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么样?”少女不以为然,“你又没有付钱,谁出的钱多就是谁的。老头,这花灯多少钱?”摊主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这摊子上许多花灯都是平平无奇,却唯独两三盏做得十分精致,显然是划了大功夫的。而其中又以这童子捧花的花灯最为出色。

老人看看两人,道:“回姑娘,这盏灯只要一百八十文。”

那少女道:“我给你两百文。”

“可是…”老人有些犹豫地看看南宫墨道:“这位姑娘先来…”

少女不耐烦地道:“本姑娘出的钱多,自然是我的。”老人也有些意动,不是他不知道先来后到的到底,只是如今生计艰难,能多一文钱对他们这样的人家也是一件好事。老人有些歉疚地看向南宫墨。“姑娘,不如您看看这盏玉兔花灯?”

南宫墨伸手拉住想要上前的曲怜星,含笑看向那华衣少女道:“我出二百二十文。”

那少女嗤笑一声,轻蔑地瞥了南宫墨一眼道:“我出三百文。”

“三百零一文。”南宫墨也不着急,淡定地道。

“五百文!”

“五百零一文。”

“你故意的!”华衣少女怒瞪了南宫墨一眼,道:“我出一两。”

南宫墨依然笑容温婉,悠悠道:“我出一两零一文。”

那少女脸色很是难看起来,这会儿她自然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子是故意跟自己抬杠。在看看这一蓝一红两个女子的紫色,蓝衣女子清丽出尘,气韵天成,红衣女子冷艳妩媚,娇颜逼人,眼底不由得升起几分妒恨。冷笑道:“本姑娘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本事跟我争,我出五两!”

卖花灯的老人早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住了。五两银子都足够买走他所有的花灯还有的找零了。

南宫墨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五两零一文。”

“你!”

“薇儿,这是在做什么?”一个二十七八岁模样做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匆匆过来制止了那华衣少女。那少女跺着脚抱怨道,“黄大哥,这两个人太过分了。非要跟我抢花灯,这是我要送给伯母的礼物啊。”

那青年男子看向南宫墨二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面上却依然一派读书人的斯文做派,朝着南宫墨拱手道:“两位姑娘,薇儿年纪小还请两位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不知可否割爱?”

曲怜星冷笑一声,笑眯眯地道:“割爱,没问题啊。只要她出价比我们高,我们自然就割爱了嘛。”这男人明明刚才就到了非要躲在后面等到这会让才出来,以为她没看见么?

“谁怕你!”叫薇儿的华衣少女顿时怒了,傲然道:“本姑娘出十两!”

围观的行人也忍不住惊呼,虽然这花灯做得精巧但是用料什么的都是极为普通的。而且也没有到真正出神入化的地步,自然是无论如何都值不了十两这个价得了。纷纷侧首看向旁边的南宫墨,南宫墨抿唇一笑,“十两零一文。”

青年男子脸上闪过一丝肉疼,伸手拉住还想要出价的华衣少女对南宫墨正色道:“姑娘,你是故意的?”

曲怜星笑眯眯道:“我们是故意的又如何?明明是我们先来的,这位姑娘若是好言相求也就罢了,一上来就用银子砸人。以为全天下只有她有银子么?”青年男子道:“既然如此,花灯让给两位姑娘便是。”青年男子脸色微沉,沉声道。

曲怜星眼眸一转,笑吟吟地道:“好啊,不就是十两银子么?”说着便做出要掏钱的模样,一边低声嘟哝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呢,不过如此还这么嚣张…”

“你!”华衣少女怒瞪了曲怜星一眼,一把挣开了那青年男子的手高声道:“我出二十两!”

曲怜星还想说什么,却被南宫墨拉住了示意她点到为止。曲怜星展颜娇笑,笑吟吟地看着眼前怒目圆瞪的少女道:“那就恭喜姑娘了,这盏灯…归您了。”

“你耍我!”

曲怜星掩唇笑道:“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不是您自己出的价么?该不会是…胡吹大气根本拿不出来钱吧?”

那少女生性骄纵,哪里受得了如此质疑?当下掏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恨恨地塞进了老人的手里,然后一把抢过了花灯。只是,原本看着十分完美的花灯这时候再看下来却觉得各种不是滋味了。二百文和二十两的价值自然是不同的。即便是少女出身富庶,却也明白这其中的差别。花了二十两买了这个一个花灯,还被这两个女人耍了一通当成笑话看,少女恨不得立刻将这盏花灯撕碎了砸难了才好。

“黄大哥,她们欺负我!”

