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童忙躬身应是,退了下去,反手关上了门。

柳东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

柳复咳了两声,和蔼地笑道:“你我叔侄说来也有些日子没见了,你要去康南赴任,行李都收拾好了么?京里的事务一定要安置妥当再走啊,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跟二叔说。我们总归是一家人,不管从前有什么矛盾,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了,不要再放在心上。”

柳东行笑了笑,瞥了他一眼:“二叔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这些场面话实在是没意思,你我心里都清楚得很,以往的矛盾,在今日之后,确实已经是过眼云烟了。”如今他名分已正,夫妻恩爱,前程远大,根本就没必要再理会这些小人。

柳复脸色变了变,又闷闷地咳了一声。他毕竟是久在朝为官的人,心有城府,很快又挤出一个笑容来:“你这孩子真是的...我知道你对我和你二婶心里有怨。实话说,我一直忙于公事,少有过问家里的时候,你二婶待你不好,是她的不是,你有怨言也是常理。我今儿就替你二婶给你赔不是了,你就看在她老糊涂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吧?”

柳东行嗤笑一声,面带嘲色地看向柳复:“二叔,您有话还是直说吧,您老人家实在是不适合说笑话。”

柳复面色僵了僵,再次笑道:“确实,我过去也有不对的地方,实在是太疏忽了,只顾着公事,对自家子侄们却漠不关心。宁哥儿那孩子是我亲骨肉,我还由得他母亲把他教养成如今这个样子,你是侄儿,自然又再远一些。因此我如今才会用心去栽培俊儿他们兄弟,只盼着他们不要再走上兄长的老路.....”

柳东行收了笑:“二叔,若您把我叫进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那我还是就此告辞吧。侄儿如今不比以往了,忙得很,哪里有空与人闲磕牙话当年?!”说罢就要起身。

“你......”柳复沉了沉脸色,努力忍住气,“你就这般拿大么?!好歹我也是你叔叔,是你的长辈!别说你如今不过是个从四品的武官,即便是官居一品,封侯拜相,你也是柳家的子孙!在我面前,还是不要太嚣张的好!”

柳东行笑着拍了拍手:“说得好,二叔,这番话才是你真正想说的。咱们叔侄俩从来就不适合亲亲热热地说话,你要在我跟前摆亲切长者的款儿,才叫人恶心呢!”说罢笑容一收,冷冷地盯着对方:“到底是什么事?别吞吞吐吐的了。您老是什么性情?若不是逼不得已,即便世间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姨娘养的,也不会亲口承认。你肯下这个决心,必有缘故,侄儿看在祖父的面上,会洗耳恭听的!”

柳复的脸色瞬间黑了,双手青筋直暴,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面上再次浮现出和蔼亲切的笑容,却因为略嫌扭曲而显得十分不自然,只是他本人并未发现这一点:“罢了罢了,你这孩子心里怨气太重,这一时半会儿的,想必也没那么容易回转过来,等日子长了,你自然会明白二叔的真心。”他随手捧起茶碗,想喝一口,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因为怒极而不停地颤抖了,连忙重新将茶碗放下,迅速看了柳东行一眼。

柳东行不动声色,非常淡定地捧起茶碗喝了一口,瞥他一眼:“二叔身上不好么?那可得请大夫来瞧瞧啊,您年纪也不小了,可要多多保重。”

柳复暗暗握拳,骨节噼啪声都传到柳东行耳中了,他却当没听见似的,漫不经心地问:“二叔特地找我来,是要商议什么事?是不是跟我要去康南有关?”他实在是不耐烦再任由对方兜圈子了,索性主动提起。

柳复被他一句话惊醒,立时反应过来,不由得暗暗后悔,怎的因为侄儿几句撩拨的话,便把正事给忘了呢?忙收敛了怒色,轻咳两声,低头定了定神,再重新抬起头来,一脸诚恳地说:“行哥儿你倒是猜着了一半,不过其实也不能算是关系很大。我听说你得了这项任命,几乎是不敢置信的。康南驻将....唉,你年纪轻不晓事,不知道这个位置是什么来头,只当升了官就是大喜,如此糊里糊涂的,只怕等你回过味来,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柳东行挑挑眉:“哦?二叔此话怎讲?”心里却已经猜到他会说什么了。

柳复立时肃正了神色,上身微微倾向柳东行,声音也特地压低了:“康南那个地方,早年原是没有驻军所的,是在先代康王的藩地被定在那里以后,才以剿匪的名义,在那里建了个驻军所。历代的驻将只有一个职责,那就是监视与遏制康王府!你可知道?”

