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父皇不会真的把她塞过来吧?”南宫墨摸着额头有些担心地问道。如果这样,她要先去捏死秦梓煦,再去打残了安济王子。

“不会。”卫君陌淡定地道,“安济王子看上了秦惜?”

南宫墨轻哼,“看上?只怕是色迷心窍吧。”

将信函还给她道:“跟秦梓煦说,我知道了。”这意思,就是同意秦梓煦败坏他的名声了。南宫墨倒是有些诧异,“这么大方?”

“难得弦歌有人要。”卫君陌道:“错过了这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跟秦惜一样眼瞎的。”他不在乎秦惜嫁给谁,但是把弦歌销出去非常重要。没人要的男人总是阴阳怪气,爱给人找麻烦挑刺。

“…”

无语了半晌,见卫君陌又将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书卷上,南宫墨有些好奇地探过身去,“这段日子事情不少,你还有闲心看书?”

探头一看,哪儿是书?是装订成册的前几届的进士策论。南宫墨顿时就没有了什么兴趣,正要缩回来却被卫君陌一把带进了怀里。南宫墨无奈,只得任由他搂着,问道:“看这个干嘛?陛下不会是打算要让你主考吧?”想想也不可能,就算重用卫君陌让他主考也过了点。科举可是关系着朝廷未来几年的人才的事情,更何况卫君陌没有经过正规的科举,让皇室成员主考更是不合规矩。

卫君陌摇摇头道:“父皇在考虑主考官的问题。”

“也是。”南宫墨了然,“朝廷里有资格做主考的,多多少少都和周襄这些人有些关系。话说,最近周襄好像很安分守己啊。”

卫君陌道:“他在为人师表。”

“咦?”南宫墨惊讶。

一只手揽着她,卫君陌一只手翻着手中的试卷道:“大概是想要卧薪尝胆吧。”

“千炜?”南宫墨问道。

卫君陌微微点头,南宫墨无语,“这老头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难不成一朝帝师没当够,还打算来第二回?

卫君陌道:“跳梁小丑。”

南宫墨道:“跳梁小丑也有能膈应你的地方。父皇那边怎么想的?”太初帝对周襄的宽容有些超越了南宫墨的想象。虽然当初也是她和卫君陌劝说太初帝放过周襄的。但是她以为周襄就算不被贬为庶民,至少也会被太初帝严格监控起来。没想到,太初帝除了不让周襄上朝,别的竟然一切如故,就像他真的是一个年事已高在家荣养的老臣一般。就连日渐多起来的上门拜访的官员士子太初帝都没有搭理。见太初帝不搭理,这些人以为太初帝不在意,上门的人也就更多了。特别是来金陵赶考的士子,毕竟他们的消息远不如朝中官员灵通,阅历见识更加不如,而周襄却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和帝师。

卫君陌道:“父皇想要…一网打尽。”

“嗯?这怎么打得尽?”找死的人永远都不会缺,就算没有周襄,这些人同样会源源不断的出来的。

卫君陌道:“那就杀鸡儆猴。”

“所以,父皇这些时间是在养鸡么?”南宫墨问道。

卫君陌微微点头不语。

南宫墨想了想,道:“其实…主考也不一定非要文官吧?”

卫君陌放下手中的书卷,道:“你是说,武将?”

南宫墨道:“父皇手底下拿得出手的文臣确实不多,自古文武不合,由武将做主考的话,父皇担心的那些问题就都没有了。”卫君陌摇摇头,“那些文官和读书人都不会同意的。”当届提名的进士,对主考须称之以座师。读书人本来就看不起武将,让他们尊武将为师,想都别想。而且,武将才学大多数平平,无论是命题还是阅卷都有难题。

南宫墨耸耸肩,她倒是忘了这个时代主考官的重要性。在她看来,主考官就是个监考的而已。其实就连阅卷,她也觉得根本不应该由主考官来做。监考和阅卷完全分开才对。

卫君陌见她若有所思,道:“无瑕有什么想法,可以写出来给我看看。”

