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葵应了,秀竹眼中闪过一丝失塑之色,却还是乖乖跟着走了。

文怡继续抄经,只可惜没抄多久,便有人来扰她的安宁了。

文娟想必是劝说文娴没劝成,只能跑来向文怡求助了:“好姐姐,你帮着过去劝一劝吧!五姐姐哭得那么伤心,身子怎么受得了呢?祖母还叫我好生看着姐姐,回头她老人家知道我没把这件差事办好,又要说我了!”

差事?如今连亲妹妹也开始厌烦了么?

文怡放下笔,叹道:“我也不是没有劝过,但她都里听得进去?要我说,你不妨好生教训那几个侍候的丫头婆子一顿,若不是她们多嘴,五姐姐天天在屋里养伤,又怎会听到外头的传言?”

文娟都起小嘴:“我那里敢教训她们?!若我拦着不让她们回报消息,五姐姐便要教训我了!”她沮丧地往旁边的圈椅上一坐,哭丧着脸道,“我本就不是这府里的正经小姐,又不象五姐姐管过家,还是个庶出的,从前在老家,有太太疼我,底下人不敢给我脸子瞧,如今在京城,太太又不在,谁还把我放在眼里?!这几天我去给祖母请安时,连十一丫头身边的婆子都敢给我没脸了!”

文怡道:“既如此,你只管跟伯母说去,伯母自会处置那些胆大妄为的奴仆。你跟我诉苦又有什么月呢?你好歹还是长房的人,我却是隔房的呢!”

文娟绞着帕子,低头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九姐姐…这府里的人原不是这样的…她们是不是觉得我姐姐名节有损,说不上好亲事了,所以连我也看不起了?可我们也是长房的小姐呀?祖母 …祖母怎么就不管呢?”

文怡心道,文娴、文慧的名节都因为流言而受损,顾家女儿短期内恐怕都很难说成好亲事了,自己这样巳经定了亲的,加上对方又是向有默契的柳东行,倒还不惧什么,但长房另两位庶出的小姐,无疑会大受影响。大伯祖母上京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如今烦心还来不及,都里顾得上其他?

但这话她不好直说,只能安抚文娟几句,让她宽心。

文娟却摇头道:“我不要紧,在这里住得不好了了,回家便是。家里有太太在,才不会让我受这样的委屈呢!只是姐姐…她着实伤心…”又骂文慧,“都是这个祸头子!本以为她真的变好了,没想到还是不消停!”

文怡皱眉道:“此事她多半也是叫人算计了,你再怪她又有什麽意思?至于五姐姐那里,再这样哭下去,实在不是办法。这府里向来治家不够严谨,她哭得这样,下人看在眼里,哪有不议论的?越发证明那些流言不是空穴来风了!若五姐姐是个明白人,这时候就该装没事人,等风声过去了,再图后事不迟。天下间又不是只有路王府有孙子,有大伯祖母在,总不会让她嫁不出去,她何必这样伤心?!”

文娟张张嘴,左右看看,方才凑近了道:“九姐姐,你不知道。五姐姐伤心的原因没那麽简单…她从前就跟我说过,像她这样的,虽然是同属一家的姐妹,但跟文慧比起来,出身还是差了许多,若是只安心寻个差不多的婚事,倒也罢了,偏偏家里上到祖母,下到老爷太太,都想让她嫁个好人家。若真的嫁成了,老爷只是个光头进士,至今还没能得一官半职,五姐姐嫁进去人家家里,底气就不足了,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受气呢!咱们平日里见识过的大户人家,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例子。先前路王妃与世子妃瞧上五姐姐,又让她跟那位小王爷见了一面。五姐姐边说,那样的尊贵身份,那样的容貌才情,又是那样温和体贴人的好性儿,家里的长辈们都是亲切慈爱的。换了别家,不是夫婿性子不好,便是不讲嫡庶规矩,又或是婆婆不慈,兄弟妯娌不和…多的是烦心的事。她这辈子还没这么盼望过一件事呢,既然咱们家里长辈都是赞成的,她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呢?可如今,都叫文慧那一推给毁了!如今她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嫁出去呢,怎会不伤心?”

文怡听了默然,却不知道文娴原来想了这么多,倒也有些道理。只是如今事情已经成了现实,再伤心再埋怨,也都无济于事了,倒不如想想日后该如何才是。

姐妹俩相对无言,侍琴忽然在门外探头张望,见文怡与文娟抬头望去,便怯怯地道:“五小姐…问十小姐去哪儿了…”

文娟闷闷地应了一句“知道了”,便慢腾腾地起身返回后院,这时,杜鹃来传话说:“姑老爷和姑太太来了,太夫人请九小姐、十小姐和十一小姐到前头去拜见呢!”

