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庐里面坐在背光处的那人明显也被震撼了。

过了许久,他艰难地发出声音:“……这种说法,太过惊世骇俗了吧?我……大夏开国皇帝,怎会做出这种事?”

“我也很惊讶!”周三爷激动得一拍大腿,却不小心碰到了腿上的伤处,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叫了几声,才接着说道:“咱们知道的情形,本是前朝倒行逆施,咱们的太祖皇帝夏云帝才登高一呼,应者云集,反抗前朝的暴政,最终得民心所向,才坐了江山!”

“难道不是吗?”那人喃喃问道,用手揉了揉额头。

“这我就不知道哪一个真,哪一个假了。”周三爷笑嘻嘻地道,“这些古籍是您遣人送来的,您应该知道真假吧?我只负责把这些书里的内容说给您听。”

“那还有呢?”那人沉默半晌。又轻声问道。

周三爷举起另一本书,“这本书,是有关守护者。”

那人和草庐外面的赤一又是浑身一震。不约而同竖起耳朵倾听。

“……守护者是夏云帝首创,目的是不让皇室和四大国公府联姻。生出混有两者血脉的孩子。”周三爷哗啦啦翻着书页说道。

“这些我知道,还有呢?”

“但是为何要这样做呢?只有一个目的,为了防堕民。夏云帝生怕堕民以后出现奇才,找到医治的方法,从而卷土重来,将这江山又夺回去……”周三爷摇了摇头,将这本书摞在第一本书上面。

“呵呵,原来如此……”那人在背光处轻声笑了笑。

草庐外面的赤一此时已经震惊成一座雕像。

怎么会这样?!

赤一脑子里乱哄哄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只得紧紧贴在草庐后方的位置,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放得极慢,生怕会让别人感觉到他的存在。

不过毫无疑问,草庐里面的两个人谈话谈得太投入了,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草庐外面有个人……

“那这里面有没有说太祖皇帝是如何从堕民那里获取力量的?”那人低声问道。

“没有详说。只是说机缘巧合,太祖皇帝发现了前朝皇室,也就是这群堕民先祖的秘密,然后才揭竿而起。”周三爷阖上书本,递回给坐在背光处的那人。

那人收回那几本书。叹息着抚摸它们,道:“堕民不足为虑,只是这获取力量的法子。还是需要再找。”说着,他抬眼看着周三爷,“若是你能帮我找到,事成之后,我可以封你为王,世袭罔替!”

周三爷大喜,拱手道:“主上!”话没说完,坐在背光处的那人突然暴喝一声:“住口!外面有人!”

躲在草庐后方的赤一大惊,才发现自己刚才心情激动。呼吸声略微粗重了一些,竟然就被草庐里的青五给发现了。情急之下,往草庐里扔出匕首。打翻油灯,然后自己飞身后退,在护卫追来之前,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周三爷的草庐很快燃成一片火球。

周三爷已经及时被救出来了,他和那人站在草庐前面的空地上,看着那片火球,还有奔过来救火的护卫,以及周家族人,叹息道:“主上,我无处可去了。”

“跟我走。”那人当即决定要带周三爷去自己的地方。

他还需要他为他找到获取力量的法子……

“动手。”那人沉声低喝。

身后的护卫窜了出来,将一个抓来的周家族人扔到熊熊燃烧的草庐里,然后护着那人和周三爷,离开了周家的祖坟地。

……

“老爷!昨夜祖坟地失了火,三爷……三爷……葬身火海了!”从祖坟地过来报信的周家族人伏在地上痛哭。

周老爷子闭了闭眼,摆手道:“这个儿子,我早就当他不在了。随他去吧,让他儿子给他收尸。”

周家族人磕头起身,又去周怀礼的将军府报信。

周大管事等那报信的人走了,才走过来对周老爷子道:“老爷,您真的不管了?”

