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不敢再说什么,文怡小心地劝了祖母几句,扶她回后院歇下。卢老夫人对她道:“让赵嬷嬷陪你去,遇事也能有个照应。”

赵嬷嬷忙应了声,文怡却道:“赵嬷嬷去了,祖母身边岂不是没人了?张婶还有许多活要干呢,难免顾此失彼,不过是几步路,孙女儿独自去便行了。长房的人再凶恶,也不会把孙女儿吃了的,难道她们不要脸面了?”

卢老夫人想想也是,便应了,却又嘱咐:“你去了只管道谢便是,不管你那些兄弟姐妹们怎么对你,都不必理他们!”

文怡知道祖母是怕自己再次吃亏,心里一暖,笑道:“祖母放心,孙女虽然自知家世难敌长房,但好歹也是同出自一个祖宗的,都一样是顾氏子孙,又怎会妄自菲薄?”

赵嬷嬷叫了声好:“这话说得好!这才是望族之家出来的姑娘!”

卢老夫人听了也心喜:“说得不错,咱们家原不输给他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便是我们家绝了户落魄了,他们又能风光几年呢?!不好生收敛些,对着族人也这般嚣张,日后还不知会如何呢!”

文怡笑笑,她不知道长房会风光几年,至少在十几年后,长房的嫡女仍能带着大群护卫在京城街头横冲直撞,甚至连皇后娘娘都跟她以姐妹相称,这么看来,自家还是避让些,只要长房的人不过分,有些闲气就忍了吧。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能对祖母说的,只能含糊地道:“不管他们家如何嚣张,孙女只依礼行事,上一回原是孙女少不更事没提防,这回可不会再犯一样的错了。”

卢老夫人很满意,文怡再侍候她睡下,添了一小块安神香,才回房换了出门的衣裳,出得前院来。如意与陆三家的已经等候多时了。

顾庄面积不小,宅子也多,为了方便女眷出行,人们都是以马车代步。宣和堂只有一辆半旧的小马车,可容两三个人同坐,挂的青布车帘洗得发白,但看上去还算干净,只是终究带了几分落魄的意味。

如意探问是否需要从宣乐堂叫一辆马车来,文怡摇头:“我家有马车。”便叫张叔套了车子,回头带了几分厉色,嘱咐张婶:“好生看守门户,祖母已歇下了,没事别去打扰,若有什么难以决断的,只管去问赵嬷嬷。嬷嬷不点头,不许放外头人进门!更不许随意开门跟人闲话!”张婶有些骇然,不明白这向来温顺的小主人怎会忽然如此严厉,但总算还记得主仆之别,结结巴巴地应下了,文怡方才上车起行。

马车出了大门,文怡掀起车帘一角,看到原本跪在门前的刘嬷嬷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押回了宣乐堂。她移开视线,放眼打量外头的景象,脑中回想着记忆中的顾庄。一时间,感触万分,她微微红了眼眶。

顾庄位于平阳城以北八九里处,背靠太平山,紧邻太平江,水陆交通便利,土地肥沃,是个定居的好地方。顾氏先祖携家带口来到此地落户,就是看中这里的位置优越,不但离平阳城近,顺着水路前往太平江与东江交界处的大埠康城,也不过两日功夫,再往前去出海口处的第一大港归海城,也只是大半个月的路,十分方便,且气候宜人,物产丰富,更难得的是,当时这块地还是无主的,完全没有开荒。后人常说,顾氏先祖当年能慧眼选中这块福地,而不是在大城里安家,实在是有先见之明。如今顾庄已经有数千人口常住,除了顾氏族人,还有世代执役的奴仆、依附而来的工匠、佃户、商人等等,市集、商铺、作坊、酒馆…应有尽有,十分热闹,

当年那位顾氏先祖决定在顾庄安家后,曾十分仔细地规划过庄上的房屋。因他连元配、两任继室与二房、妾室在内,一共生了九个儿子,其中六个大的都是嫡出,便在顾庄正中建了一个大宅院,自己带着妻妾与嫡长子一家入住,然后在宅院左右两边建了两个小些的宅子,给元配所出的另两个嫡子与其家眷居住,后排并列的三个再小些的宅院,则是给两任继室所出的三个嫡子备下的,三个庶子的宅院又再往后排,然后围绕着这九个主院,再建祠堂、学舍、粮仓、仆役住房等建筑。之后近百年间,顾氏族人不断繁衍,有的族人分家时建了新宅子,也有族人外迁到异地,这九个主院早已不再是最初的模样,加上庄子里搬来了不少外地人,添了许多房屋,又慢慢增添了商铺酒馆作坊等,码头也改建了,范围不断扩大,到今天已经是个小镇的规模。

