡淡地道:“三姑娘,你姐姐为了你,把她大哥、嫡母,甚至是父亲、婆家都得罪了,希望你能当得起你姐姐这份深情厚谊。”

周雁丽眼神闪烁着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忽闪两下,流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哽咽着道:“二姐,父亲、父亲被流矢伤了头,重伤在床,还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呢。”不动声色地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不想他们再关注到大房嫡庶不分的用度上面。

周承宗刚醒过来但是变得痴傻的消息,还没有来得及在外面传开,因此周雁丽和周雁颖还不晓得。

吴三奶奶在旁边冷眼看了半天,忍不住冷笑一声,看着自己涂着大红蔻丹的指甲道:“幸亏我们三房没有这些破事儿。一个出嫁的庶女敢跟嫡母公开叫板,想必是嫁的婆家比我们神将府还厉害,所以敢看不起我们神将府了。”

吴三奶奶不知怎地,一直看不惯周雁颖。她总觉得大房的庶长女跟她三房的嫡长子同一天出世,就是要故意恶心她。而且恶心了她十几年,直到周雁颖早早出嫁了,她才不再觉得那么恶心膈应。

周雁丽忙道:“三婶,我二姐不是这样的人,她没有……”

她话音未落……

啪!

一个锦衣男子大步走了上来。一巴掌将周雁颖打得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到地上!

周雁颖忙扶着桌脚站定,回头怒目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夫君!

她立刻就萎了。委屈地道:“夫君,你为何打我?”

“我不仅打你,还要休了你!”那男子怒道,“你哪里来的胆子,怎么能这样跟你嫡母说话?!大哥大嫂哪一点对不起我们。你今天闹这样一出,是不想过了吗?!”

“可是他们对不起我妹妹!”周雁颖忍不住捂着脸叫道,“我为我妹妹出头都不行吗?”

“对不起你妹妹?哪里对不起你妹妹?你有没有脑子?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我还说她是故意的,使起憨头打老虎!你就这样给人当枪使,如何能做我苏家的主母!”那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跟你妹妹过一辈子吧!我们苏家供不起你这样情深意重的姐妹!”

周雁颖的这个妹子,他这个做姐夫的早就看出来不是省油的灯。比她姐姐不是精乖一点半点。

他也不明白,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在为人处事上怎么差那么多。

周雁丽听苏姐夫的意思,是觉得自己进谗言了,忙哭了起来。道:“我没有!姐姐,我没有骗你!”

周老夫人闭着眼睛坐在上首,如同入定的泥菩萨一样,完全没有任何表示。

“闭嘴!”周怀轩实在忍不住了,额头直冒青筋,站起来正要发话,外院的管事突然领着一个内侍急匆匆进门,对他道:“大公子,圣上有旨!”

夏昭帝先前发了两道旨,一道宣走了周老爷子、周二爷和周三爷,第二道宣走了周怀仁五弟兄。

现在是第三道旨意,只给周怀轩一个人了。

周老夫人猛地睁开眼睛,和吴三奶奶交换一个眼神,一起盯着门口的方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国之栋梁,可代朕出行,往东陵安放供果。——钦此!”那内侍笑着宣完旨,然后把那旨意塞到周怀轩手里,道:“镇国大将军,圣上真是对您格外优容。这代天子出行,去祖陵安放供果的事,可是莫大的荣耀。”

东陵是大夏皇室的皇家陵园,都称“祖陵”。

能代皇帝去东陵安放供果,确实是莫大的荣耀。

一般是天子近臣,最宠信的臣子才有这机会。

进了腊月,也是要给祖宗上供的时候了。

周怀轩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拱手道:“遵旨。”说着,回头看了盛思颜一眼,转身离去。

盛思颜微笑着对他点点头,让他不要担心家里面。

周怀轩就这样被一道圣旨匆匆唤走了。

周老夫人和吴三奶奶的面色黑如锅底。

没想到圣上居然这样抬举周怀轩……

周老夫人更加拿定了主意。

她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大房羽翼已丰,三房就一点渣都没有了。

周怀轩走后,苏家姐夫忙对冯氏赔礼:“岳母大人,是我的不是,没有好好管教雁颖。她今儿言语冒犯之处,还请您不要介意,我代她向您赔罪了。”说着跪了下来,向冯氏磕了三个响头,行了大礼。

他这样放下身段赔礼道歉,冯氏倒不好再板着脸,只得微笑道:“没事,以后好好教你媳妇,雁颖性子直爽,有什么说什么,不闷在心里,比那些凡事绕弯弯的人好多了。”

周雁颖不敢再说话了,捂着脸,走到夫君身边,跟着跪下来,给冯氏磕了头。

周雁丽不是不失望地,委委屈屈在后面叫了一声“姐姐”……

盛思颜不容她再说话,闲闲地道:“三姑娘,你是要真闹得你姐姐被夫家休弃才罢休吗?”