周老爷子疲惫地道:“管不了了。其实我早该亲手把他杀了……”

但是他下不了手,只好将周三爷晾在坟地那边。

“……就当他死了吧。”周老爷子站起身,往静室里去了。

……

周怀礼的将军府是新盖的,比以前的府邸要小一些。

蒋四娘刚刚满月,整个人憔悴不堪,老了十岁不止。

孩子早产不说,身子弱得不像话。

她现在才明白“泡在药罐子”里是什么意思。

这孩子真是从吃第一口奶的时候就开始吃药。

现在满月了,还是瘦瘦小小,比人家刚生下来的孩子都要轻。

“四少奶奶,外面有人传话进来,说咱们家三爷过世了。”一个婆子低着头走进来回报。

蒋四娘正看着奶娘给孩子喂奶。

孩子吃了几口就吐了奶娘一身,又咳嗽,又打嗝,忙得奶娘不可开交。

蒋四娘听见回报。皱了皱眉头,道:“将军呢?这件事得回将军,跟我说有什么用?”

哪里有儿媳妇操办公公丧事的道理?

“……将军已经有好几天不在府里了。”那婆子低声说道。

蒋四娘叹口气。道:“那给神将府送信吧。还有两个兄弟,也要给他们送信。让他们过吧。”

周怀智和周怀信也是周三爷的亲生骨肉。

“对了,还有雁丽,也暂时接回来吧。”蒋四娘虽然不想管这事,但是周怀礼不在家,她还是得把这幅担子担起来,“另外派人去找将军。衙门里,相府,军营。能找的地方都要找。”

蒋四娘在京城里这一番寻找,让很多人知道了骠骑大将军周怀礼,居然连着数天不归家,连父亲过世了都找不到他人!

“……听说了吗?骠骑大将军不着家呢……”

“当然听说了,他夫人使人到处找,只差去窑子里翻检一番了。”

“你说他去哪儿了呢?朝廷命官,特别是他还是大将军,无诏不得离京。他一走就是数日,是不是已经离京了啊?”

就连宫里病怏怏的夏昭帝都听见了这个消息,也半开玩笑地对王毅兴道:“毅兴。朕的骠骑大将军不知所踪,这可是军国大事,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夏昭帝把批折子的权力给王毅兴的时候曾经说过。除了军国大事以外,别的事情王毅兴都可以酌情处理。

王毅兴苦笑道:“臣真的不知。”

“你不知道他在哪里?”

王毅兴摇头,“他有事会来相府找我,没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京城里沸沸扬扬的消息终于传了出去。

到了傍晚的时候,周怀礼得到消息,火速回了将军府。

“怎么回事?为何大家都知道我不在家?”周怀礼坐在自己的外书房里,一脸阴郁地问自己的管事。

那管事哭丧着脸道:“大将军,不是小的做的。不关小的事啊!”

“不是你是谁?不关你的事,关谁的事?”周怀礼霍地一下站起来。气势十分迫人。

那管事一下子吓得跪了下来,道:“大将军。是少奶奶,少奶奶命人出去寻将军啊!”

周怀礼的脸色更加阴郁,“是她?”想了想,手里的拳头握了又放,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往二门上去了。

“四娘。”周怀礼回到内院自己的屋子,看见蒋四娘抱着孩子在里屋走来走去。

蒋四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你终于回来了。”

“有什么事吗?”周怀礼的面色很是不善。

“公公过世了,你去祖坟地将他接回来吧。五弟、六弟都接回来了,还有雁丽,也回来了。你们兄弟姐妹一起好好办丧事吧。”蒋四娘疲惫说道。

“你不管了?”周怀礼眯着眼睛说道,走到蒋四娘身边,低头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儿子,眉头皱得更紧。

“我怎么好意思管?”蒋四娘撇了撇嘴,“哪有公公过世了,儿媳办丧事的理儿……”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蒋四娘这句话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暗暗腹诽。

周怀礼窒了窒,点头道:“好,我来办吧。”说着,转身出去,找周雁丽、周怀智和周怀信商议去了。

……

八月十五的夜晚,满月正圆。

大夏京城东山靠海的峭壁处,一个个身着和山石的颜色差不多的灰衣的蒙面人,正吊着绳子,从海水的浅岸处往山上攀爬。

赤一、黄三和紫七站在崖底抬头仰望,整了整衣襟,也准备登山。

第40章 攻打 (第三更,enigmayanxi仙葩缘1+)

