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墨侧首看了一眼卫君陌,卫君陌微微点头表示不用担心。南宫墨想了想也放下心来,有卫君陌在太初帝的安全应该确实是不用太担心。毕竟金陵皇城中内外几十万大军和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又有卫君陌和一干高手在,想要刺杀太初帝的难度绝对不亚于攻陷整个金陵。

这么一想,南宫墨神色也松动了许多,道:“之前放出消息,已经有不少人离开了金陵,不过留下来的只怕都是硬茬儿。父皇还是要多家小心。”

太初帝神色稍缓点头道:“朕知道,要做什么你们尽管放心去做。从现在起,整个金陵的防务和大军都交给你们调度。去吧。”

知道太初帝心情不好,南宫墨两人也不多留起身告辞。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太初帝的声音,“千炜那边…”

南宫墨回头轻声道:“父皇放心便是,此事…应该与千炜无关。”

虽然太初帝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南宫墨却明显看到他的眼神一下子放松了许多。即使是太初帝这样一个王者,儿子想要弑君杀父对他来说依然是难以承受之重。

出了御书房,南宫墨也没有再去后宫见皇后,与卫君陌携手漫步出宫去了。

走出宫门的时候夕阳已经西沉,只留下一点点的余晖。整个皇宫内外早已经被人装饰一新,各种彩绸花灯,看上去一片太平和乐之象,不知内情的人丝毫也看不出隐藏在这平静之下山雨欲来之势。

“回去吧。”卫君陌低头,轻声道。

南宫墨嫣然一笑点头道:“好。”

萧千炜回到府中就直冲朱初瑜的院子而去。书房里,朱初瑜正在静心的写字,白皙精美的玉版纸上一个个隽秀的字迹在笔下流出。看着已经快要写完的东西,朱初瑜唇边也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就是一声剧烈的踢门的声音。原本紧闭的书房大门被人一脚踢来,朱初瑜心中一惊笔下不由得一划,顿时变了脸色。辛辛苦苦好几天的成果竟然功亏一篑。

“王爷,你…”朱初瑜有些不悦地道,“你知不知我正在…”

萧千炜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本王不想知道你在干什么!朱初瑜,你们朱家给本王惹得麻烦还不够么!”

朱初瑜闻言,不由得眼圈一红,“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朱家给您惹的麻烦…”即便是对萧千炜并没有多少男女情谊,但是听到这话朱初瑜也还是忍不住心寒。朱家确实是靠着萧千炜在慢慢恢复不错,但是同样的朱家也在竭尽全力的帮助萧千炜。谢秦这样的世家对萧千炜的拉拢不屑一顾,暗地里多少人暗暗耻笑他?还不是朱家出面替他联络其他的世家以及金陵城中的权贵?现在出了事,就立刻推到他们身上来了?

朱初瑜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沉声问道:“王爷发这么大脾气,还没说出什么事了?”

萧千炜气急败坏地道:“你在家里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没有听到?蔺家被五城兵马司的人给抓了!”

朱初瑜一愣,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蔺家?五城兵马司?南宫绪为什么要抓蔺家的人?这又跟朱家有什么关系?”

萧千炜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轻哼一声道:“你说呢,南宫绪现在在查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朱初瑜忍不住吸了口气,道:“王爷是说昨晚的刺杀跟蔺家有关?这怎么可能?而且,就算跟蔺家有关,又与朱家有什么关系?”

萧千炜有些怀疑的打量着朱初瑜,“你真的不知道?”

朱初瑜气得直跺脚,“王爷!我就算再笨也不会现在想要去刺杀父皇啊。现在父皇若是出了什么事,对咱们有什么好处?”现在朝堂上支持萧千炜的人确实是比较多没错,但是萧千炜并不是长子,也不是能力最出众的,而且整个金陵绝大多数的兵权都在卫君陌手中,陈昱和薛斌虽然没有支持卫君陌,却明显对卫君陌更有好感。一旦太初帝出了什么事,即便是整个朝堂的文臣都支持萧千炜也没有什么用。和平时期文臣确实是比武将更难缠,但是真到了乱起来的时候,一大把文臣还没有一个手握重兵的武将好用。他们的胜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是怎么回事?”萧千炜皱眉,沉声道。他还没有疯狂到大逆不道想要去刺杀自己的父皇的地步,如果不是朱初瑜擅自行动,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初瑜犹豫了一下,问道:“会不会…楚王府想要对王爷动手,所以设计栽赃?”蔺家为什么被抓只有五城兵马司的人知道,而且蔺家这样一个大家族的主人被抓如五城兵马司,事先竟然没有任何消息。不得不说,五城兵马司这次实在是有些逾越了。