文怡所在的六房,就住在九个主院之一的“宣和堂”,正是第二排主院中最西边的宅子。早在她父亲过世后不到一年间,原本三路五进的宅院已经缩减到只剩下中路三进的面积,其余部分都由其他族人占去了。记忆中,前世与长房翻脸后,不过三四年功夫,那三进的院子又叫族人占了一进去。

文怡回忆起往事,紧紧抿住嘴唇,压下心头的悲愤。她知道自己家是绝户,没有男丁支撑,祖传的田产已经在父亲去世后叫族中收回了,只有每月固定分一笔钱粮过来。除此之外,她们祖孙二人,便是靠祖母与母亲的陪嫁度日。祖母与母亲都是出自大家,陪嫁不少,因此家中现下还算宽裕,除了受些轻视,日子并不算难过。只是在与长房反目后,家计才渐渐转坏,终于在舅家讨回母亲陪嫁的奁田,以及祖母病重延医后,一败涂地。

文怡将眼中的泪光轻轻拭去,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如今长房与六房之间的矛盾已经有了缓和的希望,只要她将这件事抹平了,日后便可再图大计。既然佛祖给了她重生一次的机会,她又怎能辜负佛祖的好意?上一世的悲剧,这一世绝不会再重演了!

车窗外传来孩童嬉笑打闹的声音,她再往外看,便发现是八房与九房的几个小堂弟,都是六七岁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其中九房的小十一正得意地向堂兄弟们炫耀他母亲给他做的新书包,还嚷嚷着要给母亲买她爱吃的糕点,他母亲一高兴,说不定就能给他生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妹妹了。

文怡眼中闪过一丝艳羡,又很快被路过的一处宅院吸引了目光。那正是她前世在祖母过世后寄居数年的去处,二房四伯父顾宜正的宅子。那时候,四伯父位居族长,是个严厉的人,待她虽不算刻薄,却也不亲近慈爱,到了说亲的时候,更是…

文怡咬咬牙,轻轻晃头,仿佛要将那些不愉快的过往都抛开。这时,车停了一停,车厢外传来婆子跟人打招呼的声音,接着吱呀一声,似乎是一扇大门打开了,马车再次动起来,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再度停下。一阵脚步声过后,马车又再往前行了一段路,方才从车厢外传来如意的声音:“九小姐,到了,请九小姐下车。”接着便掀开了帘子。

文怡扶着她的手躬身出了车厢,立时便有婆子送上脚凳,供她踩踏下地。她歪了歪头,发现驾车的已经不是张叔了,换成一个不认得的婆子,张望四周,发觉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院落,四周花木繁密,墙头与月洞门都修饰得十分清雅,应该是到了内院。

记忆中的宣乐堂已经十分模糊了,文怡拿不准自己是不是曾经到过这里,听到如意请自己随她走,便抛开杂念,跟在如意身后往伯祖母居住的院子走去。

于老夫人住在宣乐堂中路后方的萱院,是个三进的大院落,门口挂着乌底金漆的匾额,上书“金萱忘忧”四字。进得院门,满目都是穿红着绿的年轻丫环,笑吟吟地迎上来——却不是迎向文怡,而是迎向如意的——口称:“姐姐怎么这时候才回来?老太太正念叨呢!”又有人说:“苏家姑太太过来了,五福姐姐心急着要寻姐姐去呢!”

