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下课铃响,教室陆陆续续地走出一波一波的同学。我紧盯着每个人的脸,生怕漏过错过。心脏都快跳出胸膛,我都听不到其他人说话的声音了。拜托你乖一点,我知道你生命力强劲,也不用在这个时候证明给我看,再这样下去我得缺氧啊。

也许小西的气味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一堆出来的人里面,我已经用余光一下子扫到了他。大概今天他有体育课,穿着一套浅色的运动服,显得活泼很多。嘴边的酒窝快要漾出来了。

我假装没看见他,在他跟前慢慢晃晃地下楼梯。

“林林……”

我满意地听到了他那哑哑的声音。

我回过头,惊奇地说:“小西?好巧……”废话,能不巧吗?我都等了半个学期了。佛说,生前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为了小西,我估计上辈子没干其他事情,脖子都扭折了,还没把回眸的次数凑齐呢。没看我现在还得回眸吗?

小西笑着说:“是啊,好巧啊。好久没见着你了。怎么样?一切都习惯了吧?”

我娇羞地低头:“恩,习惯了。本来想十一回趟家的,不过为了多锻炼锻炼就没回去。”

“你十一没回去?予可十一都回去了。早知道去大连的时候叫上你了。我们同乡的几个人组织了十一大连游。走,我给你拿特产吃去。”

我的心里都开始□了。小西没有和女朋友一起去海边,没有和人家看潮起潮落,我不用在宿舍里唱《听海》了。瓦咔咔。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在背后打了个胜利的手势,假装淡定地说:“是吗?去大连了啊?大连漂亮吧?”

小西点点头:“我跟予可说了去大连的事情,他没告诉你同乡会组织的吗?他没通知你吗?这小子,自己不去还非得拉上你……”

臭小子,坏了我老娘这么大的事!等我回去收拾你。我不动声色地说:“可能他一忙就忘了吧。你怎么不回家呢?”

小西无奈地笑:“十一期间,医院比平时还忙。按我爸那臭脾气,医院一忙,就恨不得住在医院了。我妈是护士,在医院还能照顾上我爸。我回去家里冷冷清清的,还不够添乱的。唉,老人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脾气也一天比一天倔。等他不忙的时候我回去劝劝吧。”

他这么一说,我也忽然想见见我爸妈了。

小西见我伤感的样子,笑着拍拍我的肩:“走吧,我还是多请你吃点大连特产吧。看你一脸忧郁。”

我趾高气昂地踏进了小西的宿舍。某种意义上来说,能踏入男生宿舍楼,表明你至少是个有异性缘的人。如果一进来还左顾右盼地打量,那你要相信,这不是证明你是个多纯情的人,而是说明你是多没有人缘。茱莉就无数次闯进男生宿舍楼借某些有颜色的光盘。我估计她进自己家拿这些盘出来都不能这么坦荡。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男生宿舍楼。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懵懵懂懂。现在我无比坚定我对小西的感情,通俗点说,此刻我就是一大尾巴小色狼,看什么东西都带着那么点色欲。

比如我看小西的椅子,我就会有想去坐坐的冲动;看小西的书,虽然没有想阅读的冲动,但也有摸摸书皮的冲动;看小西的床,我也有……的冲动。罪过啊罪过啊。跟茱莉、文婕在一块后,大概我的心灵已不再纯洁了。

小西从桌边的塑料袋里掏出一堆吃的,鱿鱼丝啊蛤蜊肉啊海苔啊,基本上都是海鲜干货。我笑呵呵地接过,心里计划着说点什么话题。不然不是拿到东西就得闪了吗?

我小心翼翼地说:“谢谢你啊,回头我得请你吃饭。光让你请我吃,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小西挠挠头:“没什么没什么,你不是予可的朋友吗?再说我们也是老乡。回头让他带你去同乡会,认识认识其他人。我们小镇这一届就出你们这两个独苗,上几届的人丁可要兴旺得多。等期中考试之后,清华北大的老乡都聚一聚吧。”

我心里虽然对于他对我的身份定义首先从方予可开始有点不满,但鉴于他如此热烈地邀请我参加下届同乡会我还是乐滋滋的。我忙着答应:“好啊,下回可一定要叫上我。这回让方予可给耽误了。对了,方予可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十一回家了?”

