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襄冷笑一声,淡然道:“梁王殿下,你用不着在这里挑拨,现在,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的性命吧。”

萧千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向卫君陌,“父皇,大哥?”

卫君陌并不为周襄轻而易举的扳回了局面而动容,目光冰冷的看向底下的江湖中人。这些人既然敢来,早晚都是要死的。

远处,一道绚丽的烟火升上天空。天色虽然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但是夕阳却已经完全的沉了下去。天地间仿佛更加冰冷了许多一般,红色的烟火在昏暗的天空显得格外的明亮。烟火升上太空的片刻,远处前朝大殿内外的乐声突然高扬,充满了喜庆的乐声响彻了大半个皇宫,也衬得此处气氛越发的凝重冰冷。

同时,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身披重甲,手持利器的兵马烈着整齐的队伍从几个方向朝着这边逼了过来。但是这些人却并没有靠近御书房的宫殿,而是不远不近的停住了脚步。厚重的盾甲为护,拉开的强攻齐刷刷的对准备御书房前的众人。即使并未动作,一股毫不逊色与战场上的血腥和肃杀之意也已经扑面而来。

太初帝和卫君陌等人在最里面,中间围着周襄以及一众叛军和江湖中人,而外围却又是太初帝的重兵围困。大殿前一时间一片寂静。

几道人影如灰色的鸿影飞掠而过,落在了御书房大殿的房顶上。南宫绪沉声身披软甲,手握宝剑,“臣,南宫绪叩见陛下。五城兵马司精兵奉诏入宫平逆。”

“星危叩见陛下。楚王府护卫奉命入宫护驾。”

“臣,蔺长风叩见陛下。”长风公子红衣翩然,风度卓然,“内廷侍卫奉诏,擒拿叛逆。”

“末将薛真奉诏。”远处传来薛真洪亮的声音,“皇宫内外均已封锁,绝不会让叛逆走脱一人。”

太初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朗声大笑道:“好!好!周襄,现在你等是否还觉得稳操胜算?”

周襄默然,良久方才抬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太初帝道:“这金陵城里,想要找死的人不少,但是敢到朕跟前来找死的人不多。”

对上太初帝冷峻的眼眸,跟在周襄身后的不少人却已经吓出了一声冷汗。再看看周围,几乎止不住心中暗暗的懊悔。再怎么说得冠冕堂皇,忠君报国,面对对手这样从容自在的姿态和明显完全的准备也不由得不害怕的。太初帝分明是…将他们所有的打算都看在眼里,就像是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看着一群丑角的表演一般的轻蔑和随意。

周襄却并不着急,微微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那就只能看你我谁的命更大了。”

太初帝冷哼一声道:“放心,朕马上就送你去地下见父皇和太子大哥。”

两人还在心平气和的对话,下面的江湖中人却忍不住了。一个人影一掠而去冲向了宫殿顶上的太初帝,“啰嗦什么?杀了就是!”

太初帝冷眼看着朝着自己冲过来的人,纹丝不动。来人心中一喜,只是这一丝喜意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便感到心口一阵凉意划过。一个青衣身影挡在了太初帝跟前,手中提剑,紫眸冰冷,剑锋直指他的心口。

身在半空的人一顿,整个人颓然跌落到宫殿前的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地上的人仰面躺着,心口一点红印迅速的扩大,血色片刻间便染红了胸前和身下的地面。

周围的人心中都是一紧,一个声音厉声道:“一起上!”

一群人齐声应和,无数个声音飞身而上。同时,太初帝身后的暗卫们也挺身而出,迎上了冲过来的敌人。

皇宫后方一处僻静的四层小楼里,夭夭和安安趴在窗口望着远处天空红艳的烟火惊呼起来,“好漂亮呀。”身后的房间里,老头儿正坐在一边喝着酒,闻人师叔与弦歌公子却相对而坐,正在对弈。

老头儿一边喝酒,一边赞赏的道:“皇宫里的酒就是不一样啊。”

弦歌公子无奈地挑眉,“师伯,墨儿送了你不少宫中的御酒吧?”

老头儿鄙视的瞥了他一眼道:“这怎么一样?别人送的和偷别人的味道是不一样的,你懂什么?”

