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才释然,笑着点头,“也好。”

岚岚又推刘燕莎,“你也先走吧,别让孩子在家等急了。”

刘燕莎坚决摇头,“那怎么行,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留在这荒郊野林的地方,多危险。”

岚岚心头一暖,还待争辩,老板又开口了,“是啊,还是你们两个都留下吧,这么一堆东西岚岚你一个人也弄不了。今天实在太晚了,反正明天也没别的事,你们晚点去公司都没关系。”

老板和大客车一起呼啸而去了。留下两个小喽罗吭哧吭哧地收拾。

到十点半时,终于把所有贵重物品都打好了包,两人这才委托酒店服务员帮忙去叫出租车,结果左等不来,右等没有。岚岚不耐烦了,自己跑到门口去看,天寒地冻中,别说出租车,连个鬼影都没有。她这才着急起来,服务员还在一旁添油加醋,“我们这儿平时就很少有出租车,客人过来要么私家车,要么大客车。更别说这深更半夜的时候了。”

岚岚哀叹之余,又长了个见识,以后安排会议可不能光图浪漫,挑这些山清水秀的美景了,还要考虑到交通问题,得给自己这种小后勤也留条后路呃。

“难道我们就得在这儿住一宿?”她满心不甘。

服务员出主意道:“要不然这样,我们马上也要下班了,有个同事住在市区,可以让他帮你们叫一辆过来。”

岚岚眼睛亮了亮,“这主意不错——但是,得多长时间才能把车叫过来?”

“他骑自行车,到市里大概要三十多分钟,车子再开进来,怎么也得一刻钟吧…就怕到时候拦着了车人家也不肯过来…”

懒懒地回到大厅,刘燕莎正在给她老公打电话,眉头紧皱,语气严厉,“你什么事都推给我好了,你就守着那张麻将桌过一辈子去吧!”

收了线,刘燕莎还一脸凛然,“车子拦到没?”

“得等。”

刘燕莎没多大反应,坐在收拾干净的桌子前面发呆,岚岚也百无聊赖地倚着她坐下。

一个换了平常装的男服务生在门口探头探脑,“赵小姐,我这就出发啦。如果四十分钟后没动静,你就另想办法吧。”

岚岚强打起精神,对这个不太靠谱的方案还是说了声“谢谢!”

漫长的等待中,岚岚在刘燕莎絮絮叨叨的抱怨声里昏昏欲睡。

“找个长得好的老公有什么用啊!啥事都不会干,对孩子又没耐心。打这孩子生出来,他统共不知道有没有抱过十回,要不是我妈来帮忙,我累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成天就知道叉麻将。我做牛做马不算,还要时常被他冷嘲热讽,当初真是鬼迷心窍…”

“咚——”的一声,岚岚的脑袋从半撑起来的胳膊肘上一下子滚向桌面,疼得龇牙咧嘴,睁开朦胧的双眼,抹抹潮湿的嘴角,再扫一眼仍然灯火通明的厅内,恍若隔世,“几点啦?”

刘燕莎斜了眼身旁这个不称职的听众,冷冷道:“快十一点了。”

岚岚努力抓回思绪,想了想,叹一口气,“看来出租车没戏了。”

放眼大厅门外,一片黑黢黢的,很安静,服务员想必都走光了,偶尔有一两个保安提着那种射程很远的电筒巡逻至此,长长的一道光束划过无尽的漆黑,显得阴森而诡异。

“不行,不能光这么傻等,咱们得想办法回家。”岚岚振作精神,半个身子还趴在桌上,右手却拽过自己随身的拎包,把手机翻出来。

虽然没有男朋友可以救驾,但好歹她还有个身强力壮的弟弟,关键时刻尚能拉出来顶个事儿。

在最近的拨出电话里找到赵磊的号码,她没怎么细看就摁了拨打键,然后往耳朵边一靠。

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也是,这么晚了,估计赵磊也已经上床,岚岚挎搭着脸,也不知道那小子肯不肯从热被窝里钻出来。

“喂。”终于通了。

岚岚心中一喜,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甚为清楚,不像睡得七荤八素的样子,虽然有那么一些些异样。

“小磊啊!S——O——S!你姐姐我被困在孤岛啦,赶紧找辆车过来接我哈,唉!这鬼地方,想找个鬼都难!”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那人才道:“我不是小磊。”

“嗯?”岚岚怔了一下,“那你是…”

“我是徐承。”

赵岚岚彻底惊醒了!不仅醒了,还耳聪目明,紧接着就开始面红耳赤,“啊!对不起,我打错电话了,真不好意思!”

