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一张纸翻着,眉头紧锁。

庸医误人。

这些药方不是把赵子陵当伤寒医治,就是治咳嗽的。

可是他现在的病情,根本不是咳嗽那么简单,他这是咳嗽变异性哮喘。

这是一种特殊类型的哮喘,只不过表现为咳嗽,不对症下药,吃的药再多,也收效寥寥。

起初药方沈玥还看的慢些,后面几乎扫一眼,就不看了。

赵婵云见了,就问道,“我大哥的病…。”

沈玥不看药方了,递给她道,“既然我来给你大哥治病,有多少本事,我就用多少,有些话,我先和你们说了,你大哥这个病很特殊,他不是简单的咳嗽,而是哮喘。”

听到哮喘两个字,赵二太太惊呼,“怎么,怎么会是哮喘呢?”

她的惊呼只是惊,没有不信任沈玥的意思。

沈玥的医术,连太医们都不敢随便质疑,何况是什么都不懂的她了。

赵二太太只是震惊。

沈玥就道,“哮喘这病,你们多少也了解一点儿,极难痊愈,但是治疗得当,能恢复良好,甚至和一般人无二,但是要远离过敏原…也就是远离那些让他哮喘复发的东西,比如花粉,尘埃之类…。”

沈玥想不通,赵家虽然门第不高,但也不至于让赵二少爷一个简单的咳嗽治不好,最后变成哮喘吧?

这到底请的什么样的庸医啊,不过也有可能不是大夫的问题,内宅的事,说不清的。

沈玥不便随意猜测,便把赵子陵得哮喘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让他们自己去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之后,沈玥才去开药方。

虽然沈玥说赵子陵的病难痊愈,但是能恢复良好,甚至和一般人无二,他们就别无所求了,总比现在这样一直咳,日渐消瘦强吧。

沈玥写了两张药方,丫鬟就赶紧拿下去抓药了。

沈玥还叮嘱了不少话,赵婵云都用心记下。

忙完了,沈玥就告辞了。

赵婵云送沈玥出府,然后才折返回赵子陵的院子。

等她进屋,就听到有诧异羡慕声传来,“这是煊亲王府楚少爷送给婵云的赔罪礼?”

熟悉的声音,叫赵婵云皱眉。

赔罪礼是给她的,她都没看,竟然叫别人先打开了。

她眸底闪过一抹不悦,她快步进屋,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两个小匣子,都被人给打开了。

可是一眼望去,她就怔住了。

那小匣子里摆着八颗大东珠,圆润剔莹,光泽无瑕。

另外一匣子,则装了不知道多少颗的小东珠,圆润如耳垂。

看到她震住,赵二太太就道,“煊亲王府怎么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赔罪…。”

只是偷拿一个荷包而已,就算那荷包是五两银子买来的,可一颗小东珠都不止五两了,何况还是一匣子,还有八颗大东珠。

他们都知道煊亲王府有钱,富可敌国,可没有赔礼道歉就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吧,这要换成旁人家,赔礼道歉个两回,就差不多能倾家荡产了。

何况,因为荷包的缘故,煊亲王世子妃还亲自来赵家给赵子陵治病,赵家只有感激的份,哪敢责怪?

离的近的赵大太太眼尖,道,“大东珠下面有东西。”

赵二太太赶紧把大东珠拿起来,从底下抽出两张银票出来。

银票叠着的,打开一看。

赵二太太顿时倒抽了一口气,“两,两万两…。”

赵大太太站在一旁,看的眼热,她道,“一匣子大东珠,一匣子小东珠,还有两万两银票,我可从未见过这样的赔罪礼,楚少爷不会是看上婵云,有心求娶吧?”

声音里,难掩一抹妒忌。

她之前就觉得煊亲王府的少爷,不大可能偷荷包,更不可能出现偷荷包还被逮的情形,他不是敢和煊亲王世子叫嚣动手么,武功高强着呢。

现在又送这么贵重的礼来,分明就是故意偷荷包还偷不着的,目的就是想引起婵云的注意,然后找机会献殷勤。

一来就送这么贵重的礼,哪个姑娘心肠硬的能不动心?

可煊亲王府的少爷看上谁了,有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吗?

