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死狐狸!
和罗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看来不久之后,我们都得改口叫郎子大人了。”
苏合又羞又窘地白了她一眼。
“娘子!”
和罗立刻笑得更欢畅。“喏,郎子大人找上门来了。我去盛一碗粥,再给郎子大人喝。”
她出门的时候,正好迎面对上白略。自然又是一阵暧昧的笑。
白略有些莫名。
“她怎么了?这么开心?”
“还不是你搞的!”苏合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又是一阵恼火,只得从衣橱里拿了一件领口高些的衣服,走到屏风后面换上。
白略坐在小榻上,撑着头看着她在屏风后婀娜模糊的身影,唇角弯弯地勾着。
“娘子,我们快些成亲罢?这样,我就可以每天早晨为你穿衣描眉——”
“你还能再肉麻些么?”苏合已经换好衣裳走了出来,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当然。我要每时每刻都跟娘子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苏合的唇角翘着,走到铜镜前开始梳头。
白略一瞬不眨地看着她的背影,情意绵绵。
两个人的情状,真像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妇。
和罗再次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她把手里的银耳粥放下,俏皮地对白略说了声:“未来的郎子大人,该用早膳了。小姐她不会跑,你不用老盯着。”
这下子,居然连白略这个超级厚脸皮也跟苏合一起微红了脸。
和罗瞧了瞧这两人不约而同的尴尬神色,心里快活得很。
“师姐!”
青免扶着扇离一起走了进来。
“妖道说的没错,师姐果然是回来了。”扇离的眼窝下陷,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只有声音还跟从前一样,虽然音量小了不少,却依然清脆可人。
“白狐狸?你也在这儿?”扇离有些疑惑。“刚刚我们去找你,你好像还不在屋子里——噢,我知道了。”
苏合和白略屏息静气。
“你是和师姐一起出去的对不对?”扇离点点头。“难怪都找不到你们。师姐,你不是答应过要陪我去庙会?”她有些不满。“怎么一大早就出去了?”
“我不是赶回来了么?”苏合连忙转移话题。“马上就带你去。”
和罗却有些担忧了。“小姐,你的身体——”
“没事。”苏合又是一窘。
庙会集中在城东的城隍庙一带,恰逢准提菩萨诞辰,街上的信徒,商贩,游人云集,挤得整条东大街水泄不通。大街的两旁尽是些小摊货架,大至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皮张冠带,小至吃食零巧,手工玩意,应有尽有。
路边还有不少来自波斯和大食的商人,举着手上琳琅的货物大声叫卖;街道的两头还有僧侣住持宣讲佛经,信徒围在一旁虔诚倾听,不时赞叹几声。
“真是比上元节的夜市还要热闹几分。”苏合看着此景,微微皱眉。扇离她现在这样虚弱,怎么经得起人群拥挤——
青免护着扇离不被挤到,扇离自己却精神百倍地东瞧西看,好奇心十足的样子。
“那个那个——”她指着前面一个捏面人的小摊。“我要去那儿!”
青免无法,只好一边护着她,一边挤开汹涌的人潮。
苏合见跟不上他们,很有些焦急。“青免,照顾好她!”她仰着脸,看见青免回头朝她点了点头,这才放了心。
“娘子,你小心些。”白略把她拉到自己怀里。“这儿人多,小心走散了。”
“小姐!”和罗被人群给挤到了后头。“你在哪儿?”
“和罗!”苏合见这状况,连忙对她招手。“若是挤散了,就到城隍庙那边见!”
“好——知道了!”
女人爱逛街这件事,实在是难以理解。
白略跟在苏合的后面,看着她兴致盎然地逛完了这个再逛那个,不时拿起个小玩意儿放在手里掂量掂量又放了回去,却从来也不买下来。
白略疑惑了。
“娘子,若是喜欢,就买了罢。”
她摇头。“这些玉器做工太差。还比不上我房间里的东西。”
“那我们可以去店里买些好成色的。”
“不行,我还没逛完呢!”
白略郁郁。
此时苏合的眼睛却紧紧盯在一名大胡子波斯商人手里的琉璃瓶上。这琉璃瓶大概两尺高,窄口阔耳,瓶身七色流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倒是特别。”她知道扇离一直喜欢收集这样彩色斑斓的东西,便特意上前问道:“老板,这个瓶子怎么卖?”
“不好意思,姑娘,你来晚了。”那大胡子商人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中原话,“这个瓶子,已经卖给这位公子了。”
苏合一转头,却见一位修长的玄衣男子默然在她身侧,戴着斗笠面纱遮去了脸。
“公子,不知这能否将这瓶子割爱给我?”
那男子笑了一声,白纱微荡。
“既然苏姑娘喜欢,在下愿双手奉上。”
苏合愣了愣,这声音她才不会忘记。“——劫火公子?”
男子头轻点,却没有掀开面纱。
“没想到在这儿与姑娘再会,也算是有缘。”
“娘子,怎么了?”白略见此情形,也靠了过来。“这位是——?”
“小白,这位便是和罗的大哥,劫火公子。”
劫火的脸朝白略的方向转了转,却看不见他的表情。
“这位是苏姑娘的夫君?果然相配得很。”
白略的眉微皱。“幸会。”
“幸会。”劫火又是一声轻笑。“苏姑娘,这个瓶子是你的了。后会有期。”
他正转身要走,却被苏合叫住。
“多谢劫火公子。和罗她一会儿会去城隍庙,若是你要见她,可以去那儿。”
“知道了。多谢。”
劫火走进人群,不一会儿便没了踪迹。苏合握着手里的瓶子,转头却见白略若有所思。
“怎么了?”