“嗯,家里出了点急事。他奶奶从楼上摔下来了,万幸当时他们家保姆刚好在楼下,立刻就送医院了,还是我爸动的手术。没什么大事,不过也把全家人给吓坏了。估计不是十一假期的话,方予可都不请假直接回去了。”

“没看出来他还挺孝顺的。”

小西不假思索地说:“那是。他就是他奶奶一手带大的。我、予可从小住同一个院子里。我们八九岁的时候,茹庭他们搬到我们这里了。这小妮子每天就腻在予可身边。奶奶当时就说订个娃娃亲算了。每当那时候,予可就气鼓鼓地盯着茹庭,偷偷地去威胁她,还在她吃饭的碗里面放虫子,吓得她把喉咙都给哭哑了。奶奶当时就急了,硬拉着予可给他们家道歉。予可这孩子倔得很,死活也不道歉。”

没想到方予可和茹庭都到娃娃亲的程度了,看来茱莉攻坚不易啊。我笑着想鼓励小西再说一些话。我喜欢听他的声音,喜欢他回忆起小时候岁月的样子。他的眼睛永远是一闪一闪的有亮光,长睫毛扑闪的时候,我能看到一种叫温暖的东西溢出来。

小西见我不吃零食,准备给我削个苹果。苹果皮转着圈圈地剥落。气氛忽然变得很沉闷很安静,我都听见了苹果皮掉落的声音。

我没话找话地说:“女孩子确实容易被这种事情吓哭的,也许还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呢。难怪奶奶急了。”其实我小时候常干给别人的饭碗里放毛毛虫的事情,那时候怎么不见我可怜人家留不留阴影呢?唉,作孽。

小西继续削着苹果:“其实方爷爷,也就是方校长在文革的时候,受到过茹庭家的恩惠,不然可能和奶奶阴阳两隔了也说不定。奶奶觉得欠了人家一辈子的情,所以对茹庭比亲孙女还亲,宁可让予可受点委屈,也不能让茹庭吃亏了。不然这种小孩子之间调皮捣蛋的事情,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哪需要上纲上线?”

#奇#天哪,人家不但是青梅竹马,还是几世恩怨情仇。都能拍个五十集的情感大戏,放在CCTV黄金时间播映,肯定把像我妈之类的妇女同志迷得一会儿哭一会儿大哭的。这回茱莉是彻底没戏了。她过得了方予可这一关,也过不了他奶奶这一关啊。

#书#我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方予可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网#小西笑:“你的总结真有意思,不过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人。只不过看是大事小事还是破事了。”

我也乐了:“不过你们真厉害,一个院子的三个人都能考上北大。”

小西说:“其实我爸从小就让我考北京医学院了。2000年刚好北大和医学院合并了,我的目标也改成了北大医学院。予可倒是无所谓考哪里,见我上了北大,就和我凑热闹来了。茹庭不一样。这孩子和小时候一样,腻着予可就算是理想了,所以也考上了北大。”

我心里一阵忿忿。考进北大跟玩儿似的,想进来就进来了。话说茹庭这强人念得有多强啊。万一没考上,她是不是打算复读一年,顺便在北大和方予可一块儿旁听?

小西倒是没注意到我的表情,递给我削好的苹果:“予可小时候不经常和爸妈在一起,所以不太爱和别人说话,性格比较孤僻。我十岁多就搬走了,予可后来也搬家了。茹庭家里都搬到北京了。现在聚到一块儿,偶尔还能说说小时候的事情。有时间我们几个一块儿回院子看看。”

其实我有点尴尬,我总不能说:“对,一起回去看看。”那是只属于他们的美好岁月,只属于他们的美好回忆。这份回忆里没有我的存在。我有点伤感,因为小西流露出来的温暖目光里没有我的影子。我那时候在另一条平行线上过我铁血娘子般的童年,我也会抓小虫子,我也和隔壁家小善善冲锋陷阵,偶尔学热播的《婉君》扮扮新娘过家家。但是我的那段回忆里也没有他。

我淡淡地说:“有回忆的日子真好。”

小西笑着说:“是啊,有回忆真不错。”

是啊,小时候一起的玩伴现在在一所大学里上学多不容易!