那青年男子脸色也很不好看,他跟那华衣少女并不一样,出身虽然算不得贫苦却也并不富有。二十两银子足够买上三亩薄田,足够一家子舒舒服服的过上小半年了。

“两位姑娘,这样不觉得太过分了么?”男子沉声道。

南宫墨扬眉,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哪里过分了。

“怜星,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曲怜星似笑非笑地扫了对面的男女一眼道:“回…小姐,大概是,您对他们过分客气了吧?”抢郡主看中的东西还抢得那么不客气,被人一激就恨不得拿钱砸死所有的人末了还觉得自己委屈?人蠢就别老是在外面跑。

“两位姑娘…”青年男子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老人,眼神一闪道:“你们该不会是故意跟这个摊主设套要薇儿往里面跳吧?”

“黄大哥,你说她们是骗子?!”华衣少女大声叫道。

见她们没有反驳,青年男子越发觉得自己说得有理,厉声道:“两位姑娘相貌不俗何必行如此卑劣之事?还请将薇儿的银两还给她,今晚的事情我们就不追究了。”

那华衣少女却不依不饶,“谁说不追究了?敢骗本姑娘,我一定要你们两个好看!”

曲怜星默默翻了个白眼,“自说自话的不要太愉快好么?”

“姑娘还不承认么?”青年男子惋惜地看着曲怜星,“枉姑娘长得…”

曲怜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长得什么样跟我的人品怎么样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觉得长得好看的就该是好人?那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本姑娘确实是比你身边那个丫头好得多呢?”

“强词夺理!”青年男子脸色一僵,硬声道:“现在有这么多人看着,两位若是不肯认罪就别怪在下告到衙门去了!讹诈之罪打了衙门可是要挨板子的。”

华衣少女拉着男子的胳膊,娇声道:“黄大哥,你跟他们啰嗦什么?让人将她们抓起来就是了!这两个贱人竟敢骗我害我出丑,我要划花她们的脸!”

曲怜星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情态幽美,“嫉妒就直说,本姑娘也知道…自己长得确实是招人嫉妒的。”

“你…”

“师父,你们怎么了?秦先生说跟你走散了?”商峤从人群后面挤出来,飞快地往南宫墨身边跑去。

“阿…阿峤?”身后,那青年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有些不确定地道。

341、父子相见

听到他的声音,商峤的身体顿了一下又多了几分僵硬。

南宫墨挑了挑秀眉,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道:“认识的人?”

“不认识。”商峤声音冰冷,脸上的表情更是阴冷的没有丝毫感情。南宫墨仿佛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因为母亲和妹妹的不幸,独自一人走在去跟人拼命的路上的孩子。虽然这些日子商峤变得活跃了许多,但是认识他的人都心知肚明,这孩子并不像是在南宫墨面前那般开朗乖巧。对待常人,反倒是疏离冷漠的很。

那青年男子闻言却顿时沉下了脸,怒道:“放肆,你这逆子竟然…”

“竟然什么?”商峤回过头,冷冷地瞪着眼前的男子。那青年男子看看身边的华衣少女,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那少女虽然脾气急躁却也不是傻子,侧首看看青年男子再看看商峤,道:“黄大哥,他就是伯母说得那个跟着那个女人一起走了的孩子么?”

青年男子面色有些尴尬,低声道:“薇儿,让你见笑了。”

华衣少女笑道:“怎么会?这些事情伯母都告诉我了,又不是黄大哥你的错,我不会在意的。不过…这孩子到底是黄家的血脉,黄大哥还是带他回去吧。”

站在南宫墨身边的曲怜星秀眉微扬,有些诧异。看来这个千金小姐也不是出了刁蛮冲动一无是处嘛。只看她看向商峤的那一眼,曾经不仅身处青楼同样也待过有钱人家后宅的曲怜星就能猜到她的七分用意。

果然,那青年男子十分感激地望着华衣少女,“薇儿,你果真是个善良贤淑的好姑娘。”

商峤眼底闪过一丝戾色,却又很快消弭与无形。拉拉南宫墨的衣袖道:“师父,我们回去吧。”

南宫墨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两个男女,点了点头道:“走吧。”这原本就是商峤的事情,既然商峤不愿意理会她也不会多事去替他处理了的。南宫墨示意曲怜星派人将那个老人送回去,才拉着商峤转身要走。二十两绝不是一个小数,现场围观的人那么多,是她与那华衣少女斗气若是最后害得一个老人遭了秧那就是她们的不是了。

“站住!”见两人如此忽略自己,那青年男子脸上的怒气更盛了,“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见到父亲也不知道请安问好?”

