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凭轶道:“鹤儿的武功不弱,能够杀了他和那么多弟子的人必定是高手。但是…江湖上默默无闻的高手…”

女子接口道:“只能是某些势力豢养的死士或者是杀手。”这种人即使武功再高也不会再人前露面,自然也就不会知道他们的名声和模样了。

“碰!”一个酒杯摔落在地上碎裂成片,“到底是谁…再跟七星连环阁作对?!”

深夜,辰州城陷入了一片寂静。黯淡的月色下,只有一队队士兵来回巡逻走动的声音。南宫墨坐在窗前,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手中的青冥剑。剑锋在月色下绽出幽寒的青光,果然是一把好剑。南宫墨素来不喜随身带着长剑,感觉太不方便了。可惜她特意打造的可以任意伸缩的短剑质量却很一般。如今天下最好的铸造兵器的师傅都在朝廷手中,寻常铁匠能打造出什么好兵器来,也只是将就用用罢了。就是她的那柄短剑,还是师兄托了一位大师特意打造的,但是跟青冥剑这种传世宝剑比起来,却还是差得多。

幸好,也不是经常遇到携带神兵利器的对手,不然只是武器这一方面就要吃大亏了。如今这辰州城里高手如云,有一柄好兵器也是不错的。

“孟姑娘。”

门外,有人轻声叫道。

南宫墨挑眉,只听门外的人道:“张帅有请咱们前往帅府赴宴,阁主请姑娘一起去。”

南宫墨抬眼看了一眼头顶高悬的弯月,淡淡道:“张帅真是会挑时候。”如今张定方找人刺杀南宫怀的消息已经传遍江湖了,难道还能指望南宫怀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么?她真是有些想不明白这样所谓的掩人耳目有何意义。外面的人陪笑道:“张帅是主,咱们也只能客随主便了。”

南宫墨放下布巾,将青冥剑送回剑鞘,淡然道:“我知道了,走吧。”

跟着男子走下来,金凭轶一行人果然已经在大堂里等着了。不只是七星连环阁的人,之前在大堂里看到的人大半也都到了,只是彼此之间虽然没有说话,气氛却并不那么好。看到南宫墨下来,金凭轶笑道:“孟姑娘,这么晚可是打扰你休息么?”

南宫墨淡然道:“阁主言重了。”

见两人如此熟稔的模样,其他人眼神又是沉了沉。

“各为侠士,大将军在府中恭候各位,各位请。”一个幕僚模样的中年男子捋着几缕胡须,笑道。

江湖中人都有几分倨傲,并不理会那中年男子,只是点点头便往外走去。中年男子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地跟在后面。南宫墨与金凭轶对视了一眼,心中有数:张定方纠集这么多江湖中人,只怕并不单单只是刺杀南宫怀这么简单了。

将军府在城中的最中间的位置,这里原本是湖广布政使府,如今这湖广布政使投敌归降了张定方,这布政使府自然就成了张定方的将军府。一进了将军府,南宫墨就一点理解为什么这个布政使会投敌了。一个从三品的布政使,府邸居然比起京城里的楚国公府丝毫不差,若说他没有贪墨只怕是猪都不信。而会如此贪婪的人,自然也是贪生怕死的。甚至说不定早就跟张定方暗通款曲也未定。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将军府却依然灯火通明。宽敞宏伟的大堂上,已经年过五十的张定方正坐在大堂的主位上端着酒杯喝酒。和南宫怀不同,张定方是世家出身,后来才投笔从戎只可惜跟错了主子。当今陛下登基,汉王败落之后原本叱咤天下的一代名将也只能黯然归隐。只是没有人想到,已经归隐十几年的张定方会突然出现,再一次掀起战事。

已经五十多岁的张定方看起来依然还很年轻,一双鹰眸湛湛有神。也没有金陵城中许多权贵养尊处优的富态和颐指气使的傲慢。他身形依然挺拔,容颜有些消瘦,却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候必定也是器宇轩昂风度翩翩。

张定方身边坐着一个身穿绿色衣衫,轻纱覆面的窈窕女子。虽然看不清楚面目,但是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却是宛如秋水,美丽动人。

“辛苦各位远道而来,本将军敬各位一杯。”张定方含笑举杯道。

众人自然也跟着起身,举起酒杯与张定方恭迎了一杯。坐在南宫墨对面的一个白衣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笑道:“张将军客气了,此时将军高举义旗,我等自然愿意竭力相助。”青年那男子说话间,将目光落在了那绿衣少女的脸上顿了顿。

张定方笑道:“本将多谢各位盛情。”

金凭轶握着酒杯,漫不经心地道:“张将军请我们前来得用意,咱们都清楚。不过…将军是否应该让我等先看看宝物,一饱眼福?”