赵大太太想不明白,只好望着赵婵云了。

赵婵云脸红着,道,“他真的只是偷荷包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 熟人

当着这么贵重的大东珠跟前,赵婵云觉得自己的解释太无力了,可是楚少爷真的只是偷荷包啊,当时他一只手拿着热气腾腾的包子,一只手抓她的荷包,头低着,那架势,明显是一抓到荷包就转身。

她之前上街被人偷过荷包,就长了记性,在束腰内侧钉了扣子,荷包挂在扣子上,才没那么容易偷。

而且,那荷包本就不寻常,她能感觉到那荷包对煊亲王世子妃很重要,否则她也不会主动提出帮她二哥治病了。

这些话,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像越瞄越黑了。

感觉到父亲和爹娘眸底的炙热,赵婵云无力道,“大伯娘,你别乱说,楚少爷的婚事皇上心里早有了赐婚的人选…。”

赵大太太怔了下,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随即她又笑道,“虽然皇上是说了有了赐婚的人选,可到底没有赐婚啊,再说了,楚少爷要是中意谁,皇上还能不给他赐婚?”

只要楚少爷愿意,宁朝还不是他想娶谁便娶谁的。

不过,她可没看出来婵云有煊亲王世子妃的福气。

赵婵云不想解释了,这样痴心妄想的事,她不会去想,不想揪着这问题不放,她迈步朝赵子陵走去,问道,“大哥,你好些了没有?”

赵子陵点点头道,“喝过药,身子舒服多了。”

说着,又咳嗽了起来。

沈玥的药,不是灵丹妙药,没那么快好转,但她说的话,就是叫人从心底信服。

楚昂早早的离开了赵家,他只是纯粹的想替娘亲尽两分孝心,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缺憾。

赵家门第不高,和沈家差不多,当初沈玥就缺这个缺那个,虽然赵婵云有亲娘,可惜是二房,上面有大房压着,日子就算轻便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是外孙儿,平常就和外祖家往来不多,如今又顶着煊亲王世子孪生弟弟以及安承侯的身份,没事往赵家跑,人家会说他脑子有病的。

早在他出生之前,赵婵云就过世了,他以前就没见过她,对她的事了解的也少,只是娘亲带他祭拜时,他见过灵位,隐约记得这么个名字,他对赵婵云,没有对沈玥那种感情,只是纯粹的替他娘尽孝心,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就是没料到,他稍微尽了点孝心,就在赵家引起轩然大波来。

这也就罢了,他骑马从西平街离开,然后就遇到了个老熟人。

嗯,以前的老熟人。

东城街严家三少爷,目前严家什么官职地位,尚不清楚。

总之,是他的…

外祖父。

看着他骑马过来,严三少爷就用一种不愉快的眼神瞪着他,瞪的楚昂莫名其妙。

他坐在马背上,几次回头,确定身后没人,才敢断定他就是瞪他的。

楚昂,“…。”

初次见面,不用一直瞪着他吧?

这要不知道他是谁,真的忍不住要挥拳头揍人了。

楚昂坐在马背上,想了想,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其实,用膝盖想,也知道怎么得罪他了,肯定是因为赵婵云啊。

只是有必要这么瞪他吗?

他只是偷荷包偷到外祖母身上了,又不是故意的,更不是存心调戏她,有必要这么恼羞成怒吗?

他怎么觉得外祖母的气度比他还大一些啊。

一瞪再瞪,楚昂的火气涌上来了。

他漂亮的凤眼一眯,十分欠揍道,“瞪我是没用的,有胆量你来打我啊!”

见严三少爷色变,楚昂从鼻子里哼出来几个字,一字一顿,“文、弱、小、书、生!”

严三少爷差点被他这五个字气吐血。

赤果果的蔑视啊。

“你!”严三少爷脸都气白了。

楚昂摸着马毛道,“你什么你,别以为你手无缚鸡之力,我就会让着你,你现在比我大不了几个月,你喜欢赵二姑娘,你去娶就是了,我不过就是偷个荷包,也赔礼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听楚昂说他喜欢赵二姑娘,严三少爷脸一红,心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表现的有那么明显,还是脸上写字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脸,就听到楚昂在笑,他的脸更红了,“你,你真的只是偷个荷包这么简单?”

