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摩院的正院并不大,这会儿已基本被各路人拥得水泄不通。但大家挤归挤,细细看去还是有些条理的。但凡有门有派的都会聚拢到一起,而穿杂其中稍显懒散随意游荡的,则多是独行侠。都说人以群分,这会儿便实实在在印证了。

院子的正中间已经筑起了高台,联合发起这次武林大会的四大门派的掌门,已经端坐其上。从左往右依次为天剑门任天暮,青山派徐侠书,领山派无寂师太,以及洛河派贺玄水。

“无寂师太坐正中间呢。”勾小钩悄悄的与老白嘀咕。

“嗯,因为除了七净大师,江湖上就数无寂师太辈分最高了。”老白给这个常年于地下活动的家伙解释道。

“哦,这样,那为什么不直接让无寂师太做武林盟主呢。”勾小钩直觉便问。

“笨死你得了。”出声的是李小楼,只见他挑着眉毛,颇为不屑的冷哼着,“没见座上那几位都虎视眈眈的么,无寂师太年逾古稀,估计早就看透了,才不趟这浑水呢。”

“李大侠看得也很通透。”清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说话者是个慈眉善目的青年,僧人打扮,二十七八岁模样,看着应该是达摩院的弟子。

“贫僧心空,这厢有礼了。”年轻的僧人手持念珠,点头施礼。

温浅和老白连忙颔首,勾小钩则是一脸困惑的咕哝:“大师,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李小楼抱着胳膊,看笑话似的不言语,心空倒不以为意,张口就道:“我说你推石头都不看着点的!砸到七净大师无寂师太怎么办?就是砸不到大师和师太,砸到我们这些无名小辈也不好啊……”

“啊!”勾小钩一脸惊奇。

心空含笑道:“勾少侠,可是记起了?”

不怪勾小钩惊奇,老白和温浅也觉得颇为不可思议。当时场景过于混乱,七净大师周围弟子众多,他们也就忘了去找那狮子吼的来源。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把那吼声与眼前这位和蔼的大师联系起来。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倒是李小楼似笑非笑调侃着:“心空大师那时怕是功力还未到家,这会儿我瞧着,好像该是圆满了。”

“李大侠见笑。”心空不以为意,笑中还真有几分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淡雅和恬然。

老白温浅甚至勾小钩对此微笑都很受用,唯独李小楼打了个寒蝉:“我说大师,你可千万别这么和蔼的一脸众生平等,我瞧着浑身就不对劲儿。”

“风动云动心不动,李大侠自会舒服。”

“……”

“李大侠?”

“死了,就死你手里的。”

心空还没什么反应,勾小钩却扑哧一下乐出声儿来。心空循声而望,勾小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才问:“大师,怎么台上没有你们的人呢?”

心空一怔,末了从容的微笑:“我达摩院只出借地方,再无其他。”

“可上一任武林盟主是七净大师啊。”勾小钩不明所以。

“少侠也知是上一任,”心空淡淡的说着,目光渐渐变得悠远,“其实武林纷争,还是远离的好。”

李小楼扯扯嘴角:“七净大师若在,肯定训你。”

心空敛了笑容,平静道:“师傅倾尽一生都以希望武林以和为贵,可到头来,暗地里该争的还是争,该斗的照样斗。”

“可有大师在还是不一样的,”说话的是勾小钩,“我前阵子行走江湖的时候,还总能听见有人说起七净大师呢,说大师在那些年,做生意也好是走江湖也罢,世道一直是太太平平的。”

心空安静的听着,半天没说话,似若有所思。

四周的嘈杂声忽然小了起来,大家望过去,原来是台上的无寂师太要讲话了。心空微微颔首:“贫僧还要去打点些事宜,各位……”

话没说完,就让李小楼给截住了:“你还是先打点打点我们吧。好歹算是有缘,弄张椅子不过分吧。”

心空还没说话,勾小钩倒先凑了过来,大眼睛水灵灵的眨巴眨巴:“那个,大师,四张行不?”

……

片刻后,老白和温浅不费吹灰之力就从站转坐了。

原来靠近台下的地方,是准备的些椅子给各门派掌门的,大派坐台上,小派坐台下,虽然等级分明,可也不失恭敬。至于李小楼等人的特殊待遇,因为其江湖第一杀手的名号,虽然众门派颇有微词,可也只私下议论议论。

刚坐下没多久,院子便彻底安静下来,无寂师太起身走向前,武林大会的序幕缓缓拉起。

“各位武林同道,想七净大师在世时,我中原武林蒸蒸日上,无论是外域强掳还是内域邪教,均不敢进犯中原。而我各派间也素来平和,有如一家……”

无寂师太的话甚无新意,无非就是现在群龙无首,需要众门派共同推举位大家认可的有担当的人作为新任武林盟主出来主持大局云云。

勾小钩听得有点困,他一直也没闹明白干嘛李大牛非要来参加这个闹哄哄的武林大会儿,左看右看那家伙也没半点想当武林盟主的意思啊。百无聊赖中,勾小钩看见老白正四下张望。

“喂,”勾小钩低声唤着,“你找什么呢?”

