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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章 山海界的狐狸一家子
苏合抿了抿唇角。这个人，引出了她一些很不好的回忆。
“韬王子。”
来人正是白略的大哥，白韬。
白韬的眉宇之间隐现焦色。“苏姑娘，我知道这样贸然来找你很不礼貌。但实在是没有其他的法子了。请你救救我二弟。”
苏合按下心跳，假装不在意的样子。
“他又怎么了？”
“我知道之前的事一定让你很难释怀，但二弟他这次伤得很重，若没有玄光——怕是熬不过去了。”白韬言语之间，竟然有些颤抖。
苏合冷笑一声。“怎么，同样的伎俩，还想用两次？”
“我承认，之前我们的确有商量过用这个方法诱你取出玄光，但二弟那一次受伤却是真的。”白韬垂下眸。“我本以为他是故意受伤以引你取出玄光，谁知道他后来却死活不肯这么做。他的本命线被毁，只用灵力生生压下了青帝虬的毒，又来找你了。”
苏合望着他的脸，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他身上的毒虽然被压下，却始终没有清除。这一次——这一次他不仅又中了毒，还——还被毒牙刺穿了心脉！”白韬猛地抬头，捉住苏合的肩膀。“他的本命线还没有长出来，心脉穿透的后果便是形神俱灭啊！苏姑娘，我知道这样要求你很不公平，但若你不救他，他——”
苏合咬牙，挣开他的手。
“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就得用我的命去换他的么？”
白韬愕然，想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如此绝情。
“苏姑娘，他怕是为了你才受这样的伤罢？我昨日赶到的时候，他还用最后的灵力替你疗伤！不救他也就算了，你——你怎么能说如此无情的话！”
“不错，你说对了。”苏合盯着他的眼，勾出一抹没心没肺的笑。“我是无情。我的情，早在他欺骗我的时候，就没有了！”
那个时候，身在山海界时感觉到的遍布全身的寒冷，令她至今记忆犹新。
白韬的到来，无疑让她再一次回忆起当时的绝望。
相似的情形，相似的话。她几乎要尖叫起来。这一定还是个陷阱！陷阱！
白韬死死盯着她的脸半响，终于放弃了，整个人都似黯淡了一圈。
他缓缓折过身，长叹一声。
“这都是命。二弟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看来注定躲不过了。苏姑娘，保重了。”
他抬起头，走出了美人香。背影萧索。
苏合一直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姐？小姐！”和罗的声音让她清醒过来。“你怎么站在这儿？”
苏合笑了笑。“没什么。我们进去罢。”
“小姐。”和罗担忧地扶了她的手臂。“孙叔说刚刚有人来找你，是不是白公子？他如何了？”
苏合的身形凝了凝。
“小姐？”和罗见她脸色苍白，连忙又晃了晃她。“你怎么了？怎么这样心神恍惚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没-没事。”苏合勉强朝她笑了笑。“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休息一会儿。”
“好。午膳小姐也在房里用？”
“嗯。替我做些清淡的东西就好。”
正午的阳光衬得整间屋子透亮安宁。苏合了无睡意，斜靠在美人榻上，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
拿了一本账簿，翻开数页，又合了起来丢到一边。她换了个姿势，却依然觉得不舒服。
怎么回事？心跳得紊乱，脑中一片混沌。
她烦躁地站起身，又在房间里踱了踱，险些撞倒了屏风。
和罗托着食盘，推开门走了进来，见苏合这模样，疑惑得很。
“小姐，先用些膳罢。”
苏合点点头，深呼吸放松了一下子，这才坐到桌边。
午膳是精致的三菜一汤，清炒丝瓜，鸡汁小白菜，还有辣炒鸡丝和鲜藕排骨汤。
都是按照苏合喜欢的口味做的，色香味俱全。
苏合提起筷子，夹了一口白米饭送进嘴里，望着满桌的菜式，忽然没了胃口。
“小姐。”和罗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不合口味么？”
苏合摇摇头。
“和罗，我不想吃了。”
和罗替她盛了一碗汤。“小姐，好歹喝口汤。这些日子，你又是受伤又是受累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苏合朝她笑笑。“和罗，谢谢你。”
她端起碗来，喝了一口。
和罗却似有些羞赧。“小姐，这都是和罗应该做的，还谈什么谢不谢的？”
“这簪子，你戴着的确好看。”苏合指了指她头上的碧玉簪子。这还是她在前个七夕送给和罗的礼物。
和罗摸了摸头上的簪子，绽开一朵欢喜的笑。“小姐送我的，当然是好看。对了，小姐，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什么事？”
“我找到我的大哥了。”
“大哥？”苏合的眉一挑。“你的家人，不都被山贼——”
“我原本也这样以为。前天我在街上碰到了他，才知道原来大哥也和我一样，被人救了。”和罗说着说着湿了眼眶。
“真是太好了。”苏合由衷为她高兴。“你还有个亲人在这世上。”
“我大哥听说我被小姐所救，也感激得很。所以想见见小姐。”
“嗯。”苏合点头。“你大哥现在在做什么？要是方便的话，让他也来美人香帮忙，这样也好跟你做个伴。反正这后院空的屋子不少。”
和罗却有些别扭。她踟蹰了一会儿，垂下眸去。
“我大哥他——他现在——在明月楼。”
“明月楼？！”苏合惊了惊。“他怎么会到了那里？”
明月楼是什么地方？全洛阳最大的烟花之地。
“他虽然被人救了，却又在寻我的时候被人给骗了，所以——”
和罗说到伤心处，眼泪也滚落了下来。“小姐，我——”
“和罗，别难过。”苏合拿了锦帕，替她拭去泪。“我马上吩咐孙叔，让他去明月楼把你哥哥赎出来。我有些事情要做，不能亲自去了。”
“小姐，你要去哪儿？”和罗愕然地看着苏合猛地站起身。
“嗯。有件事，我一定得去亲自确认一下。”苏合拍拍她的脸。“等我回来。”
“小姐你——”
和罗话音未落，苏合已经风一般地飘远。