“啊!”我忽然想到:小西这么回忆童年生活,是不是他喜欢茹庭?电视上不是老演A喜欢B,B喜欢C,但A,B,C都是好朋友。《我不做大哥好多年》的MTV就是这么演的。莫非小西……

小西明显被我吓了一跳,惊诧地问我:“怎么了?”

我支支吾吾地说:“茹庭确实长得很漂亮,很多人喜欢也正常。可惜她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上一个心里已经有别人的人,确实比较痛苦,只能靠回忆才能安慰自己……”

小西愣了愣,继而憋红了脸拼命忍住笑:“林林,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当茹庭是妹妹。你电视剧看多了……”

我有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大口大口地咬苹果吃。不过心里还在庆幸最复杂的事情没有发生。等我咽下最后一口苹果,我不顾淑女形象地抹了抹嘴问小西:“小西,以后我们一块儿吃完午饭去上课吧。我们都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上课。”

小西有些意外。毕竟一块儿吃饭上课在某种程度上像情侣的初级版本了。

我担心小西拒绝,连忙补充道:“我就是一个人吃饭太无聊了,而且下午的课我容易偷懒跷课。我就算找个监督人,每周请你吃一顿饭,算给你监护费。你总不希望我第一学期就挂科吧?”笑话,我连不点名的计算机课都不跷了,怎么可能逃出勤分数占30%的通选课呢?不过,逼我逼到这份上,不得不让我在装作一个遵守纪律的乖宝宝、好学生还是骗取小西每周共进午餐的决定上做出选择。毫无疑问,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乖宝宝这种毕竟是虚的,假以时日,小西就会看见我的大尾巴。我循序渐进地让小西适应。王婕有一句话说对了,我就是温吞水。温吞水就是慢慢烫青蛙,嘿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我看到小西点头刹那,我仿佛看见青蛙慢慢地死去……我转过脸,做出了应和奸计得逞配套的奸笑。

两袋零食(三)

小西接到电话,说老师让他把资料整理一下,明天讨论。我看不方便打扰他学习,便拎着小西的一塑料袋特产准备下楼。

我想着日后每周和小西有独处的时间,便开始大声□。一边笑一边蹦蹬着下楼。笑声在楼梯间回荡,格外诡异。

不过这笑声在二楼拐角处戛然而止。因为我看见了熟悉的冷脸,而且我知道这副冷脸是要骂“白痴”的意思。不过今天老娘高兴,被他骂了也就骂了。人家小时候没和爸妈在一块儿,没享受到母爱,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啦。

我甚至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方予可,你好!”

方予可看了一眼我拎着的塑料袋:“干嘛来了?没个正经的,往男生宿舍跑。”

我说了,我不和他计较,举了举袋子:“呵呵,看到了没?小西给我吃的。你想吃吗?不给,呵呵。我得吃到以后他名正言顺地每天给我买零食为止。”

方予可哼了一声:“那我绝对不跟你抢。这一小袋子东西,得吃一辈子呢。”

毒舌不愧为毒舌,轻易激起我的愤怒:“同乡会组织去大连的事情,为什么没通知我?都告诉我他去大连了,我就不信你忘了补充同乡会组织的。”

方予可生气地说:“你问我他怎么安排,我就说去大连了。你又没问我谁组织的?我干嘛要跟你汇报?”

说的也有道理,我确实也没问。不过我毕竟还是能考到北大的人,真晃悠我呢?“我学着茱莉的样子说:“听话得听重点。关键是这个是同乡会也邀请了我们的。你不去也就罢了,凭什么剥夺我知晓的权利?你这叫故意隐瞒,你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方予可更加生气了:“我哪里故意隐瞒了?你想让我坦白什么啊?十一我自己都回家了!”

我想到他十一回去看他奶奶的事,觉得自己也过分了。人家有心事,哪里顾得上我们游玩的事情啊。

我推了推他,打算混过去:“跟你开玩笑的,干吗这么认真啊。真是的,就会跟我发脾气。我怎么不见你跟你家茹庭凶啊?妻管严吧你就……”

方予可消了消气:“别老扯乱七八糟的,茹庭又不是我女朋友,你老提她干吗?”

