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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衍摸着下巴上的血笑了起来,那笑声好似从气管中发出,“嘶嘶”得如同毒蛇吐着信子,他努力把头仰得高些,说:“可你能怎么办呢?杀了我吗?你以为杀了我,一切就能结束吗?”眼神中闪过丝阴冷,盯向那扇门的方向,说:“你为什么不去看看,那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敢吗?”

韩逸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猛地转过头,听见那扇门内的打骂声渐渐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尖叫和家具被剧烈碰撞的声音。按住韩衍的手突然颤抖起来,有什么东西在他内心渐渐苏醒:妈妈倒在桌子旁,12岁的男孩站在房间里,双目通红,惊慌失措,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

韩衍慢慢坐了起来,欣赏着面前那人表情的变化,然后慢慢走到那扇门边,眯起眼朝里面张望着:“想起来了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回忆不起来,还是不敢回忆?”

韩逸突然觉得头疼欲裂,仿佛有一把尖刀从他的太阳穴□□进去,再狠狠把他劈开,五脏六腑都暴露在空气中,又无力地收缩起来。突然,面前的一切都开始崩塌,然后被旋转着吸进一个黑洞,骤然而至的光亮,让他猛地从治疗床上坐起,全身都被冷汗沁湿,抱着头不断发抖。

董佳琪连忙起身关上所有仪器,转过头看见莫晓妍紧紧正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安抚着,而韩逸的表情也终于变得放松和平静,手心被插头硌得有些疼,低下头说:“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然后她走到厨房,拿出一个瓷杯洗了洗,看着热气翻滚的水灌入杯中,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狠厉,高高悬起的杯子倏地一松,那只茶杯便“啪”地摔在了地上,她也随之发出一声惊呼。

很快,莫晓妍就冲了进来,见她的虎口处被烫得通红,连忙一把握住问:“怎么回事,严重吗?我帮你擦点药。”

董佳琪连忙收回手,带着歉意说:“没事没事,是我太不小心了,你去陪他吧,这里我来收拾。”

莫晓妍看着满地的狼藉,立即蹲下替她收拾起来:“你的手烫了,我帮你弄吧。”

董佳琪摸着被烫伤的手,蹲下身子凑在她旁边轻声说:“你真是个很好的女孩子,难怪他那么喜欢你。说起来,他还应该感谢我呢,当年他在美国和我表白,幸好我没答应他。”

莫晓妍的手滞了滞,抬头看了她一眼,董佳琪看似十分感慨地笑了笑说:“那年我才18岁,简直要被他吓死,当然不敢答应。现在想起来,如果我那时一时冲动答应了他,反而不一定会像你们这么幸福,毕竟我们两个的个性都太骄傲。”

因为太骄傲所以错过了吗?莫晓妍觉得眼睛有些发痛,却没法伸手去揉,真是恶俗的偶像剧桥段呢。她站起来背过身,把所有的垃圾一点点装进垃圾桶,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韩逸好像从来没和她表白过。那天在楼梯间,他只是听见了她的表白,然后说要试一试而已。

回程的路上,她一直没有说话,脑海里不断浮现韩逸和董佳琪站在一起的场景,还有那个屋外飘着雪花的夜里,他和她的家人围着壁炉,她在中央跳得忘情又动人。也许,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脑子里乱糟糟,突然想起韩衍那句话:“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吗?你对他来说只是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宠物,随意施舍你一点感情,你就能对他死心塌地。”尽管她一再告诫自己,这只是那人的刻意挑拨,可那句话还是像生根的毒蔓,在心里肆意生长,直到戳出许多洞来。

“你怎么了?”韩逸终于感觉到她的不对,把车停下关切地看着她。

“没事,只是累了…”她了解他现在的沉重心事,也无意给他再多负担。

韩逸原本不疑有他,直接把她送回家叮嘱她好好休息 。可往后的几天,他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了不对劲。第二天,拓展部刚好有个去外地考察项目的机会,莫晓妍没有和他商量就接下了这项工作,去了远隔千里的L城。这是他们恋爱以来第一次这么长时间见不到对方,可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思念牵挂,每次打电话,她只是敷衍两声就挂断,好像有什么心事。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甚至开始怀疑,她是害怕了,厌倦了,不敢再陪着这样的自己。

