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谨眼神一黯,感到一阵淡淡的失落,不过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随即讪讪地笑道:“能有这么好的头儿,实在是我们部门的福气。”

中午吃饭时,部门里的一帮年轻小伙子都围着张谨而坐,各种话题此起彼伏,聊得热火朝天。张谨却没有了最初两天的新鲜感和被众人关注的满足感,无端有些失落,仿佛一粒小石子击中湖面后荡起了涟漪,然而没多久就归于平静了,总好似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徐承没跟他们一起吃饭,此时的他正端坐在巴赫曼的办公室里聆听他语重心长的最后教诲。

“James,我知道你人很聪明,办事效率也高,但有时候行事的方法太直接了也不一定是好事,要懂得迂回嘛!咱们毕竟是协助生产部做事,还是要注重部门之间的协调沟通哦!”

虽然巴赫曼说话婉转,徐承也了然他想表达的意思,前一阵线上某个设备故障出现了问题,处理的过程中,生产部与工程部之间产生了一些小矛盾,却被几个别有用心的人大做文章,开会时徐承一反温和的常态,很犀利地把实质给直接指了出来,搞得两个管理人员很下不来台。巴赫曼接到投诉后就一直押着,等徐承开完会回来才跟他提起,免得影响出国情绪。

然而,徐承这次却没有跟巴赫曼作任何辩解,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意见。其实争论了也无济于事,个人永远难以撼动一个企业无形的东西,比如约定俗成的流程,又比如企业文化。

大凡在一间公司做事,总有这样那样的一套所谓的职场准则需要遵循,徐承并不排斥遵守规则,但他讨厌那些在规则之间摆弄游戏的行为,不仅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反而让流程和行事更为复杂,降低效率。

在德克呆得越久,他就发现内耗的问题就越来越严重,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因为谁也不愿意承担责任,于是就得不断地开会讨论,以求集体作出决策,这样万一将来发生问题,也无法追究到任何一个具体人的头上来,共同决策的嘛!

徐承在职场里也走过了近七个年头,早已过了激愤的年纪,偶尔忍无可忍发一回飙,冷静下来也未尝不觉得后悔,何必呢!

去餐厅的路上又碰见丹尼奥,吃力地拖着个啤酒肚,带着一脸颤巍巍地笑向他招手。

“去德国怎么样?有没有碰见好玩的事,嗯?”丹尼奥不怀好意地朝他挤眉弄眼。

徐承笑道:“啤酒不错,姑娘一般,很多都是又粗又壮的。”

“所以,一个能够征服德国姑娘的男人才是真男人,你一定深有体会吧,哈哈!”

徐承对他的恣意取乐已经司空见惯了,笑着回答:“我是属于最传统的那种中国男人,从来不做逾越原则的事情。”

“传统?”丹尼奥故作不解地重复着,“据我所知,传统的中国男人都有三妻四妾呢!你有够传统吗?”

两人朗声大笑起来。

午餐后,丹尼奥烟瘾犯了,拉着徐承一起去了停车场附近的吸烟区。阳光明媚的午后,这里是男同事聚集最多的地方。晒太阳,扯闲天,上班时间,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了。

不远处,有人吞云吐雾地在感慨,“为什么咱们公司有车的员工越来越了呢?难道这个公司的人都很有钱?”

身旁有人回答他,“你错啦,是因为有了钱才来这个公司的。”

“为什么?”

“来这里养老啊!”

周围一群人都跟着笑起来,“精辟!”

徐承听着默默地笑,丹尼奥听不懂中文,眨着眼睛问他讲什么呢?徐承就把大概的意思告诉给他听。

丹尼奥也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意味深长地问徐承,“James,你也想在德克养老吗?”

徐承没有接茬,仰头眺向蔚蓝的四月的天空,感到了一丝迷惘。

9.闺蜜出了妖蛾子

随着春季的到来,岚岚和徐承的工作都进入繁忙阶段,很少有按时回家的时候,晚饭也多半在公司解决。等夫妻俩在赵家碰了头再一起回去,圆圆已经睡着了。这么来回折腾多有不便,岚岚想给孩子找个保姆,被云仙骂钱多烧的,她也只得作罢。

通常岚岚比徐承要早下班,等他的闲暇,还能跟父母聊上几句。云仙几次问起房子出租的事,岚岚都支吾其词,她跟徐承提过,但徐承认为那是父母的产权,还是不要擅作主张的好,岚岚当然对此事无所谓,只是云仙这头有点难以应对,云仙对这个女婿一开始还赞不绝口,但徐承天生是冷性子,不会象别的孩子那样张口就甜言蜜语地哄老人,所以跟云仙的感情始终淡淡的,云仙对他偶有微词,岚岚也不是不知道。

还是老赵在一旁给女儿解围,嗔云仙管得太宽了。

云仙不以为然,“有钱赚为什么要白白空着不赚呀!我是为他们好,这钱最后也进不了我的口袋!”