老白回过头来,微微皱眉道:“怎么没见言是非呢。”按理说这种场合那家伙该是拼命了往里凑的啊。

勾小钩微微发愣,半晌才道:“你还不知道么,他当爹啦。”

老白瞪大眼睛:“啥时候的事儿?”

“半个月前吧,”勾小钩咕哝着,“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半个月前,那是他和温浅刚下山的时候。老白有些懊恼,自己这阵子确实没怎么和言是非联系,这会儿要不是勾三说,他可能就把友人如此重要的事情给错过去了!一想到此,老白就有点过意不去。

抬头对上温浅的眼,那人正似笑非笑的勾着嘴角:“看来回山的日子还得往后延。”

心意相通的感觉很奇妙,你还没说,那人已经懂了。思及此,老白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没准儿啊,还能做个干爹过过瘾呢。”

温浅笑而不语,两个人挨着坐的,靠得很近,不一会儿,老白就觉得手被温暖的覆盖住,轻轻呼出口气,一切言语都好像多余了。

目光转回台上。无寂师太的话刚刚讲完。

“这个武林盟主自然要由师太来做,天经地义,大家伙儿也心服口服!”忽然有人大声的嚷,遂赢得一片附和声。

台上的几位掌门稳坐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倒是无寂师太摆了摆手:“我年事已高,怕是撑不住这偌大中原武林的,何况终是女流之辈,不敢担此重任。”

无寂师太话音刚落,台上的洛河派掌门便轻咳一声,开了腔:“原本吾等也是希望能由无寂师太出来主持大局,但师太一再推辞,便不好强人所难,遂召集众武林同道,希望大家能共同推举出我们中原武林新一任的武林盟主。”

贺玄水的话引起台下一片议论,其实瞎子都看得出,谁最想当武林盟主,自然是这武林大会的发起人,也就是台上的天剑、青山和洛河。不然他们大费周章又借达摩院的地方又请无寂师太坐镇,难不成是给别人做嫁衣裳?可这漂亮话还得说,因为他们三大派从威望到门派武功,在江湖上皆可算首屈一指,所以只要有人提出他们,再有人附和,那这盟主便是顺理成章的事。

不过门派有三个,盟主却只有一个,老白置身事外看戏似的望着台上的三个老前辈,心想一会儿你们三家若是打起来这该如何是好呢。

“武林豪杰众多,想推举出一位让大家都信服的怕是难喽。”果然,台下有人开始起哄。

有敌人,自然也有盟友。几个小派便大声应和起来:“论威望,天剑、青山、洛河三派乃当今武林之首,其他门派无能出其右者,所以武林盟主理应由这三派中选出。”

“武林藏龙卧虎人才济济,你怎知就没有武功品行双绝的侠士?”

“武林盟主不只是个人,而是要发挥帮派力量造福于我中原武林,单打独斗怎能成气?”

“造福于我武林?哼,怕是先要造福自己家门派吧。”

“哪个说的,有能耐你出来,我们当面锣对面鼓的……”

眼看对阵就要变成对打,无寂师太只得硬着头皮出来做和事佬。之所以说无奈,是因为老白刚刚有偷偷看无寂师太的表情,怎一个郁闷了得。想来也是,到了这岁数,大多人都是想图清净的,被拉进此番浑水,实属无奈。

“众大侠且不要争执,其实刚刚大家说的都要道理。这武林盟主,一呢,自然要有江湖威望,仅凭个人之力,哪怕他武功再高,也不足以担此重任。这二呢,自然就是品行操守和与之相应的武学修为。众所周之,七净大师的达摩掌在江湖上无人能敌,而七净大师的品德不用我说,诸位有目共睹,所以这新一任的武林盟主,还望能以七净大师为榜样……”

“师太,仙素派觉得师太所言虽有道理,但甚难施行。”

出声的是位女子,端坐在一列掌门中尤为特别。只见她身着鹅黄色纱衣,月白色嵌玉腰带,精巧的骨节鞭整齐的缠在手腕,一端轻轻握在手里。模样只有十八九,却真真切切给人以沉稳恬静之感,至于容貌,只能取诗经所赞,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好漂亮……”勾小钩由衷的赞叹。