弦歌公子抽了抽嘴角,懒得跟他争。

“弦歌舅舅,师公,有花花,好漂漂。”夭夭回头,招着小手要三人过来一起共赏。只是那烟火一闪即逝,很快就消失在了半空中。夭夭眨着大眼睛茫然地望着天空,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小嘴看向哥哥,“没有了。”

安安摸摸妹妹柔软的发丝,“回家去要爹爹和娘亲再放给夭夭看。”

“嗯。”夭夭满意的重重点点,红红的花花很好看,夭夭很喜欢。

弦歌公子将棋子扔到一边的棋盒里,起身走到床边望远处望了一眼若有所思。

“舅舅,抱抱。”夭夭伸出小手,弦歌公子挑眉俯身将小姑娘抱进怀里,另一只手又抱起了安安离开了窗口。安安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弦歌舅舅,安安自己走。”

弦歌公子淡淡一笑,将两个小盆友放到了老头儿独占的坐榻上,道:“乖孩子,一会儿跟妹妹待在师公身边,不要乱动好不好?”安安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郑重的点了一下头道:“嗯。”

弦歌公子满意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安安真是个好孩子,照顾好妹妹。”

另一边,师叔也跟着放开了棋子,看向窗外淡然一笑,“来了么?”

窗外,一群手持兵器的江湖中人正在悄然的接近小楼。

弦歌公子斜靠在窗口,懒懒地望着楼下。平素用的最顺手的一方古琴就立在他身边,对上来到楼下的江湖中人,俊美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嘲弄的笑意。一把拉过了琴横在跟前,右手托琴,左手扣住琴弦轻轻一波,几道气劲立刻从窗口射出朝着底下的人冲了过去。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冷不防被气劲击中,顿时跌倒在地血流如注跟在后面的人连忙闪到一边停住了脚步。

“弦歌公子?”为首的人眯眼打量着站在窗口的白衣男子,沉声道。

弦歌公子扬眉,似笑非笑地道:“算你们有些眼力,还能认得出本公子。不过…本公子可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底下的人勉强一笑,拱手道:“在下…”话没出口,就被弦歌公子打断了“千万别跟本公子自我介绍,也别跟我攀交情。本公子也不会因为跟你们有交情就手下留情的。”

身后一人忍不住嘲讽道:“什么弦歌公子,还不是朝廷的走狗么?”

弦歌公子也不动怒,淡笑挑眉,“说得好像你不是狗一样,哦,你们确实不是朝廷的走狗,你们只是一群见钱眼开的蠢货而已。”

江湖中人气性本来就不小,被人这样挤兑还能忍得住才怪。为首的男子脸色一沉,冷声道:“我们不想跟弦歌公子为难,只要你将那两个孩子交给我们。”

弦歌公子顿时乐了,“交给你们?你们知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叫本公子什么?”

“舅舅!”身后传来夭夭欢快的声音。

弦歌公子回头对她一笑,然后才低头看向下面,“听见了吧?”

底下一片默然,楚王的孩子叫弦歌公子舅舅,这事儿他们确实不是十分清楚。他们可以要求弦歌公子将两个不相干的孩子交出来,却没法要求弦歌公子将自己的外甥外甥女交出来。

良久,男子才道:“既然如此,得罪了。”

弦歌公子浑不在意,飞身一纵从窗口落了下去。刚一落地便席地而坐,将古琴横放在膝上弹奏起来。

“小心,听说弦歌的琴声能乱人心志。”有人提醒道。

“先杀了他再说!”一个人冷笑一声,再厉害的琴音也要有人能谈得出来才行,人死了看他还怎么弹。两个人影飞身扑向了坐在小楼门口的弦歌公子,弦歌公子看在眼里却是一动不动,手下依然悠然自在的拨动着琴弦。

两把刀一左一右砍向弦歌公子,显然是想要先砍掉她的肩膀。弦歌公子冷然一笑,抚琴的手指一勾,琴艺乍然变得尖锐起来,仿佛两只无形的锥子扎入了两人的脑海。两人只觉得脑海里一阵剧烈的刺痛,手中的长刀咣当落地,抱住头在地上痛的打滚。

弦歌公子满意的勾起了唇角,含笑看向众人。手下不停双手修长的指尖轻捻慢挑,那琴音却越来越强烈,仿佛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的一般。

“快!快杀了他!”

弦歌公子自诩是文雅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意亲自出手。见状一笑,扬声叫道:“师父,还不出手?快点解决他们咱们好去找墨儿啊。”

楼上常来一声轻哼,闻人师叔冷笑一声道:“墨儿用不着你操心。”

弦歌公子道:“墨儿不用我操心,你徒弟媳妇总要操心吧?”今天在宫里的可不只是南宫墨卫君陌等人,各个权贵世家的女眷都在,身为秦家的嫡女,秦惜如今又没有生病,自然也要入宫参加皇帝的寿宴的。

一个灰蓝的声音从窗口飞出,夹带着而来的就是逼人的剑气。一众江湖中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剑气扫到了一大片。

“该死?这是什么人?!”