如意心中疑惑,但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叫丫头们去向于老夫人禀报九小姐前来之事,又恭敬地请文怡在前院坐一坐,用杯茶歇一歇。

文怡听闻伯祖母有客,也没说什么,便随着如意去了,谁知还不到地方,便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过来,道:“老太太叫快请九小姐去呢!”如意怔了怔,小声问她:“那苏家姑太太…”那丫头轻轻摇头,冲着文怡笑:“九小姐,快随奴婢来吧。”

文怡认得她是于老夫人身边的另一个大丫头,名唤五福,略一沉吟,又瞥了如意一眼,见她也笑着请自己,便应了声,随她们往后头去。

谁知才拐了一个弯,迎面便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美貌少女,穿着淡紫衫子,素色纱裙,腰间系着碧玉佩,头上绾着珍珠钗,窈窈窕窕,娉娉婷婷,人人见了都禁不住暗暗夸一句:好一位小佳人。

文怡却心下大震,面上的淡然几乎维系不住,好不容易才将眼中的怨恨掩饰下去,重新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只是心中的酸楚仍旧翻滚不已。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眼睁睁看着她送命的六堂姐文慧。

(今日客串:五福。请申请的读者冒头领盒饭~~~)

第七章 言语机锋

更新时间2010-11-26 17:53:26 字数:4189

 文慧比文怡要大上两岁,这时候已经出落得十分高挑了,眉眼倒是还未完全长开,不象前世再遇时那般丽色夺人,却也是一副美人胚子,端得是清丽脱俗,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就象是两颗黑玛瑙珠子。只是眼下这对玛瑙珠子正紧盯着文怡看,眼角虽是弯弯的,眼里却不见一点和气模样。

文怡虽已镇定下来,但被她这样盯着,也觉得十分不自在,又见她只是盯着自己,既不开口说话,也不让路,倒叫自己不好往前走了,心下便有了几分恼意,疑心这位堂姐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八成是为了那位七堂兄吧?

如意与五福悄悄对望一眼,后者便上前笑道:“六小姐不在老太太跟前,怎的出来了?”

文慧眼珠子一转,便盯住了她,似笑非笑地道:“难道我就不能出来了?!这是谁家的规矩?”

五福一窒,面上讪讪的:“是奴婢说错了,因方才见六小姐在老太太跟前说话,老太太听得极欢喜的,眼下六小姐忽然出了屋子,奴婢生怕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故而多嘴问了一句。”

文慧扯了扯嘴角:“便是祖母有什么吩咐,一屋子丫头,叫谁不行?难不成我就是那跑腿传话的人?”

五福脸都红了,如意见状忙替她解围:“五福姐姐并不是那个意思,六小姐千万别多心。”

文慧瞥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一边儿去,我要跟九妹妹说话,你们都离远些!”

五福和如意对望一眼,应声退后,后者退到第十步,便站住不动了,五福轻碰她袖弯,以眼相询,她便小声道:“不能离得远,万一再出事…”五福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便也不再后退了。

文慧没理她们,只是盯着文怡瞧。文怡先挤出一个笑,道了声万福:“六姐姐好,多日不见了,六姐姐安好?”

文慧挑挑眉:“我好得很,九妹妹看起来也挺好么…怎的我前几天听说,九妹妹都快不行了呢?”

文怡心下大怒,却不敢露出来,只是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只是有些凶险罢了,多亏王老太医医术高明,将妹妹救回来了。多谢六姐姐惦记。”

“那就好。”文慧笑笑,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既然没事了,就别把事情到处嚷嚷,叫人以为我们家的男孩子真的不懂事。什么大不了的?一点小伤风,也值得闹得人尽皆知?”

文怡忍住气,咬牙低头道:“多谢六姐姐教诲了。正是因为先前病得有些凶险,如今好了,怕伯祖母担心,妹妹方才过来请安的。伯祖母方才传话要妹妹进去,只怕现下等得心急了,请恕妹妹失陪。”说完又是一礼,也不管文慧是否有回应,便径自往前头走了。五福与如意见状忙跟了上去。

文慧皱着眉,看着文怡的背影消失在游廊拐角,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这个九堂妹今天在自己面前仍旧是一副恭顺模样,但听她说的那些话,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样,隐隐带着深意。难不成她还敢心生不满么?!文慧撇撇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不过是个落魄旁枝的族妹,日常用度都要靠自家接济,一向跟着个老寡妇过活,少见外人,又才过了十岁生日不久,只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罢了,能有多大的心思?她七弟那般聪明伶俐,又比九妹大一岁,还藏不住话呢,一天到晚疯玩,九妹怎可能比他还要聪明?

想到弟弟,她又不由得看向后院,记起那位苏家姑太太带来的小女孩,算起来年岁跟九妹差不多大小,家世、容貌都不错,只是人太呆板了些,哪里配得上自家弟弟?她真想不明白,祖母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小七才多大年纪?!