见岚岚不甚热心的样子,她也就撇撇嘴不提了。

有一回云仙又提起吕倩的事情,自然派了段立平很多不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老赵照例端着报纸在一旁听上几耳朵,然后皱眉规劝她少胡说,“没影子的事被你这么一编排,都跟真的似的了。我看段立平也不像那样的人。”

岚岚也觉得不太可能,印象里,这位表姐夫是很顺着吕倩的,就连放下铁饭碗转行做生意不也是听了吕倩的主意,便摇着头附和,“我也觉得不至于,吕倩最近有点神经过敏了。”

云仙正色道:“这种事情很难讲的,要不当初怎么我跟你爸爸都反对小磊去做生意呀!生意场上混的人有哪几个是干净的?小倩在家带俩孩子多不容易啊,出了这种事我看得好好教训教训段立平不可。”

老赵直摇头,“越说越离谱了。唉,依我看,别人家的事你就少去掺合吧,又不是什么好事!”

岚岚觉得心里沉甸甸地,过去吕倩跟段立平感情多好呃,想不到也会走到这么一步。

谁知她这边还没感慨完,没过几天,又发生了一件让她吃惊不小的事。

那天晚上她跟徐承回到家,刚把圆圆安置到床上,小家伙埋在馨香的枕头上,呼呼睡得正酣畅,岚岚的手机在玄关的鞋柜上发出清亮的音乐,她怕吵到圆圆,慌忙跑过去接,结果不小心还把脚给崴了。等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徐承已经从盥洗室里出来,把手机接听键先摁下了,然后递给她,又瞅瞅她狼狈的模样,蹙眉道:“怎么老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岚岚龇牙咧嘴地没顾上理他。

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却能准确叫出她的名字。

“你是邱律师?”岚岚难以置信,瞥了眼站在面前警觉地望着自己的徐承。

“很意外吧?”邱智仁的语调里含着一丝微醺,仿佛喝了不少酒,“我就是想通知你一声,我跟董晓筠的婚约解除了。”

“什么?!”岚岚失声尖叫起来,完全把会否惊醒女儿的那档子事给抛到了脑后。

邱智仁在电话里干涩地笑起来,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就猜…她肯定,肯定是还没跟你说。你,你是她最好的朋友罢…可是她不敢跟你说,知道为什么吗?”

岚岚觉得接到邱智仁的电话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猜测其他,耳朵里传过来的他娓娓诉说的声音让她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你一定知道她有个暗恋的对象吧…就是那个什么魏老师…他来北京了。接下来的事

不用我多说了吧…呵呵,他们现在在一起了…你说我冤不冤…”

挂了电话,岚岚倒吸了一口凉气,呆呆地望着徐承说不出话来。

她很快就拨给董晓筠,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已经很晚了,岚岚没心情跟她寒暄,劈头就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晓筠并不知道她受到怎样的冲击,仍笑呵呵地,“什么怎么回事呀?你这么晚了给我打,我还以为出啥大事了?”

岚岚听着她轻飘飘的语气,气不打一处来,“问问你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吧?”

晓筠这才正经起来,皱眉道:“究竟怎么了?我好像没得罪你呀!”

岚岚直接道:“邱律师刚给我来电话了。”

晓筠沉默了。

岚岚冷静下来,叹了口气,“我还是不是你朋友啊,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一声。”

晓筠也难得吃吃艾艾起来,“我不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说嘛!”

“你也知道自己不地道呀!”岚岚冲了她一句,忍不住又道:“他好像喝了蛮多酒,听声音挺伤心的,唉,你真是!”