文怡心中一顿。柳姑父也来了,莫非…是要对此事下结论了么?!

第二百一十六章 姐妹易嫁

文怡匆匆换了见客的大衣裳,又跟文娟在前院会合,双双带着打伞的丫环们前往于老夫人的院子,不料在半路上遇见了踏雪。

踏雪没有打伞,身上只穿着半旧的淡青细布夹袄,系着酱紫色撒花布裙,头上草草插着两朵绢花,都被雨水打湿了,几缕散发垂在额前,衣裳也湿了大半,裙脚处还沾了几点泥土,显得十分狼狈,人也瘦了一圈,左边下巴处还有一块不大显眼的青肿。她本是文慧的贴身大丫头,文娟见了她,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的,只冷冷哼了一声,便扭开头:“哪儿来的丫头这般不懂规矩?还不赶紧给我让开?”

踏雪咬了咬唇,看了文怡一眼。文怡倒是知道她还算是个明事理的,一向看不惯文慧的胡闹,便放缓了神色,问:“有什么事?这样急跑出来,连伞都不打?”

踏雪松了口气,但旋即又露出了几分难色,小声说:“小姐…小姐想请九小姐代为说项…让老太太和太太放她出来…她听说姑老爷和姑太太来了,想去赔个不是…”

文娟大大地冷笑一声:“说得倒轻巧”文怡看了她一眼,又瞥向同行的几个丫头婆子,她便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文怡对踏雪道:“大伯祖母相召,我这就要过去了,哪里来得及现想借口?再说,当着柳姑父和三姑母的面,我便是有心帮她,也没有我一个做晚辈的擅自开口的道理。你回去让六姐姐放心,大伯母还在前头呢,不会忘了六姐姐的。”

踏雪眼圈一红,低头小声道:“多谢九小姐了,若是有机会,还请九小姐多替我们小姐说几句好话吧。如今府里的人什么难听话都出来了,我们小姐听在耳朵里,偏又出不得门,如今连太太都不肯见小姐了,小姐每日只能拿我与寻梅出气…九小姐就当是可怜可怜奴婢们吧…”

文怡听得面色一沉,吓了踏雪一跳,她见状只好略放缓了神色,淡淡笑道:“我知道了,你去吧,回去后记得换上干衣裳,再喝点热茶姜汤,可别着了凉。至于你们小姐那里…不管她说什么,你们只需要把她看好了就是”踏雪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应了,曲膝一礼转身离去。

雨势又重新大起来,风夹着雨丝,越发阴冷,但文怡心里的怒火却是越烧越旺。

文慧在路王府赏花会上遭了算计,她本来也是有几分同情的,尽管心中也曾埋怨过文慧行事不慎,叫郑丽君诓了过去,又出言冲动再次得罪了对方,导致如今这个结果,但对文慧还是以劝解居多。然而,一认出康王世子便是前世杀自己的凶手之后,她的想法就渐渐开始改变了。她可没忘记,当时站在康王世子身边的人,就是文慧,而且康王世子之所以会杀自己,也是为了文慧…

康王世子那天之所以会将文慧的手串还回来,也是为了文慧吧?他们同样在京城长大,想必是早就认得的。她忘不了,当康王世子提到要不要解决郑丽君时,他眼里闪过的凶光,一如她前世所经历的那个噩梦中的情景那时候,因为文慧而成为康王世子欲杀之而后快的目标的,是自己,如今,这个目标变成了郑丽君吗?

重生近五年光阴,几乎所有事情都已经有了变化,哪怕是她对文慧的怨恨与厌恶,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不知不觉得削弱了许多。她开始觉得前生种种俱是云烟,开始觉得文慧的性情虽惹人讨厌,却还不至于无可救药,甚至开始觉得文慧被郑丽君一再算计伤害,实在有些可怜…可踏雪的遭遇却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踏雪寻梅都是文慧的贴身大丫环,当初文慧在清莲寺清修,她们就一直陪在她身旁,吃了好几个月的苦头,好不容易出来了,终于可以回京,却一路都没少受气,最后这两个丫头不得不为了自保而另寻靠山。但无论如何,她们陪在文慧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文慧真的知道好歹,便是心里再不高兴,也不该对她们动辙喝斥打骂。对陪伴多年的近侍,她尚且如此薄情,自己这个素来与她不睦的远房堂姐妹,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文怡沉着脸在雨中走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面色实在不好看,一路上连文娟都不敢吭声,好不容易,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于老夫人的院子。文雅已经先一步到了,刚刚向柳姑父与姑母柳顾氏见过礼。