文怡一路疾行,袖下双手握拳,指甲掐得掌心生疼,暗暗发抖。听见如意在后头喊自己,她方才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笑笑:“两位姐姐,可是我走得太快了?真对不住。”

如意喘了两口气,笑道:“哪里,是奴婢怕六小姐累着了。”五福看她一眼,往前赶了几步,示意守在门口的媳妇子掀开帘子,方才露出灿烂的笑容,进门高声道:“老太太,九小姐到了。”

屋内的说话声静了一静,然后便响起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快让孩子进来!”五福回头笑着请文怡,文怡迅速整了整衣裳头发,面带微笑地跨进门去,便有两个丫头迎上来引领,转过黄花梨鹿鹤遐龄落地大屏风,穿过中堂,转向西边的暖阁,迎面便是一阵百合清香,放眼望去,满屋子都是绫罗绸缎、珠翠环绕,晃得人刺眼。文怡多年不见这种景象,倒是先怔了一怔,但她是念惯了出家人四大皆空的,转瞬反应过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朝着正座的老妇人行礼:“侄孙女儿给伯祖母请安。”便有小丫头在地上铺了棉垫,显然是要文怡磕头了。

文怡有些意外,便是一族中的长辈,平日见面,也不过是道个万福罢了,只有大日子或是久别之后上门请安才会磕头的,自己几天前方才来过,如今长房摆出这个架势,是想做什么?

她这里一迟疑,于老夫人便先发话了:“我侄孙女儿来见我,你们拿这些东西出来做什么?叫姑太太看了笑话,快撤了!”丫头们飞快地将垫子撤了下去。

文怡心里起了提防,又再躬身行礼:“是侄孙女儿礼数不周了。”于老夫人身侧,坐着一个打扮华贵的妇人,年约三十岁上下,气派不凡。她下手还坐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长得白玉娃娃一般,女孩子年纪不过十岁上下,男孩子则要小一些,显然就是丫头们提到的“苏家姑太太”一家了,只是不知是什么来历。在文怡的记忆中,顾氏一族并没有嫁到苏家的女儿。不过无论如何,顾氏一族在外人眼中是“诗礼传家”的望族,若有一点不合礼数的地方,都会叫人笑话的。

于老夫人笑着一脸慈爱,对文怡摆摆手:“原是丫头们糊涂了,哪里是你的错?”又骂身边的大丫头:“你们是怎么管教小丫头们的?惯得她们连人都认不得了!”大丫头们忙请罪,又走到一边骂小丫头们:“九小姐前几天才来过,你们难道不认得?又把那劳什子拿出来做什么?!”小丫头们不敢辩解,低头认罪,待退到外头,才相互抱怨:“平日里来打秋风求老太太的太太奶奶少爷小姐哪里少了?谁不是磕头磕得欢欢喜喜的?老太太也没说什么,今儿偏改了规矩!”

西暖阁中,于老夫人正对那苏家姑太太道:“叫姑太太笑话了,这是我侄孙女儿,六房的九丫头。她父亲就是老七宜诚,中过举人的,姑太太可还记得?可惜几年前夫妻双双亡故了,留下这个孩子孤零零的,好不可怜。”文怡眼圈一红,连忙压下心头悲伤。

苏家姑太太收了笑容:“原来是他?从前倒是听我兄弟说过,实在可惜得紧,听说学问极好,人品也十分难得。”感叹一番。

于老夫人于是又叫文怡给苏家太太见礼,文怡不知对方来历,倒拿不准该怎么称呼了,如意悄悄在背后提醒她:“这是咱们家三姑太太婆家的小姑子,是京城苏家的当家主母。”文怡一听就明白了,于老夫人生了两子一女,其中女儿嫁给了恒安柳氏一族的嫡长子,丈夫有两个姐妹,一个是东平王正妃,这想必就是另一个了。说是姑太太,其实是拐着弯的姻亲。她忙上前行礼,仍旧称呼为“姑太太”。

苏太太连忙扶她起身,打量几眼,赞道:“府上的姑娘教养极好,我早就听说了。今日一见,才知道名不虚传,不但老夫人的女儿出色,连孙女儿、侄孙女儿也都知书达礼,倒叫我不好意思呢。”又叫丫头去备一份丰厚的表礼,谦虚道:“匆忙之间,略简薄了些。”又给她介绍自己的一对儿女。