L城是个山城,这次考察得地块是环湖而划,所以选得酒店虽然不是什么豪华大酒店,但是视野开阔,十分适合失意的人。莫晓妍坐在房间里,看着窗外黑蓝的湖水被风荡起微漪,努力克制着想给那人电话的冲动。其实她也很想他,想得心都疼了,可就是那道坎总也过不去,她必须给自己一些独处的时间,好好想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时,手上握得手机突然响了,她看着上面的名字,犹豫了许久才接通电话,刚轻轻“喂”了一声,就听见他略带沙哑的声音:“我在你门口,快开门!”

莫晓妍吓了一跳,几乎怀疑自己是因为太想他而产生了幻觉,这时,敲门声又适时响起,她连忙冲去打开门,看见韩逸站在门口静静望着她,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韩逸快被她气乐了,她是他的员工,他想知道她出差住在哪家酒店很困难吗?自己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连夜赶过来,本来想给她个惊喜,谁知她只是吃惊而已。这几天被冷落的积怨喷涌而出,他沉着脸关上房门,把她摁在墙上狠狠压上她的唇,一直到她红着脸瘫软在自己怀里,才终于缓解些怨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做什么惹你生气了吗?”终于又把她搂在怀里,勾着她的一缕乌发在手心缠绕,又偷偷在手指上打了个结,然后才满意地笑了起来。她和他就该如同这个结一般纠缠难分,谁也别想轻易解开。

莫晓妍闻着他衣服上熟悉的气息,突然明白过来,她深深爱着这个男人,不管他是因为可怜她也好,退而求其次也好,她没法强迫自己离开他。于是,她终于问出那个一直盘旋在自己心头的疑惑:“你是不是曾经和董佳琪表白过?如果她答应你了,是不是就根本没有我们的事了。”

韩逸愣了愣,这才终于明白她在怄什么气,于是在她微微翘起的嘴上亲了亲,又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妈妈以前的事。”

莫晓妍抬头看着他,他的目光显得有些复杂,在内心挣扎一番,才继续说:“我妈妈以前是个红极一时的大明星,可她在事业最顶峰的时候退出娱乐圈嫁给了我的父亲。当年我爸对她一见钟情,排除万难把她娶进了门,所有的媒体都用灰姑娘嫁入豪门做标题来形容那场婚礼,可是…”他脸色现出深深的讽刺,“这世上哪有什么所谓的灰姑娘。他们的童话只维持了不到一年,我爸爸在激情过后,渐渐开始后悔自己娶了个对事业并无裨益的明星。而我妈妈一直怀念着她在台上艳光四射的时刻,开始厌倦了这么日复一日得被关在家里,做一只毫无光彩的金丝雀。于是在无止境的互相争吵和埋怨之后,我妈妈患上了抑郁症,特别是在我出生后,她的病就越来越严重。”

莫晓妍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到这个,但是看见他眼里越来越深的痛意,不由得一阵心疼,连忙伸手摸着他的脸,说:“如果你不想回忆,就不要再说了,我什么都信你。”

韩逸把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仿佛是在给自己继续回忆下去的勇气,“在我出生之前,他们曾经协议离婚,谁知道就在办手续的前几天,我妈妈发现怀孕,于是他们商量了很久,决定继续忍耐下去。后来我妈妈觉得,是因为我的出生才让她的生活越来越糟,于是她开始恨我,甚至找各种理由打我骂我,我爸爸每次看见也只是和她大吵,可他并不明白怎么关心我们,吵过以后我妈妈的病就更严重,然后就是不断的恶性循环。那时候我总是在想,也许我的出生本来就是个错误,可我还是盼望着,有一天妈妈的病会好,她会像一个普通的妈妈那样爱我,把我紧紧搂在怀里。直到12岁,我妈妈死去,我的生活才彻底崩溃。”

莫晓妍的心不断缩紧,抱住他微微发颤的身子,眼泪夺眶而出,她想象不出一个从小被母亲怨恨着长大的孩子,内心会是多么的孤独无助。难怪他的性格会这么冷漠,甚至习惯于拒人千里。