萧千炜有些迟疑,良久之后才摇了摇头道:“若是栽赃,也不该对蔺家下手才是。”蔺长云兄弟虽然已经倒向了他们,但是蔺家跟郑王府的关系毕竟还远。不过是依附于朱家罢了,若是卫君陌想要对他动手没有理由不直接对朱家下手反倒是去对付更远的蔺家。而且,还有蔺长风在,卫君陌和南宫墨怎么样也该给他几分面子才是。

朱初瑜道:“王爷先冷静一些,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一直没有消息。我回朱家去一趟,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千炜微微点头道:“现在也只能如此。”

朱初瑜有些惋惜地看着桌上已经废弃的经文,叹了口气道:“原本打算亲自替父皇抄写几卷经书,这是最后一本了,可惜毁了…”

萧千炜有些心烦意乱,挥挥手道:“寿礼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也不差这一卷经书。你快去吧。”

朱初瑜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萧千炜转身往外走去,朱初瑜连忙叫住他,“王爷还要出门?”

萧千炜皱眉道:“我去找人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朱初瑜想起府中的几位侧妃,心中也是微酸。只是此时也顾不得想太多了,只得点了点头道:“那王爷快去吧。”

“小姐。”等到萧千炜离去,竹儿方才进来恭敬地道。

朱初瑜沉声问道:“这几天朱家有什么消息?”

竹儿疑惑地摇了摇头道:“没有啊,这几日朱家都在忙着准备呈给陛下的寿礼,还有就是蔺家那位闹得夫人很是不悦跑回娘家去了。”朱初瑜皱眉,“我不是问这个,朱家和蔺家最近可有什么大动作?”

竹儿笑道:“大公子这些日子和蔺家那两位公子确实是走得近了一些。不过若是有什么大事,老爷怎么会不跟小姐商量?是不是…王爷搞错了?”

朱初瑜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吧。你去准备一下,我们回蔺家一趟。”

竹儿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朱初瑜靠着椅子望着空荡荡的书房突然感觉有些发冷,心中更是多了几分莫名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太好的大事即将发生一般。但是让她仔细想却又怎么都想不出个头绪来,只得揉了揉眉心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

希望,不会有什么事情才好啊。

百族大会上的刺客…蔺家…明天的万寿节…到底有什么…朱初瑜脸色骤然一变,猛然从椅子里站起身来,沉声道:“竹儿,不用管了,立刻跟我回朱家一趟!”

“是,小姐。”里间收拾的竹儿不明所以的扔下正在收拾的东西匆匆出来,就看到朱初瑜美丽的容颜上一片冰冷和铁青。

竹儿心中也是一颤:真的出大事了?

531、要搞事的节奏!

深夜,五城兵马司牢房里。南宫墨披着一件镶嵌着白色皮毛的暗青色披风,端坐在牢房靠墙放着的椅子里。前方不远处,蔺家母子几人被困在一根柱子。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更没有见血。但是只看蔺长云颓败的模样就知道,显然也吃了不少苦头。

南宫墨托着下巴眼眸有些百无聊赖地望着不远处的蔺家母子几个皱眉道:“问了这么久,还是没有问出来?”

秦梓煦抚额,很是羞愧,“下官无能,请王妃降罪。”

南宫墨摆摆手,秦梓煦的本事他清楚,问不出来肯定不是他无能。但是这蔺长云看着也不像是什么三贞九烈的人物啊。就算他是,蔺长安蔺夫人和蔺菡母子三个也必须不是啊。南宫墨想了想,问道:“会不会…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秦梓煦有些不信,蔺家跟这次的事情有牵扯是肯定的。大家都是世家子弟,就算真的倒霉选错了坑跳也不可能连坑主是谁,坑里有什么,挖坑干什么都不知道吧?要是这样还敢义无反顾的往里面跳,是得多蠢啊。但是想想今天这一下午,他们除了让人皮开肉绽的法子,基本上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蔺长云应是没松口。问什么都说不知道,感情这位不是骨头硬,而是真的不知道?