心里却无端发虚,是不是潜意识里自己故意要打错滴?!

9.都是寂寞惹的祸

还没来得及挂电话,却被徐承叫住,“你怎么了?”

岚岚听他言语中流露出关切之意,心下窃喜,立刻来了劲头,“我们今天晚上在容湖南麓的明月楼开会呢!我跟同事因为收拾东西晚了,现在想叫辆车回去都困难。”

她欢快的语气与悲惨的境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刘燕莎奇怪地瞟了她一眼,竟看到岚岚满脸喜滋滋的表情。

徐承习惯晚睡,岚岚打电话来时他刚看了会儿闲书,正准备洗漱上床。本是随口打听一下的,谁知这一问就不好意思挂机了,“哦,明月楼那地方我去过,道路曲折,挺难找的。很多司机都不太肯过去。”

“可不是嘛!我刚才就想打给我弟弟,让他拦一辆车亲自押解过来呢。就是不知道他睡了没有。”岚岚转着眼珠子道。

徐承踌躇了一下便说:“反正我还没睡呢,要不我去拦吧,我们楼下车多,而且去明月楼也挺方便的,二十分钟都不用。”

赵岚岚简直喜不自胜,感动得鼻尖通红,嘴上还客气着,“那,那怎么好意思呀!”

徐承笑道:“谁让是我接了你的电话呢。让小师妹这么晚了在外头过夜,我可不忍心。好了,不说了,我现在就出发!”

扔下手机,岚岚就雀跃着在阑珊的舞台上摆出一个仙女散花的姿势,兴奋地嚷了一声:“哦耶!”

刘燕莎摸了摸她那只仍热乎乎的手机,嘀咕了一句,“打给谁了呀!看把你乐得,跟打了鸡血似的!”

二十分钟后,徐承的电话再度打来,“我在酒店门外,你出来吧。”

终于得救,两人的心情轻松了不少,找来看门的保安相帮着把几箱物品一起运到门外。

徐承一看,出得门来的竟然是一群人外加一堆箱子,赶紧从车里钻出来,跑上去帮忙。

岚岚先甜甜地说了声,“谢谢你啊!师兄!”她这回长了心眼,掠去个“二”字,免得又被徐承挑眼。

刘燕莎适才已经听岚岚做了一番介绍,此时也免不了要客气几句。

夜色已深,山里有微蒙的雾气,拂往身上感觉寒气逼人,岚岚的心里却是异样温暖,眼睛时不时瞟向徐承,只是光线昏暗,只依稀看得清他五官的轮廓。

好容易把箱子全都搞上了车,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司机低声嘀咕道:“嗨,深更半夜的,这么多人,外加这么些个东西!瞧我这趟拉得!”

刘燕莎立刻尖起嗓子回了一句,“亏不了你,我们跑好几个地方呢!”

岚岚一再坚持先送刘燕莎回家,刘燕莎见她有人相陪,也就不担心什么了,遂没再坚持。

徐承坐在副驾座上,岚岚就坐在他正后方,一路上,她只顾扒着前面的椅背,与徐承热闹地聊天。说得也无非是怎么来的,路上车多不多之类的无关痛痒的话题。心里高兴得连昨天打电话受挫的事儿都忘得精光。

刘燕莎在一旁冷眼旁观,只觉得岚岚对她这位昔日校友的热情度异乎寻常得高,便也猜出几分端倪来。

明月楼在Z市的北郊,刘燕莎住南面,而MS公司的办事处又在西部的新区,这一路开过去简直把大半个Z市兜了下来。

待刘燕莎下了车,开没多久,岚岚听说原来徐承就住在东南角,离刘燕莎家很近,当即要求司机调头回去。

徐承则坚持跟岚岚一起去公司,只一句话就让她放弃了客套,“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怎么拿?”

等他们费了老劲把东西都搬进了办公室,岚岚才老实道:“哎呀,还真是幸亏有你帮我。”

几只箱子都被堆在近门处,等明天上了班再理了。

借着喘息的当儿,徐承打量了一下他们办公室的规模,格局简单,一眼就能望穿,整个办公区域才七八个位子,便道:“你们这里好像人不多嘛!”