此言一出,众人连声附和。说什么竭力相助不过是场面话罢了,若是没有相应的好处,谁愿意给一个素未平生的人卖命?张定方名气再大,跟江湖中人也没什么干系。

张定方笑道:“这是自然。来人!”

不一会儿,两个侍卫模样的男子托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张定方亲自上前掀开盒盖,脸面果然躺着一柄古朴金色宝刀。那刀鞘上镶满了各色宝石,十分的华丽富贵,但是却能看出这是后来做的,并不是原本的刀鞘。

看到众人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刀的模样,张定方淡然一笑,一把拿起到拔开。长刀出鞘划出一道金色的光芒,众人仿佛听见了虎啸之声。再看时,原本握在一个侍卫手中那镶满了宝石的刀鞘已经断成了两段。一个男子上前捡起那刀鞘摸了摸,脸色顿变。最好的精铁打造的刀鞘,上面还镶嵌着许多坚硬的宝石,但是这鸿鸣刀斩断刀鞘的时候竟然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果真是能够削金斩铁的宝刀。

张定方手中,金色的鸿鸣刀寒光逼人,更有一股血腥的杀气扑面而来。这柄刀不仅可以削金斩铁,而且还杀人如麻。

在场的众人,眼中都不由得闪现出贪婪之色。

南宫墨漫不经心地轻抚着青冥剑神色淡然。

张定方满意地看着众人的神色,笑道:“看来各位是满意了?”

“果然是好刀!”一个声音响起,突然座中一个灰衣男子突然一跃而起朝着鸿鸣刀扑了过去。张定方轻哼一声,之间那两名护刀的侍卫交错一步,两道剑光闪过,那灰衣男子还没来得及碰到刀声就已经身首异处。

众人有些惊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张定方却似乎丝毫不在乎一般,笑道:“既然各位看过了鸿鸣刀,不如再来见识一番天下第一美人?”

两名侍卫带着鸿鸣刀下去,又有人进来无声的将地上的尸体拖了下去。此时却再也没有人敢打强抢鸿鸣刀的主意了。

天下第一美人…众人齐齐将目光看向了坐在旁边的绿衣女子。

只见那少女站起身来,朝着众人微微一福,轻声道:“小女张无心,见过诸位大侠。”

张定方重新坐了回去,看着绿衣少女和蔼地一笑,侧首对众人道:“这时本将军的义女,无心。本将说话算是,只要谁能够得到南宫怀的人头,本将军将无心下嫁与他。当然,鸿鸣刀和万两黄金就当时小女的嫁妆了。”

少女伸手,轻轻拿下了面纱。

看着那一双修长美丽的玉手,众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随着那轻柔的面纱慢慢地花落,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慢慢地显露在了众人的眼中。

果真是倾国倾城!

那少女年纪并不大,看上去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双眼眸仿佛天上的星子一般的温柔动人,眉如远山,樱唇淡然,并不十分艳丽,却让人觉得没有一处不完美。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绝对无法从少女的脸上挑出一丝半毫的不完美。少女清逸脱俗的气质更是跟江湖中见惯的女侠们截然不同,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一切都捧到她的跟前,只为博她一笑。

很快,少女便重新将面纱戴了回去,许多人都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定定地望着那绿衣少女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一个天下第一美人。”金凭轶低声叹道,侧首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南宫墨问道:“孟姑娘,你觉得如何?”