“我不是!”周雁丽忙摆手,“我只想我姐姐过得好,怎么会有这种天打雷劈的念头?!”

“那你就不要把你姐姐当枪使。有什么不满,你直接跟我说,跟娘说,没人堵住你的嘴。”盛思颜淡淡地道,扶着冯氏在一旁坐下。

周老夫人这才出言道:“好了,认完亲,入席吧。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思颜,你是大嫂,应该让着弟弟妹妹。不要争强好胜,跟人斗嘴。——多嘴多舌可是犯了七出的……”

盛思颜笑了笑,起身屈膝福礼道:“老夫人说得是。”说着,转身对周雁丽道:“三姑娘,祖母的教诲你可记住了?调三窝四,多嘴多舌可是犯了七出,以后你若是因此嫁不出去,可不要怪姨娘不与你说亲。”

当初周承宗就发过话,说周雁丽的婚事,由越姨娘做主。

明明是祖母训斥盛思颜的话,却被她说成是训斥周雁丽!

真是太奸诈了!

周雁丽简直被盛思颜气得说不出话来,手里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却被吴三奶奶一个眼风定在地上,不敢造次。

……

皇宫里,夏昭帝高高坐在金銮殿上,阴沉着脸看着殿内的百官出神。

他今天特意召开大朝会,就是要狠狠敲打一下神将府!

今天他召来的人,除了应该出席大朝会的百官,还有四大国公府的大部分男丁。

除了周承宗因伤痴傻没来,还有周怀轩被他指使去东陵安放供果,四大国公府别的十五岁以上的男丁都来了。

“昨天的事,诸卿都知道了吧?蒋侯府和神将府联姻,却被歹人混入送嫁队伍,搅得鸡飞狗跳!”夏昭帝重重一拍面前的龙案,“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周国公,请问你神将府家反宅乱,当的什么家?”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让个老妇下蒋家的面子!你们情何以堪!把朕又置于何地!”

夏昭帝一通责骂噼里啪啦扔出来,一下子把大家砸晕了。

“圣上莫气,请问这跟神将府有何关系呢?他们也是受害者吧?”吴国公忙笑着出列,拱手问道。

“王爱卿,你说。”夏昭帝拿过茶杯抿了一口。

大理寺丞王之全就出列道:“经查证,昨日之事,乃神将府国公夫人周江氏有意所为!这里有歹人江行运,和蒋家仆妇口供为证!”

第96章 曙光 (5K,含CadySS灵宠缘+)

站在四大国公府人等对面的蒋侯爷猛地抬起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会是神将府的周老夫人做的?!

“王大人,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蒋侯爷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周老夫人……为何要这样做?臣昨日还听说,是周老夫人后来亲自出面,将花轿迎进了神将府。”

“这,您就得问周老夫人。”王之全将手里的供词给夏昭帝呈上,“贵府上的蒋氏仆妇收押在大理寺,侯爷若是不信,也可以移步大理寺大牢,问一问您家的仆役。”

吴国公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站到郑国公府众人身后。

“让男人男扮女装混入女方的送嫁队伍,这事要捅出来,两方都不要做人了。——周老夫人为何又要这样做?”蒋侯爷还是不解,看看王之全,不像是屈打成招之人,再看看圣上,确实火冒三丈。但是想来想去,又还是摸不着头脑。

王之全笑了笑,道:“蒋侯爷,您想的是捅出来的后果。您知道吗?王某审案多年,一直有个感慨:就是那些罪犯如果真的想过被抓到会有什么后果,就没有人犯案了。”

就是因为那些罪犯都认为自己不会被抓到,所以才做坏事做得肆无忌惮。

蒋侯爷被噎了一下。

“就是,如果能想到被人捅出来的后果,就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了。所以做这事的人肯定想着这事可以瞒天过海。只要不捅出来,马上蒋侯府的花轿就要进神将府。只要进了神将府,那不就是周老夫人的天下了?她怕个鸟儿……”王之全身边的兵部尚书尹安伯呵呵笑道。

他跟吴国公府是姻亲,他侄女儿尹秀妍现在是吴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蒋侯爷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看向周老爷子,沉声道:“周国公,您是不是要给圣上,给我们蒋家一个交代?!”