柳东行笑笑:“自然知道。二叔也太小看我了,真当我是傻子么?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柳复忍了忍气,继续说:“你既知道,怎的还不明白?如今已经没有康王府了!”他睁大了双眼:“那个驻军所,根本就没了用处。你也知道,康城北边的平阴附近,也有一个驻军所,两所相隔不到三百里,那一带又向来富庶平和,养那么多闲极无事的士兵作甚?!眼下倒还罢了,只怕再过两三年,朝廷便要废掉其中一个驻军所。平阳平阴才遭了匪劫,又有太平山匪的余波,为了稳固大局,只怕十年内都不会有人抽走那里的兵力的,那被牺牲的,也就只有康南驻军所!你不过是个年轻小将,虽然立了功,却只是一时风光,过得两年,还有谁记得你?到时候,你没了去处,回到京里,好位置都叫别人占走了,那时该怎么办?!我听说当初像刚中武进士时,便叫人算计了,才会被派到战场上,这一回,是不是又有人在暗算你?”

柳东行不以为意,只是问:“是么?那不知二叔有什么应对之法?”

柳复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如今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我忽然泼你的冷水,你定是不信的。但你好歹也是我们柳家儿孙,我身为你的亲叔叔,难道还能眼看着你前途尽丧不成?!再怎么说,你有出息,也是我们柳家的光彩。”

他自嘲地笑笑:“从前我就怕你出了头,会叫人顺藤摸瓜,打听到我的出身,连带的引来别人的嘲笑。但我如今已经知道自己糊涂了,哪怕是拼着丢了脸面,也要为你正名,让你能堂堂正正的站在官场上,因为你是眼下我们柳家年轻一辈甲最有前途的一个,而我......已经老了!”

柳东行瞥了他一眼:“二叔实在是用心良苦,不过您请放心吧,圣上已经册封了祖母的诰命,我升官后,又给父亲与母亲添了体面,我会堂堂正正站在官场上的。至于柳家年轻一辈里头......不是还有宁弟么?我听说宁弟有意要下场一试啊,即便宁弟不行,不也还有俊哥儿?

他虽是个庶出的,但有二叔这个好榜样,相信将来也会前途不可限量的。”

柳复再次手背暴青筋脸上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了:“柳东行!你不要太过分了!便是往日有什么怨气,今日祭祖过后,你也占尽风光了。我到底是你的长辈,你说话不要太嚣张!”

柳东行脸色一沉:“我的话哪里过分了?即便没有今天的仪式,世人也知道我是柳家长房长子嫡别,二叔也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何必到我面前抢功?!再说,在小祠堂里祭祖,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么?我本来就打算赴任前先回恒安老家祭祖的。那里才是正经祠堂呢!二叔,我再说一遍,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侄儿没那闲情逸致陪你聊家常!”

柳复气得拍桌:“谁跟你聊家常了?!我方才不是说清楚了?你这官职有问题!”顷“有没有问题,那不是我该管的。”柳东行很是冷淡,“二叔若是对朝廷的任命有何不满,只管跟圣上说去!”

柳复一窒,默了默,才忍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最好。”柳东行站起身,盯了他好几眼,忽然笑了笑,“二叔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会不知道我被派到康南去是做什么的么?即便原本不知道,也该听说东宫召见我两回了。说实话,朝廷忽然间册封祖母,本身就不寻常,其中的意味,别人不明白,二叔与我却是明白的。我既得了好处,又深受圣上知遇之恩,自然就该忠君之事了。二叔难道不是最应该明白这一点的人么?”

柳复的脸色刹时白了一白,竟有些不敢直视柳东行了,嘴里却还要强辩:“胡说些什么?我当然明白了,圣上对我有知遇之恩,又有多年君臣情份,我自然是最忠君不过的了。”

“那就好。”柳东行的目光十分意味深长,“只要二叔牢牢记住这一点,那即便眼下沉寂一时,也不会有大碍的,怕就怕您老人家聪明反被聪明误,听信了不该听信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那可就谁也救不了你了!”