“我们俩不是很合适。”晓筠轻声说。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晚了点儿呀!”岚岚有点气恼,“我看不是不合适,是你另有新欢吧。”

晓筠明白一定是邱智仁跟她说了什么,也就不想隐瞒了。

“的确,我们分手很重要的原因是魏峰…他离婚了,跑到北京来任教,也是很偶然才碰上面的…原先我以为找个人结婚这辈子也就顺顺溜溜地过去了。可是没想到还能再遇上他,而且,遇上了才发现…根本过不去这个坎儿…岚岚,我知道这样做对智仁不公平,也知道你一准得骂我。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感情这种事,没法勉强的。”

“你真是糊涂啊!魏峰究竟有什么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离婚?你对他了解多少?”

晓筠被她问得无言以对,然而,最后她说:“将来怎样将来再说吧,就当我在圆自己的一个梦。”口气坚决。

岚岚明白她表面上虽是个随和的女孩,其实倔强起来没人能改变她的主意,这次事关重大,她的牛脾气起了主导作用,任谁劝都不会有用了。

徐承扶她回房,斜靠在床上帮她的脚伤擦药酒。岚岚无神地任他揉搓着,喃喃地念叨,“你说她这是让什么给上了身了,怎么这么不清醒啊?邱律师多好的一个人啊!晓筠她平常那么机灵,又那么有责任感,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呢?我都觉得快不认识她了。”

“感情这种事,当事人冷暖自知。你觉得好,别人未必就也会觉得好。”

岚岚有点心灰的感觉,也许因为第一次跟晓筠跑岔了轨道,而且适才电话里的邱律师那副失态的样子让她格外心软,她承认在魏峰和邱智仁之间,她的天平明显是倾向后者的,所以格外看不得他受冷落。

她忽然一把拽住徐承的手臂问:“你要是邱律师,将来我跟别人跑了,你会怎么办?”

徐承嗤笑,“一码是一码,你瞎搅合什么!”见岚岚还牢牢盯着自己,便拿手背蹭蹭她的面颊,随口道:“你不会——你不是那样糊涂的人。”

岚岚炯炯的目光消散开来,嘟着嘴叹息,“看来你是吃定我了。”

一个月后,晓筠如期结婚了,只是新郎不是邱智仁,而是魏峰。她没有举行盛大的婚礼,只是在有限的社交圈里宴请了几个熟人,当然包括岚岚,但她没去。晓筠没有抱怨,默默承受了她带着一点尖刻的拒绝。

岚岚后来曾经试着给邱智仁拨过电话,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纯粹是被一丝歉疚所困扰着,很奇怪的情绪。

电话响了很久,然而,邱智仁始终没有接听。

10.部门聚会

五月底,徐承所在的部门完成了一个不小的项目,公司批下来一笔奖金,刚好够大家聚餐一顿。这种安排吃吃喝喝的事儿自然就落到了助理张谨的头上。

午后休息时间,一拨人围着张谨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去吃川府人家怎么样?”有人提议。

嗜辣的同事纷纷举手。张谨却摇着头道:“不行,James不吃辣的。”

“那去吃杭帮菜吧,我知道白云街新开了一家叫俞锦记的,口碑不错。”

张谨睁大了眼睛,“俞锦记呀,James不是上个礼拜刚陪客户去吃过嘛!还是不要了吧,让他这么短时间连吃两回多腻歪,而且听说菜肴很一般呢!”

众人有点咂摸着不是味儿来了,面面相觑之后,王超率先不满地开口,“小张,我说不带你这样的啊,怎么什么都以James为准呢,这也太偏心了吧。”

张谨眼波流转,掩饰掉一丝轻微的尴尬嗔道:“我哪有呀!既然让我安排,总得让每个人满意才行啊!你们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尽管提出来,我都会考虑进去的。”

旁边立刻有个人头伸过来,“我想带老婆一起去行不行?本来讲好明天中午带她下馆子的,要黄了,她非暴跳如雷不可。”

张谨为难起来,“带家属啊?这个James没说哦。”她把目光求助地投向小江。

小江道:“带就带呗,没什么大不了的,钱够就成!”

于灵在电脑前扬起脸,插进来道:“我倒有个好主意,咱们撺掇James也带家属去不就万事OK了?我先申明,我会带我儿子过去。”

大家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是妙,小江拍着桌子道:“是啊,我们一直想一睹他太太的芳容,就结婚那会儿瞧见过一回‘画本’版的,James搞得神神秘秘,跟金屋藏娇似的。”

大伙儿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张谨,她仿似被电了一下,拿手指朝自己脸上指了指,不确定地问:“我去说?”