南宫墨摇摇头,“还是算了,我插手这些事情不太好。”

卫君陌道:“无妨。”

南宫墨眨了眨眼睛,点头道:“好吧,不过你最好别抱什么希望。”她前世的一些经验和想法是不错,但是未必适合这个时代。她也没打算权倾朝野,自然也没打算在这上头费多少心思。卫君陌道:“我对无瑕有信心。”

一天后,整个金陵皇城都传遍了安淑公主心悦楚王殿下的消息。有的人羡慕着楚王殿下的艳福,有的人嫉妒着安淑公主竟然肖想楚王殿下。却不知道驿馆里的安济王子是如何的气急败坏。卫君陌是很厉害,但是太初帝才刚刚登基,别说他不是太子,就算他是太子,要登基至少也是十几二十年以后了吧?他们安济哪儿有功夫等那么久,更何况就算安淑公主进宫以后生不出皇子,大不了等到未来新皇登基他们再送一个公主过来就是了。谁要等一个皇子登基啊。

安淑公主红着眼睛暗暗垂泪。不过她倒是没有安济王子那么生气,毕竟楚王也是个十分出类拔萃的男子,甚至比太初帝还要出色。如果嫁不成太初帝,嫁给楚王也是一件好事。对于安淑公主来说,第一选择自然是太初帝,但是第二选择也未尝不可。只是看到安济王子那么暴怒,不敢流露出来罢了。

右腿隐隐地痛楚让安济王子更加心烦气躁,看到坐在一边的安淑公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是不是你在外面胡说了什么?”

安淑公主红着眼睛道:“王兄,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我…我只在那晚的宴会上见过楚王殿下一面,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啊。”安淑公主想起来也隐隐有些担忧,毕竟…那位楚王妃看起来也不是个善于之辈。

“最好不是你!”安济王子咬牙道,“现在怎么办?进宫去跟大夏皇帝解释?”

旁边的侍从劝道:“王子,只是咱们解释太初帝只怕是不会相信,还要有证据才行。”

“不错!”安济王子含怒道:“去给本王查,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在捣鬼!”

这种传的满天飞的流言自然瞒不住太初帝,御书房里,太初帝看着站在眼前的儿子挑眉道:“听说安济的安淑公主看上你了?”

卫君陌神色漠然,“谣传罢了。”

“既然是谣传,你还任由他满天飞?”太初帝问道:“难不成其实是你看上了安淑公主?那倒是无妨,不过是个番邦公主而已,朕指给你…”看着卫君陌投过来冷冽地带着拒绝的眼神,太初帝叹气,“君儿,你当真打算守着无瑕过一辈子?”

“有何不可?”卫君陌问道。

“有何不可?!”太初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说呢?你见过几个皇子亲王,身边连个侧妃侍妾都没有?无瑕确实是聪明能干,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朕也不强求你做什么,就算是弄一个放在身边当摆设也好啊。”

“用不着。”卫君陌淡然道。

太初帝哼了哼,“行,随你。将来你别后悔,现在倒是信誓旦旦,将来要是半途而废,朕等着看你的笑话。”

“你等不到那一天。”卫君陌断然道。

再一次被儿子气的胸闷,太初帝果断地低头看手中的折子。一边看一边道:“安济国素来两面三刀,秦梓煦这次做的事儿朕就不跟他计较了。但是,没有下次。他胆子大了,为了私人恩怨,连国家大事都干插手。”

卫君陌道:“他提前通知过我,弦歌想要向秦惜提亲。”

“哦?弦歌?”太初帝脸色缓了缓,“那倒是不错,虽说秦家四小姐身体差了些,不过弦歌自己医术好,也不用担心。”对于救了自己不止一次性命的弦歌公子,太初帝还是很是感激的。而像弦歌这样有本事又对权势名利没有兴趣的人,更是让上位者喜欢。只是这样的人也不好控制,如果弦歌成了家,以后总会长住金陵了吧。本身又是楚王妃的师兄,也不用担心他跟皇家作对。很好。