南宫墨叹息,毫不掩饰地赞道:“绝色倾城。”

“若能得此佳人,纵是倾国倾城又如何?”金凭轶道。

南宫墨勾唇一笑,“那就祝金阁主抱得美人归。”倾国倾城又如何?这世上当真有几个愿意为了佳人倾国的人?那些所谓的美人误国,从来都是男人自己被色相权欲所迷罢了,难道他们是真心从心里愿意为了佳人放弃皇权富贵?至于金凭轶这样的江湖中人的话就更不可信了。万里江山随手抛?那是因为你还没有万里江山,自然说得痛快。

金凭轶眼神微闪,“其实孟姑娘也是天下难得的绝色佳人。”

眼前的黑衣少女同样是极美,只是身上那股清冷淡漠的气势让人觉得难以掌控罢了。对于江湖中人来说,柔美温婉的女子的吸引力自然是远胜强大的女子。太过厉害的女子天生就会让他们生出一股戒备,如此一来再美丽的角色也要打上三分折扣了。但是这黑衣少女又不一样,总觉得她得身上更多了一种与众不同却又无法言表的独特气质。若不是带着面纱,只怕早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注目。

“阁主过奖了。”南宫墨淡笑。

73、孟玥的才智

看到了宝刀与美人,在场的众人脸上的神色也更加振奋起来。倒是在一大群的男人中,南宫墨这样一个面带黑纱的黑衣女子显得格外的显眼。不过碍于她是跟着金凭轶一起来的,大多数人都将她当成了是金凭轶手下的人或者请来的高手,倒也没有太过的注意,让南宫墨显得轻松了许多。

在场的众人中,金凭轶算是地位势力最高的人之一,自然就由他先开口,“张将军,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

张定方笑道:“计划自然是有的,金阁主尽管放心便是。不过…南宫怀身为大夏名将,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因此,还要仰仗在座的各位同心协力才是。”闻言,众人不由得皱眉,其中一个男子抢先道:“鸿鸣刀只有一把,美人儿只有一个,张将军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张定方道:“据在下所知,这一次不仅仅是各位来了辰州城,同样的也有一部分江湖中人去了南宫怀的军中。就算南宫怀武功平平不足为虑,难道那些江湖中人各位也有信心独自解决么?”

这…众人失语,的确,过来的路上他们也早就听说了有不少跟朝廷关系不错的门派也派出了高手前往助阵,甚至两路人马有不少在路上就已经发生了厮杀。但是,如果要将宝物与旁人分享,却也是心有不甘的,何况鸿鸣刀和美人显然是没办法分享的。

张定方看了众人一眼笑道:“各位放心,在下既然请了诸位前来,自然不会让各位空手而回。取下南宫怀人头的人自然能够得到鸿鸣刀,但是其余人等按照功劳大小在下也同样会给出相应的谢礼。只要我大军能够攻克金陵,在座的各位都会得到黄金万两。甚至想要加官进爵也无不可。”

南宫墨挑眉,果然张定方并不是完全为了对付南宫怀才发出这个邀请令的。最大的原因只怕还是想要招兵买马广纳英才。当年汉王兵败之后,手下的将领死的死降得降,就算偶尔有几个如张定方这般的,也早已经年过花甲,昔年的雄心壮志荡然无存。想要从寻常百姓中找到能够领兵打仗的将才很难,但是从江湖中人中寻找几个猛将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听了张定方的话,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意动。他们都是江湖中人按理是不插手朝堂事的,但是如今朝堂上那些高官权贵,放在几十年前哪一个不是乡野寻常的老百姓?就是比起他们这些人也是远远不如的。甚至,其中有几个就是当年的江湖中人。如今天下定鼎,看着曾经那些自己看不上眼的人变成高高在上的人物,他们怎么能够不感到心动和失落?再怎么纵横江湖,又如何比得上坐拥千军万马万贯家财,立于朝堂之上的风光?

金凭轶同样有些心动,但是他并不如寻常江湖中人那样着急,反倒是慢条斯理地问道:“将军这么说…在下如何确定这一仗,将军就一定能赢?毕竟,听说当年南宫怀也是一代名将。”要是张定方能够轻易的收拾了南宫怀,就不会花重金请江湖中人出手了。这一点金凭轶看得很清楚。

张定方哈哈一笑道:“这个金阁主只管放心。金阁主以为…两军现在僵持着是因为本将怕了南宫怀么?”

