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妈妈愤愤难平。

王妃神情淡淡,古井无波,“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秋霜就呀了一声道,“没拿衣服…。”

方才她们太笨了,只顾着追着王爷跑,不知道趁着王爷不在,多拿几套衣服再出来,现在再回去拿,却是不敢了。

王爷回了内屋,彼时他伤口因为送浴桶上楼,用了些力气,有些崩裂,雪白的亵衣上染了些血。

沈玥帮他换药,换完药,她收拾药箱的时候,王爷吩咐暗卫道,“更衣。”

楚慕元在一旁,眉头拧着,“父王这是要见常山王妃?”

王爷看着楚慕元,道,“慕儿觉得我不该见她?”

现在谁都知道他和王妃是在东齐戚王府认识的,也是那时候有的慕儿,常山王妃这时候来,他倒想知道她为何而来了。

如果是为了当年的事,他正想听听,她是怎么解释的。

第三百八十一章 质问

穿戴齐整,王爷就迈步出了内屋。

彼时,丫鬟已经领着常山王妃来蘅芜院了,就在正堂等候。

王爷进去的时候,丫鬟正好端茶上桌,常山王妃坐在那里,脸色略显苍白,神情憔悴,她姿容貌美,神态婉约,脸色带了三分苍白,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错觉。

见王爷走进来,常山王妃站起身来,她唇瓣挂着酸涩的笑,秋水明眸含着泪水,晶莹的仿佛夏日清晨荷叶上的露水,在朝阳下闪着璀璨的光芒。

那种清澈柔弱的眸光,世上没有几个男子能抵抗的住,恨不得揽入怀中,问她受了什么委屈。

王爷看着她,脑子里闪过的还是十九年前,初见王妃时,那一双如黑珍珠般明亮的眼睛,清澈明净,干净的不染一点尘埃,他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眼睛,

几分天真,几分俏皮,几分固执,还有几分倔强和任性。

哪怕过了十九年,他都还记得,他喊她出来时,她脸上带着的那一抹薄怒,双手叉腰,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都是来偷东西的,你喊什么啊?!等会儿把人招来了,我们一个都逃不掉,没见过做贼还这么笨的。”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说过他笨。

一个是老王爷。

一个就是她了。

初次相遇,又知道他是贼,还敢理直气壮的骂他笨,也不怕激怒她,顺手一刀就了结了她。

他当时就觉得长的这么漂亮,还这么笨笨的,做的又是这么危险的事,她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她评判好人的标准,更是简单的叫他错愕。

东齐戚王是坏人,来偷他东西的,自然是好人了。

那天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这么清澈的眼神了。

常山王妃没有,王妃也没有。

他以为晏家遭此巨变,举家逃避追杀,来到东齐,一路的颠沛流离和杀戮,让她失了那份纯真任性,他很自责,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常山王妃站在那里,她看着王爷,她知道王爷在看她,可是他眸光带了点悲痛,却不是对她的。

常山王妃缓缓闭上双眸,酸涩道,“王爷想看到的不是我,又何必见我?还是说王爷觉得王妃的容貌不及我?”

“她比你漂亮。”

常山王妃脸色一僵。

她没想到王爷会如此不留情面,直接当着她的面说她不及王妃漂亮,简直让她颜面扫地。

尤其屋子里,还有好几个丫鬟婆子,正用一种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王妃比的眼神看着她。

常山王妃笑了,“王爷既然觉得王妃容貌胜过我,她嫁进煊亲王府十八年,王爷都未曾对她动心过。”

“你怎知我没有动心过?”王爷问道。

常山王妃僵硬的脸色又硬了三分,“堂堂煊亲王霸道狂妄,如果真对王妃动心了,会不占有她吗?”

王爷赫然一笑,他是霸道,但是他的霸道有底线,有许多事他从来不做,也不允许别人做,“王妃比你要真诚的多。”

常山王妃笑了,笑容带着讥讽和嘲弄,“真诚?如果她当真够真诚,又怎么会隐瞒世子是她亲生的事十几年?!”