不提娘还好,商峤一听到这个字被南宫墨握着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终于挣开了南宫墨的手,飞快的转身朝着那青年男子冲了过去。那青年男子一愣,倒是没有反应过来商峤想要干什么。南宫墨暗道一声不好,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商峤身后,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右手扭到了身后。在众人无所察觉的时候从他手中取过来一把寒光熠熠的匕首。不管商峤想要怎么报复这个男人,但是绝对不能包括当街亲自杀了这个人。亲手弑父绝对不是这个年纪的商峤能够承受的。南宫墨不在乎一个渣男的命,但是却不能让这个人渣的命毁了商峤接下来的人生。

“师父!师父你放开我!”商峤显然是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不停地在南宫墨怀里挣扎着。

那青年男子见状自然也明白了之前商峤冲向自己的动作只怕是来者不善。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商峤的手指都在颤抖,“孽子!你还想…”

一道冷厉的目光阻止了他想要出口的话,南宫墨一手压制着想要挣扎的徒弟,一边淡然吩咐道:“既然是阿峤认识的人,咱们换个地方谈吧。”

那青年男子和华衣少女也不是傻子,除去最开始的愤怒嫉妒自然也看出来了南宫墨一行人身份不一般。别的不说,只看商峤那一身装扮虽然并不华丽富贵,但是布料做工却都是上上等等。当初商峤母子三人被赶出家门的时候是什么景象他心知肚明,这才不过多少时间竟然就已经大变样了。显然是他们运气好遇到了好人家被人收留了。方才他还隐约听到商峤唤那蓝衣女子师父…想到此处又不由得多了几分轻蔑。他是读书人,一个女人能教导那小子什么?

“你们想干什么?”华衣少女警惕地瞪着他们,高声道:“别想仗势欺人,别想仗着你们人多就想胡作非为,我们也有带人的。”

曲怜星无语地看了看周围,问道:“这位姑娘说得人多是指这个小家伙么?”对方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这边虽然是一男两女,但是商峤着小家伙才十一岁好不好?哪里占他们便宜了?

青年男子的目光在南宫墨和曲怜星身上转了一圈,突然伸手拉住了那少女对着两人拱手道:“既然如此,就听两位姑娘的吧。”

南宫墨点了下头,拉着商峤转身往外面走去。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距离夜市不远却显得格外清净的一处湖边,此时夜色已沉,街上的人们也都去了夜市赏灯,湖边倒是一片宁静幽暗。因为中秋佳节,今晚城中并不宵禁,倒是偶尔能看到一两个人提着花灯在湖边漫步,却只让整个湖边显得越发的宁静幽暗。

站在湖边的柳树下,南宫墨才放开了商峤的手,淡淡道:“这么冲动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若当真如此恨他,为师帮你杀了他便是。”

商峤咬着唇不说话。

跟在后面过来的青年男子正巧听到南宫墨后面半句话,顿时脸色有些发白。只是看向商峤的目光更多的确实愤怒,“逆子,你居然想要弑父?!如此大逆不道…”

“闭嘴!”商峤冷着一张小脸道:“你姓黄我姓商,你有什么资格自称是我父亲?我父亲是个畜生,你是畜生么?”

“你…你…”

“阿峤,你怎么可以这么跟黄大哥说话?”后面,华衣少女带着人急匆匆地赶来。她倒是没有说大话,他们确实是带着人出门的。跟在少女身后有四五个家丁模样的男子。华衣少女走到青年男子身边,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商峤,“当初是你娘做错了事情才被休了的,怎么能怪得了你爹?阿峤,你跟我们会去吧,你到底是黄家的子孙,流落在外总是不好。”

商峤不屑地瞥了那少女一眼,“这就是你新勾搭的冤大头,还是说高风亮节的黄秀才终于耐不住清贫,把自己给卖了?这种骄纵跋扈心机深沉的女人,连我师父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不花钱买男人确实没有好人家的公子肯牺牲自己迁就他。”

“阿峤。”南宫墨扶额,阿峤小小年纪怎么就学得如此毒舌,到底是谁教坏了他?南宫墨忍不住反省,难道是她们平时给孩子做了坏榜样?

“你…你…你娘呢?她就是这么教你的?”黄秀才气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