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努力让自己去想这些零零碎碎的事,好避开些什么。

避开?她有些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回避了?

她只是——只是觉得有些累罢了。

苏合小口小口地喝了半碗汤,觉得暖和了些,便缩着身子,枕着靠垫打盹。怀中的暖手炉渐渐没了温度,说不上是她在用它给自己取暖,还是在用体温替它保温。

也许是体温终究还是起了作用,迷迷糊糊地,只觉得怀中的暖手炉又开始升温。

苏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窗外的雪已经停了下来,而自己的怀里,横躺着一只白毛狐狸。

狐狸显然睡得相当地惬意,微湿的黑色鼻尖搁在她的胸口,轻轻打着呼噜。

苏合想了想,然后拎着狐狸的后颈,把它丢了出去。

“嗷嗷——”狐狸凄厉的叫声在门外响起。

随即,它又从窗户蹦了进来,满身雪花,一双淡灰的狐狸眼委屈得很。

“娘子——外面很冷。”

苏合冷冷地扫了它一眼。

“不是让你走么?又回来作什么?”

狐狸磨磨蹭蹭地靠近她,讨好地在她的裙角挠了挠。

“我不走。娘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苏合恨恨地盯了它一眼。

“无赖。”

狐狸垂头丧气地趴在她脚边。

“娘子,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不喜欢被人威胁。”

苏合没有说话,转开眼,不想看它湿漉漉的狼狈样子。

“我不会离开你,真的。”它抬起头,睁圆了狐狸眼,想让她看清它眼里的真诚,奈何她却不愿回头。

“我不信。”许久,她才丢了一句。

狐狸想了想,在原地站起身子转了个圈儿。

地上出现了一根银白色的狐狸毛。

“娘子,这是我的本命线。”它咬了咬苏合的裙角,示意她看。“只要你手里握着这根本命线,叫三声我的名字,无论我在哪儿,都会马上出现在你面前。”

苏合皱起眉,捡起这根狐狸毛看了看。

“真的?”

“当然。”狐狸竖起两条前腿,想往她身上蹦,又被她给挡住。

“你干嘛?湿成这样,是想弄脏我的地毯么?”苏合竖了眉。

狐狸愣了愣,开心地咧开嘴。“好,我马上去换衣服。”随即蹦蹦跳跳地又从窗口跑了出去。

苏合把狐狸毛捏在手心里,仔细地看了看。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啊…难道这死狐狸又在骗我?

她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终于还是举起那狐狸毛,叫了三声白略。

白略瞬间出现在房间里,长长的黑发如漆,遮住光溜溜的上身和双腿。整个人只穿了条底裤。

他尴尬得不知道捂住哪儿好。“娘子,我-我还没穿好衣服。”

苏合张大了嘴。“原来真的有用。”

她心满意足地将狐狸毛放进荷包里,然后咳了一声,顺便观赏了一番小白身上毕露的春光。

“试用完毕。你回去罢。”

她转身窃笑,却被他从背后拉进怀里。

当她的背脊贴上他温热的胸膛,苏合的心忽然融化了开来。

莫非自己真是欠了他的?她叹了口气,认了命。

“娘子…”白略的唇落在她细长洁白的后颈上,一个一个,缠绵亲密。

热度从他亲吻的那处迅速地蔓延开来,苏合觉得自己就快要被这热度烧却。

“臭狐狸——”她的声音软软的,像调开的蜜。

白略的手捧着她的脸,让她不得不回转了头,被他黏上了唇。

“唔——”

她微微地挣扎,他悄悄地收紧。像是猎人和猎物间的嬉戏。

只是——哪个是猎人?哪个又是猎物?

没到最后,谁也说不清。

冬至那日开始的雪洋洋洒洒下了三天。

苏合却因为打盹时受了寒气,染上了伤风。

“小姐。”和罗替她掖紧被脚。“该喝药了。”

苏合抬了抬昏沉沉的脑袋,看了一眼黑褐色的药汤,皱皱眉。

“让我来吧。”白略把苏合扶起来,拿了块软垫放在她腰间,又从和罗的手上接过药碗,将小勺放在碗里轻轻搅了搅,搅出更多的热气。

和罗看了一眼白略,然后朝苏合暧昧地丢了个眼神。

苏合瞪了她一眼,再转向白略。“小白,你们就是太紧张。我不过是头有些发晕,实在不用吃药的。”

“娘子,你怕苦?”白略盛了一小勺药,递到苏合嘴边。“张嘴,乖。”

和罗忍笑忍得相当辛苦。

苏合白了她一眼,却当真张了嘴,把一口透心儿苦的药喝了下去。

“和罗,我饿了。”

和罗纳闷。“不是刚用过午膳?”

苏合的眼眯了眯。“不能吃些饭后点心?”

和罗恍然大悟。“好好好,小姐,我去拿。”她临走时,还不忘再最后看了肉麻之极的两人一眼,心中遗憾孙管事不在,少了个可以一同庆祝的人。

“娘子,来。”白略又拿了一勺要喂她。

苏合瞪着勺子,满脸嫌弃。“小白,很苦。”

“我知道。”白略有些好笑。“我这儿有橘糖。喝下去之后吃一颗,便是什么苦味儿也没了。”

“我自己来吧。”苏合从他手里接过了碗,咬咬牙,竟然一骨碌全灌了下去。

白略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橙色的橘糖,拈了一颗送到她嘴边。

她张口接了下来,却皱眉。

“这药苦到心窝里。糖虽然甜,却更衬得药苦。”

白略难得看到她这番表情,甚觉有趣。

“娘子,是否要为夫献上香吻一枚,才能让你的心窝子甜起来?”