韩逸深吸了一口气,轻轻为她抹去脸上的泪水,继续说:“刚到美国的时候,我还没从我妈妈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那段时间我过得很混乱,做了很多自暴自弃的事,喝酒、打架甚至露宿街头…每天睁开眼,我都有深深的厌倦感,觉得根本没有什么事值得我去经历,不如就这么沉睡下去,成全了那个人的愿望也好。可就在那时我遇上了董姨,她受了我父亲的嘱托,把我从街上捡回去,我和他们家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那时我才知道,什么是正常的家庭。董姨的丈夫死得早,但他们一家人的关系都十分亲密,房子不大,却能过得简单快乐。而且她们都对我很好,给了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关爱。所以那时,我迫不及待想拥有那些温暖的家人,于是我决定向佳琪表白,我希望当我们成了一对以后,她的家人也能真正成为我的家人。

他低头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佳琪那时才18岁,她惊慌地拒绝了我,我不死心,又追求了她一段时间,可很快我也看出没有希望,就放弃了。那时我虽然觉得有点遗憾,但很快也就看淡了。因为我从没爱上过她,甚至没有动心,她打动我的只是那些属于家人的温暖。”

他突然低头看着她,十分认真地说:“直到后来,我遇上一个女孩,才明白什么是心动,什么是患得患失。她一哭我的心就会抽痛,她笑起来我会觉得整颗心都被填满。我突然庆幸那时她对我的拒绝,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因为董姨的关系,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先提分手。那就意味着我可能会错过你,而我将会为这件事而后悔终生!”

莫晓妍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这是她听过最为温柔的告白,韩逸笑着亲了亲她的眼,说“那天在楼梯间,如果你不肯接受我,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我会缠着你,缠到你没法拒绝为止,明白吗!”

因为是真心去爱,所以才舍不得轻易放弃。他无比庆幸自己没有错过她,他从小就没有过一个正常的家,后来慢慢也就不再渴望家的模样,可是这一刻,他很想和她一起安一个家,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有勇气击溃所有不堪的过去,他们会在彼此的心上慢慢修补,直到将那些破碎重新填成圆满。

于是他贴在她耳边轻声说:“等我们回去,你愿不愿意陪我去见我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说真的,你们还想继续看下去吗,还是越写越没自信,哎…

谢谢苍墨云麟的地雷和小波儿的定期投喂,还有一直支持的小霞,给作者灰色的心情稍微添了点亮色,么么哒。

第五十章 020

韩慕东,盛世集团董事长,几十年来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地位无人能撼动,今年虽已年近50,看起来却是儒雅健硕,风姿不减。

此刻他正坐在书房的红木大桌后,静静看着坐在他面前的两个人,然后笑了笑,抽出一根雪茄点燃,说:“你难得回来一次,就是为了她?”

“没错”,韩逸握紧身边那人的手,声音坚定:“我是想正式给您介绍,莫晓妍,我的女朋友。”

韩慕东的眼皮跳了跳,把目光再度落在了莫晓妍身上。他早听说韩逸身边多了个女人,可那女人各方面都平平无奇,他了解儿子挑剔的个性,也知道他一向识大体,于是猜想他只是寂寞了,随便找个老实好打发的女人解闷而已,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可现在,他居然把这人带到他面前,郑重其事地介绍这是他女朋友…简直是可笑。

于是他轻轻吐出口烟圈,指了指莫晓妍冷冷命令:“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他说。”

莫晓妍怔了怔,正犹豫着想站起来,又被旁边那只大手拉回座位,韩逸往前欠了欠身,毫不退让地说:“她是我的女朋友,您可以和我说的,她都没必要回避。”

韩慕东夹着雪茄的手抖了抖,但多年的商场征战,早就让他练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于是深吸一口气,问:“那好,给我一个时间。多久?她会是你多久的女朋友?”他希望这个时间是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韩逸笑了笑,温柔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说:“直到她变成我妻子的那一天。”

饶是韩慕东再好的修养,这时也终于失去了冷静,他面色阴沉,嘴唇不断翕动,最后只是冷冷盯着韩逸说:“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简单的三个字,却说得坚定而骄傲。

