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回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两句:“你好好听讲,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得过且过了。身为贤妃应为女子表率,回回考试垫底如何能成?”

“知道了。”唐宛宛慢腾腾下了御辇,上了跟在后头的马车。

晏回招手唤来一个女侍卫,跟她说:“晌午回宫里来取膳,看着你们娘娘吃好。若是学堂上有不长眼的,你二人只管教训,不必顾虑。”

谨言垂首应诺,上马追上了车子。

行到左翼门时,唐宛宛听到钟磬之声从东面传来,她掀起右边车帘望去,只见朝臣各个手执象牙笏候在太和殿外的白玉阶上,殿前监于阶前高声唱礼。

旭日初升,正是一片盛世之景。

大盛京官冗余,三品以下官员上朝时只能在殿外候着,有事启奏方可入内。

还真挺好奇太和殿是什么样的,唐宛宛正这么寻思着,却见行在车侧的女侍卫打马上前几步,压低声说:“娘娘,快些放下帘子,大臣们都看着您呢。”

当天来得晚的大臣有幸远远窥见了贤妃娘娘一眼,见其轻车简从往宫外行去,不由心下思量:难不成这位才刚入宫就被陛下遣回家了?这得多不受待见啊?

*

唐宛宛到了学堂,果然被何家姑娘好一通嘲笑。

“是谁嘚瑟说自己脱离苦海啦?”

“是谁嘚瑟说自己再也不用写课业啦?”

邻座的姑娘也凑过脑袋来:“是谁嘚瑟说自己再也不用坐倒数第三排啦?”

唐宛宛无言以对,只能挨个瞪她们一眼,翻开书本提笔在书上画道道,以此来假装自己是有温习过功课的。

这真是极尴尬的。然而更尴尬的还在后头。

何家学馆的夫子不愧是何家门生,都跟何太傅一样的犟脾气,从来丁是丁卯是卯。苏夫子冷面严苛,她还不慕权贵,压根没提给唐宛宛换个座位的事。

以前唐宛宛是个三品大夫的女儿,在这学堂中出身算中下的,不算打眼,成绩差一些也就罢了;可如今她都是陛下的枕边人了,都是有金册的贤妃娘娘了,这代表的可是陛下的脸面,却还要坐在教室倒数第三排,唐宛宛直想捂着脸。

一整个上午都战战兢兢,生怕被苏夫子单拎出来问问题,这若是答不上来,比以前更丢人。

以前唐宛宛上课时不时地走神,有坐在前面的同窗们挡着,趴在桌上眯一会儿也不怕夫子发现。今天抬头挺胸坐了一整天,别提有多累了,只能立誓今后刻苦读书了。

晏回给她指了两个女子做近侍,名为谨言和谨行。这二人原是金吾卫出身,去年做了帝王暗卫。此时两人站在唐宛宛身后,跟整个课堂里的女子都不一样,仿佛是两柄收在鞘中的尖刀,冷不丁地能割伤人似的。

学堂里不少姑娘都趁着苏夫子低头的瞬间回头瞧她俩一眼,待谨言和谨行如鹰隼一般的目光直射过来,又飞快地缩回脑袋去。

谨言和谨行瞧得好笑,都是刀尖舔血的人,这些同龄的姑娘在她们眼中就好像精心侍弄出来的花,仿佛轻轻碰一下就会坏掉似的。别的姑娘把她俩当怪胎一样打量,她俩亦是如此,瞧这课堂还有这么一群涂脂抹粉的姑娘也是有意思得很。

谨行正这么走神,却忽然觉得有人戳了戳她的肚子,下意识地一把攥住了来人的手。下一瞬便看到坐在她身前的唐宛宛疼得直嘶气,忙松开手请罪:“贤妃娘娘没事吧?”