“她不是你女朋友?”我一阵欣喜,我们家茱莉有希望了。我抓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问:“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茹庭不是你的女朋友。”

方予可被我弄得心里毛毛的,但还是看着我的眼睛打算说,但刚开口,他忽然就避开我的眼睛,低头说:“你怎么这么不着四六呢?”

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人家青梅竹马,即便没有男女朋友的名分,男女朋友之间该做的事情估计都做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唉,再怎么早认识也不能比她更早啊。”

方予可眼里开始有点闪现温柔的神情:“你怎么就确信认识得比她晚呢?”

我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和茱莉才认识两个多月,别说认识她好多年,你都还没认识她呢?”

方予可感到莫名其妙,问我:“茱莉?”

我特仗义地说到:“我们宿舍的,长得有点安吉丽娜茱莉的意思。前凸后翘,你们男生肯定喜欢。我对茹庭也没什么意见,主要是看你对他也不冷不热的,想给你介绍个开朗点的。你太阴沉了,我只好牺牲我朋友来拯救你。回头找机会认识一下。不知道茱莉这家伙会不会重色轻友,万一把我在宿舍里说你的坏话说给你听,就不好办了……”

我自言自语地恨不得把心力独白都念出来的时候,方予可脸色都由红转绿了。不过就跟我习惯他的毒舌一样,他也习惯了我。他恶狠狠地威胁我:“你这点脑子都不够你自己转的,你就少为别人操心了。”

我没理他,打算下楼,方予可又叫住了我。我不耐烦地转身道:“又怎么了啊?”

方予可有点气馁地跟我说:“你跟我来一趟,我回家的时候给你带了点东西。”

我还是第一次走进方予可的宿舍。但一进去我立刻就猜出哪张床铺哪个桌子是他的。毕竟有洁癖的人是不允许自己的东西像其他室友的那样东倒西歪的。幸亏他不是强迫性的洁癖,逼迫别人变成洁癖,不然其他人可有得受了。我也理解了为什么他一进我宿舍就能知道哪个位置是我的了。他进我宿舍,只要看到哪儿最脏最乱,就能判断出哪个地方是我的窝了。

方予可径直走到窗边的桌子,拿起一袋零食塞给我。我一看都是家乡的小吃,竟还有真空包装的臭豆腐干。馋虫被勾起来,我立马撕开包装开始吃上了。俗话说,吃人嘴软,我边嚼边谢:“味道真不错。嘿嘿,方予可,我和你真有缘分。你看我们都是窗边的位置。要不是隔着两楼之间的车棚,我们就是对门对户了。以后有事喊一声就行,都不用发短信打电话。”

方予可给我递了张餐巾纸,笑着说:“是啊,缘分长着呢。”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快要融化这张平时冷酷到底的脸。我抬着头看他:“方予可,你平时笑起来不是挺好看的吗?干嘛老沉着一张脸啊?好像每人欠你钱还不还似的。”

方予可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我就长这样。而且大多数时候我想笑的时候,就被你气上了。”

我和方予可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真不容易。我开始参观他的书架。和小西一堆专业阅读参考书不同,他的书架上大多数都是计算机的书,其次才是专业课的书。当然我的书架上都是专业教科书。咳咳……书架的底层还放着一堆古典音乐CD。桌子上是黑色的IBM电脑,电脑上三位图案不断变化。我忽然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这冷面杀手的电脑里有什么存货。我晃了晃鼠标,果然是个洁癖,屏保褪去后显示的桌面上只有四项内容:浏览器快捷方式,我的电脑,回收站,还有一个名为“我的天使”的文件夹。

正当我光速准备打开文件夹时,方予可已经合上了笔记本。好小子,看他紧张的样子,藏什么东西呢?跟老娘斗,老娘可是小霸王铁娘子无敌金刚美少女。我声东击西地打算把笔记本抢过来,没想到毒舌反应速度比我快多了。他二话没说锁定机器,然后把笔记本塞到我怀里,得意地说:“知道开锁密码就往里面输吧。”

我无语了。看他一米八的个子,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当然,你要幼稚,我可以比你更幼稚。我接过笔记本,准备输密码。这小子生日是多少来着?我冥想片刻,想起了那个“讣告”。我这人学习记性特别烂,但是要搁平时八卦什么的,我过目不忘。我奸笑一声,开始输入“19840718”,错误,输入“0718”,错误“18071984”,我把所有排列组合都快试全了,还是不对。我有些气馁,悻悻地把笔记本扔给他。