“什么？你要我带你去山海界？”红夭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不行。武罗女神一定不会放你进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红夭，白略他受了很重的伤，可能只有我才能救他。难道你想看着他死？”苏合盯着她，目光诚挚。
“真的？”红夭略一犹豫。
“真的。你放心，我一定能让武罗女神放我进去。拜托你了。”
红夭咬咬牙。“好罢，不过若出了事，你可不能说是我带你进去的。”
依然是长满奇花异草的青要山，不过这一次已是在山海界。
在人界已过了几个月，而对于这里不过是短短数日。
再次回到山海界，苏合忽然有种不确定的感觉。
要不要去面对真相？
若还是场骗局，自己又该怎么办？
然而她很快不再去想，因为武罗女神的身形已经出现在面前。
“又是你？”武罗女神的长戟指向苏合。“凡人，为何又要进入山海界？”
“武罗上神，只因为我的夫君他为了救我，现在已近垂危。”苏合的眼眶里已酝出泪意。“求上神再通融一次！”
“不行！上一次让你进入山海界已是破例。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可以。”武罗女神美丽绝伦的容颜冰冷。
苏合敛去泪意，低头一笑。“原来神仙果然不近人情。既然如此，我只好到地下去跟夫君相会了。”
她迅速地拔出袖中的沉水匕，往自己的脖子上一刺。
红夭惊叫了一声。
武罗女神的脸上有些微的动容。她手指一点，沉水匕便在接触到苏合的脖子之前飞了出去。
“求上神成全。”苏合哽咽着跪了下来。
武罗女神垂眸，叹息一声。
“难得你有这份深情厚意。本神就再破例一次。你那夫君是青丘中人，那我就将你们送到青丘罢。”
女神长戟一扬，苏合和红夭连同地上的沉水匕都没了踪迹。
场景一换，眼前便是繁华如尘世的狐国。
“苏合，若是武罗女神没阻止你，难道你就真的——”红夭有些不可思议。
苏合笑了笑，没有回答。
白略当时跟她讲过关于这武罗女神的事迹。相传武罗女神痴恋轩辕黄帝，这才在他死后替他镇守密都。也因此，她对天底下的痴情儿女总是宽容几分。
苏合也是因此冒险一赌。若武罗女神不阻止她，她真的会把沉水匕划上自己的脖子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
红夭离开了。白略所住的地方，普通的狐类是不能去的，而苏合来自异界，反而没有这样的限制。
苏合略一犹疑，还是绕到了后墙，提气一跃上了屋檐。
整个公主府的气氛都有些肃穆，下人们来回穿梭，也不多言语。
越是靠近，苏合的心跳得越是厉害。那只臭狐狸他不会真的——
“夫君，这可怎么办啊！”
杞公主的声音模糊传到她耳边。“略儿他——难道真的就这么看着他死？！”
“夫人，要不然我们派人去人界，把那个女人抓回来，逼她取出玄光为略儿续命！”
“这倒是个法子。”杞公主顿了顿。“不过，韬儿不是说一定要她自愿才行？”
“夫人不用担心。我自有千百个法子能让她点头。真想不到，那个女人这样绝情！凡人果然自私卑劣。当初跟略儿一起回来的时候表现得那样坚贞不屈的，我还当她真有那么爱略儿哪！谁知道略儿现在出了事，她却不肯帮忙！”白显的声音听上去还是那么惹人讨厌，苏合暗想。
“爹，娘。”
“韬儿？”
“你们不要在二弟房间门口说这些了好不好？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你们这么做。”
“那有什么法子？”杞公主又是气恼又是难过。“韬儿，就按你爹说的，你去人界把那个女人抓来！”
“娘，事情没这么简单。我们之前的确骗过她，她心有怨恨也是理所应当的，再说这玄光一取出，她也会死。”
“她死了又如何？不是还能再轮回？你二弟他要是死了，可就是形神俱灭！”白显忿忿。
“要是这样做，二弟他以后一定会怪责我们。”
“那又如何？比得上他的命重要？”杞公主咬牙切齿。“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他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我早就说过，既然辰星君回来了，就让他去天界找她，别再理那个女人。谁知道他居然又去了人界！这孩子——”
“这孩子，是越来越没出息了。”白显也叹了一声。“早些时候，还知道为了做狐王而争取。现在却——”
“爹，娘。别再说了。”
“略儿伤成这样，连辰星君也不见人影。这下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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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合箴言录：
信，还是不信。这是个生死攸关的问题。
白韬，白显，白杞：
我们大家就是奸诈狡猾滴狐狸一家——
（请自动配乐：吉祥三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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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章 以命相博的赌局一场
三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苏合闭上眼，想了片刻，终于还是旋身落下，顺便点穴放倒了两名守在门口的使女。
房间里充斥着浓浓的药味，安静得只听得见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的手撩开纱幔，却不自觉地带了些颤抖。
终于看见了。白略躺在榻上，脸上没有丝毫血色，连嘴唇也变得苍白。
那双淡灰的美丽狐眸紧紧地阖着，蜿蜒的睫毛在眼下留出上勾的弧度。
可他的唇依然微微翘着，像是陷入了一些美好的梦境。
苏合怔怔地看着他，脑中忽然想到了之前凰后对她说的那一句话。
“若要你用自己的性命换他的，你可愿意？”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那么，现在——呢？
她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