温浅和老白顺着声音望过去,也不免眼前一亮。

台上台下这会儿出奇的一致,都把注意力投向了这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女子。唯有李小楼,只是把嘴里的稻草随意的吐到一旁,然后不冷不热的咕哝着:“嗯,这还真是漂亮得过分呢……”

第72章 群龙会(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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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素派在江湖历来行事低调,似乎处处都能见到她们的身影,但又不言不语无风无浪,转瞬便被人们忽略。所以这会儿仙素派忽然冒出了头来,难免让人觉得新鲜。

无寂师太倒是见过大世面的,没有半点慌忙,而是略带询问道:“这位女侠是……”

漂亮姑娘起身,微微作了个揖:“在下仙素派,上官若辰。”

“原来是仙素派掌门上官姑娘,”无寂师太略略想了想,才道,“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似乎在江南言府曾有过一面之缘。”

“几年前的翠柏山庄,我也在呢。不过师太定是没注意到了。”上官若辰笑笑,这一笑,便有如阵清风吹进了达摩院,处处都飘起了树叶香。

无寂师太有些尴尬,好在她很快想起了正事:“刚刚上官姑娘说贫尼所言甚难施行,可否详细赐教?”

上官若辰微微抬眼,迎向无寂师太的目光,朗声道:“师太刚刚说要找位品行武功都数得上的人物,且这人还不可单枪匹马,必要有可与之相辅佐的门派,不知我理解的对不对。”

“没错。”无寂师太点点头。

“我说的难以施行,便在于此。”上官若辰继续道,“武功自然可以比武判断的,可这品行,便不是那么好衡量了。毕竟并非人人都像七净大师那般有威望,如若推举出的人我们这些江湖小辈都不认得,又何谈品行呢,难道有人说他的品行好,便是真好吗?”

“那么依上官姑娘的意思,又当如何呢?”

“所谓品行的考量,无外乎是希望这位推举出的盟主可以造福武林,而对所谓门派的要求,也不过是希望这位盟主以后行事可以事半功倍。但在下以为,无论谁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只要有众江湖豪杰的监督,那么他即便想徇私,怕也不是易事,师太觉得呢?”

无寂微微皱眉,思量片刻后,了然道:“依上官姑娘所言,那只要考察此人的武学修为即可了。”

“这样也许会觉得有单薄之处,但试问除了武功,又还有什么能让所有在场的武林豪杰们心服口服呢。推举不是不可,倘若真能推出一位在上所有人都没有异议的大侠,那我们自然乐得接受。可,师太以为,此事真会如此简单么。”上官若辰淡淡的笑,“师太,众口难调啊。”

“看起来上官姑娘是很希望把这次武林大会变成比武擂台。”任天暮坐着未动,只是脸上隐约闪着不喜之色。

上官若辰微微欠身,缓缓道:“晚辈愚见,还望任掌门不要动怒。”

任天暮轻讽的勾起嘴角:“上官姑娘折煞任某了,你我同为掌门,万不用如此自谦。”

无寂师太觉察出气氛不对,连忙想要做个和事佬。却不想下面已经有人嚷起来。

“上官姑娘说得有道理,品行那东西我们看不见摸不着,可武功是实实在在的,孰高孰低一比就知道。”

“没错,也免得有些名门大派想一手遮天。”

有人做了出头的,自然便有人乐得附和。

“我赞成,比武,比武!”

“就是,否则我们不服。”

“喂,独行侠怎么了,难道只有入了帮派才有资格做武林盟主么,倘若真如此,那我现在立刻成立个帮派不就得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盟主门!”

“……”

附和声到了后面,就有了些许胡闹的意味。其实真正想做武林盟主的能有多少呢,大部分嚷嚷的,无非是想起个哄图个热闹,或者是那些久已看不惯所谓江湖大派的人们。这武林盟主,说到底是没多少实权的,所谓争夺,无非是希望能让自己或者自己的帮派借机扬名立万。

对于谁做盟主,老白可没多大兴趣。他更关心的是上官若辰,那个漂亮得过分的女人在这个场合站出来,不可能是只想说句她所谓的公道话吧,显然,她已经把这场武林大会引向了不知名的地方,而且,他记得在言府见到这女人时,她似乎还没有这般漂亮……总之,很奇怪。