“很好,那…这是无瑕写的?”太初帝口中的话说到一半,提起手中的一本折子问道。上面隽秀却不失风骨的自己,与卫君陌的全然不同,而太初帝也并不感到陌生。

卫君陌点头,“是。”

509、储位之争

太初帝看了看儿子,皱了皱眉还是低下头继续去看手中的折子了。方才的话题,包括站在跟前的儿子都被他全然抛到了脑后。卫君陌也不在意,走到一边坐了下来慢慢等着。足足过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太初帝方才抬起头来神色有些复杂地问道:“为何你不自己抄一封送上来?”

卫君陌道:“这是无瑕的意思。”

太初帝轻哼,“这是国事。”

“所以,这也不是奏折,这是建议。”卫君陌道,太初帝这才发现手中的折子并不是平常上奏折用的规定制式的折子。而是楚王府里管用的样式,折子的页面下方还有个古朴的楚字。

太初帝挑眉,“什么意思。”

“你看看,看完我带走。”卫君陌道。

太初帝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舍不得直接将折子给砸过去。没好气地道:“滚滚滚!朕还要看看再说!”卫君陌起身,给了他一个“你不早说,我早就走了”的表情,挥挥袖潇洒的退下了。

太初帝望着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才回过身来,没好气地笑骂:“混账小子!”如果这折子是朱初瑜写的,太初帝免不了要担心了。但是换了南宫墨,太初帝却远没有那么多的担忧。一是朱初瑜的野心,二是对卫君陌的能力放心。还有就是,太初帝自问对看人有些信心,南宫墨和朱初瑜绝不是一种人。由此,也不得不感叹儿子命好。随随便便被先帝指个婚,都能遇到南宫墨这样能力出众还能一心一意帮着她的女子。若是遇上个朱初瑜那样的多糟心?若是遇上个跟南宫墨一样厉害的,却不跟他一条心,那更糟心。

越是临近太初帝的寿辰,金陵皇城里也就越加热闹。等到各地的藩王也纷纷赶到金陵的时候,这种热闹更是到了空前的地步。大夏朝藩王无诏不可随意离开封地,更不可回京,这样的盛况即便是天子脚下的百姓们也有好十几年没有见过了。

除了齐王这个同胞弟弟和宁王和这个早就打明了旗帜帮着太初帝的十七弟还有关系本就亲厚的十四弟庆王,剩下的王爷们多少对这位最后登上帝位的兄弟感情有些微妙。不过微妙也没法子,当初他们也不忿萧千夜继位,但是他们没那个勇气起兵造反,那就怪不得人家最后得到整个天下了。

所以,不管对太初帝是个什么想法,至少藩王们进了金陵之后都还是规规矩矩的觐见了天子。

另一方面,众人对卫君陌这个大皇子的感觉又更加奇妙了几分。原本只是一个没多少人注意的外甥,谁知道一下子竟然变成了最得皇帝看重,甚至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皇子。虽然太初帝登基之后一直没有提册封太子的事情,不被太初帝待见的文臣一时间自然也不敢多少。武将没这么多心思,竟然导致太初帝登基好几个月,都没有人提起过册封太子的事情。

君之储,国之贰,首称太子。

一国太子的地位之重要性不言而喻。立了太子,才表明皇室国祚有序,可安民心。同时如果皇帝不能理政,太子也可以代为监国,避免了诸多皇子的权力纷争。即便是先帝如此之强势,也是登基不久之后就册封了嫡长子为太子。只可惜,这位太子殿下命不好,当了几十年的太子最后却死在了先帝之前。