说完,常山王妃瞥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道,“你们出去,我有话要与你们王爷单独说。”

丫鬟们站的纹丝不动。

开玩笑,这可是王妃的蘅芜院,让王爷住都还是世子爷网开一面,她是哪根大葱啊,居然在她们跟前吆五喝六,这里可不是常山王府!

见没人动,常山王妃就看着王爷了。

王爷便道,“你们先出去。”

丫鬟们看了王爷一眼,这才福身告退,只是脸上都带着些不高兴,王爷居然帮常山王妃轰她们。

丫鬟们内心愤愤。

只是迈步出门时,看到楚慕元和沈玥坐在门边,手里磕着瓜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丫鬟们,“…。”

见过扒门边偷听的,还没见过坐着椅子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偷听的,这也太正大光明了点吧?

丫鬟们脸色凌乱,但眸底写满了佩服。

沈玥表示,她不是习武之人,耳力一般,坐在这里完全就是个陪听的,不过这瓜子炒的真不错…

沈玥还有点小觉悟,某男是一点没有。

用沈玥的话说,他用的是本盗版字典,里面经常缺字漏词,像觉悟两个字,铁定是没有的。

蘅芜院是他母妃的地盘,就算是他的地盘了,在自己地盘上能叫偷听吗,没进屋坐着听就算是给他们面子了好么?

屋子里,丫鬟们退下后。

常山王妃就看着王爷了,眸光通红,声音哽咽,质问道,“王爷承认当年在东齐戚王府和你有肌肤之亲的是王妃,那我呢?”

王爷见常山王妃是想听听她是怎么解释的,没想到她来是质问他的。

王爷眉头陇紧了,“这话什么意思?”

常山王妃咬着唇瓣道,“当年,皇上为了救我,才被戚王扣押,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那天,我去戚王府,也是为了向戚王求情,希望他能放了皇上,他出门狩猎不在,我在花园等候,是你突然出现,把我当成戚王府的人挟持,要我带你去的书房!”

从未有过的事,暗卫早查探到戚王府书房所在,只是守卫严谨,暗卫没有轻举妄动。

就是那天,他偷潜入书房,书房四下的暗卫也被偷偷解决掉,他易容成戚王,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何需要挟持谁?

王爷眉头锁紧,“然后呢。”

常山王妃含泪说当年的事,她被挟持,不得不带他去书房,进了书房后,他向她道歉,说他只是救人心切。

之后的遭遇,与王爷王妃相遇差不多,也有把玉佩交给她和娶她的承诺。

“醒来时,你就在我身边!”常山王妃沙哑了声音道,“当时我多恨不得杀了你!”

王爷眉头锁紧,直勾勾的看着常山王妃。

如果她说的不是真的,那她就是心计太深。

王爷坐在那里,眸光深沉,他在努力寻找常山王妃所说的漏洞,听起来,似乎一切都很真实。

可是,别忘记了。

东齐戚王知道玉佩里藏了东西,他还找王妃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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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自谦

东齐戚王知道玉佩里藏了东西,他还找王妃要过。

正是因为不愿意佛像珍珠落到戚王手里,王妃才选择跳湖的。

东齐戚王要佛像珍珠做什么?

便是煊亲王府,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佛像珍珠的用处。

何况,就是东齐戚王拿到了佛像珍珠,没有他和慕儿的亲笔和印章,他想做什么,也达不到目的。

东齐戚王要佛像珍珠,王爷怀疑就是替常山王妃要的,目的就是拿来取信于他。

她想立裴茂为常山王府世子,他没有答应,他拿他当儿子看,希望他能自己建功立业,他会帮扶他,而不是觊觎别人的东西。

他执意如此,常山王妃没有办法,她退而求其次,希望裴茂能入军营跟他历练,他也没有同意。

世子成亲之后,才会入军营跟他历练,嫡次子不会比世子早,裴茂要入军营,得在他成亲之后,如果他一定要历练,他可以安排他入军营,但不是跟着他。

就这样一直耽搁,就到了现在。

裴茂没有入军营,也没有立为世子,常山王妃以为是她弄丢信物的缘故,他没有否认。

还有,他和王妃在密室里说过的话,常山王妃方才竟然全都知道,也就是说,当初他和王妃在密室里的事,没有逃过东齐戚王的眼睛。

既然如此,那当初常山王妃拿到钥匙去救皇上,又是如何成功的?