显然这些人的消息并不怎么可靠,根本没有想到弦歌公子身边还有这样的绝世高手。原本以为弦歌公子和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带着两个孩子应该很容易解决,现在才知道…只怕他们连这个人都解决不了。

看着眼前躺了一地的尸体,所有人都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一步。为首的人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拦住他们,先抢孩子!”

“是!”

楼下,弦歌公子的琴声中夹杂着厮杀声让人心惊。楼上,夭夭坐在榻上一边啃着点心一边好奇地看向窗口问道:“师公,舅舅和师叔公在做什么啊?”老头儿摸摸夭夭的小脑袋道:“下面有坏人,他们在教训坏蛋。”

夭夭点头,眨着大眼睛似懂非懂,“是大坏蛋吗?”

安安摸摸妹妹的小脸蛋,“不是那个大坏蛋,但是一样是坏蛋。”在夭夭的口中,大坏蛋是宫驭宸的专有名词。夭夭哼哼道:“夭夭听到了,他们也要抓夭夭还要抓哥哥,和大坏蛋一样,都是坏蛋!”

“不怕,弦歌舅舅和叔公很厉害的。”安安道。

“嗯嗯。叔公最最厉害了!”在小夭夭地心中,最厉害的当然是爹爹,不过娘亲说叔公比爹爹更厉害!

碰地一声巨响,一个人从窗口撞了进来,滚落到地上引得两个孩子连忙扭头去看。那人一落地立刻警惕的一个翻身,正好对上不远处榻上两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心中不由得大喜。站起身来朝着一老两小逼了过去。

“哎哟,不得了啦,坏蛋来了!”夭夭尖叫道。

老头儿眨眨眼睛,“不得了了,坏蛋来了。你别过来啊。”

“师公,快打他!快打他!!”夭夭和安安齐声叫道。老头儿苦着脸道:“师公不能杀人啊。”

那人嘿嘿一笑,更加得意起来,“两个小鬼,乖乖跟我走免得受苦。”

“你别过来啊。”老头儿色厉内荏的警告道。

“老东西,少管闲事。”那人不屑地道,他武功不弱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眼前这老头儿的身手连个二三流都算不上。说话间,脚步更快了几分。只是还没走到榻前就停住了,老头儿连忙捂住两个孩子的眼睛,很是无辜地看着眼前眼中带着惊恐的男子,道:“老夫说过了,让你不要过来。不听老人言啊…”

“啊?!”男子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不过片刻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摊血水,只剩下那一身衣服还丢在血泊之中。浓浓的血腥味让两个孩子抽了抽鼻子,齐齐伸手扒开了太公的手。夭夭东张西望,不解地问道:“咦?师公,坏蛋呢。”

老头儿眼珠子一转,“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心里过意不去就走了。”

“哦。”夭夭也没怀疑,无聊地坐在一边去都阿白和飞飞玩儿去了。她答应过舅舅不可以随便乱跑的,要在师公身边等舅舅和叔公回来。安安看了看地上的那团血衣,回头见老头儿,老头儿嘿嘿一笑摸摸徒孙的小脑袋,“乖孙啊,别着急,等你舅舅和叔公回来了咱们就去找你娘。”

一个人上去,半天也没有出来。下面的人自然也知道出事了,但是他们却无瑕分身。弦歌公子的琴声虽然还不至于入耳夺命,但是也确实是扰人心智。再加上一个武功出神入化的神秘人物,前来抢夺两个孩子的江湖中人还没能见到两个孩子就已经损伤过半了。若是别的地方,见事情不可为他们还可以撤退。但是此时的皇宫皇城找已经被封锁的滴水不漏。他们除了拼命抢到孩子争夺一线生机也别无他法了。即使是对上闻人师叔的利剑,也只能咬牙往前冲了。

此时的御书房外,战斗更是格外激烈。往日宁静肃穆的御书房宫殿前早已经血腥弥漫尸横遍野。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叛军都知道,一旦失败了等待他们的不仅是死路一条,更甚至满门抄斩诛九族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因此更是不管不顾疯狂地想要拉上自己的敌人陪葬。只是让他们更加绝望的是,有卫君陌在谁也靠近不了太初帝。

卫君陌一袭青衣,提剑站在太初帝跟前冷眼望着各处的混战。他并不会主动去攻击什么人,但是前提是你不要靠近他和太初帝十尺距离以内。一旦越界,立刻就会遭到剑气惨无人道的攻击。被他从房顶上斩落的人碎裂的尸体甚至掉落到下面淋了人一头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