秦梓煦看向蔺长云的眼光,越发的接近看白痴了。蔺长风居然让这样的母子几个欺压了十几年最后还被赶出家门?秦公子考虑他是不是要开始重新审视长风公子的智商。蔺长云似乎被这样的目光看的有些恼羞成怒,南宫墨和秦梓煦的对话并没有避开他。狠狠地瞪了秦梓煦一眼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脸色更加灰败阴郁起来。

仿佛找到了头绪,秦梓煦重新坐了回去,问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据说那些江湖中人是蔺长安在街上雇的,他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去雇一群江湖中人?”蔺长云这一天吃了不少苦头,此时听到秦梓煦又开始问已经问过的老问题,更加烦躁起来,“我已经说过了!是为了防蔺长风,他武功那么高,手底下也有不少高手,万一想对我们不利怎么办?”

秦梓煦不置可否,轻轻弹指道:“事实是,你们想对蔺长风不利。意图杀害朝廷三品命官,胆子不小啊。”

“我没想要杀他!”蔺长云恼怒道,这是真话,不管他有多恨蔺长风,有时候甚至觉得他死了才是最好。但是今天最开始,蔺长云确实是没有打算要杀蔺长风的。秦梓煦不以为意,继续问道:“蔺家近期支出了进三十万两的银两,你送给朱家了?为什么?”

蔺长云轻哼一声,道:“那又怎么样?六妹嫁进了朱家,我给她的嫁妆不行么?就算我送了三十万两给朱家,犯法么?”

秦梓煦打量着他笑道:“三十万两的嫁妆,好大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大概记性不好需要本官提醒你,要治你本官用不着抓什么勾结谁或者结党营私之类的东西。就凭你今天想要对蔺长风不利,你就别想痛痛快快的走出大牢。哦,原本倒是有人可以捞你,不过你说如果本官将这三十万两银子的去向一起送到陛下面前,你猜你新任的主子还敢不敢替你说话?”

蔺长云咬牙,“秦梓煦!我跟你无冤无仇…”

秦梓煦冷笑,明天要是出了事,别说什么仇怨了,大家谁也别想过好日子。

南宫墨抚着眉心道:“天晚了,明天还有事儿。看来他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别费劲儿了。就按谋害朝廷命官处置吧。”

秦梓煦恭敬地点头应是,“王妃说得是,看来这边确实是问不出什么线索了。王妃不如先回去休息?”

南宫墨点头起身道:“也好。”

眼看着南宫墨真的要走,秦梓煦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冷漠,蔺长云真的有些慌了。他也不真傻到这个地步,到了这个时候也猜到只怕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发生了。秦梓煦刚刚说的话堵死了他所有的期盼和退路,如果真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发生而他们也卷入其中,只怕最后就不止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蔺家都要完了。但是他又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如果说是他暗中投靠郑王的话,这算是什么大事吗?金陵城里选择站位和正准备站位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朝哪代没有这些事情?如果楚王府以这个理由想要抄了蔺家的话,楚王这个王爷只怕也该做到头了。

那么…到底是什么?

越想越急,蔺长云额上都急出了一头的虚汗。

他必须说点什么,如果说不出什么楚王妃需要的东西,他们母子四个只怕都没有活路了。哪怕根本没什么事,谁知道秦梓煦会不会弄点什么栽赃到他身上去?