唐宛宛摇摇头,指了指墙角的两张空桌子小声说:“你俩坐那儿去吧,一直站着怪累人的。”

谨言和谨行一怔,一瞬不瞬地看了她半晌,心头莫名浮上两分暖意。她二人自小入宫跟着金吾卫受训,比男儿不差半分,别说是这么站一个时辰了,就是跪一个时辰都是习以为常的事,却还是头回有人跟她们说“坐下吧,一直站着怪累人的。”

多年在军营中受训,二人将令行禁止落到了实处,闻言也不多话,去墙角搬了两张凳子又行了回来,没发出一丁点动静,安安静静坐到了唐宛宛身后。

*

今日的折子有些多,晏回在御书房批完了要紧的,剩下一些不紧要的带回了长乐宫慢慢看,全部看完已经过了亥时。

他轻手轻脚地进了内殿,本以为宛宛已经睡着了,却见她趴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看话本,嘴里哼着一支小调,看模样是在等他。

本就是趴在床上的姿势,她又翘着小腿上下晃荡,宽松的亵裤滑至膝窝处,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腿,被暖黄的烛光映得如美玉一般。

未曾想到刚进门就有如此美色候在前,晏回原地顿了顿,寻思着到底是让她改掉这不雅观的睡姿为好,还是自己直接化身为狼好?

这么个念头刚兴起,其后无数步都想通透了:比如明天是休沐,折腾得晚一些也不怕;司寝局那两本春宫册子共有一百零八种姿势,如今才尝试过四种,尚有无数种可能…

身下支起的小帐篷变成了大帐篷,晏回光靠脑中的旖旎情思就愣生生把自己给想硬了。

唐宛宛看见了他,眼睛一亮:“陛下批完奏章了?”平时看到他进来就往被窝钻,今天却没有,约莫是一时给忘了。

晏回不动声色地从那截小腿上挪开视线,正寻思着说点什么再进入正题,却见唐宛宛冲着他讨好一笑:“陛下,我明天能再回家一趟吗?”

晏回问她:“怎么了?”

“我以前的骑装没有带入宫,得回家去取。”见晏回面有诧色,唐宛宛又说:“九月初七是巾帼节,陛下可知道?”

晏回自然是知道的,这一日是长风将军的忌日。

前朝末年大厦将倾,大盛于马上起家,祖皇帝将中原尽揽入怀,可外敌环伺的处境却一时半会儿解脱不得。早年北有匈奴,东北有靺鞨与高句丽,南有海患,各个虎视眈眈,可谓外忧不断。

近百年间涌现名将数十,口口相传至今,这长风将军亦是如此。长风将军生平只上过一次战场,反倒比那些南征北战的老将名声更大一些,只因为这是一位巾帼英雄。

高祖年间,蓟州乃是中原东北角的门户。蓟州临近东突厥、高句丽与靺鞨,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时年蓟州守城之将为傅家,数十年守城,蓟州城防军几乎与傅家家兵无异。可十年也没遇上一场战事,渐渐地松懈了。

及至高祖一十八年,高句丽率重兵临城下,傅家猝不及防,立马慌了手脚。可这会儿一看,己方军士散漫,粮草不足,城防薄弱,竟没有半点战机。

城破已经成了定局,高句丽又有战胜后屠尽全城的惯例。时任蓟州太守的傅大人吓得直哆嗦,一卷铺盖带上爹娘与妻儿就要跑。他也知道临阵叛逃被抓住了是要抄斩的,于是从蓟州向东跨过海往新罗的方向去逃了。

长风将军傅夫人本是傅家长媳,学过些粗浅的骑射功夫,当得是正气凛然。她看不上丈夫如此行径,又怜惜公婆儿女,不忍让他们丢了性命,便独自一人留了下来,以兵符调令将士守城,誓与蓟州百姓共存亡。