方予可满足地笑:“难为你知道我的生日。平时都跟谁打听的啊?只不过记错人的生日了。开机密码不是我的生日。”我有瞬间拨打茹庭电话打听她生日的冲动,当然我知道如果现在我打电话给她,这个冲动的代价就是我今年都将在怨念中度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冷笑:“哼,要么你早点改密码,不然我肯定会打听到茹庭的生日。”

方予可合上笔记本,又开始变成冷面杀手:“你去打听吧。有本事现在就打听。”

激将法?老娘不是那么好激的。我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天使的文件夹么,不是美女的图片,就是美女的视频。真难为一个巨蟹座的人有我们射手座的风范,把这种东西直接搁桌面上,不是说巨蟹座处理这种文件夹是设一个无比长的路径吗?比如说C:\WINDOWS\system32\Microsoft\Protect\see\User\激情燃烧的岁月?”

方予可:“龌龊的人就有龌龊的方法。你要这么污蔑我的天使我也没有办法,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这么说。”

我哈哈地笑:“我好怕怕哦。不过方予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黄片还都是跟一块儿看的。要是我是男的,我就跟你称兄道弟了。可惜我是个女的,再和你称兄道弟,怕是有人吃醋。”

方予可玩弄着手机:“你就一厢情愿吧。谁愿意跟你称兄道弟啊?”

我看了看他的手机,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方予可,你不跟我称兄道弟,我不在乎。但是也麻烦你改一下我在你手机里的名字呗。被你叫白痴也就认了,反正你就是这么个德行,我再抵抗也没用。但没必要背着我还叫我白痴吧?我有这么白痴吗?”

方予可有点惊诧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手机里你的名字叫白痴?”

我嘿嘿地笑:“天机不可泄露。假以时日,我还能破译出那叫“天使”的是谁呢?”

方予可不可名状地笑:“等你破译出来时,我把手机里你的名字改成天使,把电脑里的名字改成我的白痴,行吧?”

我点点头:“同意!”

暗恋无疾而终(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每周二我能和准相公共进午餐。虽然每次吃午饭前抹口红这个事受到室友们的讽刺,但我还是不懈地坚持着,并故意在吃饭的时候既淑女又调皮地在嘴边留下一颗饭粒,等待小西亲手捧着我的脸,轻轻抹开它,并宠溺地说:“连吃饭都这么不安分”,但小西要么更为执着地假装看不见,我只好自己擦嘴擦干净了,要么他直接来一句你嘴角两点钟方向有饭粒,搞得我不得不表现出高智商,一秒钟之内算出两点钟方向的饭粒具体是在哪边。

每周三上午在计算机课上,我也能雷打不动地看到茹庭方予可成双入对地坐我旁边的位置。我特别佩服方予可这小子,作为一个计算机达人,居然能在清晨八点这种睡觉黄金时间来听计算机入门之类的基础课。多无聊啊!要让我去旁听小学一年级课程,打死我也不干。当然奥数课程除外。爱情的魔力真是无穷大!不过大多数时候老师一开始讲话我就趴下,一宣布下课我就醒来,生物钟调整得比学校的电子铃声还准时,我也不需要担心听到他们之间的肉麻话。

再过两周就是期末考试了。我又恢复到了高考前的状态:也许我能考个满分,也许我不能及格。但为了让前者的概率大一点,我准备减少上网时间,并首次发挥图书证的作用——这两周,我就在图书馆度过了。毕竟我的第一任务是不能被退学。现在退学的意义又加了一层,它意味着我和小西再也不能见面了。

走进图书馆的自习室时,我吓了一跳。这是个什么情况?自习室人满为患,每人手上一堆资料,资料边一般都是2升装的太空杯。即便有人离开,他们也顽强地用一堆复习资料霸占着,以防中途被赶出图书室。看来大家打的都是持久战,不到考试结束,是不打算搬出图书室了。莫非大家都是临时抱佛脚?我不禁有点飘飘然,如果大家都是这么混的话,那我胜算的几率就高很多了。呵呵,不跟这拨人抢占资源了,大家都不容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转身准备离开,不过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我就感到了某人独有的味道。小西---就在我两点钟方向上,不过两点钟方向的除了他,还有一个女生。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灵的,虽然我平时第六感弱了些,但凭我考试时敏锐的猜测选择题答案的直觉,这个女生跟小西的关系不简单。