这次太初帝登基,文臣一反常态的竟然没有催着皇帝立太子,是为了什么明眼人自然都是心知肚明的。这个时候若是催皇帝,皇帝要立的必然是嫡长子。但是事实上,不希望卫君陌成为太子的人远比希望他成为太子的人更多。于是大家有志一同的先下压这事儿不提,太初帝也乐了当没这回事。他要做的事情多得很,横竖这一两年内也不会就要挂了,何必为了这种琐事去跟那些酸儒闲扯?太初帝本人对太子之位从来没有过兴趣,自然也不会觉得这位置有多重要。事实上,他是有些同情他那位太子哥哥的。当了几十年太子,什么事情都没做成,还在父皇的皇威下不说战战兢兢至少也是小心谨慎的过日子,绝对比他们这些在外面策马扬鞭的弟弟要憋屈得多。

太初帝和文臣们达成了一种诡异的无声的默契。但是藩王们没有啊,虽然他们也是臣子,但是到底也是宗室藩王,对皇家的事比朝臣更有发言权。新皇继位,却不册立太子,还把几个皇子都留在身边不让就藩,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于是,七八个藩王聚在一起商议了半天,就一起给皇帝上了个折子,请立太子。

看到藩王们的折子,朝中众臣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一般:对啊,陛下登基已经不少时日,还没有册立太子殿下呢。于是,朝堂上立刻热闹了起来。

立谁做太子?这是个问题。

除了还在襁褓中的五皇子,剩下的四位皇子都是嫡子。论理,立嫡立长,楚王殿下既是嫡又是长,肯定没问题了。但是又有人提出,楚王毕竟是半路才认回来的,当初身世更是不为先帝所容,不然陛下和先后为什么要将他送给长公主养呢?立他,未免对先帝不敬。又说二皇子,除了楚王以外,襄王自然居长,但是襄王性格优柔寡断,恐无法胜任太子之位。又有人替三皇子和四皇子,但是似乎无论怎么说都有人反对,最后好好地一个朝会吵得比菜市场还要喧闹,听得坐在上面的太初帝青筋直跳,盯着下面喋喋不休的朝臣的目光更是不善。

站在自家二哥身后的萧千炯脸上已经囧成了一个大写的懵逼。低着头心中暗暗将多事上书的几位皇叔和朝臣骂了个狗血淋头。特么的本王过几天安生日子容易么我?父皇才刚登基,有没有太子很重要吗?就算很重要,难道你们不能等本王什么时候遛出了金陵再来讨论这个问题么?本王对太子之位…一、点、兴、趣、都、没、有!

同样站在几位藩王之间,宁王殿下笑吟吟地扫了一眼前面的几位皇子,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卫君陌的身上。本王实在是有点好奇,卫君陌会怎么应付啊。宁王殿下绝对不信卫君陌对此毫无兴趣,就算是他,也就是没机会。如果他排位靠前,当初父皇又能像三哥这样给皇子们机会的话,他也会忍不住想要试一试啊。

“都给真闭嘴!”太初帝没好气地道,同时警告地扫了一眼那群不省心的兄弟,“真是朝会,不是菜市场!有空在这里跟女人一样碎嘴,还不如赶紧给朕把该办的事情都办了!”

被说成是碎嘴的女人的文臣们脸上一红,却还是坚定不移地道:“启禀陛下,立储是国之大事,岂能轻忽?”

太初帝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地俯身看着下面道:“那成,朕这几个儿子就在这里了,你们说,立谁吧。”

“…”皇帝陛下如此粗暴简单,根本没法愉快地一起玩儿。这种事,难道不该斯斯文文地慢慢商议吗?为什么皇帝陛下一副“你们说谁就是谁,别废话浪费朕的时间”的模样?但是有点脑子的人又都明白,他们要是真敢指着哪一个说陛下该立谁,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见众臣哑口无言,太初帝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冷淡起来,“怎么都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么?来,一个个说给朕听听看。不想说就在这里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出来了什么时候说。”

“咳咳。”蔺长风轻咳了一声,站出来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立储是皇家的事,自然当由陛下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