韩慕东突然又笑了起来。多么熟悉的语气,当年的自己,第一次见到台上的她,几乎惊艳地挪不开目光。于是他忘记了多年坚守的准则,不顾一切想把她捧在手心。那时他也自豪地对所有人说:我绝不会后悔!可后来呢,在现实的琐碎与平淡之中,这份痴迷被渐渐消磨,曾经的激情变成了厌倦,曾经的甜言软语变成了伤人的利剑…最后,他只能看着那朵本该璀璨绽放的玫瑰,在自己手中慢慢枯萎直至凋零。

他偏了偏头,掩去眼中深深的悲凉,语气再度变得冷硬:“你以为不会?难道你已经全不记得了吗!你应该最清楚这样的婚姻会有什么后果,你会毁了她,也会毁了你自己。”

韩逸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他转头望向莫晓妍,她的脸上没有恐惧和不安,目光平和而坚定,里面满满映着一个他,于是他看着韩慕东,说:“我们一定不会和你们一样。因为她不是妈妈,我也永远不会成为你。”

“胡闹!”韩慕东愤怒地把雪茄掷了出去,然后悲哀的发现,韩逸根本不是来征求他的意见,只是来告诉他自己的决定。他这个儿子这么多年犹自成长起来,其实比任何人都坚定自己的路。以前的顺从只是因为他懒得反抗而已,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反抗。只是为什么偏偏会是这样一个女人,他实在也想不明白。

一种无力感侵袭了上来,韩慕东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老态,他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挥了挥手说:“你们先走吧,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眼里突然又闪过抹嘲讽,“等你们坚持过一年,再来和我谈这件事吧。”

韩逸无所谓地站起身,他本来也只是想来告诉他自己的决定而已,这是证实他们关系的第一步,而他会带着她好好把以后的每一步都走完,直到…他忍不住偷偷勾了勾唇角,直到…他们成为一家人的那一天。

“韩董事长,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这时,一直沉默的莫晓妍突然开口,让另外两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莫晓妍紧张地搓了搓手,可还是看着韩慕东说:“我能不能和您单独谈谈?”

这次连韩逸都皱起眉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问:“你想谈什么?”莫晓妍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表示让他安心,然后又朝韩慕东语气诚恳地问:“可以吗?”

韩慕东什么场面的谈判没见过,自然不会把这么个平凡的女孩放在眼里,于是他扬了扬下巴,对韩逸说:“你先出去,我来听听你这位女朋友到底要和我谈些什么。”

等韩逸走出门,空荡荡的房里只剩他们两人,莫晓妍压了压内心的惶恐,说:“您知道阿逸的病吗?”

韩慕东愣了愣,韩逸所有的治疗资料,他都通过董飞竹拿到过,所以他很快就明白莫晓妍在说什么,心里忍不住一阵冷笑:怎么,想用他的病和自己谈谈条件吗?

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说出口,可她还是鼓起勇气继续问:“如果您也希望阿逸能好起来,能不能告诉我当年那件事的真相。”

她说得那件事,自然就是周琳娜被杀得真相!韩慕东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声音:“小姑娘,就算我儿子现在向着你,可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

莫晓妍却毫不退让地继续说:“我找人帮忙查过当年的资料,伯母的死被布置成一间密室,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这会成为阿逸最大的心结,甚至忘掉那段记忆。当年您是第一个进那间房的人,您一定知道些什么,也许您不能相信我,但您也想帮自己的儿子吧,您也不忍心看他一直受这件事折磨,”

韩慕东想到当年的场景,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说:“这件事和你无关,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尝试去碰这件事,什么也不要碰!不然我可以保证,引发得后果是你绝对无法承受的!”