岚岚解释说:“我们部门常驻人员就俩人,我跟刚才那位刘姐,其他的就都是工程师了,他们整天忙着出差,很少来这里。节省起见,就租了这么点地方。哦,销售部在22层,地方也不大,呵呵,美国公司都这样,cost永远列第一位。”

徐承打趣道:“看出来了,员工加班都能加到凌晨。”

岚岚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难得加到这么晚的,而且也不能怪公司,是我自己考虑不周,没安排好才弄得这么狼狈。”

“呵呵,想不到你还挺有自我批评精神的。”

岚岚立刻眉飞色舞起来,“你看过一本书叫做《QBQ:问题背后的问题》吗?中心思想浓缩成一句精华就是:甭管什么问题,归根结底都是你自己的问题!嘿嘿,我们老板就是严格尊奉这句话行事的。”

徐承倒也看过这本书,却没想到被岚岚总结出这么个啼笑皆非的结论来,遂笑笑道:“你老板?MaggieZhao啊?”

“是呀!名气够大吧。她以前在培训部当头,专门给员工讲课洗脑的,现在转行了还改不了喜欢说教的毛病,不过她人很不错,呵呵。”

出了写字楼,那司机还等着他们,这趟Z市大串联的生意做得还真值,他笑言等拉完他们可以直接收工回家睡觉了。

在车里,岚岚同学再一次强烈要求先送徐承回去,这回她是真没什么心眼了,大半夜的把人家拉出来当了回义工,弄得有觉没得睡,她先前那点窃喜和期待至此已经被歉疚大大地覆盖住了。

徐承想了想,还是对司机说:“先去西元里吧。”

岚岚正待争辩,徐承瞥她一眼,“这样顺路。”

岚岚就又哑住了。想想也是,自己家离公司不远,如果先送徐承,就等于要来回对开,的确是绕远路了,她要再坚持就显得矫情了,“那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师兄!”

徐承笑道:“我难得做回好事,当然得做到底了。”

很快就到住宅区楼下,岚岚千恩万谢之后才有点恋恋不舍地推开车门,这个时间段,也不好请人家上楼喝杯茶什么的。

她蓦地转身道:“不如我明天请你吃饭吧!”

徐承瞅着她急煎煎的样子就忍不住又笑,“不必这么急,以后有的是时间,你还是早点上楼休息吧。”

可是岚岚哪里能睡得着,这是她第二次为徐承失眠了,仍然是兴奋的。

躺在床上,她细细回忆刚才的每一幕,又自行添了些美轮美奂的油彩,渐渐地,她觉得徐承也未必是那么难攻的一道堡垒了。

等过几天请他吃饭再套套近乎,而他也总不能光吃不回请吧,这么一来而去的线就容易扯长多了,到时,嘿嘿…

还没等她陶醉完,猛然间一个激灵,紧接着就在黑暗中翻身坐起!

糟糕!出租车费她都忘了付了!

可怜的徐承出了力不算,还连带着放了点儿“血”,司机攥着三张粉红的钞票哼着小曲儿扬长而去。

回到冰冷依旧的家中,草草洗漱完了躺回床上,徐承才感到莫名其妙起来。

怎么也想不通这突如其来的一晚究竟是怎么回事,若在以前,他何曾对哪个普通朋友有过这等热情?

难道,他真的是太寂寞了?

10.男女之争与重振旗鼓

会议结束后没几天就临近春节放假的前夕。

中国人在新年交接的阶段是非常占便宜的,从十二月底洋人的圣诞节开始就进入喜庆状态,紧接着是元旦,一个月左右后即是春节。这期间,旁的不说,光是心情就好得出奇。

当然,过新年也意味着又要年长一岁,母亲云仙对年龄是最敏感的,感慨自己又老了之余,不免老生常谈,矛头犀利地直指女儿,“到年你就二十七了,个人问题可得给我抓紧!”

赵岚岚掰着手指头算了又算,无限委屈地抗议,“谁说我二十七了,我才二十五周岁呢!”平生最恨中国算年龄的方法,只要一过年,就非得不切实际地加岁数。

云仙打鼻子里哼了一声,“小时候巴不得往自己年龄上多加几岁,现在翻过来了,还想减了。”

赵磊跑过来凑热闹,“我姐是希望自己能永远停留在二八年华呢——可能嘛!”

岚岚听着这话特别刺耳,回他一句,“你也有到我这年纪的时候,别得意!”