柳姑老爷是个四十来岁的清瘦男子,唇上留着长长的胡须,颇有几分书香气息,但因为神情太过肃穆,倒是让人觉得官威十足。他穿着半旧的锦衣长袍,身上也只戴了一枚形状简洁的青玉佩,若不是官威太明显了,还会让人觉得是哪个富家出身的读书人呢。

文怡与文娟向他见过礼,他神情淡淡的,视线只在文怡脸上略停留了一瞬,便立即转开去,对文娟甚至没有瞧过正眼。他只是说了些夸奖、教导的套话,又让她们多孝顺祖母,然后顺口问候了一声还在“养伤”不能出来见客的文娴,便没再说什么了。

于老夫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是瞥了女儿一眼。柳顾氏面上倒是带着笑容,莫非他们夫妻带来的不是坏消息?于老夫人转了转眼珠子,又与长子顾大老爷对视一眼,稍稍放下了心,转眼瞥见长媳蒋氏一副着急和欲言又止的表情,脸色便阴沉下来。

蒋氏不是能沉得住气的性子,她虽然对女儿文慧十分失望,但还是会为对方的前程担忧的,见柳姑老爷只见了几个庶女、侄女,再问候了文娴,对未过门的儿媳文慧竟是一句都没提起,莫非是要毁婚了?她着急地看向婆母与丈夫,见他们都没什么表示,便忍不住开口道:“五丫头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大夫说她明儿就能下地了呢六丫头的风寒也都好了…”顾大老爷一个凌厉的眼神甩了过去,她张张嘴,不甘不愿地住了口。

柳姑老爷仿佛没听清楚似的,只是微笑着点头:“那就好。”却没了下文。柳顾氏则向母亲递了个眼色,于老夫人会意地命蒋氏:“把孩子们都带下去吧,吩咐厨房治两桌席面,今儿留姑老爷在咱们家好好喝一杯。”

柳姑老爷没有异意,顾大老爷的眼神又甩了过来,蒋氏心中酸楚,却还是不得不领着文怡姐妹三人行过礼退了出去。

才出门,文雅便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只是被蒋氏狠狠地瞪了一眼,方才收敛了些。文怡倒是与蒋氏相处得不错,温言相劝:“伯母别太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底是骨肉至亲,况且这次也不能完全算是六姐姐的错。”蒋氏感激地看着她道:“好孩子,难为你这般懂事,可惜我竟没福气,没一个象你这么懂事的女儿…那个孽障,若不是我亲生的骨肉,我真狠不得…”咬咬牙,没说下去,却红了眼圈,低头抹起泪来。

文怡见廊下婆子丫头们都悄悄探头来看,忙对蒋氏道:“伯母别伤心了,不是还要安排午饭么?您忙去吧,我们姐妹自行回房就行了。”

蒋氏一边抹泪一边点头:“好孩子,你们去吧。”然后叫过廊下侍候的古嬷嬷与刘嬷嬷,嘱咐起午宴的安排来。

文雅调头走了,而文怡则自行带着文娟回转,心中猜测着今日这番没头没脑的拜见,究竟是怎么回事?柳姑父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此时,屋里的于老夫人与顾大老爷两人,却正处于震惊之中:“什么?”

柳姑老爷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京城中流言四起,两个内侄女儿的闺誉都受到了极大的损害,怕是日后许婚不易了吧?此事的实情到底如何,只有几个亲身经历过的孩子知道,但是宁哥儿与素姐儿是一个说法,六侄女儿却又是另一个说法,叫人弄不清楚,到底哪一个说法才是对的然而不管谁是谁非,五侄女儿却是无辜受累的那一个,为此还失了一门好姻缘。她年纪略长,本来就已经失过一门亲事,经过此事,日后姻缘越发不利了。说到底,这都是我们家宁哥儿处事不周到的缘故。”

顾大老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怎能这么说呢?不过是意外罢了,外甥原也是好意…”侄女儿今后许婚确是不易,但是…如果自家女儿失去这门亲事,日后就更加许婚不易了