这不明显是东齐戚王故意放她去救皇上,取信于他们。

王爷在走神,常山王妃云袖下的手攒的紧紧的,她道,“你现在认定王妃是当初在密室和你有肌肤之亲的人,那我呢,我该去找谁?!”

常山王妃泪眼婆娑,一脸被人辜负了的模样。

王爷的思绪被她打断,他道,“如果你开不了口和常山王解释,我可以帮你。”

常山王妃正拿帕子拭泪,听到王爷这么说,她蓦然抬头看着王爷。

只听王爷继续道,“常山王府是宁朝异姓郡王,在朝中地位显赫,先辈打江山不易,你是常山王妃,应该知道常山王爵位来之不易,大少爷既然不是常山王所出,就不要惦记常山王的爵位了,他自己建功立业,只要忠于朝廷,将来封侯拜将,我不会打压他,但我不允许他继承常山王府。”

铿锵有力的声音,不容人质疑。

常山王妃气的眼泪像是温泉水,蒙着水雾,呲呲的往外冒。

她豁然起身,抹掉眼角的泪珠道,“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就是不愿意认茂儿!”

说完,常山王妃转身便走。

她出门,看到楚慕元啃着果子,妖孽的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她手心攒紧了,离开的脚步更快了。

她走的太快,可端着托盘路过的冬雪撞上。

托盘里放着汤盅,常山王妃一撞,全泼她身上了,汤盅温度很高,烫的常山王妃闷哼出声。

她拿帕子擦掉身上的汤,继续往前走,活像身后有恶狗撵她似的。

她走远了,楚慕元把果核丢掉,迈步进屋。

见了王爷,他笑道,“父王,不是我说你,常山王府大少爷可是人中龙凤,这么好一儿子,比我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你为什么不认他?”

王爷看着自己唯恐天下不乱的儿子,他笑道,“还从未见你这么自谦过,我倒要听听,你觉得自己哪点不如他了?”

楚慕元,“…。”

屋外,沈玥扶着半夏的肩膀,笑的肚子疼,居然也有她相公踢到铁板的时候,不容易啊。

楚慕元嘴角微抽。

王爷见他没说话,心知自家儿子秉性,这会儿让他下不了台,回头肯定会找回场子的,正要说话,就听楚慕元道,“我方才仔细想了想,我还真没有什么地方比不过他的,偶尔谦虚一下,还要被戳破,以后父王可不要嫌弃我太骄傲自大了。”

王爷扶额。

楚慕元坐下来,问道,“王爷和常山王妃幽会过多少次?”

王爷眉头扭成麻花了,怎么话从他嘴里蹦出来就格外的难听些呢,像是审问犯人似的。

不过王爷还是回答了。

“六次。”

“包括在东平王府被世子妃偷听到的那次。”

沈玥在门外,睁大了眼睛,王爷知道那一次她无意听到他和常山王妃说话了?

“居然只有六次?”楚慕元不信。

王爷气的恨不得抽他了,“宴家来宁朝没几天,她就比武招亲了,她出嫁时,我还被你祖父打的下不了床,她嫁了人就是常山王妃了,还是圣旨赐婚,我再没事见她,我成什么人了?”