这话中隐含的威胁,让莫晓妍微微皱起眉来,她盯着韩慕东许久,明白不可能从他口里问出什么,于是站起来朝他恭敬地道别,然后才转身推门离开。

韩慕东看着她的背影离开,独自坐了许久,他原本以为这女孩只是朵唯唯诺诺的菟丝花而已,想不到她竟然会有这样的勇气,想要挖开这么多年都未有人碰过的残酷旧事。目光渐渐移到书柜中的一格,他轻轻叹了口气,抹去眼角无意滑落的那滴泪痕。

“你和他说什么了?”韩逸一边开车,一边微微侧过头问她。

莫晓妍抿了抿唇,说:“董佳琪告诉了我,当年你妈妈那件事。”

韩逸脸色一白,几乎没掌住方向盘,莫晓妍转过头看着他说:“其实你不需要瞒着我,我可以帮你!”她把手放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阿逸,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都一定会陪着你去把它找出来,哪怕…”她深吸一口气说:“哪怕是最坏的结果,我也会陪你一起面对!”

韩逸的眼角有些湿润,感觉长久以来压在自己身上的枷锁,被她温柔地托了起来。

何其有幸,能让他遇上她。

莫晓妍看了看他的脸色,继续说:“我找朋友去查过那件事,除了当时董佳琪和我说得密室那点,你妈妈的死还有个最大的谜团未解,就是她是被钝器刺进头部造成失血过多,可那件凶器一直没有找到。”

韩逸猛地踩了刹车,一个长久以来的梦境冲进脑海,他站在满身鲜血的妈妈旁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叮”地掉在地上,溅了满地的鲜血。呼吸开始越来越急促,冷汗不断从额头冒了出来,仿佛一条小蛇在身体里四处钻动,然后慢慢长大,直到露出狰狞的面容。

莫晓妍连忙抱住他不停发抖的身子,声音里充满了安定的力量:“阿逸,不要怕!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刚才我试探你父亲的时候,他显得特别惊慌,我觉得他一定知道什么。他不愿意告诉我们,我们可以自己去查,我在警方的记录里看到,还有一个人是和你父亲一起发现现场的,你记得那个人是谁吗?”

韩逸猛地抬起头来,渐渐从痛苦的回忆里解脱出来,说:“张妈…我们家以前的佣人,张妈!”

第五十一章 020

“所以,你已经准备好了吗?”卓云彤穿着真丝睡衣半靠在床上,酥胸半露、媚眼如丝,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遐想联翩。

“嗯,我只去两天,带这么些衣服够了。”

莫晓妍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感叹着:只可惜自己是个女人,日日面对如此香艳场景却无福消受。

她和韩逸约定好第二天一起出行,目的是找到曾经在韩家老宅做过许多年的佣人张妈。当年就是她和韩慕东一起冲进周琳娜的死亡现场,第一时间目睹了所有事,可那之后她受了很大的惊吓,很快就辞了职,回了H城老家。既然现在其他途径都毫无进展,也只有找到她,才能尝试问出当年的关键线索。

卓云彤见她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忍不住从床上跳起来,从她的箱子里扒拉出两件洗得发旧的老式内衣,一脸嫌弃地说:“你这叫准备好了?你就准备穿这个和韩总袒裎相见!”

莫晓妍的脸立刻红了,一把抢回来塞进箱子说:“你说什么呢?我们这次去是有正事。”

“什么正不正事的!姐姐我可是经验丰富,这男女一起出去过夜,就得做好万全准备,哪怕开始没有心思,到了晚上也难免干柴烈火,搞出点事情来。”

莫晓妍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觉得她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她和韩逸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如果是水到渠成,她其实并不介意把自己交给他。余光瞥到一堆衣服里露出的肉色内衣带,确实是越看越不顺眼,于是她索性坐到卓云彤身边,软着声音求教:“那卓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卓云彤十分受用地点了点头,说:“可惜我的size你穿不了。这样吧,明天早点起来,姐姐陪你去买套性感的,保证让那人刮目相看。”

于是第二天,在去在H城的路上,莫晓妍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毕竟理论是一回事,真的要付诸实践可是另一回事。她偷偷瞥着旁边那人认真开车的侧脸,脸上却一阵阵发热,思绪又跳到箱子里那套特地购买得“战衣”,忍不住在心里哀叹:原来那些漂亮的内衣这么贵,还非得买成套的,实在是让人很肉疼啊!

他们是下午下班后出发,到达H城时已是夜色阑珊时,两人在酒店餐厅吃了晚饭,到前台确认房间时,莫晓妍才听见他是订了两间房,提了一路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同时又有些隐隐的失望:看来这趟真是白准备了。

两人拖着行李上了楼,韩逸替她打开门,又把房卡递到她手里说:“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就过来找我。”

莫晓妍点了点头,内心却有些不舍: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这么早就要分开吗?