夏昭帝坐在上首,心里还是无比憋屈。

他明明是要为盛思颜出头。却不得不打着为蒋家出头的幌子。心里直怄得恨不得吐血。

听见蒋侯爷问周老爷子,夏昭帝的目光也转向他。

这件事,实在是让夏昭帝出离愤怒。

如果还对周老夫人那老虔婆听之任之。盛思颜的处境真的是很不妙。

而周怀轩如果护妻心切一出手,他们小两口不管有理没理,都会成为千夫所指。

毕竟大夏皇朝的人还是很遵循孝道。

周老夫人再不地道,她也是长辈。

夏昭帝想来想去,只有自己出手。帮这小俩口一把。

周老夫人对周怀轩和盛思颜来说,是长辈,他们不能违拗。

但是自己相对于周老夫人来说,却是君,周老夫人也不能违拗他的决定。

周老爷子一直微阖着眼,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地听金銮殿上的人说话。

不管是先前夏昭帝发怒。还是王之全宣读周老夫人的罪状,还有蒋侯爷的疑问,吴国公的回护,周老爷子都是一言不发。

现在蒋侯爷直接了当的质问他了,周老爷子才睁开双眼。向上首的夏昭帝微微躬身道:“圣上所言甚是。但是我们也没法子。”

神将府的众男人简直羞愧地头都抬不起来。

但是他们也没有辩解。

因为他们心知肚明,老夫人这种事,确实做得出来……

再说是大理寺丞王之全审的案子,他们有辩解的余地么?

别人也许会捏造事实,故意抹黑他们神将府。

大理寺丞王之全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而且他跟周老爷子私交一向不错。

于公于私,王之全都不会故意下神将府的面子。

除非事实就是如此。

所以他们也没有多说话。

说多错多,再说这种事,吵起来很有面子吗?

“周国公,什么叫你们也没有法子?!”蒋侯爷拿胳膊指着周老爷子,气得直发抖。

周老爷子笑了笑,坦然道:“拙荆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性子就是如此。但是老皇觉得她堪为老臣之配,所以特意赐婚神将府,您能让老臣如何?”

周老爷子说话也是绵里藏针。

他一句“拙荆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性子就是如此”,就是在直指老皇帝不地道,故意把这种性子不好的女子赐婚给他。

老皇赐婚,当然是不能休弃的。

夏昭帝一窒。

他盛怒之下,倒是忘了。

周老夫人是夏昭帝的祖父赐婚给周老爷子的。

这车轱辘话一转,问题又抛回到夏昭帝身上。

老皇赐的婚,周老爷子不能违抗,也不能休弃,那就只有看夏昭帝如何处置。

但是夏昭帝如果下旨让周老爷子休弃周老夫人,那就是在说他自己祖父的不是,也是大大的不孝。

夏昭帝的脸色一时很不好看。

蒋侯爷这才知道周老夫人的后台,原来是两代之前的老皇帝!

难怪这老虔婆有恃无恐!

原来是算准了这件事就算闹到御前,她也不怕吧?!

夏昭帝默然半晌,对着周老爷子阴阴一笑,道:“先祖父赐的婚当然不会有错,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若不是周国公你有意纵容,周江氏又怎会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所以归根究底,原因还是出在你们神将府内部。周国公,既是你的家事,朕不逼你处置周江氏。只是这种蛇蝎女子,不配为国公夫人。朕今日要收回周江氏的一品国公夫人衔,众卿不会有异议吧?”

虽然不能下旨让周老爷子休妻,但是把朝廷封赏的国公夫人的封诰收回,还是完全可以的。

只要周老夫人没了国公夫人的爵位,她在神将府,就只能屈居在盛思颜之下。

要知道盛思颜身上可是有着一品镇国夫人的封诰。等同公主。

有品级的孙媳妇,没有品级的祖婆婆,神将府的内院,可真是热闹了……

周老爷子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拱手道:“多谢圣上成全。”说着。深深躬身。向夏昭帝行了大礼。

神将府的众人也跟着行礼如仪。

周怀礼很不是滋味儿地站在周老爷子身后,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也没有想到,扰了他大婚。让蒋四娘脸上蒙羞的人,居然是周老夫人!

枉他昨天还对周老夫人给他解围满心感激!

……

从金銮殿回到神将府,正是神将府认亲之后吃酒席的时候。

周老爷子带着一众神将府的男人们,还有宫里的内侍一起进了摆酒席的松涛苑花厅。

周老夫人款款站了起来,微笑道:“你们回来了?圣上可有什么吩咐?怎地把你们都叫去了?!”

周老爷子大步走过去。当着众人的面,甩手又是两巴掌,打得周老夫人嘴角出血,两边脸顿时又肿了起来。

上一次,周老爷子打周老夫人,还是在内室,只当着周承宗和冯氏的面。别人并没有看见。

这一次,可是当着神将府所有人,还有周家所有的近亲远亲的面!