其实不用直觉,用肉眼也看出来了。我看到小西给她揉太阳穴,在她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我终于看见了期盼了一学期的小西宠溺的神情,那是雪山上的一米阳光,很平静很纯粹很祥和很完美,可惜,可惜对象不是我……

我继续转身,跟没事人一样下楼,途中还遇到了几个同学,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并一起诅咒灭绝师太的变态考试方法。我乐呵呵地和他们说再见,出了图书馆。

十二月的广场,没有风,而且阳光明媚,我还是觉得没有暖气的户外有刺骨的东西让我难受。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无害地在我两点钟的方向挂着。我有点生气,伸出一阳指骂它:“你不要一脸无辜,你为什么要在那个位置?你给我下来,老娘最讨厌就是两点钟方向。”说完我还不解气,开始往两点钟的方向狂奔。以前一直讨厌跑步,可这次我发现跑步真是件不错的事情。我感到风从耳边刮过,眼角边潮湿的东西会随风而去。我只要大口大口地呼吸,不用去管他曾经或此时在谁的耳边呼吸,我只要在乎我跳动的心脏,不用去管它曾为谁跳动,也不用去管它此刻又为谁受了伤。

我越跑越慢,渐渐体力不支地倒在躺椅上。学期末的未名湖没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安静得跟深夜一样。冬天的风景有点萧杀,偶尔有几只麻雀飞在我身边。这鸟儿大概习惯了人来人往,竟肆意地在停在我肩膀上。我笑笑,有个伴在旁边也不错,至少不那么孤单。回头有时间在燕南养只猫吧。养一只眼睛像小西的猫。小西的眼睛一眯起来是弯弯的月牙,某些时候配上慵懒的表情,跟猫似的。嘿嘿。我抹了把脸,把身体蜷缩起来。

我忽然很希望有个人能抱紧我,告诉我:别怕林林,别怕。然后我可以把头埋在对方的肩上,可以大哭大喊,不顾形象地控诉小西抛弃了我,还可以大声地宣布:我周林林还没开始恋爱就失恋了!

我觉得凄凉。真不会挑时候,如果不是赶在期末失恋,还能叫上宿舍里的人去喝个酒,喝糊涂了耍个酒疯,也许心里就不那么堵得慌了。现在宿舍里的几个都在复习,我这儿女情长的破事就不去打扰她们了。我感叹一下自己还能如此理智地思考,果然是无敌金刚美少女啊。

我起身收拾收拾,开始拖着沉重的腿往南走。刚才跑得过劲了,小腿有点酸疼,嘴巴被风灌得整排牙齿泛酸。真是自作孽。以前看电视,女主角一失恋就来个自虐,要么不吃饭不喝水,要么变成女强人奋发图强去了,可是真轮到自己,才知道自虐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伤害不是守恒的,精神上的伤害不会因为身体上的痛楚而减少。现在我心里堵得慌,头痛得厉害,开始后悔刚才应该找个角落哭完就得了,干嘛学棒子剧去?难道还要顶着一对金鱼眼跟小西说:欧巴,回来吧。

不过今天发生了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事情,我还是打算去物美买几罐啤酒。我想好了,喝完这几罐啤酒,我就当自己死了这个心,踏踏实实看我的书,努力把自己锻造成女强人去。虽然说女强人是大于女人,小于男人基本上等同于人妖的物种,但总比无所事事地游魂般飘荡好。

在柜台边排队结帐的时候,茹庭和方予可出现了。

现在的我其实很讨厌情侣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对我来说,此刻任何一对情侣对我说句话都是一种显摆和挑衅。

茹庭显然没有意识到我的敌意,还是笑着跟我打招呼:“林林好巧~~”

我讨厌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这让我联想到我傻乎乎地转身跟小西说“好巧”的样子,要是没有这种刻意的巧合,我就不会和小西有每周吃饭之约,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妄想,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心如刀割。

所以我很尖刻地说:“对啊,老天爷也不管管,学校那么大,碰来碰去还是这么几个人。”

茹庭有些尴尬,大概高傲的她没料到会受到这么不热情的对待。她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望向方予可。

我懒得理他们。现在自己都不想理了,还理别人干嘛?修复关系之类的事情到明天再说。今天我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

方予可果然跟茹庭是一家人,拉了拉我胳膊:“好端端地吃炸药了?”