走进房间,莫晓妍忍不住惊叹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住这么豪华的酒店套间。她好奇地四处看了看,目光又落到了行李箱上。打开箱子,拿出卓云彤为她精心挑选的性感内衣,对着镜子在身上比了比:果然贵有贵的道理,确实比她那些老土内衣漂亮许多。只可惜…它们跟了个不争气的主人,今晚注定是派不上用场了。她皱了皱鼻子,想着这么多钱就这么白花了,哎…心好痛!

她一头栽倒在床上,把bra举到头顶,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欲求不满的花痴,于是把内衣扔在床上,决定先去洗个澡再说。

与此同时,韩逸正皱着眉站在酒店大堂,等待前台确认房卡,刚才他试了许多次都没法打开自己的房门,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

“这是您隔壁的房卡。”前台工作人员带着专业的笑容把卡递回来,说:“您看是不是和您同行的那位小姐搞错了。”

“搞错了吗?”韩逸回忆了下刚才的情形,那时两张卡都在他手上,也许是弄混了。于是他只得返回莫晓妍的房间,准备把卡给换回来。在门口敲了会门,没有听到回音,他用房卡打开了门,却听见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顿时觉得有点尴尬,好像自己是专门进来偷窥似的。

他原本准备拿了卡就赶紧离开,却不经意见瞅见床上那套崭新的性感内衣,忍不住挑了挑眉,走近拿起看了看:嗯,黑色蕾丝款?原来她喜欢这种吗。

手指勾着薄薄一片布上那根细细的带子,他玩味地笑了笑,内心突然有了丝期待,索性决定不走了,而是大剌剌坐在了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耐心等着她洗完。

莫晓妍洗完了澡,发现自己进来得太急,竟忘了把睡衣拿进来,于是裹了块毛巾就往外冲,刚冲了一半,突然被一道目光吓得差点连浴巾都掉了。一转过头,就看见韩逸坐在沙发上,端着杯水好整以暇地欣赏她惊慌的模样。

她惊得“啊”了一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怎么进来的!”

韩逸把玩着手上的房卡,很无辜地说:“我拿错房卡了。”

莫晓妍死死攥着浴巾,电光火石间想到那套内衣,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旁边,可床上早已空空如也。韩逸漾开笑容,从旁边勾起那条丁字裤问:“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莫晓妍望着那条黑色细线在眼前晃荡,顿时连想死的心都有了,结结巴巴地尝试解释:“那个…因为打折我才买的,放在那里,是想洗完澡试试看…”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被她吞下去,这理由连她自己说着都心虚…怎么办,好丢脸!

韩逸见她脸红得快把给浴巾给点烧着了,于是走到她身边,笑着说了一句:“很漂亮。”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很喜欢。”

最后那句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得,莫晓妍感觉脖子被他撩得痒痒热热,小心脏“怦怦”直跳,于是紧张地朝后退了一步,说:“你…不是要换房卡吗?房卡就在那里。”

韩逸却好像完全忘记了房卡的事,而是伸手过去,撩起她还在滴水的发尖,柔声说:“头发这么湿,我来帮你吹吹。”

“啊!”莫晓妍怔怔抬起头看他,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韩逸,要帮她吹头发!

韩逸仍是带着笑,把她按在镜子前坐下,然后拿来吹风,站在身后替她吹着头发。莫晓妍红着脸从镜子里看过去,他的神情温柔而专注,修长的手指不断在她发间穿丶插,让她看得心动不已。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指尖在拨动头发时,总是轻轻摩擦过她的脖子,配着热风在她耳后吹过,引得那一大片肌肤泛起红潮,随之而来的战栗感则瞬间传遍全身。

莫晓妍几乎不敢抬头再看他,低头咬着唇骂自己没出息:不过被他吹个头发而已,怎么感觉要发情了。于是干干笑了两声,说:“差不多可以了。”