“她变年轻了。”耳边忽然传来温浅的声音。

老白讶异的回过头,第一个反应是温浅怎么知道他脑袋里面正想什么呢?这个会不会,有点太神奇了。没等老白出声,温浅先低低的笑了:“你就不能别把想法都写到脸上,比那白纸黑字都清晰。”

闹了个大红脸,老白撇撇嘴不说话了。就像每个凑热闹却置身事外的看客一样,好整以暇的观赏起江湖的龙虎斗。不过就像温浅说的,上官若辰比之一年前,似乎真的年轻了。她说她那年也在翠柏山庄,可无论老白怎样绞尽脑汁的去想,却真都没了一点印象。

事态似乎照着上官若辰的设定而发展,虽然台上的三位掌门面色都称不上好看,但也硬着头皮做了高姿态,同意以比武为主,至于品行,只能为辅了。

其实想来这也并非意料之外,别说江湖上的看客们对三大门派的企图心知肚明,就他们三派自己,难道真能精诚合作团结一致么,这也不好说。所以啊,这本来就很容易发生变故的推举演变至此,也并非突兀,反而有那么丝合情合理。以武学论高低,不偏不倚,孰强孰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许最终仍然由三大门派的人来出任,可那些对三大门派心有不满却又不好声张的人,哪个不希望比武中出来点变故呢。

事情算是敲定了,可高人们是永远都不会打头阵的。提完建议,上官若辰便又安然的回座了,台上三位掌门也不动如钟。

先飞上台的是冯刺,提起冯疯子,江湖也算小有名气,此人亦正亦邪行踪变幻不定,行动也诡秘莫测。不过这会儿他居然也要来角逐武林盟主,不免让人讶异。台下已是议论纷纷,大意无外乎此人若能做武林盟主,那人人都能做了。

“有本事上来用刀剑说话,在下面嘀嘀咕咕当心我把你煮了。”冯刺赤手空拳,却胸有成竹般大言不惭。

话音未落,便见一青年飞身上擂,对着冯刺有礼抱拳:“在下崔典,还望冯兄不吝赐教。”

冯刺没应话,只见他嘴角微微扬起,之后便出了手。冯刺的武功似乎没有章法,根本看不出路数,崔典用的是剑,可不大一会儿功夫便只有招架之力了。十几个回合之后,崔典的剑应声落地,而冯刺的手已经钳制在了他的喉咙上。

就当所有人都为崔典提起一口气的时候,冯刺忽然收回爪子,然后咧开嘴嘟囔着:“好险好险,这要真给你开膛破肚了,那就过不去品行那关了。”说着,他把头转向无寂师太,像求证似的,“师太,我说的没错吧。”

无寂这次也没那么慈眉善目,而是不冷不热道:“冯大侠的品行修为,整个江湖都有目共睹,仅凭这一役之善,怕是杯水车薪。”

冯刺却不恼,只是嘿嘿的乐,对着台下继续叫嚣着:“有能耐的赶紧上来,别磨磨蹭蹭跟女人生孩子似的。”

台上的几个人无一例外的皱起了眉,台下的反应则多样化了,有的不齿,也有的一脸兴趣盎然。反正自己又不准备飞上去,于是乐得瞧热闹。

崔典之后,又有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败在了冯刺手下。冯刺的武功确实不俗,几轮下来,便没有人敢随意上台了。有些是真的武功不济,也有些压根是不想趟这浑水。

冯刺等了许久不见有新对手出现,便转向师太很是苦恼一般:“师太,您瞧瞧这如何是好,莫不是众兄弟都希望由我来做这盟主?”

饶是无寂师太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快绷不住了,只见她脸一阵红一阵白,手里的拂尘已然攥得紧紧。

“在下天剑门卢拙,还望冯兄不吝赐教。”低沉有力的嗓音在台下响起,下个瞬间,身型健硕的青年已经飞身上了擂台。

众所周之,在江南言府时天剑门已经损失了两位大弟子,所以这会儿冒出个似乎听都没听过的卢拙,看客们起初都是不大在意的。可随着过招回合的渐渐增多,台底下的人都不由得认真起来,说到底,没人喜欢那冯疯子,所以当卢拙的剑几次三番戏耍般挑破冯刺衣服时,还真有那么一点大快人心的意思。

最终,冯刺落败。他也倒是个豪爽之人,落败之后毫不纠缠,丢下句“不成想任老头还能教出你这么个徒弟”之后,纵身一跃不见踪影。

你说这人是正是邪呢,估计很难掰扯清楚。而卢拙看着却有那么几分正义之气,只见他挺身立于台上,敦厚道:“还有哪位兄台愿意赐教?”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真没有人出来了。冯刺的武功如此刁钻,都被他的剑法轻易化解,人人心里有个秤,掂量掂量,也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老白见到任天暮眼睛里透出喜色,颇为不耻的撇撇嘴。说实话,他对卢拙没有成见,可对任天暮,抱歉,确实没有好感。