柳姑老爷却似乎十分坚决地把责任揽到自家儿子身上:“你这话虽是好意,但我已经问过两个孩子了,当时宁哥儿拦在最前头,提防那马撞过来,只知道六侄女儿就在身后,因此匆忙间一听到她的惊呼,便以为她遇到了危险,转身瞥见有人撞过来,生怕她摔着了,就张开双手抱了上去,摔到地上后,才发现…”顿了顿,“他当时也懵了,可这原不过是意外罢了。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愣在那里不放手,致使事情引来多人围观…他要救助姐妹,原是好事,可是事后处置不力,当然就是他的错了若是他没糊涂,趁着众人还没留意到时,放开五侄女,他们顶多就是狼狈一些,叫人笑话两句罢了,哪里会有今日这番尴尬情形?我在家已经教训了他几句,他也知道自己错了。可仅仅知错是不够的,还要尽可能去弥补这一错处才是”

顾大老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我家慧丫头…已经跟宁哥儿定亲了信物还在我们手上呢”

“就是为这个我才烦恼了这么多天。”柳姑老爷叹了口气,随即露出大义凛然之色,“然我不能坐视自家孩子犯下大错而不顾宁哥儿一时不慎,致使五侄女终身无靠,他就该负起责任来两个孩子的年岁原本也没差多少,正可匹配。虽说宁哥儿原本跟六侄女儿是定下亲事的,但两个丫头本是姐妹,我们柳顾两家联姻,倒不一定只限于六侄女儿。再说,以六侄女儿的家世、容貌、才情…再寻一门好姻缘,也是极容易的。我家那个混小子,原就配不上她,若不是岳母大人疼他,又怎会许了这门亲事呢?倒是五侄女儿更可怜些,两家本是至亲,我又怎能看着孩子无辜受苦?”

他说的固然是好话,然而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文慧的名声比文娴只会更差,如今就算是回老家寻亲事都不成了

顾大老爷心中暗暗抱怨,同样是顾柳联姻,但弟弟的女儿嫁进柳家,对自己却未必有多大助力,更别说弟弟只是进士,五侄女又出了这么一桩变故,这门亲事成了,柳家反倒能得一个宽仁君子的好名声,自家却要吃哑巴亏,日后顾家就算有求于柳家,也未必能说得上话

于老夫人则阴沉着脸,没吭声。文娴文慧都是她的亲孙女,她倒是能一碗水端平的,只是文慧越大越胡闹,让她多少有些厌烦了,此时她更希望能保住文娴。若不是当初离开老家时,她已经放出话去,说要给大孙女儿寻一门好亲事,她还可以把孩子送回平阳去另寻人家,如今这样回去却太没脸了。不过,若事情实在不得已,舍了这点脸面,倒也不是不行。但如果文娴能在京城找到好亲事,自然更理想了至于文慧,等到这孩子真正懂事的时候,她再原谅也不迟,只是可惜以后无论是京城还是平阳,都找不到愿意娶文慧的上好人家了。

这么想着,她又记起了上京路上遇见的归海罗氏,沉思起来。

文怡不知道罗家又被人惦记上了,午饭前她收到了罗四太太派人送来的条子,上头是罗明敏的字迹,写着柳东行今早参加武会试,考的是弓马,非常顺利,因担心她惦记,便特地捎了个信来。

文怡看得又是心喜,又是脸红,听到冬葵在门外打招呼:“如意姐姐怎么过来了?”她忙将纸条收好了,整理一下衣裳,起身笑着迎了出去。

如意是给她带好消息来的:“柳姑老爷和姑太太已经跟老太太与大老爷商议过了,说是过几天等东行少爷武会试考毕,就给他与九小姐办小定礼,等这事儿完了,还要给东宁少爷与五小姐定亲呢”

文怡闻言,先是一喜,继而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虽然早知道文慧的婚事可能会有变故,但这姐妹易嫁…也未免太离谱了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冠冕堂皇

文怡咋闻此信,也顾不得详问自只的小定礼了,忙将如意拉进里间,又给冬葵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守在门口口

文怡压低声音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说是因为不满六姐姐在路王府赏花会上的不慎之举,退亲也就罢了,怎的却是要改聘五姐姐?!”文娴与柳东宁…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