山的正面无法攀登,那就从背面往上爬。

因东山的背面临海,而且是悬崖峭壁,从来就没有人从这边登过东山。

赤一在东山琢磨了很长时间,最后才决定从背面海上往上爬,这样才能出其不意。

他和黄三、紫七的手下加起来也有五六百人,都是多年的忠心手下,跟死士差不多。

他们也知道这一趟任务凶险,都已经给家里人留下足够的钱财。

密密麻麻攀岩的人群鸦雀无声,一个个登上了山顶。

海上明月当空,碧波万顷,一眼看不到尽头。

黄三飞身而上,也不用拉绳子,手脚并用,如同壁虎一样游了上去。

紫七有银索,正是攀岩的利器。

赤一就更厉害了,他腾空而起,双手平举,在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般快步“走”了上去!

等大家都到了崖顶的时候,赤一站到一块大石头上,冲底下的人打手势,指挥他们的方位。

底下的人一致点头,分了三拨陆续离去,往山腹中央的那庄子入口处去了。

这时天上突然飘来一片乌云,将那满月遮住了。

刚才明晃晃的崖顶很快暗了下来。

赤一心里一喜。——这真是天工作美!

不管青五今日在不在庄子里,他都要摧毁这里的一切!

因为他知道,毁掉青五的庄子,就等于废了他大半条命!

这庄子入口处有很多明卫暗卫驻守。

赤一带着自己最精锐的手下,悄没声息地摸了过去,数十人分头行动。很快就做掉了外围的防守。

“清理干净了,可以过来。”赤一对后面打了个手势。

黄三和紫七带着他们的人悄悄跟了上来。

赤一来到石门前面,用了只灰兔如法炮制。

同样是山石滚落,将灰兔压成肉泥。

同样是有人探头出来查看。

不同的是,这一次。赤一径直飞扑过去。咔嚓一声,扭断了那人的脖子……

他将那人的尸首随手一扔,就落入石门前的一个陷阱里。

山顶瞬间又滚落了一批山石。

紫七的嘴角抽搐两下。对黄三悄声道:“这座山的石头,是不是都被捡到这里来了?”

黄三横了她一眼,“少废话!还不跟老大进去!”

前面赤一已经打开了山庄的石门,第一个冲了进去。

他进去之后,便直奔早先就查探的守门人的屋子。

手起刀落。将这些人无声地杀死在睡梦中。

“走!按照原计划,先去库房那边!”赤一低声吩咐,亲自指挥黄三和紫七带着他们的手下绕过隔开前后院的围墙,往后面的库房奔去。

一路上,黄三对紫七道:“老大以前一定是带兵的,你看他镇定自若,制定的方案跟攻城似的……”

紫七不以为然地道:“也不一定。守护者里每一个赤一的训练都跟别人不同。兴许他们的担子更重,学得更多吧?”

“那倒也有可能。”黄三说着,已经和紫七绕过后院,来到库房不远的地方。

这时,一个血兵从下人住的排房那边晃晃悠悠走过来。嘴角还有一丝血迹未干。

明显是饿了,饥不择食,连自己人都吸……

黄三和紫七马上做了个手势,让自己的手下就地卧倒,按兵不动。

那血兵走了一段,眼底突然红光一闪,他回头,看着黄三和紫七藏身的地方微微一笑,道:“出来吧,我看见你们了。”

黄三和紫七一动不动,拼命屏住呼吸。

他们的手下也早有叮嘱,也都屏住了呼吸。

“咦?难道是我感觉错了?”这血兵走了一段,停下来吸了吸鼻子。

“这鬼地方,不见天日,连味道都一直是怪怪的。再在这里待下去,迟早会疯。”这血兵嘟哝两句,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往东面校场走去。

血兵的营房就在那边。

赤一带着自己的手下正摸到血兵的营房这里。

他要将这些血兵住的营房先反锁一阵子,等他们别的事情办完了,再来收拾他们。

空旷的校场边上,有一模一样五座排房。

每一座排房有并排的十间屋子,每间屋子里都有数个上下铺的床铺,住着十来个血兵。

此时夜深人静,大部分血兵都睡了。

赤一打了个手势,“上!锁门!”