他话音刚落,便抽身走人,柳复却脸色大变,立时起身拦住他,双眼紧盯着他的脸:“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了!”莫非....莫非......是谁走漏了风声?!

柳东行看着他青白的脸色,心中一阵快意,便凑近他,压低了声音:“二叔,你忘了我曾经给什么衙门当过差么?你怎么就这样糊涂呢?就算摒退了一两个耳目,你又怎知道没有第三个?圣上是病了,可太子却不是吃素的,你当自己真能瞒得了人?!”他特地朝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柳复手上一颤,心里明白了,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说服柳东行的理由,此时却连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满脑子都是皇帝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这件事。

柳东行却仿佛还嫌不足似的,凑得更近了些,声音也更低了些:“二叔可千万别犯傻,要对那些人做什么。

上头可看得一清二楚呢!实话说,那边虽跟你有亲,多年来也不见得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犯得养为一句空话冒此天大风险么?若是事情不成,那可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柳复满头大汗地抓紧了柳东行:“行哥儿,你....你不能就这样撒手啊!你也是柳家子弟,这种事......这种事...你是脱不了干系的!”

柳东行笑笑:“二叔,我又不傻,我如今受命驻守康南,就代表着圣上信任我。我只要跟你们扯清关系,不但不会受连累,反而还会前途无量!”他叹了口气,“将来柳家的名声,怕是只能靠侄儿来挽救了!”

柳复的脸色已经白到象死人一般了,手上更加用力抓紧了柳东行:“行哥儿...就当是看在你祖父的份上......救救二叔吧!”

柳东行一挑眉:“二叔这话糊涂,事情是您自个儿做下的,上头又已经知道了,侄儿哪里还能救你?”

“你可以的!”柳复盯紧了他,“只要你跟通政司那边打声招呼,就说...就说...”咬咬牙,“我可以为他们打探消息!只要那边传信过来,无论是什么信,我都会全部告诉他们!”他神情忽地一松,仿佛找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脸上也有了喜意:“没错,为了圣上,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要圣上肯信我,他一定会知道,我仍旧是对他最忠心的人!”

柳东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二叔,上头既然已经知道了,便是您主动投诚,在圣上看来,也不过是为了脱罪罢了,您真当圣上老糊涂了么?”

柳复脸色又是一变,再次紧张起来:“那该怎么办?!我......我......”不由得眼圈一红:“我已经没办法了....”说完便跌落椅中,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几岁。

柳东行心中大快,面上却半点不露,反而一脸诚恳地低声劝他:“二叔,已经到了这份上,你不管做什么,都很难逃脱了。你向朝廷投诚,固然是好的,但....东平王乃是圣上亲弟,太后仍在,断不会容许圣上伤他性命,顶多就是削了藩地,迁回京城居住。到时候,他知道是你搞的鬼,哪里还能容你?只需在太后面前说几句话,即便圣上信得过你,也不会再用你了。”

柳复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垂下了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真的不明白,明明。。。。他行事已经十分小心了!

柳东行掩下嘴角的一抹笑意,凑近了几分:“二叔,不如......您辞官吧?”

柳复猛地抬头看他。

柳东行继续道:“辞了官,再回老家去,圣上便知道你跟那边不是一伙的,那边也不会再逼你做什么了。姑姑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跟圣上几十年君臣情份,如今你连亲妹妹都舍了,他还会再为难你么?”

柳复的眼睛渐渐重新亮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夫妻反目

文怡坐在上房里,端着一张笑脸陪柳顾氏与文娴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家常,心思却早就飞到书房去了。不过柳顾氏自有心事,倒也没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倒是文娴,本来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立在柳顾氏身边侍候,见此情形,心里就开始不舒服了。她可是姐姐,又是这个家未来的主母,为什么她要站着,妹妹文怡却可以安坐在侧?