“等等!”眼看着南宫墨已经要走到牢房门口,蔺长云忍不住叫道。南宫墨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蔺长云咽了口口水,咬牙道:“朱大告诉长安,最近金陵城可能有点乱,让我们多找一些护院的。那些走了的江湖中人是我们花钱找来的,那几个很厉害的人不是。他们是朱大的人,说是寄住在府里的。朱大那样的人,哪里请得到那样的高手。我以为…以为是郑王殿下想要暗中培植一些人手跟楚王抗衡,所以才招来那些人的。毕竟、人人都知道楚王殿下身边高手如云…只是给他们一个院子住着,就能卖郑王一个人情,所以就…”

南宫墨回身与秦梓煦对视了一眼,见他们不说话,蔺长云顿时有些急了,“我说的是真的!这种事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人做!有好几家跟郑王府和朱家关系近的人家都这么做的啊。至于那三十万两银子,也不止是我们,金陵十大家,至少有三家暗中给朱家送过银子,朝堂上的那些官员就更不用说了。我若是不送,在郑王面前哪里能有位置?”

南宫墨垂眸,“哪些人家收容过江湖中人?写出来。”

马上就有人送上纸币,蔺长云也明白事情不对了颤抖着手将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写了下来。原本身在其中并没有感觉,但是被人折磨了半天逼到绝境之后突然清醒了一些了。郑王想培植高手的话只会暗中将人放到一个外人不知道的地方,又怎么会分批送进金陵城中的权贵世家府中?这分明是要搞事的节奏啊。想到此处,蔺长云顿时又吓出了一声冷汗。

拿到蔺长云写出来的名单,南宫墨神色冰冷而凝重。转手递给站在一边的南宫绪,沉声道:“大哥,抓人吧。我让星危和秋阳协助你。”

南宫绪沉默的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次日一大早,金陵各条街道就被人清扫的干净无尘。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应季的鲜花,张灯结彩比起刚刚过去不久的新年更甚三分。皇帝万寿,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当然,太初帝并不是一个喜欢降恩的皇帝,他自然也不会做出那种赦免罪犯以取得民心的事情。而是选择了另一种更受百姓欢迎的法子——减赋。

大夏的赋税比起北元时候自然算不上重,但是综合古今上千年的厉害看也不算轻。毕竟大夏开国还不到五十年,百废待兴,这几年又是战乱不止,无论南北其实赋税都有些沉重。太初帝登基,原本就是要与民休养生息的,这个时候宣布减轻赋税也正是合适的。太初帝虽然急着想要收拾北元人,却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中原若是不能安定,还谈什么北征?

于是这个消息一出,整个大夏的百姓都沸腾起来了。齐呼天子万岁。

对老百姓来说,谁当皇帝跟他们其实没什么关系。重点是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谁上位他们能少给一点税,少服一点劳役。至于谁是正统谁是篡位,其实真的没那么重要。

一大早,夭夭和安安就被长平公主收拾好带进宫里去了。弦歌公子虽然身上既没有爵位也没有官职,师徒三个却也都收到了正式的帖子,被以贵宾之礼请入了宫中赴宴的。原本老头儿和闻人师叔对这种宴会并没有兴趣,但是听说了当天可能会有刺客之后还是跟着弦歌公子进宫去了。万一让那些不长眼的刺客伤了两个小宝贝,他们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特别是曾经被宫驭宸绑架过一次的夭夭,更是成了重点管控对象。两个孩子被长平公主带去见过皇后之后就直接由师公和叔公接手了。两位长辈年纪都大了,太初帝后宫只有那么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倒也不用避讳太多。

在楚王府的南宫墨听了跟着长平公主的暗卫回来的禀告不由得一笑,也真的放下了心来。两个孩子有师父师叔保护,无论今天发生什么事,她和君陌都不用担心孩子了。挥挥手让暗卫回去继续保护长平公主,南宫墨继续低头翻看手中的东西。别看今天就是寿宴了,她也不能就直接甩手进宫去跟那些命妇闲磕牙,事情还多着呢。不过想想坐在一堆命妇中间磕牙的情形,南宫墨立刻振奋了精神,还是干活吧。

“王妃。”

曲怜星捧着一堆册子匆匆而来,不等她行礼,南宫墨开口道:“长风那里有消息了?”比起之前,曲怜星显得有些花颜憔悴,依然还穿着昨天的一身衣裳,眼底也布满了红色的血丝,显然昨晚是一整晚都没有睡。

曲怜星点点头,将手中的册子送到南宫墨跟前,道:“启禀王妃,长风公子昨天测查了户部最近十年的账册,去掉正常的支出和耗损,确实是有一部分钱去向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