赵磊偏摆出一副欠扁的得意劲儿来,“我们男人跟女人不一样。没听说嘛!男人四十一枝花,我呀,现在还是花骨朵儿呢!”

赵岚岚虽然嘴硬,心里也多少有点着急,因为自那晚之后与徐承的事便再无进展。她认为凡事都要乘热打铁,所以隔了两天就打电话约他吃饭。很不凑巧,徐承出差了,时间还不短,可把岚岚郁闷得够呛。

意兴阑珊之余,转而又怀疑起先前言之凿凿的这段“缘分”来:重逢第一面就因为相亲的尴尬落荒而逃;给他打电话不接,想请他吃饭又不在档期…怎么越琢磨越觉得有点造化弄人的意思?

可是那天晚上他鼎力相助的镜头还热乎乎地存在岚岚的脑海里,她心里那股子暖意便怎么也没法消散殆尽。

试想,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能这么深更半夜跑出来为你效劳么?还陪着你满大街地转悠,帮着你扛东西,末了连车费都自掏腰包出了?

不能啊!

一声叹息后,百折不挠的赵岚岚再次振奋起来,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她跟徐承前途一定是有光亮的,道路也一定是不同寻常的。

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一仰头,好几张脸都象向日葵似的正朝着自己。

年关将至,办公室里一下子人声鼎沸,在外奔波了一年的工程师们每天朝九晚五地出现在办事处,贴发票的贴发票,上网的上网,聊天的聊天。一到中午,就呼呼啦啦往附近的馆子里跑,大家轮着请客,也是一年中难得悠闲的时光。

工程师林彬盯着岚岚花痴一样的笑脸就琢磨开了,“都笑成一朵花了,铁定有什么好事儿!”

刘燕莎就坐岚岚后面,嘴角噙着笑补充了一句,“哦,从月初开完会之后她就落下这动不动就傻笑的毛病了。”

岚岚的笑容僵持在脸上,还没等她搞明白刘燕莎话语背后蕴藏的丰富涵义,却冷不丁听林彬问曹宇翔:“老曹,是不是你上回给人介绍的那个成了?”

岚岚闻言,脸上顿时姹紫嫣红,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曹宇翔将此事外泄,没想到他居然给自己制造“绯闻”!

当下杏目圆睁,恶狠狠地瞪向曹宇翔,吓得他立刻将目光从她脸上飘走,只当没听见林彬的问话,高声问旁人:“哎,今天想吃什么,哥哥我请客!”

岚岚咬牙切齿地站起来,攥着茶杯就往曹宇翔的方向走去…

曹宇翔心虚地往一旁挪着脚步,一只手作防御状遮挡在脸部,“岚岚,有话好说啊!”

岚岚走到他跟前,阴森森地瞅了他半天,正当他发怵她会不会拿茶水泼自己的时候,却听岚岚冷声道:“让个道儿,我去泡茶。”

曹宇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逼到狭窄的过道了,赶紧殷勤地往边上闪,让这位小姑奶奶过去。

林彬窃笑着拍曹宇翔的肩,“真是只小辣椒!难怪老找不着婆家了,也不能怨你。”

曹宇翔危机解除,反而大方起来,“岚岚这姑娘其实挺不错的,模样端正,人又老实,虽然平时抠门了点儿,不过总比娶个败家女强啊!”

又一个工程师贺亮也插了进来,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在空中挥舞,“这话我同意。女人啊!甭管丑的,漂亮的,娶回家久了就会发现,同一张脸蛋看腻歪了其实都差不多。还是要会持家、能生娃的才是上品。”

林彬摇头晃脑道:“我觉得既要生得好看,性子也要温柔,然后——还得会持家,如果能多赚点钱自然就更好了,也减轻男同志的负担嘛!哈哈!生不生孩子这事倒在各人。我反正是不喜欢小孩的。”

刘燕莎哪里听得过去,嘿嘿冷笑,“要真有这样的女人,她还嫁给你们做牛做马?不是白痴是什么?你们男人凭什么对女人那么多要求!你们自己都付出些什么了?”

林彬立刻回道:“小刘你这话就偏激了啊!如今的社会,男人的压力要远远大于女人。女人要是在外面干活不高兴了,可以一甩手不干,回家让老公养着。男人行吗?他能往哪儿退?”

刘燕莎尖刻地反驳,“那也得老公养得起才行啊,否则女人同样没有退路!”