苏家长女英华,与文怡是一般年纪,生得清秀不说,小小年纪,眉眼间已带了一股浓浓的书卷气,面上带着淡淡的笑,举手投足都十分从容,以她的年纪来说,有些太过稳重了,但文怡发现对方望向自己时,眼神十分纯粹,一点轻视都没有,心里便觉得欢喜,也生了几分亲近之心。

而苏家长子厚华,年方七岁,性情憨厚,也叫人喜欢。

文怡正想跟苏英华多聊几句,便被于老夫人叫过去了,虽觉惋惜,却不敢说什么,面上还带着温顺的笑。

于老夫人叫她在跟前坐了,拉着她的手,亲切地问她身体情况如何了,祖母这几天是否安好,又说如果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提出来。文怡见她没提起刘嬷嬷的事,也就顺着口风应了几句。于老夫人回头对苏太太笑道:“这孩子说来也可怜,自小生得单薄,前些日子,因为小七那孩子恶作剧,把这孩子吓得不轻,几天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呢。”文怡心中一动,看向苏太太。

苏太太不知详情,听着还以为是寻常孩童捣蛋的小事,笑道:“男孩子小时候调皮些也是有的。我瞧着七少爷倒还好。”

于老夫人叹息着摇摇头:“他年纪也不小了,还跟小时候似的胡闹,也不知道几时会稳重起来。”

“祖母这话倒有些冤枉七弟了。”文慧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七弟平时还是很稳重的,那天是因为见祖母高兴,光顾着讨您喜欢,却忘了九妹年纪还小,身体又弱,经不住他的玩笑。他心里可是懊恼得很呢!”转向文怡:“九妹妹,你说是不是?”

文怡脸上涨红,忙低了头,文慧笑道:“这是害羞了?都是自家亲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转向苏太太:“我这妹妹一向腼腆得紧,姑太太别笑话。”

苏太太笑盈盈地道:“怎么会呢?我倒觉得这孩子讨人喜欢呢,女孩子家,还是斯斯文文的好。”

文慧脸上的笑没挂住,但很快又拣了起来,坐到祖母身边撒娇说:“祖母,姐妹们马上就到了,小七问,他能不能也进来一起玩笑?”

于老夫人慈爱地道:“叫他一起来好了,姑太太也不是外人。”

苏太太笑眯眯地摇着团扇,看了女儿一眼,没吭声。

很快,门外就响起了一片欢声笑语,接着脚步声传来,暖阁里转眼便涌进一大群人。

来的是长房二伯父所出的嫡女,五堂姐文娴,以及庶出的十堂妹文娟,当然也少不了那位七堂兄文安了。加上各人的丫头婆子,足有一二十人,但秩序却不乱,待众人见过礼,各自就座后,便有八九个人退了出去。

文娴上前拉住文怡的手,笑道:“九妹大好了?这几天大家都在担心呢。”

文怡心中有气,只淡淡笑道:“多谢五姐姐想着,妹妹已经没有大碍了,王老太医说,只要不再受凉发热,再休养上十天半月,就没事了。”

苏太太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望向于老夫人,然后将目光投向旁边的文安。文安正凑上来跟苏英华搭话呢,后者只是淡淡笑着,并不理会他,厚华在旁奶声奶气地道:“七表哥,夫子说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你怎能跟我姐姐坐在一起?”文安脸一红,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于老夫人喝住文安,道:“你没瞧见你九妹妹在这里?!先前是怎么说的?为你一个胡闹,叫你妹妹受了惊,如今她来了,你还不快给她赔不是?!”

文安一脸不自在地磨蹭过来,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文怡端坐不动,两眼直盯着地面,心下已拿定主意,一定要叫他给自己赔礼才行!

也许是见祖母一直厉色盯着自己,文安终究还是低头长揖一礼:“九妹妹,原是我胡闹,叫你受苦了,请妹妹原谅则个。”

于老夫人笑了:“这才是咱们这样人家孩子该有的礼数。做错了就该赔罪。”又对文怡道:“你哥哥不懂事,以后再不会这样了,你就…饶了他吧?”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第八章 两位诰命

更新时间2010-11-27 18:17:48 字数:4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