于是这一战,便闯出一个巾帼英雄的名声来。这个对排兵布阵半点不懂的妇人,单凭着破釜沉舟的胆气,竟带着蓟州百姓死死撑过了十数日。

城破之时傅夫人亲自披甲上阵,与麾下小将尽数战死。临城的增援却及时赶到,总算将敌人击退,避免了屠城的血案。

因傅夫人抗御外敌有功,高祖追封其为长风将军,并在每年这一日都要率京城世家的许多年轻男女去围场游猎一番。后来这习俗就一代一代传了下来,将傅夫人的忌日定为了巾帼节,至如今已有近二百年。

每年这一日京城东郊的围场都会开放,有时帝王也会在这一日亲临,带着各部院大臣举行秋狝大典。而更多的时候,却是由各家学馆组织学生到围场狩猎,参观营卫训练,以此缅怀先人警醒自身。

年纪太小的学生不好管束,去留随意,过了十四岁的学生却是一个不准缺席。

“你居然会骑马?”晏回倒是奇了,心说宛宛个子这么矮,怕是连马都爬不上去,居然也会骑马?

唐宛宛没听出这话里藏着的点点嫌弃,苦着脸答:“不会啊,以前去过两回都只能干看着。”

“那有什么难的?朕教你就是。”晏回如此说道,丝毫不觉得他一个曾因骑马摔伤腰的人说这话多没有信服力。

说话间,晏回上前把那晃得人眼晕的小腿捉了一只在手。

唐宛宛立马察觉不妙,一边蹬腿,一边扭了个身去扯被子,还妄想分他的神:“陛下快放开,明天我还要见人呢!还要早起呢!还要回家去取骑装呢!”

晏回沉下身,在她明晃晃的小脸上重重亲了一口,下巴上刚刚冒出的青茬还有点扎人,闻言低笑出声:“明明朕富甲天下,你怎么总把朕想成个穷酸鬼?堂堂贤妃娘娘头回在人前露面还要穿旧衣,心善的说你是节俭,那些个嘴碎的怕是要说朕苛待你了。”

“那陛下送我一件呗。”唐宛宛心知大势已去,也不再挣扎了,气鼓鼓瞪着他,还不忘给自己讨福利。

晏回随手解下衣袍,声音低醇如美酒:“送十件百件都依你。”

第32章 骑马

待钦天监仔细算过, 九月初七正是个宜出行宜狩猎的好日子。

原本这么一场由学馆组织的活动,却因今年多了个身份特殊的贤妃娘娘, 陛下也被撺掇着来了, 各部院大臣、门阀世族自然不会缺席,遂成了一场秋狝大典。

随行之人的名录两日内呈上了案头, 各大臣家中子女再加上各家长随护卫等人, 粗略一算竟破了千数。再有金吾卫、腾骧卫共八百将士随驾护卫,另又调了骁骑营、前锋营、善扑营各三百人的营队同行, 为的是在围场表演助兴。

唐宛宛给家里去了个信,得知全家人都会去, 高兴得不得了。

也不知针工局是怎么在这三两日赶出来的, 送来了好几件骑装, 另有几双相配的鹅头靴。

唐宛宛挑了一身比较耐脏的雪青色,衣襟之上缀着一排红宝石为扣。当真是人靠衣装,平时她软得像个面人, 这么一穿居然也有了几分英姿飒爽的范儿。唐宛宛蹬上小靴来回走了两步,几个丫鬟都笑着说好。

而晏回穿的是一身交襟立领骑装, 通身玄色,身前和背后都绣着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腰间的墨玉带钩束紧腰腹, 另系着一条三尺长的龙头鞭,更显得气宇轩昂。

秋狝大典按例宫妃可以随行,可这回想要同去的却只有一个关婕妤,关婕妤出身将门, 打小跟着父兄学习骑射,有这么个机会自然要跟着。

而剩下的几位要么不会骑马,要么身子差,要么怕晒黑。再有冯美人前几年也曾跟着去过一回,不知她怎么想的喷了满身蔷薇水,没招来蝴蝶只招来蜜蜂了,围场之上失声尖叫了好几回,当着许多诰命夫人的面出了大糗,又被晏回训了两句,此后她再没来过。