“在下洛河辛丑子,自不量力,很想和卢兄切磋一二。”

随着另一个青年翻身上了擂台,这热闹算是真正起来了。没有什么比看大门派内斗更有趣的事。明显,任天暮对此变故并不意外,贺玄水也一派自然好像徒弟的作为与自己无关似的。可谁都知道,比武的是徒弟,可那真正较量的还不是师傅,或者再往大了说,是那两家所谓名门大派。

天剑门习剑法,洛河派却是自成一派的利钩九式,一剑,一钩,几番回合便纠缠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这武功也不分伯仲。最后,似乎卢拙的耐力稍显不足,剑终是被辛丑子给钩了去,随着咣当一声宝剑落地,胜负立现。

可惜洛玄水并未洋洋得意多久,随后上来的青山派邹净之直接帮自己师傅的姻亲门派挽回了面子,虽然切磋不可谓不辛苦,但终究还是把辛丑子逼出了擂台。

你来我往的武艺切磋看起来过瘾,可时间却也不知不觉的悄悄流逝。待邹净之仗剑而立,环顾台下再无人应战时,太阳已经挂得高高。再过不久,将是正午时分。

“这就当上武林盟主了?”勾小钩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转头问老白,“结束了?”

给常年呆在地下的人解释地面上的尔虞我诈是颇有些难度的,所以老白只是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然后道:“未必。你啊,看着吧。”

果然,像是为了印证老白的话一般,转瞬便有个人影飞上了擂台,待站定,台下发出阵阵抽气声。丑,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确切的说不该是丑,而是狰狞。台上的人身型修长,可那张像是被乱刀砍过的脸根本看不出年岁。

“这位兄台是……”邹净之礼貌的出声询问。

“仙素派,伍道,还望邹兄手下留情。”

伍道说着,似乎是浅浅的笑了一下,可那脸确实太可怕,连笑都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而不等人们反应过来,伍道率先出手,他使的是泛着银色的长鞭,比之上官若辰手里那件要更粗长些,也更有力些。很快他就与邹净之打作一团,待人们恍然忆起“那仙素派不是该只有女子么”的时候,邹净之的长剑已经稳稳的插到了擂台旁古树下的花泥里。

每个人都看得出,伍道的鞭法简单却犀利,不繁复,鞭鞭直取要害,快捷而有效。

仙素派,也许还未立万,可只此一役,扬名足矣。

得胜之后,伍道并不言语,应该说从那句自我介绍之后,他就没再说过话。只静静的站在台上,他并未像前几位那般得胜之后环顾四周,看看是否还有挑战者,明明站在漩涡最中心,却又让人觉得那般疏离和事不关己。

“挺厉害的鞭子,啧,仙素派怕真是不简单呢。”温浅低声感慨着,转头去看老白,却见老白胸膛剧烈的起伏,目光则死死盯着擂台之上,像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老白?”温浅眉头微微轻蹙,“怎么了?”

老白闻声望了过来,明明目光对上了,可温浅却觉得这人好像并没有看自己。那双眸子里闪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激烈的让温浅讶然。

台上忽得再一次传来打斗声。竟然是受不住被无名小派扫了颜面的贺玄水直接跳了出来,这会儿已经与伍道你来我往了几十个回合。

贺玄水终究是习武多年,虽然伍道的招式凌厉,可论内力就已然输了一大截,更何况贺玄水的掌门也是不当假的,洛河派的剑法早已被他融会贯通练得炉火纯青。缠斗了有半个时辰,渐渐,伍道落了下风。可他并不退去,反而是鞭子越挥越猛大有拼命之势,甚至有几次贺玄水的剑已经划伤了他的胳膊,他却像没有感觉般,再度扑过去与之继续纠缠。

到后面,贺玄水似乎被伍道不要命的打法磨得没了耐心,明眼人都看得出,贺玄水已经剑剑致命。虽然这有些说不过去,但现下这个当口,跳出来阻止无异于往自己身上揽火,一不留神便很可能就命丧黄泉。无论是贺玄水的剑,还是伍道的鞭。

“上官若辰都不出来阻止么,我看她的人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温浅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可却更多的是说给老白听的。

果然,老白像是刚从混沌中恢复清明一般,看了眼台上浑身一震,几乎是火急火燎的开了口:“温浅,你能分开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