于是她勉强挤出一个笑,仿佛无意间提起般:“九妹妹可都收拾好行李了?听说你们快要起程了吧?是要带着六叔祖母一块回去么?”不等文怡回答,她便鼻顾自地说:“说得也是,她老人家在京里待得够久了,再待下去,天儿转冷,老人家未必经得住。便是祖母那边,我也打算劝她回老家去过冬呢。平阳可比京城暖和多了。”

文怡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实答道:“祖母打算先走,相公和我南下途中还要转去恒安老家祭祖扫墓,她老人家怕路上颠簸,因此说好了要先坐船走。大伯祖母也要走么?先前倒是不曾听说。”她还以为于老夫人会一直待到顾二老爷得授官职呢。

文娴脸色变了一变,不等她开口,柳顾氏已先插了嘴:“宁哥儿媳妇,你祖母并没说要回去,这话是从哪儿说起呀?!你父亲的官职还没着落呢,再说,你几个妹妹也都还未定下亲事,怎能这么快就回去?”

文娴咬了咬唇,勉强笑道:“媳妇儿只是担心祖母的身体,从前在平阳时,每逢冬天,祖母就总是无精打采的,三天两头身上不好,屋子都不敢出,今年来了京城,怕会更受不住寒气。至于父亲的官职,不是还有伯父在么?妹妹们的婚事也可请伯母做主,或是索性回平阳去找也行。十妹妹要在京里说亲,恐怕还不如在老家方便呢。”

文怡皱了皱眉,瞥了她一眼:“十妹妹的婚事,前些日子二伯母曾找过我帮着打听,我已经捎信过去了,倒是不曾听说下文。若是照着二伯母的意思,十妹妹要在京里说亲,也不是什么难事。”

文娴有些不自在地道:“啊,是那件事啊?辛苦九妹妹了,不过那连家门第着实不高,太太虽然有意,但祖母和父亲都是反对的,自然也就没有下文了,听说最近正给十妹妹另寻人家呢。”接着她又问:“九妹妹与九妹夫还要回但安么?可我听说朝廷有旨意,让九妹夫尽快赴任的,会不会耽误行程?祭祖之事,今日已经办过了,族里也有人照应先人墓地,九妹妹与九妹夫何需担心?”文娴一副苦口婆心的神情:“朝廷将重责大任交托到九妹夫手上,是对九妹夫的信任,你们万不可因私忘公啊!”

文怡听得心中一阵腻歪,不由得微微冷笑:“二弟妹多虑了,相公与我已经算过日子,不会耽误时日的。虽然今日在这府里已经祭过祖母,但这里的小祠堂不过是权宜之地,正经的柳家祠堂是恒安那座。

相公自高中武举之后,还不曾祭拜过先人呢,先前因为有战事,倒也罢了,如今有了空闲,还不向先人告祭,未免有不孝的嫌疑。更何况,我自嫁进柳家,也不曾拜过祠堂正名,柳氏一族的族规,不是二叔与族中长辈商议后定下的么?我们做小辈的怎能公然违反呢?”说到这里,她歪头看了文娴一眼:“二弟与二弟妹不打算回恒安去拜祠堂么?

这恐怕不大好吧?”

文娴脸上的表情快要绷不住了,甚至有些失态:“你......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别忘了,公公的族长是族人公推的,相公的宗子之位也是族人公认的!就算你们如今风光了,回去祭了祖,也动摇不了我相公的地位!”

文怡微微一笑:“二弟妹想到哪里去了?子孙后人有了出息,便回老家祭拜先祖,为先人扫墓,这不是名正言顺的么?那什么族长宗子的,又与我们什么相干?”

文娴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之色:“你..你是说你们不打算争宗子之位?为什么?!”那可是一族之嫡长!若不是为了争这个,柳东行何必非要给自己的祖母与父母正名呢?

文怡嘴角略带嘲意:“二弟妹好糊涂,相公如今身负重责,将要前往康南驻守,公务军务忙个不停,哪里还有功夫料理族务?再说了,这族长在外当官,族务无人料理的坏处,二弟妹本该最清楚不过才是,明知道其中弊端,又为何问我们不这么做呢?”她叹了口气:“二弟倒是难得的清闲,这族中的俗务,就请二弟二弟妹多费心吧,可别辜负了族人们的一片厚望啊!”

文娴眼中几乎是狂喜。只要柳东行不争,柳东宁的地位便当真稳如泰山了!

文怡看着她的神色,心中不由得暗暗摇头。如果精神都放到族务上去,柳东宁哪里还有功夫去读书科举?只怕一辈子都出不了头,还随时有可能被庶弟踩在脚下。文娴怎的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难道是因为她长年看着继母名不正言不顺地料理着顾氏族务,所以心中对这族长宗子的名分便格外看重?