韩逸摩挲着手里的发丝,眯着眼仔细看了看,然后弯下腰将下巴轻轻碰在她的肩上,说:“不行,这么睡觉会感冒。”低沉而魅惑的嗓音带着电流钻进耳朵,莫晓妍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一种酥□□痒的感觉在体内炸开,小腹里好像有热流窜动,迫不及待想倾涌而出。

随着吹风机不断发出的机械声,四周的空气好像变得燥热不堪,一丝火花就能点燃,好不容易等他觉得满意了,站直身子关了吹风,莫晓妍才觉得呼吸顺畅点,嗓子却一阵发干,于是腾地站起来说:“我去拿杯水喝。”

韩逸直勾勾看着她,眼神变得有些古怪。莫晓妍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才发现刚才自己动作太大,那浴巾已经松松跨到胸前,露出一大片白嫩的滑腻,她慌乱地想要去提,可他已经先她一步,一把抓住浴巾,把她带得紧紧贴在自己胸前,然后毫不犹豫地吻上她的唇。

温柔的夜里,跳动着两颗悸动已久的心,年轻而火热的身体触碰在一起,立即将所有的理智都丢在云端,只想不断朝彼此索取,直到填补所有的缝隙。莫晓妍晕晕被他推到床上,浴巾早已不知去向,火热的唇不断落在脖子上、锁骨上、胸上…每一寸肌肤好像都要被他点燃,身体在酸楚和愉悦间不断沉浮,只隐约抓住一个念头:“那套内衣果然是白买了,好亏!”

他的手慢慢往下,试探着朝某处探去…莫晓妍却感觉小腹一阵抽痛,然后有热流涌了出来,她脑中顿时一个激灵,这种感觉好像…

韩逸这时也已经察觉到,手中那片湿濡好像有些不对劲,他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那抹殷红,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莫晓妍连忙捞过浴巾把自己裹住,声音已经快要哭出来:“对不起…我…我来大姨妈了。”

第五十二章 020

于是一个本该春光旖旎的夜晚,变成了手忙脚乱地各种收拾。莫晓妍浑身酸软地倒在床上,回想方才的一幕,觉得又羞赧又好笑,忍不住把头藏在被子里闷闷地笑了起来。

“很好笑吗?”

被子被人一把拉开,韩逸的脸就出现在上方。他刚刚洗完澡,淡蓝色的浴袍领口里隐隐露出胸肌,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气,沉黑的眸子直直望着她,让莫晓妍的心猛地跳了下,可很快又想起他刚才的表情,赶紧又躲进被子里,憋着笑说:“没有,没什么。”

韩逸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掀开被子躺了进来,莫晓妍吓得一缩,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问:“你不回房间吗?”

韩逸朝她那边侧过身,十分理所当然地说:“我的房间进不去。”

可房卡不是就在那边吗?莫晓妍看着他微微眯起的眼,终于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又朝床边挪了挪,把被子裹得更紧一些,在心里嘀咕着:“都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诱惑她了好吧。”

正在胡思乱想间,突然感觉一只手伸进被子,吓得她差点从床上蹦起,翻过身子,瞪圆了眼看着他:不是吧,难道他还能有什么心思不成。

她紧张地绷直了身子,感觉他的手掌轻轻按到她的小腹上,柔柔地问:“疼吗?”

然后,他的手不轻不重,温柔地替她按揉着,暖流不断被他的手指烫贴地送进小腹,顿时驱散了所有的不适。莫晓妍吸了吸鼻子,内心感动难言。他轻轻抬了抬头,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这样会舒服些吗?”

莫晓妍偏过头,把手覆在他的手上,感觉好像有只蝴蝶在心里轻轻扇着翅膀,随后有暖风卷着花香袭来,让整颗心都沐在暖融融的甜意之中。

可他看起来却并不太放松,眉心微微蹙起,好像在隐忍着什么。她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于是轻轻握住他的手问:“你是不是很辛苦?”

她的声音沙哑又软糯,更加深了他的煎熬,于是他皱着眉轻斥着:“不许说话,快睡觉!”