京城的围场共有三个,每年巾帼节开放的都是东郊那个围场,这是因为此围场乃是长风营平日驻扎练兵的地方。长风营取长风将军之封号,其中大半是女兵,引得别的营无数新兵老兵心驰神往。

可惜其中士族出身的并不多,多出身于京城周边乡镇的贫苦人家。大盛朝已有五年未起战事,一来参军入伍没有性命之忧,二来每个月能拿固定的皇饷,跟着兵营读书认字还不用掏钱,总比留在乡下当一辈子的庄稼汉好多了,自然有许多人家乐意。

等晏回和唐宛宛上了御辇,八百亲卫各自翻身上马,这便朝着东华门而去了。

淮安大街早已被清出了一条道,街两边跪着无数老百姓,都伸长脖子卯足了劲儿地看,好像多看两眼就能透过御辇看到里头坐着的陛下,就能多沾些贵气似的。

这是唐宛宛第三回 乘御辇,前两回都是因为要早上去学馆,跟着陛下从长乐宫坐到太和殿后门。晏回私心作祟,总觉得她刚睡醒时迷迷糊糊的样子特别可人,总想跟她多腻歪那么一会儿。

那时唐宛宛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没来得及把这车里仔细瞧瞧。这会儿有了功夫,好奇地这儿翻翻那儿翻翻。

帝王的马车自然跟寻常官家的不同,不光藏有隐秘的机关暗器,其中的花样也是繁多。车壁上总共六个小屉,每个里边都装着新奇的东西。唐宛宛从这边翻出两罐茶叶,从那边翻出两本杂书,跟寻宝似的。

甚至听了晏回介绍,唐宛宛还把茶案拿起来放到一边去,将马车底掀开瞧了瞧,大吃一惊:“底下还真的有铁板啊?”

晏回笑笑:“那是自然。本朝初年有位老祖宗——文怡帝,有一次出行时遇上刺客,刺客丢了个铁火弹至他车底下,那铁火弹将马车底掀了开,文怡帝便被炸残了双腿,寻遍天下名医,却是药石罔顾。后来帝王的马车都改成这样了。”

他刚这么说完,却见唐宛宛紧张兮兮地看着他,晏回诧异:“怎么了?”

唐宛宛喃喃道:“感觉跟着陛下出门好危险啊。”

晏回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笑出了声:“千余将士随行护卫,宛宛仍觉危险,不如天天在龙床上躺着吧,保准最安全。”

这话不光嘲讽,它还污力十足,唐宛宛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说话间她又在车厢里找了找,翻出了一盒围棋,摆好棋盘要跟晏回下棋。她棋品倒是挺好,下得再臭也从不悔棋;也不像别人一样冥思苦想,纯粹是看哪顺眼就往哪落子,十分干脆。

下了半盘之后见黑子比白子多,觉得己方大势已去,唐宛宛立马没了兴致,将棋子一拢便要装盒了。

晏回再有半刻钟就能直捣黄龙大获全胜了,却在这么个关键时刻被硬生生给掐断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地梗在心间,抬头瞪了她一眼。方才还说她棋品好呢,这一招比悔棋还赖!

只是没办法啊,晏回把人捞进怀里狠狠亲了两口——自己惯出来的,总得自己受着。

出了城门越往京郊行去,四下的行人就越少。除了车轴行过泥地吱呀的声音,还有四周数百马蹄咯嗒嗒的声音,再听不到别的响了。

晏回跟随车的亲卫问了问,放下了锦帘,见唐宛宛正百无聊赖地翻那两本杂书,想了想说:“离围场还有小半个时辰的路,不如朕带你骑马过去?”