说罢,他便不依不饶地翘起唇凑过去。

苏合伸手挡住他的嘴。“别来,小心我把伤风传给你。”

“我不怕。”白略拉开她的手。

他的头发垂下来,发间还系着那条水色缎带。

小白似乎一直拴着这条带子,也没见它脏或是脱线。

苏合好奇地挑了起来,放在掌心里看着。

“小白,这带子很漂亮。”她摩挲了一下子,只觉得有种温润顺滑的手感,熨帖极了。“虽然看不出是什么料子做的,但是的确很特别。”

白略笑了笑。

“娘子喜欢?”

苏合的眼睛亮了亮。

“它是用吸收了月光的水精做成的。”他从她手里抽出带子,然后握住她的手。“自然不是人间能见到的材质。”

苏合眼巴巴地看着那发带在他的发间缠绕。

白略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娘子!怎么了?”

“没什么。”苏合收回了眼,有些闷闷的。

“小姐。”和罗端了个托盘推开了门。“点心来了。”

“小白,我想看账簿。你帮我拿来一下好不好?”

白略不赞同地蹙了眉。“你这身体刚好些,干什么做那些劳心费神的事?”

苏合摇头。“孙管事不在,我得多看着点儿。”

“好罢。”白略无法。“你先吃些东西。”

“小姐。”和罗瞄了瞄白略的背影,将托盘上的一盏红豆沙递给苏合。“你跟白公子,似乎有些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的?”苏合斜睨了她一眼,拿过红豆沙,用小勺搅了搅。

“像是——像是两情相悦——”和罗欢喜地撑着下巴,看着自家小姐浅浅红了脸颊。“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让白公子真正进门?”

苏合似笑非笑。“进门?”

“就是成亲的意思啊!”和罗很积极地解释。“小姐,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既然遇上了合缘的,为何还不成亲?”

苏合看着冒着香甜热气的红豆沙,忽地没了胃口。

“不想吃了。”

和罗无奈。“小姐,你是在折腾么?”

“折腾什么?”白略拿着账簿推开门。

“没什么。快给我看看吧。”

“这几日的进账为何少了这么多?”苏合翻着账簿,眉头越来越紧。

和罗和白略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苏合挑眉。“发生什么事了么?”

“小姐,你这几日不在美人香,所以不知道情况。”和罗瞅了一眼苏合,接着往下讲。“美人香的对面,开了一家妖娆坊。他们卖的也是香粉,所以拉走了不少客人。”

开新店也就罢了,竟然还开在美人香的对面?

苏合有些窝火。听上去很像是刻意挑衅。“就算是这样,也不可能带走这么多生意吧?”

以前也有过这样竞争的例子,但美人香的香粉自有特别之处,香气纯粹不腻,保持时间长,所以一直处于屹立不倒的位置。

而这一家妖娆坊一开张,便抢去了近三成的客人,这倒还是第一次见。

“小姐。我听说,妖娆坊在卖一种很特别的香。”和罗凑近她的耳边。“听说用了这种香粉之后,能得心上人的欢心,所以才——”

“还有这等事?”苏合冷笑一声。“荒谬。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东西?小白,你说是不是?”

白略似在沉思,听她那么一说,只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

“可是——我听人说,是真有效。”和罗见苏合不信,又反复强调了一遍。“城东冯家的那个二小姐,就是那个叫止若的,小姐可记得?”

“当然。”她怎么会忘记?那个腰似水桶喜欢化浓妆品位惊悚的冯止若?

“她一直暗恋韩家公子,就是之前小姐在路上遇到的那个为小姐颂词的公子。”

白略的眉挑了挑。

苏合仔细回忆了一阵子。“就是那个酸巴巴还穿了一身白衣服像是奔丧的韩虚?”

白略愕然,立刻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衣服。似乎自己也常常一身白——

“没错。”和罗猛点头。“韩公子之前对她压根儿就看不上眼。前两天,有人看到韩公子牵着冯止若的手,笑得可温柔了!”

“所以呢?”

“小姐,我听人说,她可就是用了妖娆坊的香,所以才勾住了韩公子的魂儿。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妖娆坊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这等手段,我都用过无数次了。”苏合压根儿就不信有什么能博人欢心的东西,只怕是托吧。她勾勾唇。如果是这样倒好办了。

白略皱了眉,微微阖了眼。

“和罗,明儿个我们就亲自去妖娆坊转转。”

“小姐,这样似乎不妥吧?人家会说,连美人香的苏老板都去买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苏合合上账簿,清亮的双眸精光四射。“再说,既然大家是同行,我怎好不前去拜会拜会?”

她柔柔一笑,却惹得和罗和白略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小姐被这个消息一激,倒完全看不出生病的模样了。和罗暗叹。小姐果然遇强则强,自己之前的担忧,看来全是白费。

&&&&&&&&&&&&&&&&&&&&&&&&&&&&&&&&&&&&&&&&&&&&&&&&

苏合箴言录:

看在小白的本命线这样好用的份上,我就不与他计较了。

白略箴言录:

我发现将本命线送给苏合,是个很大的错误。

(捂住脸痛哭,别的时候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在我上茅厕的时候用它?!!!)%>_<%

&&&&&&&&&&&&&&&&&&&&&&&&&&&&&&&&&&&&&&&&&&&&&&&

十八章 关于小白的真爱归属

遇上强敌,激发了苏合内心潜藏的小宇宙。

第二天,她不但病痛全消,还起了个大早,容光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