如意低声答道:“奴婢们也想不明白呢,老太太和大老爷听到柳姑老爷这么说,也都大吃一惊。柳姑老爷说,当时在路王府的花园里,

表姐妹遇险,东宁表少爷出手救助,本是好意,但事后却举止失措,把事情闹大了,也连累了五小姐的闺誉,致使五小姐终身无靠。

这是他的错处,就该加以弥补的。六小姐闺名尚好,家世容貌才情都上佳,日后要另寻亲事,也不是难事,可五小姐却是无辜受到了连

累。因柳顾两家是至亲,柳姑老爷不忍亲戚家的孩子受苦,因此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文帖听得无语。柳姑父与侍郎府从前关系如何,她不知道,但就她入京后的这几个月的经历来着,除了三姑母柳顾氏偶尔还会上门给母亲请安外,柳姑父就几乎没进过顾家的大门!对顾家的儿女们,更是不见有何关心之处。文怡还没忘记,他为了打压柳东个甚至不顾自己

这个内族侄女的名誉,不惜毁婚!这样的人,真的会为了内侄女的闺誉着想,就把人娶回来做嫡长媳吗?!

如意说,他认为文慧“闺名尚好,家世容貌才情都上佳,日后要另寻亲事,也不是难事”,可文慧的闺誉比起文娴只会更差!况且当时在场的人里,除了那个出言无礼的佟小姐,以及郑丽君等一干不怀好意的人之外,都知道文娴只是被文慧推倒,本身并无错处。外头的流

言传得这样厉害,心里明白的人不说出来,倒还罢了,却不至于因为这些谣言便认为文娴品行不端。而且文娴自小是在平阳长大的,平阳与京城这隔干里,大不了她回老家另寻亲事就是了,虽然路王府小王孙那样的好对象是不可再得了,但欲求一品行瑞正、身家清白的书香人家子弟,却也不是难事,哪里就到了终身无靠的地步?或许嫁得离家里人近些,她将来的日子还能过得更好呢!

相比之下,文慧的麻烦无疑更多。她本在平阳出过一回事,虽然为了顾氏一族的名声,族长严会族人不得将此事外传,但好好的一个嫡女被送进家庵清修,还是出身自族内最显赫的一房,任谁都会觉得有古怪的。加上平阳一地的名门望族,基本都与顾家世代联姻,多少会听到些风声,但若是找没有亲戚关系的富贵人家,门第又差了一层,大伯父大伯母恐怕拉不下这个脸。本来还想着她回京城后,凭着一向的美貌与才气之名,还能攀上一门好亲,如会却闹出这么一桩丑闻!外头流言纷纷,听说的人除却少数认为她过于愚笨中了姐妹的算计以外,多数人不是说她心头高、趋炎附势,就是说她不知孝梯,违逆父母之命,又或是心地不仁,也有人说她枉妄自大、日无下尘,又不合群,甚至还有人重新将她与郑丽君联系到一起,月郑丽君的那桩丑闻以及两人过去的蜜友关系来证明她也不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女孩”,…等等等等。不管别人是否相信文慧的无辜,名声到底是坏了,但几是知礼的高门大户,都不可能接纳她这样的媳妇;而略次一等的人家,还要考虑她的为人行事是否适合自家门风,嫁进门后是否会给婆家带来祸事;再次一等的…她愿意接受么?侍郎府又愿意接受么?

由此可见,若给日后许婚不易,文慧比文娴更困难些,柳姑父却舍文慧而改聘文娴,怕也是趋利避害之举吧?偏他口口声声,都说成是为了弥补自家儿子无意中犯下的过错,更是把那一桩“意外…一再淡化,只说成是柳东宁好意救助表姐妹,无意中就将那传言中最不堪的“姐妹争夫“嫌疑给抹掉了。文娴论父母家世比文慧要差许多,落在外人眼中,大概会觉得柳家不重出身门第,行事宽厚仁善吧?

可不是么?本来就是好意相助的,不想出了意外,无意中连累了别人的名声,为了弥补,就把家世比自家差许多的女孩儿娶进门做嫡长媳,真真是仁义君子!

这件婚事一旦传出去了,不管文娴、文慧姐妹俩谁是谁非,也不管别人怎么着待柳东宁当时的“糊涂“举动,对柳家肯定是只有好话的!而文慧呢?名声只会更坏;文娴呢?若是嫁进柳家后,规规矩矩、安安份份,倒还罢了,但几有一点不足之处,别人都只会说她不知感恩,不懂惜福!她就算吃了再多的苦头,受了再多的委屈,也没有立场申诉一二。至于顾家,更是不可能为她出头,因为他们在这件婚事上,是“占了便宜”的!