“好呀好呀!”唐宛宛连连点头。

侍卫将晏回的坐骑牵了过来,这马名为里飞沙,是一匹威风凛凛的大白马,三年前由西域进贡来的。晏回轻易不出行,这马在太仆寺养了几年,平日又无人敢骑,堂堂千里名驹愣是被拘在小小一块马场上,别提多憋屈了,难得能出来放放风。

大概帝王当真是身有贵气,马儿还认得他,撒开四蹄围着晏回打转。待晏回冲它招了招手,立马喜滋滋地凑上前来,还妄想在他脸上贴两下,被晏回推开了又往他怀里蹭,看模样很是活泼。

唐宛宛轻哼一声:“这什么马呀,怎么这么黏人?”

一旁的太仆寺少卿闻言抹了一把冷汗,拱手告罪:“此乃母马。贤妃娘娘莫怪。”

这话听着古怪,说得好像自己跟一匹马争风吃醋似的。唐宛宛微微红了红脸,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大盛朝打仗的时候多用母马,一来母马的耐力并不比公马差多少;二来公马在发情期性子暴躁,还容易失控。古有唐代名将李光弼,曾于安史之乱中用哺乳期的母马嘶鸣声引诱公马,致使敌军损失了大量战马。

这里飞沙个头很高,唐宛宛站到它跟前,脑袋顶只比马背高出一点。她正犹豫着这么高的马该怎么爬上去,忽然后腰一紧,视角立马变高了。

原来是晏回从背后箍着她的腰把人抱了起来。唐宛宛从来没被人这样举过,晏回又没事先跟她打声招呼,一时猝不及防,张着嘴“啊啊啊啊”一阵叫唤。

见周围的黑骑卫都闻声望了过来,晏回面色发窘,低声说:“你抬腿,跨坐上去。”

唐宛宛试着抬了抬腿,没够着,还在马鞍之上留下了一个灰泥印。里飞沙扭回马脸来看着她,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还原地挪腾了两步。

唐宛宛更不敢动了,声音直哆嗦:“陛陛陛下我不敢啊!”

晏回深叹口气,只得把人放回地上,自己轻托马背踩着脚镫上了马,姿势十分洒脱。唐宛宛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还以为陛下生气了,不带她一起了。

下一瞬晏回却俯下身来,一把扯住唐宛宛的后襟,仅凭臂力就这么将人凌空提了起来,放到了马背上。

跟老鹰逮兔子似的。

周围围着好几圈侍卫,见状从不同的方向传来好几声闷笑,似乎是笑岔气了一时没憋住。

唐宛宛:“…”

她慢腾腾地拽好衣服,直想捂脸:嘤嘤嘤嘤好丢脸啊。

虽然艰难地上了马,可唐宛宛还是害怕。这马行得倒不快,只是在慢悠悠地踱步,可它并不安分,时不时低头啃两口草。

它一低头,马脖就成了一个斜坡状,唐宛宛生怕自己顺着滑下去,死死抓着晏回的长袴裤瑟瑟发抖。

里飞沙平时吃的都是麦子黄豆玉米,早上一根胡萝卜晚上一个梨,伙食那是相当不错。而时已深秋,野外的枯草自然没它平时吃的牧草好吃,里飞沙嚼两口草,自己又呸呸吐掉,继续低着头边走边寻摸,死活不把脖子抬起来。

唐宛宛越看越气,总觉得这马就是在故意欺负她的。

晏回吐息稍稍重了两分,原本前胸贴着后背还不算什么,可她还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仰,紧紧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鼻尖嗅到的不是四野的花香,而是她的发香。而最最磨人的是,她挺翘的臀随着马匹走动而上下磨蹭,简直是对他意志力的大考验。

要不是知她脾性,晏回都要以为这小东西是在专门折磨人了。

“宛宛。”晏回声音无奈:“你怎么一个劲儿往朕怀里挤?”

唐宛宛把他的裤子都抓皱了,闻言连头也不敢回,紧张兮兮地说:“因为我怕掉下去呀。”

“有朕在,你还怕掉下去?”

唐宛宛翻了个浅浅的白眼,可惜身后的晏回没能瞧见,只听见她说:“我爹说陛下曾经落马摔伤过腰,那之后大半年您都是坐着上朝的。陛下这么粗的腰都能摔伤,我这么细的腰,掉下去怕是得摔折了!”