他的手下立刻分散,轻手轻脚地往血兵住的门口行去,用一根根厚篾片别住了那些屋门。

这些厚篾片不是铜锁,没有铜锁那样厉害。

但是对血兵来说,厚篾片和铜锁是一样的东西。

赤一他们的目的,是要暂时阻止血兵冲出来。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能永远关着血兵不让他们出来。

“老大,好了。”

“走,去那边的库房。”

赤一带着自己人,离开东面的校场,往后院的库房处找地方埋鞭炮去了。

他们刚走,那从西面的下人房晃晃悠悠回来的血兵就从小路上绕了过来。

“咦?这门怎么被绊住了?”这血兵盯着门上别着门闩的厚篾片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捏住那厚篾片,然后用手一拧,那厚篾片便成了粉末。

他推门进去躺到自己床上,打个哈欠睡着了。

而装兵器的库房那边,已经聚集了两批人马。

按照赤一的计划,先毁掉兵器,再毁掉粮食,然后放火,埋下大串鞭炮,将这里全数摧毁。

紫七最是心急,等不及赤一他们过来了,对自己人挥一挥手,“上!”

几个手下冲了上去,正要对那看库房的护卫下手。从库房后面的小路上拐过来一个工匠,手里正好拎着一个铜锣和一个灯笼。

他猛一抬头,看见面前不远的地方站了很多人,一时愣了,问道:“你们是哪里的?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

紫七大急。右手一抖,一柄匕首唰地一下扔了过去。

那工匠居然还有些本事,立刻将铜锣拎起来。挡在胸前。

咚!

匕首砸在铜锣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混进来了!”那工匠反应很快,马上敲响了胸前的铜锣。

只是他一敲锣,立刻就给了可乘之机。

紫七将手一挥,几枚牛毛细针脱手而出。往那工匠处激射而去。

那工匠僵了一僵,手上停了下来,一只手捂住了喉咙,干嚎了几声,便倒地不起。

“快!可能要惊醒庄子里的人了。”黄三连忙给自己手下下命令。

两股人合成一股,往那库房冲去。

这边守库房的护卫是普通军士,立刻就跟他们混战起来。

只可惜守库房的护卫没有几个人。没打几下,就被紫七和黄三联手收拾了,扔到一旁。

“进去!”库房的门打开,他们冲了进去。

里面闪亮的兵器和盔甲让没有见过的人眼前一亮。

“没时间欣赏了,赶紧泼桐油!”紫七低喝一声。率先将自己携带的一小桶黑油淋了上去。

要毁掉这些精心锻造的兵器和盔甲,只有用油烧了。

赤一这一次豁出老本,将守护者剩下的黑油全数带了过来。

紫七和黄三的手下也纷纷将自己携带的黑油浇了上去。

“在里面!他们都在里面!”就在这时,从库房外面传来踢踏的脚步声和喊话声。

“他们追来了。”黄三一抖手中的长剑,“跟我出来!”

他带着自己的人率先出去迎敌。

紫七在这里指挥人给整个库房泼上黑油。

“杀!”

外面的军士一见人从库房里面冲出来,不假思索地冲了上去。

黄三也一挥胳膊,“给我上!”然后第一个冲了出去,将对方冲在最前头的一个军士一剑捅了个透明窟窿!

一见血,双方都红了眼,如同两拨猛兽一样往前冲。

短兵相接,刀刀见血。

对方十分狠辣,而且个个身手不凡。

黄三的手下很快死伤了不少。

“起火了!起火了!”就在这时,库房里面的 紫七 已经点燃了黑油,然后带着自己人撤了出来。

她一出来,外面的局势顿时逆转。

紫七带着自己的手下和黄三以及他的手下并肩作战,极力要往前冲,想突围出去。

“他们烧了库房!快去报给大统领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