林彬一拍腿,“要不怎么说女人势利呢!”

刘燕莎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你们男人还不是一样的势利!”想想不过瘾,再加一句:“既势利又贪婪!”

林彬紧接着道:“男人势利那也是女人给逼的啊!现在的年轻女孩个个扬言要找有钱的男人,房子车子存款样样都要,找个老头也没人多说什么。男人就不行啦,谁吃软饭谁就会被唾沫星子淹死!你说这世道究竟是对男人苛刻,还是对女人苛刻!”

眼看争辩的趋势愈演愈烈,曹宇翔忙举手作平息状,“还没到放鞭炮的时候呢,怎么火药味这么浓啊!嗨!都别罗嗦了,没什么好争的嘛!是吧?俗话都说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人活着如果能每样事情都分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那还能叫过日子嘛!”

赵岚岚续了茶水后并没有立刻回办公室,以至于错过了那场男女辩论会,她对曹宇翔的气恼没延续多久就消散了,一来她不是个记恨的人,二来她转念一想,如果没有曹宇翔安排的那次相亲,她也不可能跟徐承重逢,这么想想,很快气也就消了。

她靠在茶水间的玻璃窗前,远眺十二楼外面的车水马龙,想着自己二十六年来乏善可陈的感情史,又联想到在大学里那场七拐八弯的暗恋,还有妈妈整天翻来覆去没完没了的那几句话,以及未来仍有可能遭遇的种种挫折和打击,觉得恋爱这档子事简直就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可又不能不为之,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不过是四五年前,她还过得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呢!那时候的她,对爱情仍然充满了小女生般虚幻华美的憧憬。

对她来说,爱情是什么?

是四目相对时火花四射的激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浪漫,是含蓄唯美的心有灵犀…

怎么到了现在,味儿就全变了呢?简直跟菜市场上买青菜萝卜没什么区别!明确罗列出条件,然后按图索骥,初步筛定后,进行二次挑选,看着外表没瑕疵的就可以继续深入了解,反之则挥手拂去。当然,在此过程中,还有随时被对方拂掉的危险,因为在这个市场里,人人都是商品。

脸皮越来越厚,而感觉却越来越麻木。

可令她奇怪的是,绕是这么看上去冷酷的挑选方式还是成全了许多对夫妻,这些人也都这么往下过着,有幸福的,有不幸的,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

市场经济真是无孔不入,从物质形态进而侵占到精神领域,真搞不懂究竟是怎么了。

门口传来响动,有同事进来沏茶。岚岚这才拉回自己越扯越远的思绪。

还是现实点儿吧,既然不想象青菜萝卜那样被人挑来拣去,那就自己主动一些。这年头,连女人的幸福都不是靠坐等的了,也算是现代社会倡导的男女平等的一种折射啊!

出了茶水间,她就拿定了主意,再给徐承打个电话。

11.忽悠来的峰回路转

徐承这次出差的目的地是东莞,去一个新客户的现场做技术回访。本来没必要赶得这么急,但听说出的问题比较特别,产品管缝接口处会缓慢渗油。为了调查清楚原因,他就随工程师一起去了。顺便多请了三天假,这样跟春节的假期能连在一起扎扎实实地休息一阵。他想乘着这段日子跟俞蕾好好谈谈,如果矛盾解决,他们还可以顺便找个旅行团出去玩一趟。以前俞蕾老抱怨没得出去玩,而事实上,她工作起来远比徐承疯狂。

谁知在东莞工厂一连蹲了两天的点,做了各种测试,既没在数据中找出有疏漏的地方,也不再有漏油的情况发生。客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记录在案,继续观察。

暂时结束了客户处的事宜,徐承在东莞跟同事分道扬镳,他直飞了上海,俞蕾已经回来,也答应了跟他再好好谈一次。

春运期间,哪里都人多,徐承坐在飞机上,一反常态没有为周围喧杂的声音所困扰,翻翻杂志,看看外面的云海,心情相当不错。

忽然想起去年那场来势汹汹的非典来。可怕而恐怖的情形,人人自危,各种传闻接踵而至,一个比一个激烈、汹涌。

俞蕾生日那天,他们还是冒险去了公寓附近的一家西餐厅用午餐。走进去,顾客寥寥无几,柜台处盘桓着一堆穿着白衣,戴着白帽的服务生,慵懒的神色全然没有了昔日热闹时分的紧张与敬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