莫晓妍鼓了鼓勇气,深吸了几口气,说出口时声音却还是如同蚊叮一般,“要不…我来帮你…”

可他明显是听见了,替她按揉的手掌猛地停了下来,僵硬的感觉连她都能感觉到。莫晓妍小心翼翼等了许久,才听见那边传来好像从鼻子里发出的轻声:“嗯。”

这下莫晓妍的心跳得更快了,于是屏气凝神,手指在被子里摸索过去,脑子里却是一片茫然,到底该怎么做?她咽了咽口水,终于又怯怯说了一句:“可是…我不会!”

“莫晓妍!”韩逸终于忍无可忍,几乎要怀疑她就是故意来撩拨自己,他狠狠瞪着她,咬牙切齿地最后警告:“你TM快给我睡觉!”

莫晓妍赶紧钻进被子,却忍不住捂住嘴偷偷笑了起来,原来说粗话的韩逸,也还是挺可爱的嘛。

第二天,两人开着车四处找寻,经过几条崎岖小道,才终于找到张妈老家的地址。这是一片有些古旧的宅舍,两人寻着门牌号找去,最后停在了一个大院前。院子里里晒着素色的衣服和被单,旁边是三层红砖矮楼,窗户上拉着厚厚的窗帘,远远看上去仿佛一个个黑洞,冷冷窥视着不期而至的访客。

两人走到小楼的大门前,大声问道:“请问,张凤芝女士在家吗?”很快,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如砂纸刮过沙哑声音:“门没有锁,进来吧。”

果然那扇已经生锈的铁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吱呀”着打开,两人互看一眼,小心地踏进门去,谁知很快就闻到一股十分刺鼻的霉腐味,韩逸皱起眉,握起拳抵住鼻子,然后透过昏暗的光线,隐约看见一个黑影坐在窗前,正低着头整理着东西。于是试探地叫了声:“张妈?”

那人抬起头来,韩逸努力辨识着她的轮廓,然后很快就失望了:她不是张妈,她太干瘦也太老,张妈当年在她家做佣人的时候不过40出头,现在最多也就50多岁,不至于会老成这副模样。

那婆婆朝两人上下打量了会儿,轻轻撇了撇嘴,鼻梁旁的皮肤几乎都皱成一团,声音依旧沙哑难听:“你们找张凤芝?她死了!”

“什么!”韩逸惊得向前猛冲几步,吓得那婆婆畏缩地朝后退了退,莫晓妍连忙拉住他的手,又带着歉意冲那婆婆问:“她死了吗?什么时候。”

那婆婆把手上的东西放到一边,叹了口气说:“几个月前死的,肺癌晚期,没拖上几天就去了。她的亲人都不在身边,我平时有空就来帮她照看下家里,这房子估计过不久也得拆了吧。”

韩逸紧紧攥着拳,内心又悔又恨,张妈在他2岁时就到了韩家,也算是从小照顾他长大,可这些年来他下意识地逃避和老宅有关的事,竟却从来没过问过她离开后的生活,现在,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莫晓妍能体会到他的难过,内心也觉得有些唏嘘:千里迢迢来找人,结果人却已经不在了。可让她更难过的是:张妈这条唯一的线索,居然就这么断了。但她始终有些不甘心,又对那婆婆问道:“我们是她以前在G市做过得人家,姓韩的,她有和你提过吗?”

韩家?那婆婆露出思索的神情,然后说:“哦…知道,她总是和我们吹,说以前在大户人家做工,生活多么富贵。好像就是姓韩的,不过后来好像出了事,就离开了。”她抬头又瞥了韩逸一眼,说:“她有些做佣人时留下的东西就在那间房,你们要去看看吗。”

莫晓妍连忙冲她点了点头,那婆婆颤颤巍巍起身,两人这才发现她背上好像被压了一块巨石一样,前胸几乎和身体呈90°直角,走路十分吃力。莫晓妍连忙要上去想搀扶她,却被她摆了摆手拒绝,然后掀开一间里屋的门帘,把他们领了进去。

那屋子里堆着许多杂物,有些东西韩逸看着好像眼熟,却也记得不太清晰。那婆婆搬了个凳子过来,拿了块布擦了几遍,放在韩逸身边,说:“坐吧,你们既然是专程来找她的,就自己随便看看吧,我也不招呼你们了。”她咧了咧嘴说:“反正这屋子也没值钱的东西。”然后又佝偻着身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