前后左右一圈侍卫耳力都极好,听见这话都默默为贤妃娘娘捏了一把冷汗,生怕她惹陛下生气,却惊讶地看见陛下笑了。

晏回扯扯缰绳,强迫里飞沙抬起脖子来,同时握缰的双手一收,把她稳稳夹在臂弯里,笑着问:“这样如何?”

唐宛宛左右扭了扭,感觉被箍得紧紧的,无论如何也掉不下去,心里踏实了,总算能稳稳坐正目视前方,找回了身为贤妃娘娘该有的端庄。

这阵紧张来得快,没得更快。晏回一会儿没注意,她就在马鬃上编了个小辫。这会解不开了,把马鬃弄得乱糟糟的,只能耐着性子一点点去理顺。

第33章 围场

京郊四野空旷, 碧空如洗,一路崇山峻岭林木茂密, 仿佛在这儿吸口气都比在京城里畅快。

远在一里外便瞧见前方无数赤红的旌旗高高竖起, 知是围场到了。两人同乘一骑被朝臣看到实在不妥,晏回便抱着唐宛宛下了马, 回了御辇之中。

围场之上, 三顶圆顶大帐已经撑了起来,最中间的一顶大帐自然是朝中肱骨与世家贵胄, 左右两顶帐子都是留给女眷的,男儿大多在场上射猎, 留在大帐里的没几个。

更远的地方有零零散散几个小帐, 这是各家学馆的学生, 因为不便检查他们的身份度牒,入围场时查得极为严苛,连姑娘们头上的簪子都得取下来一一登记在册, 交由侍卫统一收好。

即便如此,一群年轻的姑娘小伙仍是喜出望外, 离陛下远一些反倒更自在。

到了吉时,先是由晏回携百官祭天问祖。祭天要以活禽为祭品,女子都不愿意跟着去看, 都坐在大帐里等。

唐宛宛留在最中间的大帐里,身旁的一群诰命夫人们都十分热情,唐宛宛借着跟她们说话的空当左右小幅度地扭头,却一直没瞅见自家爹娘兄嫂在哪儿, 只得作罢。

这会儿身旁有人轻声唤她“贤妃娘娘”。唐宛宛扭头去看,稍稍迟疑了一会儿,才认出这位是关婕妤。

关婕妤出身将门之家,小时候跟父兄学过骑射,个子特别高,比唐宛宛足足高出一个头。

唐宛宛只在入宫第二天见过她一面,有德妃那一行人打岔,统共也没说上两句话。此时人家主动搭腔,唐宛宛却找不出能聊的话头,只能冲着她笑。

这一脸真挚的笑直把关婕妤看得莫名其妙,寻思了好一会儿,也没琢磨出其中有什么深意,随口问:“贤妃娘娘可会骑射?”

唐宛宛摆摆手:“别说骑射了,我连马都爬不上去。”

关婕妤也是难得见到这样实诚的姑娘,丁点不遮短,当下生出了许多好感,跟她传授了好多骑马的经验。

“骑在马背上得坐直身子,不能畏畏缩缩的。马儿也十分狡猾,咱们这当主人的露了怯,它们就会变本加厉地欺生,故意跑得晃晃悠悠,时不时吓你一跳。”

唐宛宛目瞪口呆,心中暗道:方才那一直低头吃草的里飞沙一定就是这样,看她好欺负!

关婕妤听了她的抱怨,笑得前仰后合。她笑的时候也不像别的姑娘会拿帕子捂着嘴,就那样笑出一口白牙,更显其人性子爽朗。

又仔细把别的该注意的讲给她听:“娘娘刚学骑马,最好找个仆从牵着马,也好照应。可记住就算再紧张,也千万不敢用腿夹马肚,那是让马儿快跑的意思。”

唐宛宛连连点头,总共只上过一回马,道理却学了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