楚昂两眼上翻,反问道,“不然呢?”

说着,楚昂一脸古怪的看着,嘴角噙着一抹邪笑,“你不会以为我想娶赵二姑娘,觉得自己争不过我,心灰意冷才瞪我的吧?”

严三少爷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如何争的过煊亲王府的少爷。

楚昂多瞅了他几眼,没看出来,居然这么没自信,不过也是,他们现在年纪相仿,容貌家世都比不过他,不心灰意冷,那就是狂妄自大了。

没看出来,外祖父还这么的有自知之明。

骑马走到他身边,楚昂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外祖父一贯的老气横秋的语气道,“今儿瞪我就算了,以后就不要瞪别人了,可不是谁都有我这么好脾气,忍着被你瞪还不揍你的,赵二姑娘你就放心大胆的去追吧,我要的只是荷包而已,不要想太多。”

严三少爷瞅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眉头皱了皱,心底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他怎么觉得楚少爷跟他很熟了?

还有他脾气好吗,大家不是都说他脾气和煊亲王世子,他的孪生大哥如出一辙,差的要命,不想死的不要招惹他吗?

他不会拍着拍着,就掐他脖子吧?

严三少爷不动声色的骑马挪开了几步,楚昂见他这小动作,一脸黑线,他怎么觉得外祖父怕他的很啊?

以前,他可是见到外祖父就头大,他横行京都,谁都不敢惹,祖父是直接罚他,外祖父不罚他,跟他讲道理,三寸不烂之舌,能说两三个时辰都不带重复的,他听了头都大了,比罚跪两三个时辰还难受。

他耳朵长老茧,绝对是被外祖父磨出来的。

他看着严三少爷道,“要不,你弃文从武吧,我教你练武如何?”

严三少爷,“…。”

怎么楚少爷想一出是一出啊,怕楚昂立刻马上就教他练武,严三少爷赶紧道,“府上还有些事,我先告辞了。”

说完,一作揖,赶紧骑马走了。

跑的贼快。

楚昂坐在马背上,喊道,“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学武真的很不错,尤其你骨骼清奇,是练武的奇才,不学武太可惜了…。”

结果话音未落,早没看到人影了。

楚昂扶额。

算了,改日找个机会也给他说上两三个时辰,让他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如坐针毡,痛不欲生。

这一言不合就开始讲道理,还一讲几个时辰的怪毛病,一定要帮他改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商量

严三少爷走后,楚昂没有耽搁,就去军营了。

沈玥出了赵家,然后就回沈家了,帮沈琅之看了看伤势,还有太医开的药方,效果不错,沈玥就没有另外开方子了。

她这一次不算回门,只是顺带来看看,但临近中午,就陪老夫人和四太太一起吃了顿饭。

沈绣和沈珂都在。

吃完了饭,两人就道,“大姐姐许久没回来,我们陪你去花园走走?”

沈玥看了她们一眼,从她们两个进屋,看她的眼神就不寻常,只是她和老夫人还有四太太说话,一直没机会和她单独聊聊。

如今吃完了,该走走消食了。

虽然不知道她们想和她说什么,但她好像和她们没什么好说的,便道,“时辰不早了,我该回王府了,下次回门再逛花园吧。”

明显是不愿意和她们单独聊天。

然而两人像是没看见似的,道,“那我们送你出府。”

沈玥嘴角勾了勾,没再说什么,她起身告辞。

沈绣和沈珂就送沈玥出门。

一路上,两人都在奉承沈玥,羡慕她福泽深厚,沈玥不喜欢听这些奉承的话,便道,“有什么话,你们就直说吧。”

沈绣和沈珂互望一眼,然后望着沈玥道,“大姐姐,我们之前有眼无珠,对你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和我们置气了。”

沈玥眉头上挑,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一般先认错,都是有事相求,不知道她们有什么事求她的,对于她们,眼不见,自然想不起以前的那些事,看见了,就容易想起来了。

以前帮着沈瑶欺负她,岂是一句道歉就算了的?