“这个劫火,有些奇怪。”
苏合瘪瘪嘴。“你才知道啊。这个人当真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奇特的了。你还没看见他的容貌,啧啧。”
“不是。娘子,你可得小心些,别再与他接近。”
“为何?他很危险么?”
“他不是凡人。但似乎也不是妖怪。身上的气息奇怪得很。”
“不是凡人?!”苏合惊了惊。“这么说,和罗是认错了大哥?”
“和罗明明只是一介凡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大哥?”白略勾勾唇。“怕是冒充的罢。”
苏合皱眉。“不行,刚刚我还让他去城隍庙找和罗——小白,我们快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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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合箴言录:
小白不是人,扇离不是人,表哥不是人,难得遇到的劫火公子也不是人。
其实我也不是人,对吧对吧?
白略箴言录:
不管他是谁,只要不是跟我抢苏苏的人就好。
(被情敌屡次郁闷的白狐狸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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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章 啊啊给我一杯忘情水
苏合和白略好容易挤出人潮到了城隍庙,又遇上一大拨善男信女手持香火,虔诚进拜。耽搁了不少时间,才在城隍庙东侧的小院落里看见了和罗的人影。
她果然跟劫火在一起。不仅如此,她的神情还有些激动,似乎正在争辩些什么。
劫火依然带着斗笠面纱,看上去倒是平静得很。
苏合正想过去,却被白略拦住。
“等等。我们先看看再说。”
之间和罗的神情越来越激动,最后转了身去,满脸愤懑。
劫火的身形动了动,终于取下了斗笠,露出那一张亦神亦妖的脸庞。
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很平静,烟灰色的眸望着和罗,一动不动。
“我说吧,他的气质很独特是不是?”苏合感叹一声。“当时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却原来不是凡人。”
“的确不是凡人。”白略皱紧了眉。“娘子,这个人身上的是仙气,却被魔性污浊。我听闻天上诸神各路仙人中,只有两个人有这样的气息。”
“谁?”苏合愣了愣。
“就是逃下凡的计都和罗睺。”白略紧盯着两人所在的方向,冷笑一声。“劫火?计都的另一个名字,就叫劫火。”
“你的意思是——”苏合蹙眉。“他就是逃走的那颗隐曜?”
“十有八九。”白略将苏合揽在怀里,藏在地藏菩萨泥像之后又往那边看了看。“果然是找上了你。不过你身上已没有了玄光,不知道他下一步又有何打算。”
苏合拽了拽他的袖子。“那和罗怎么办?”
“娘子。”白略转过脸来,是难得的凝重。“如果——如果和罗她也不是凡人呢?”
“怎么会?”苏合的心跳得厉害。她意识到这件事,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之前你不是说她是凡人么?”
“哪有这么巧?她的哥哥,就是计都?和罗这个名字——倒过来,不是跟罗睺很像么?”白略垂下眸想了想。“至于她为何会是凡人——遮盖自己气息虽然难,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法子。”
“照你这么说——他们很早就找上了我?”苏合思前想后,理智上已经做出了判断。“从我救下和罗的那天起,他们就已经盯上了我?”
“应该是这样。”白略咬牙。“居然瞒过了我们所有人。”
“可是——”苏合的心中很混乱。“即使她是罗睺,她也没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啊!再说,你们不都说他们会冲着玄光而来?如今玄光已不在我手上,他们更没有理由对我不利。”
“娘子,你忘记了么?”白略轻轻摇头。“你可是辰星,七曜之一。他们想来对七曜恨之入骨,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你。若是以前,他们也许还不知道你是辰星;但现在——如果我想的没错,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你的真正身份。”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苏合虽然混乱,却还是坚定地觉得和罗不会害她。
“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我倒要看看,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白略朝他们的方向看着,手臂紧了紧。“娘子,我会护着你。放心。”
苏合没有再看,反而倚在白略的怀中闭上了眼。连和罗也是不能相信的么?在她的身边,究竟还有多少这样那样的“惊喜”?
“娘子。”白略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别难过,也许正如你所说,和罗她对你并无坏心。只是我们还是当心些为好。”
苏合点点头。
“劫火走了。”白略拍拍她的肩。“我们过去罢。”
苏合深呼吸,直起身来。
两人正待转身,却见周围聚集了一堆人,对着他们面露鄙夷,指指点点。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啧啧。”挎着篮子的大娘直摇头。“竟然跑到城隍庙幽会来了,还躲在菩萨后头!造孽了真是!”
“就是!罪过啊罪过,冲撞了菩萨,你们可是要受罚的喔!”
“长得倒挺漂亮。可惜了。”
…
两人大窘。
“小姐?”
和罗分开人堆挤了过来。“你们怎么在这儿?”
“呃——”苏合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儿风景好,所以——”
“我们是在研究地藏菩萨的雕像。”白略倒是从容不迫。
“哦…”和罗翘了翘唇。“原来未来郎子大人还有这等爱好。”
“刚刚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你大哥。”苏合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我让他到这儿找你来着。你看到他了么?”
她紧盯着和罗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一切答案。
“看见了。”和罗毫不在意地笑着。“他刚走。”
“那就好。”苏合别开眼,点了点头。
“对了,青免公子和扇离小姐呢?”和罗四处看了看。“我们不是说好在这儿等?”
苏合这才想起他们来,却不见这两人的踪迹。
“大概还在街上逛呢。”
话音刚落,却见青免焦急地往这边奔来,背上还负着扇离。
路人纷纷侧目,他似不觉,看见苏合他们之后,跑得越发快了些。
“小姐!”还有几步路时,他已经开始呼唤。“扇离她——她厥过去了!”
待到苏合一行人赶回府将扇离安置在床榻上时,她已经虚弱得连呼吸的起伏也几不可见。
而她的手上,还紧紧地抓着一个白面青衣的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