当年,他要说出她就是他的人,还需要哪门子比武招亲。

她羞涩,不愿意旁人知道,要他答应不得向外人透露半句,他答应了,他只破例跟老王爷说过。

他答应她了,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说。

他以为先皇赐婚的时候,她会说出实情,先皇不可能不顾及他,还执意赐婚,哪怕是老王爷施压。

煊亲王府那时候是老王爷做主,可终究会有一天轮到他。

可是她不说,她穿上嫁衣,上了花轿。

在他看来,当初她在东齐戚王府书房,完全是被迫才委身于他,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他自当放手。

她都放下了,他有什么放不下的?

后来,常山王妃约过他很多次,他那时候初入军营,因为忤逆老王爷,所以被打的很惨,经历最严酷的训练。

每天都恨不得人抬回王府才好,哪有心情去见她。

第一次见面,是跟他解释,她为什么交给常山王。

老王爷不愿意要她这个儿媳妇,她不愿意他们父子生仇。

晏家又是投诚来宁朝,比武招亲,闹得满城风雨,她要是这时候再说自己是他的人,会被天下人耻笑,晏家在京都没有立足之地。

为了晏家,为了名声,她才答应出嫁。

这个理由,王爷无所谓信还是不信,终归她还是嫁了。

第二次,是告诉他,有了他的骨肉,问他该怎么办。

他当时完全是懵了的状态,她很后悔,当初不应该顾忌那么多,如今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如果生下来,他不能让他在常山王府长大,老王爷捡一个回来,他也可以再捡一个。

反正他们父子赌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开始,常山王妃是答应的。

只是他没料到,他去见常山王妃,老王爷会派暗卫跟踪他,他根本隐瞒不过去。

老王爷不允许这个孩子入王府。

第三次见面,常山王妃问他,将来他会娶王妃,王妃容得下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吗?

他当时没有多想,就说孩子生下来,他会安排一个安全的去处,不会让人伤害他。

那一次谈话,不欢而散。

常山王妃之所以答应把孩子给他,是因为他将来能给他一个名分,能在他这个父亲的疼爱下长大,如果偷偷摸摸的养大,她何必交给他?

孩子是她一个人的,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谁要他们骨肉分离,她就死在他面前。

她把儿子生下来后,他还去过常山王府,常山王还要把孩子抱出来给他看,她借口孩子太小,不宜见风,没有答应。

之后,就没有再私下见过了。

第四次,是常山王府立世子,那时候他已经八岁了。

他站出来反对立他为世子,第二天,她就找了他。

之后两次,都是因为立世子的事。

见面的次数不多,说的话也不多,所以王爷记得还算清楚,他很不喜欢看到楚慕元怀疑他还藕断丝连的眼神。

这一点,楚慕元自然相信。

父王如果是这样偷偷摸摸的人,祖父不可能把王位传给他,早打残废了。

“就这些了?”楚慕元继续追问。

父王没能兑现承诺,心有愧疚,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这不是他的性子。

知根知底就是好,什么都瞒不过去。

“…每年让人给她送了两万两银子。”

“还有呢?”

“没有了。”

楚慕元斜了王爷一眼,“送了十八年?还是常山王府大少爷过生辰的时候送的?”

“是。”

他就知道,那钱绝对是拿来养便宜儿子,用来减少愧疚感的。

每年两万两银子,比起祖父给他的,不过是九牛一毛,但还是挺不爽的。

祖父给的,和父亲给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楚慕元望着王爷,问道,“我哪一天过生辰,你知道吗?”

王爷脸上就闪过尴尬了。

他的确不知道他是哪一天过生辰。

老王爷把他入王府的那一天记为他的生辰,每年在那一天给他过生辰。

王爷敛紧眉头,努力在回想。

王妃是他亲娘,皇上是他亲舅舅,都知道他哪一天过生辰。

他入府的时候差不多一两个月大,往前推一两个月,王爷就会发现有一天很特殊。

王妃会给他准备一身新衣裳,皇上会传他进宫玩,回府的时候,会得一堆好东西。

有时候他还会留在昭王府用饭。

一次两次,可以是巧合,十八年无一例外,就不是巧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