沈玥不说话,两人就当她是原谅她了,然后就扭捏了,手里的绣帕扭着,头低着,像是不好开口似的。

既然她们不好开口,沈玥不会傻的追问,她迈步往前走。

沈绣赶紧追上,道,“大姐姐,你先别急着走啊,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沈玥嗯了一声,道,“什么事?”

沈绣就道,“现在大哥和代国公府钟大姑娘的亲事也定下来了,虽然大哥受伤了,应该不会影响大哥迎娶钟大姑娘,大哥的亲事,一直是四婶在操办,可你也知道,四婶总归是四房的,大房的事,她一直管着肯定不行…。”

话到这里,沈玥大概明白她们想和她说什么了。

这是想给她们的姨娘争分位呢。

大夫人被休了,而且现在在做苦力,她是没机会再回沈家了,沈钧如今正值中年,虽然身边有姨娘,但保不准哪一天遇到合适的,还会再续娶。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不代表没有。

要是沈钧再娶,娶回来的估计和她们年纪差不了多少,叫起来心里膈应。

新娶进门的夫人和钟文婷差不多年纪,十有*会和她争管家权。

争权,则家不宁。

可要是抬了她们的姨娘就没那么多问题了,她们不会和钟文婷争管家权,只管沈钧屋子里的事。

钟文婷毕竟是儿媳妇,管沈钧屋子里的事,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这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至于沈绣和沈珂谁的姨娘被扶正,那是她们自己商量,总归两人都有嫡出的身份就是了。

考虑的很周到,沈玥听着点点头。

沈绣和沈珂就高兴了,“那大姐姐是答应了?”

沈玥看着两人,道,“你们说的对,未来大嫂管父亲屋子里的事的确不合适,不过父亲屋子里的事,我们做女儿的管就合适了?”

沈玥的话,叫沈绣和沈珂脸色僵了僵,“大姐姐不管大哥和大嫂了?”

沈玥耸肩一笑,“钟大姑娘出身代国公府,是皇后的侄女,就算父亲续娶,你们觉得新夫人能越过她去?”

还有,父亲得多心宽,才会在嫡妻死后,继室被休,儿媳妇出身尊贵的情况下,再娶一个填房给代国公府添堵。

沈钧屋子里的事,钟文婷的确不合适管,可是沈钧自己不会管吗?

钟文婷要做的,只是每个月把月例准备好,到时候送到各房去就成了,再不行,不还有老夫人吗?

她这时候帮她们的姨娘扶正,让钟文婷进门就喊一个妾室姨娘叫夫人,除非她脑子进了一海洋的水,不然绝对做不出这么蠢的事来。

“就送到这里吧。”

丢下这一句,沈玥就迈步朝前走了。

身后,沈绣还唤了沈玥两声,沈玥头也未回。

如果她们聪明点儿,就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她嫁进了煊亲王府,沈瑶和沈琦嫁给了崇祖侯世子,沈琅之即将迎娶钟文婷,沈家的门第虽然不高,但前程似锦。

心太大,反倒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玥出了沈家,刚迈步出大门呢,就看到二太太从马车里出来。

一段时间未见,二太太憔悴了许多,眼眶通红。

看到沈玥,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她连忙要下马车。

结果沈玥瞥了她一眼,就朝马车走去了。

她知道二太太找她做什么,二老爷卷进盐案,已经停职查办了,案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查清,官升两级是别想了,不降职就谢天谢地了。

找她,不过是想她在王爷,或者是托楚慕元在皇上跟前帮二老爷说好话。

她吃饱了撑着,管二房的闲事。

当初沈琦帮崇祖侯世子害她,有困难找崇祖侯世子啊!

二太太也清楚,沈玥对她是什么态度,想喊沈玥,却开不了口,只眼睁睁的看着马车走远。

一路未停,直到在王府跟前,方才停下。

紫苏扶着沈玥下马车,进了王府,丫鬟就迎上来,道,“世子妃可算是回来了,王妃让你回来了,去蘅芜院一趟。”

王妃找她?

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沈玥连忙问道,“可知道王妃找我有什么事?”

丫鬟摇摇头,只道,“奴婢不知道王妃找世子妃何事,不过东平王妃和静乐县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