金凭轶挑眉,张定方却无意多说什么。这大堂上也不是说这些军机大事的地方,何况金凭轶也还没有资格参与这些事情。金凭轶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倒也不多加追问,只是含笑低头饮酒。

大堂上的一众江湖中人纷纷交头接耳的讨论着,很快便有人下定了决心跟着张定方干。南宫墨抬头看过去,都是几个江湖中的独行者,身后并没有什么大的势力,这样的人虽然也有用,但是价值却远远不如金凭轶这样的人大。所以张定方虽然高兴,脸上的笑容却依然很矜持。

“启禀将军,宫先生来了。”门外,一个侍卫进来恭敬的禀告道。

张定方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笑道:“宫先生来了?快!快进宫先生进来!”

见他如此喜形于色,众人不由得有些好奇起这个宫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张定方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笑道:“本将给诸位引见一个人,这位是本将的军师。同样…也是一位胸藏百万兵的智者,有他在,本将何惧南宫怀?”

“将军过奖了,在下可不敢当。”一个低沉地男声响起,殿中众人纷纷侧首看向门口,果然看到一个黑衣男子漫步走了进来。原本以为能够被张定方称为先生的人就算不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至少也应该是个年过不惑的中年人,却不想这人一走进来才让人发现,竟然是一个还未及而立的青年男子。虽然男子脸上带着面具,但是那一头的黑发,还有那身形步履无论如何也是瞒不过这些江湖中人的人。眼前这个男子的年纪绝对还不到三十岁。

张定方却全然看不到众人的震惊,亲自起身相迎笑道:“宫先生总算是回来了,让老夫也放心了许多。”

男子拱手,笑道:“让将军费心了。扫了一眼再做的众人,男子笑道:“在下宫驭宸见过诸位大侠。”众人虽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只看张定方的态度也知道这个男子在张定方军中的重要地位,自然都纷纷客气的应和了两句。

宫驭宸扫了一眼整个大厅,目光在南宫墨身上停顿了一下很快便移开了去。

“宫先生,快请坐。”张定方笑道,亲自将宫驭宸领上了最前方一直空着的一个位置。之前也有不少人有些好奇那首位上的位置是替谁留着的,现在才明白原来是为了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宫驭宸坐下来,举起酒杯笑道:“看到眼前诸位大侠济济一堂,便觉得张将军的大业更加指日可待了。在下先敬过将军。”

张定方大喜,连忙举杯跟宫驭宸共饮了一杯,笑道:“若不是宫先生出力,老夫哪里能有今日之功。”

“将军谬赞了。”

看着两人在上面你来我往的客套,底下的江湖中人有些坐不住了。其中一人起身道:“既然宫先生是张将军的军师,不知道军师可是有什么计划了?”

宫驭宸扫了那人一眼,扬眉笑道:“计划自然是有了。不过…此地却不是说话的地方。稍后自会有人将计划送到各位的手中,只要各位决意留下来相助将军。至于无心相助的,将军也不会强求。”

张定方点头道:“宫先生说的不错。本将绝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众位尽管放心便是。现在先不说这些,来…相逢便是有缘,咱们喝酒!”

于是淡淡地三言两语,便将原本想要给个下马威的江湖中人压了过去。主人都这么说了,众人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大堂里顿时又热闹起来,丝竹飘扬,酒香弥漫…

南宫墨端着酒杯浅酌,半垂的眼眸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宫驭宸…水阁阁主。竟然是张定方的军师。那么之前宫驭宸突然出现在金陵皇城里是为了什么?

辰州城里,因为战事在即整个城中都弥漫着一股安静却紧绷的气氛。寻常百姓固然是躲在家里连出门都要警惕再三,城中的士兵同样也是提高了警惕戒备着对岸的朝廷大军。唯一算得上悠然的大约也就是这些千里迢迢赶来的江湖中人了。从没有真正见识过战争的江湖中人是很难将这些普通的将士放在眼里的,即使是那些据说威名赫赫的名将,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几招解决掉的蝼蚁罢了。但是却很少有人想过,掌握着整个天下的正是这些他们看不上眼的普通人,甚至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不是他们这些武功绝顶的盖世高手。就像是那些权贵高官,也从来不会想真正支撑起天下的是无数被他们视为草芥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