文怡回想起前世随师父云游各地时经历过的事,心情越发沉重了。

她记得她们当时路过一个小镇时,便曾经见过一家所谓的“读书人家”,听说祖上曾出过举人,这一代的独子也是个童生,因此这家人在镇上是数一数二的名门。他家本来给独子聘了邻镇一个教书先生家的女儿为妻,还未成婚,这独子便中了秀才,于是他父母便开始嫌弃那未过门的媳妇配不上儿子了。后来不知怎的,那家女儿被人发现给年方九岁的表弟做了一身新衣裳,他家便开姑数落她不守礼仪规矩,只是他家儿子的老师觉得主动退婚有失信义,名声不好听,他家便只好改口说尽管对方不守礼,但自家还是守信君子,让儿子娶了她过门。乡人无不称赞。可惜好景不长,那新媳妇进门一年,便陆陆使使有许多坏名声传出来,即便娘家人都为她抱屈,却因她婆家名声太好,不敢出头,于是那新媳妇没两年就被折腾死了。她死后那家独子在人前表现得伤心不巳,反倒还得了美名,第二年还续娶了一个美貌的富家干金,听说就是冲着他家那“守信、深情”的名声去的。

文怡当时随师父寄单的庵堂,就在那新媳妇娘家旁边,庵中众人都亲眼目睹了她向娘家人哭诉的情形,明明她在婆家被当成丫环一样天天做活,饭吃不饱,觉睡不好,稍稍有一子点不乐意,就被罚去跑堂屋,病了也没人请大夫来瞧,娘家人却连替她说一句话都不敢,甚至不顾她哭诉,硬要催她出门回婆家。

她丈夫只知道委日出门吃喝玩乐,在家就跟丫环调情,功课都顾不上了,她略劝一劝,巴掌拳头都要上身,因传在别人着不见的地方,故而外人都不知道,婆家还要在外人面前说她如何不孝不恭。只可惜她口中的婆家,与乡人心中“名门大户”、“道德君子”的形象差得太这了,没人肯相信,甚至在她死后,婆家所在镇上的人还要说她“没福气”,“如此不孝的媳妇配不上夫婿如此抬举”。

文怡回想起这个新媳妇的遭遇,越发觉得柳姑父不怀好意了。他的理由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为了让柳家的名声不会受这桩婚事的影响,恐怕就顾不得顾家的名声了吧?

这样的长辈真叫人生气!文怡想起自己将来嫁给柳东行后,同样接脱不了这个长辈,更都闷了。

如意见她脸色不好,想了想“小心问:“九小姐,您的小定礼总算要定下来了,您不高兴么?”

文怡叹了口气,勉强笑道:“固然是高兴的,只是…我怕五姐姐跟柳家表哥的婚事传了出去,咱们顾家的名声会受影响呢!六姐姐”,…名声就更坏了。如意姑娘,你在大伯祖母跟前侍候.不妨略提醒她老人家一声,万不可为了保住这门亲事,便放任柳家人在外头…说些不利于咱们顾家的话,哪怕是中伤六姐姐的,也不好。”

如意吃了一惊,忙点头应下:“奴婢知道了。”顿了顿,“九小姐,奴婢方才还听到老太太跟大老爷说,五小姐的婚期就定在五月呢,因她年纪为长,接理说是应该先定亲的,但是””,她偷偷瞥了文怡一眼,抿嘴笑道:“但是柳家那头,却是东行少爷为长。柳姑老爷与姑太太的意思,是先给东行少爷与九小姐办小定礼,然后再给东宁少爷与五小姐定亲,但是婚事就给东宁少爷先办。老太太巳经答应了会立时送信回平阳,将二老爷二太太请过来,给五小姐送嫁呢!”

文怡微微皱了缺眉,点头道:“我知道了。”她的年纪比较小,婚事延后也是常理,更何况她本是顾家六房的女儿,为了定亲才上京的,万没有在祖母不在场的时候,从长房出嫁的道理。而文娴出嫁的日子定得这么早…莫非是为了防止夜长梦多?

文怡暗暗叹了口气。与柳东行的亲事总算能定下来了,这固然是让她放下了心中大石,然而未来夫家门风如此…她又忍不住难过起来。

更何况,文娴的终身是有着落了,文慧又该怎么办?

文慧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这一回,是蒋氏亲自告诉她的。

蒋氏又是哭,又是为女儿伤心,还写了文慧好半日,埋怨她一再闯祸,把好好的一门亲事给弄没了,白白便宜了文娴。自己这个母亲,为她操碎了心,到头来,还被她连累接了婆母丈夫好半天教训,若不是碍着侍郎府要娶长媳,又要为文娴送嫁,不能没有当家主母出面,

恐怕这管家大权就要回到余姨娘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