众人的头一通乱点,王超还笑嘻嘻地补了一句,“你去最合适。James对漂亮女孩基本没有免疫力。”

于灵在一旁不冷不热道:“我怎么没看出来啊,这毛病好像是你的专利啊!”

尽管不太情愿,张谨也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尤其于灵也在场。自从那次被她偶然瞥见自己浏览徐承简历之后,于灵好像总是很注意她对待徐承的态度,时不时打压一下或取笑几句,也许她是无心,但张谨在这方面还是挺敏感的。

敲门进去,徐承正在回邮件,只略略朝她点了点头,继续在键盘上耕耘。

张谨就把大家的意思说了,他顿时犯难起来,岚岚这一阵工作很忙,连周六周日都得往公司跑。

“你们几个带家人过去吧,我就不必了。”

“不行呃,大家都带就你不带多没劲呀!你是头儿,自然得以身作则嘛!”

短短两个月的相处,张谨也已摸透了徐承的脾气,一旦有点难处,软声细语地跟他说话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徐承啼笑皆非,“这种事也需要以身作则?”

张谨一本正经地点头,适才被人提议时那一霎那席卷心头的不快已经消散,她突然萌生了好奇,想见识一下徐承的另一半究竟是什么样的。

“那好吧,等我今天晚上回去问问。”他说着又将头转向了笔记本的屏幕。

“哎呀,现在打个电话问一下嘛,很快的,我这等着统计人数呢!”

徐承经不住她娇滴滴地软磨硬缠,只得拾起桌上的手机,给岚岚拨了过去。

张谨聚精会神地听着徐承在电话里短促地交流。

“…对,就是这个星期六,中午…哦,你还要加班么…好吧…”他带着预期中的失望挂断了电话。

“她不能去,要加班。”徐承向着张谨微微耸肩。

张谨的心理有难以言状的微妙,既失望又轻松,但随即盈盈一笑,“那就带你女儿去呗,他们都说你家宝宝很可爱呢!”

徐承修长的手指游走在各个字母之间,嘴角扯了点笑容,心不在焉地回道:“到时看吧。”

另一头的岚岚正在一个T-CON(电话会议)上,鬼鬼祟祟接完徐承的电话后就赶紧把手机扔回桌边,同时嘴里轻声嘀咕了一句,“这家伙,看起来挺闲的嘛!大下午的打这么无聊的电话。”

免提的话机里传来主持人的叫唤声,“岚岚!岚岚还在吗?怎么没音了,是不是溜号啦?”

岚岚赶忙把静音键消除,一叠声地回答:“在呢,在呢!讲Security(安全)的会议,借我个胆子也不敢溜啊!”

电话里传来稀稀落落的笑声。此时唯一与岚岚同在办公室的工程师曹宇翔在她身旁体贴地低语了一句,“当主管也不容易,转战于各个炕头之间(T-CON),下了此炕上彼炕,有时候连鞋都来不及脱…”

周六徐承难得全天休息,他也不好意思把女儿再塞到丈母娘家里去,于是决定带圆圆一起去参加部门聚会。

一大早,他先开车送岚岚去了公司。临分别,岚岚颇有几分担忧地望了望车内的父女俩,问徐承,“你行吗?”

徐承挑眉,“瞧你说的,我们俩好着呢,是吧,圆圆?”他转身揉了揉圆圆的小脸蛋,得到女儿一个细柔的微笑。

从MS出来,离中午吃饭尚有一段时间,徐承带着女儿百无聊赖,便去了林茂商厦顶层的儿童游乐场。这里一到休息日就人满为患,耳朵里充斥着各种游乐设备发出的音乐声,尖锐刺耳,犹如拿刀片在刮人的内耳;中间还掺杂着小孩子的吵闹声,大人的规劝声或恐吓声,热闹非凡。

和众多半大的孩子一样,圆圆也热衷于乘坐各类动物形状的摇摆车和木马,迈着还不太熟练的步子,不自量力地在各种游戏器械间穿梭,徐承只得半弓着腰围着她来回冲锋陷阵,一个小时下来,小家伙乐此不疲,徐承却累得够呛,感觉自己活似古时候服侍小主子的太监。由此也感慨岚岚的柔韧性要比自己强得多,以前三个人一起出来逛的时候,通常都是由岚岚护驾,她却从没有过什么怨言。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徐承不得不把站在一个大男孩身旁观摩“打老鼠”游戏的圆圆抱起来,说一声,“宝贝,咱们得走啦!”