我冷笑一声,低着头跟着队伍前进,轻声骂道:“一对神经。”

实际上我声音并不轻,方予可明显一怔。我老做这种掩耳盗铃的事情,以为只有自己听得见,其实大家都听见了。以前明明知道小西对我没有男女之间的想法,明明知道他偶尔接电话的时候会有爱人专用的温柔表情出现,我却假装看不见听不见,现在翻牌了,露馅儿了,事实这么□裸地放在我面前了,我才逼自己去面对,去放弃。

耳边传来方予可沉闷的声音:“你道歉。”他的声音和小西的声音不一样,小西大概在变声期的时候喉咙受过损害,声音哑哑的,但丝毫不影响他的磁性;而方予可的声音更有男性的宽度,适合做午夜播音员,专门用来抚平遭受老公外遇的更年期女性的伤口。

想到这,我不禁失笑。

方予可面红耳赤,但还是跟我说“你道歉。”

不就是惹你媳妇不高兴了吗?重色轻友的家伙!不过今天我已经够可怜了,不在乎更可怜一点。我转身面对他们两人鞠躬:“对不住了!”

我来不及去观察他们的表情,我迅速地转回身,看到柜台已在我前面了。我把购物框里的东西倒在上面,开始往书包里掏钱包。书包很沉很乱,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食和参考书,钱包呢我的钱包?我看到我的眼泪正在一滴一滴往包里落。今天的我丧到家了。好好地去图书馆,被宣布我喜欢的人有爱人,平时把白痴当作我名字来唤的人因为我的一句“神经”要我道歉,排了大长队想买点酒精买点醉的时候,居然没有带钱包。

我用手擦擦脸,笑着跟服务员说:“对不起,我没带钱包,东西我不要了。需要我把东西放回去吗?”我想我笑得肯定很难看,不然服务员哪会这么惊恐地摇着头呢。

我嘿嘿地笑:“谢谢啊。”

我出门一路狂奔,跑回宿舍,找到钱包,又迅速地出校门打上车。我跟师傅说:“去三里屯酒吧街。”

那时候我不知道海淀这块儿也是有酒吧的,我脑海里的北京除了后海就只剩三里屯了。我只想找个有酒的地方,去实现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梦想。

恋爱无疾而终(二)

那是我唯一一次进酒吧。我进了酒吧之后,发现一瓶小啤酒都要20出头,相当于我一天的饭钱。我毅然放弃那里的科罗娜,去找寻我的青岛。

于是我又在三里屯到处转着找便利店,终于不负我望,在某条街边找到了7-11。抱着共花了不到15块钱的五罐青岛,我开始满足地乐。

三里屯这个地方真好,闹的地方闹得厉害,静的地方跟无人区似的。我坐在绿化区的躺椅上,打开啤酒喝。

我的酒量很清楚,啤酒喝几瓶不成问题,黄酒只能喝几两,白酒一口就倒。从我买啤酒的行为上来看,其实我想醉的意念不是那么坚定。我很实际地想到,如果喝醉了,我只能在躺椅上过夜。现在是寒冬,酒虽然能驱寒,但还坚持不了一个晚上。而且我对北京的治安还持有怀疑的态度。

我打算小资一下,纪念该纪念的,然后打道回府。

不过在喝到大概第三罐的时候,我的脑袋就开始晕乎乎的了。大概好久没喝这玩意儿了,酒量开始偏离实际水平。果然酒量这个东西于我也像考试成绩一样无法预测。这次我就失常发挥了。

在犹豫要不要打开第四罐的时候,我听到了手机响。我一看冷面杀手的名字,二话不说拒绝接听。今天晚上我想把时间留给小西,从明天开始,我计划着不能想他了,大丈夫当断则断。

然而方予可锲而不舍地打着我的电话,跟催命一样。我想要不要关机算了,但我还真有点良心不安,今天骂了他们两个神经,怕是把这小子惹急了(贼吧ZEI8。COM电子书.整*理*提*供)。大不了再道个歉。我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很焦急的声音:“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