文怡又转向柳顾氏,心里觉得有几分怪异。今日后者格外的安静,除了先前说过几句话外,便只是任由媳妇与她拌嘴,整个人仿佛无精打采的,到底是怎么了?

就在这时,柳复与柳东行一前一后地回来了。前者面色苍白,略带恢悴,但是眼神却很亮,倒不象是生气的模样,说话时偶尔回头看柳东行,眼里居然还带着几分慈爱与感激。倒是柳东行面无表情,无论柳复如何亲切,他都只是淡淡的,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柳顾氏与文娴见状,神色间都略有些不满,但是柳复却奇异地毫不在乎,仍旧笑得亲切和蔼,叫文怡心里无比别扭。

柳东行并未多说什么,略寒暄几句,便带着文怡告辞了,临走前又再看了柳复一眼:“二叔,事关重大,您心里可千万要稳住了,不可轻信他人,更不可摇摆不定。”

柳复神色一肃,重重点了点头:“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文怡等人都对他们的话感到茫然不解,还来不及多问,柳东行已经拉着妻子出门去了。柳复赶紧一路送他们出二门,还不停地嘱咐许多琐事,例如:“多带点大毛衣裳,驻军所在山里,地方冷。”又或是“临走前若有军中同袍要请你吃酒,不要多吃,要小心身体。”末了还有一句:“家里产业要处置的不要贱卖了,若是一时无法出手,开个价卖给二叔,倒比卖给外人强些,等等等等。

文怡想着回家后总能从丈夫处得到答案,倒也不急,但柳顾氏与文娴却早已一头雾水了,想不出柳东行到底说了什么话,居然能令柳复态度转变。等他一回来,柳顾氏已迫不及待地问:“那臭小子都说什么了?你先前不是说有天大的好处给他,他听了以后包管再不敢对我们无礼么?”

柳复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深觉柳东行所言有理。那法子虽然痛了些,至少是免去不少灾祸。但他没心力跟妻子多说,只是转向儿媳:“去,回去跟宁哥儿说,赶紧收拾行李,尽快回恒安老家去。若有人问起,就说是要让你们回去拜祠堂的。”

文娴一愣:“公公,您这是.....”柳顾氏也道:“拜什么祠堂啊?

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

我们府里本就有祠堂,哪里还用得着回老家?不是都说好了么?明年让宁哥儿下场一试,这会儿回去了,一来一回,就得在路上耽搁一个月,太不值当了!”

“我让你们去就去,罗嗦什么?!”柳复板起脸。

柳顾氏也拉下脸来了:“若是别的事,我也就随老爷的意思了。

但关系到我们宁哥儿的前程,我可不能由得老爷胡来!我们宁哥儿是要做状元的,怎能为着老爷随心一句话,便坏了前程?!”

“做什么状元?!”柳复重重拍桌,“时势一日不稳,宁哥儿就一日不许入仕!读书在哪里不能读?回老家也是一样的!不但他们小两口要回去,我们也要回!过两日大朝会,我就去向圣上请辞。这京里的水深,金枝玉叶们也不省心,咱们家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咣当——柳顾氏大惊失色,脚下后退一步,无意中撞掉了桌上的茶碗,但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飞快地上前抓住丈夫:“老爷您在说什么呀?!好好的,为什么要辞官?!”文娴目瞪口呆地看着柳复,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柳复不耐烦地拂开妻子的手:“跟你说不清楚,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就好。”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件事,“不但要收拾宁哥儿两口子的东西,俊哥儿和乔哥儿的,还有......茵姐儿和白姨娘的也一并收拾了,让他们尽快回恒安。你带着素姐儿,还有桂香,留下来陪我把府里的事料理完了再走。最近外头不太平,你就少出门了,你娘家那边也少去几回,免得节外生枝。”

柳顾氏尖声高叫:“不行!你要给我说明白了!好好的为什么要辞官?!”

柳复飞快地看了门外一眼,便回头瞪她:“说了你也不明白,只管照我的话做就行了,罗嗦什么?!若不是你,哪里有这许多麻烦?!

你若是要在这时候跟我赌气,我也用不着你办事了!”说罢扬声便叫:“去,把白姨娘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