那清脆的两巴掌,简直把周老夫人打得羞愤欲死。

“老爷!我做错了什么?!您要如此对我?!就算是死,也要让我做个明白鬼!”周老夫人不顾一切地大叫。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你做错了什么?还要问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的良心?我神将府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让我们在百官面前蒙羞?!”周老爷子恨声说道。

今日在金銮殿里的情形,对于周老爷子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这份奇耻大辱,就是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老婆子给他招来的。

“什么百官面前蒙羞?你们爷们儿在外面的事,跟我们女人有什么相干?老爷你不要听别人的一面之词。”周老夫人简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她完全没有想到,她指使吴三奶奶做的事,已经被人查了个底儿朝天。

“别人的一面之词?”周老爷子冷笑,“圣上的一面之词,你也不以为然,是吧?”

吴三奶奶也觉得有些惴惴不安,不由看了周三爷一眼。

一向很维护周老夫人,甚至不惜跟周老爷子对着干的周三爷,居然也是满脸寒霜,很是生气的样子。

吴三奶奶更加奇怪,再看向周怀礼,见他更是义愤填膺,看着周老夫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这到底是怎么啦?

“圣上……?圣上跟我有什么关系?”周老夫人更加疑惑,觉得自己一定是遭受池鱼之殃,委屈地哭道:“我嫁到神将府快五十年,辛辛苦苦……”

“行了!你五十年辛辛苦苦,别人就都是吃闲饭的是吧?”周老爷子顾不得亲戚们惊讶的目光,对周老夫人不留情面地道:“你说,你找个男扮女装的婆子,混在蒋侯府的送嫁队伍里,到底是何居心?你知不知道蒋侯府是圣上的母族!你这样做,下的不是蒋侯府的面子,而是下的圣上的面子!”

“什么?!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周老夫人心里一紧,完全不明白这件事怎么会被周老爷子知道了……

“你别再支支吾吾。不仅我知道了,就连圣上,全京城能上朝的官员,都知道了。你周江氏,真是威风啊。从今往后,没有人不知道你周江氏的大名!”周老爷子冷笑,回头对那内侍道:“宣旨。”

那内侍便上前一步,宣读了圣上要褫夺周老夫人国公夫人封诰的圣旨。

周老夫人这才瘫软在地上,哭天抢地嚎哭道:“我是老皇赐婚!圣上不能这样做!”

“是啊,周江氏,所以圣上没让老爷子休弃你,但是你的封诰,可是朝廷封赏的,随时可以褫夺。”那内侍冷笑一声,将圣旨递到周老爷子手里。

周老夫人急得六神无主。

她的国公夫人封诰。跟了她大半辈子,就跟她穿的衣裳一样重要。

没有了封诰,她觉得自己跟没穿衣裳一样,实在是惶恐得抬不起头来。

她哭闹一阵子,被两个婆子架起来要拖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叫道:“不是我!圣上弄错了!找人男扮女装混到蒋侯府送嫁队伍中的人,是她!是吴云姬!”她用手指着吴三奶奶,脸上激动得红彤彤的。夹着鼻涕眼泪,实在是一塌糊涂,令人无法直视。

吴三奶奶心里一惊,手足无措几乎要跳起来,只是足踝处传来锥心的疼痛。她才没能站起来。

还没等吴三奶奶为自己辩解,周老爷子已经森然道:“你敢做不敢当吗?人家认的是你的印信,那男扮女装之人是你江家的族人远亲,还有,蒋家仆妇也招认是你的主意。从头到尾,跟别人都没有关系!”

听见这番话,吴三奶奶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爹机灵。提醒了她一声,她去安排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有直接出面,而是找的周老夫人这边的婆子,并且本来就是周老夫人的意思。那婆子也是听见了的,因此她用周老夫人的名义去找蒋侯府找人接洽。

这件事闹了出来,就只有周老夫人被拖下水,吴三奶奶还是妥妥的在岸上。

况且整件事确实是周老夫人的主意,她有这个下场,并不冤。

“我没有说谎!真的是她!是吴云姬亲自找人接洽,塞到蒋侯府的送嫁队伍里去的。”周老夫人慌慌张张说道。

周怀礼听不下去了,悲愤地叫了一声:“祖母!您这样把责任推到我娘身上,想过我娘的感受吗?四娘可是她儿媳妇!”

蒋四娘听得泪水涟涟,忙过来扶着吴三奶奶另一边的胳膊,泣道:“娘,我知道这件事跟您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