圆圆正看得津津有味,口水流了一地,此时突然被父亲凌空抱起,哪里肯依,蹬着小脚就闹腾开了,“不要!我要打老鼠!打老鼠嘛!”

徐承劝得口干舌燥,可圆圆的执拗劲儿上来了,任凭他怎么说都无济于事,又哭又闹,整得红头涨脸,末了居然在他怀里凄厉地喊起妈妈来了,“妈妈,圆圆要打老鼠呀,妈妈——”

徐承哭笑不得兼狼狈不堪。身旁有几对年轻父母以同情而善意的目光睨向他,让他的自尊心颇有几分受挫,暗忖自己好歹也是父亲,难道连女儿也搞不定?!

他急中生智,随口就道:“圆圆不哭,爸爸带你去的地方也可以打老鼠。”

圆圆的哭声神奇地止住了,兀自还有几分难以遏制地抽搭,任由徐承拿小手绢给自己揩着眼泪鼻涕,狐疑地问他,“真,真的?”

徐承已是骑虎难下,见她不哭了,自然欣喜不已,顶着一脑门汗连连点头,“真的,爸爸不骗你。”

就这么把女儿给哄骗到了约定的餐馆。

一推开包厢的门,大部分同事都已经到了,夹杂着小一半的陌生面孔,应该都是员工家属了。

徐承一进门,热情的招呼声就此起彼伏,女同事们纷纷离座欣悦地上来逗弄他怀里的圆圆。

张谨今天打扮得格外靓丽,依旧是清爽的短发,墨绿色的中袖真丝薄衫衬得皮肤更加细腻白皙,还穿上了工作时间内绝对禁止的短裙,整个人象一株雨后的新荷,婀娜娉婷。她站在几个年长女性的身后,眼看着于灵抢先一步把圆圆抱到了怀中。

于灵三岁的儿子从椅子里站起来,看到妈妈抱了别的孩子,有些妒嫉地撅起了嘴巴。

圆圆的眼皮微有些肿,于灵便猜测道:“哟,眼睛这么红,是不是哭过啦?”

这一问把圆圆的伤心事给勾了出来,可怜兮兮地盯住于灵,“阿姨,我要打老鼠,老鼠在哪儿呢?”

于灵有点儿懵,“老鼠,这里哪儿有老鼠?”

徐承一听立刻知道不妙,赶忙把圆圆接过来,“圆圆乖,我们吃了饭就去,好不好?”

王超也凑上来逗她,“小朋友,你叫我声叔叔我就带你去打老鼠,怎么样?”

杜康把他的头一推,“你那样子象叔叔吗?”他眉开眼笑地诱惑圆圆,“得叫他哥哥,他才肯带你去。”

圆圆眨巴着漆黑的小豆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晌怯怯地朝杜康唤了一声,“哥哥!”

王超在一边笑到肚子痛。

幸运的是包厢里人多,圆圆很少见到这样的阵势,对着一张张热烈的面孔,她除了偶尔喃喃地嘀咕一句要“打老鼠”外,没再哭闹过。

难得的一次部门聚会,因为有家属参与,更显得热闹温馨,期间徐承不止一次被邀请起来发言,好几拨人跑来跟他敬酒,他以开车为由,以茶代酒了。

圆圆跟随行来的几个小伙伴也很快熟稔起来,她喜欢年纪比自己大一点的孩子,于是总跟在一个秀气的小女孩身边,一会儿跑去服务台边找小罐子玩,一会儿又并着肩扒拉在窗边看风景。饭几乎没吃几口,于灵便数落徐承道:“一看你就不会带孩子。”

徐承正跟两个工程师聊天,听到于灵的嗔怪,转头看看玩得正欢的圆圆,不过一笑了之。

张谨始终很关注圆圆,时不时凑上去给她喂几口吃的,试图从她脸上寻到一些可以满足好奇的蛛丝马迹。

圆圆的五官长得肖似徐承,皮肤也很白净,胖乎乎的脸庞上那对乌黑的眸子格外出彩。高兴起来还会对张谨说声“谢谢阿姨!”那灿烂的笑容却是她从未在徐承脸上见识过的,徐承的笑亲和却浅淡,这似乎也是他的魅力所在。

“圆圆真懂礼貌。”张谨欣赏着她甜甜的笑脸不吝夸赞。

“妈妈说,拿别人的东西要谢谢!”圆圆嚼着着她刚递过来的一块糯米糕点,软声回答。

“圆圆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呀?”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