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里丁的一声,立刻警觉了起来,难道说…他听出什么不对劲了?!

“你让我想想,”深海的眉毛皱着,看着我的目光里隐隐地带着一丝不确定,“你什么话也别说,先让我想想。”

迦南

我到底也没敢问他要想些什么,又怕说多了反而会引他怀疑,只好拽了本杂志靠在一边心不在焉地乱翻。沉默片刻,深海突然问我,“东西是送来的?”

我微微一愣。他到底还是知道了,看来我对自己大脑的控制并不如我所希望的那么强。不过…我心里除了沮丧竟然诡异地高兴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令我担忧的话题总算可以正大光明地拐到另外一个方向上去了。

“他人呢?”深海又问。

我摇摇头,“大概回去了吧。”

“你没有请他过来坐一坐?”深海的语气很平淡,可是听起来却让人觉得他的话里有那么几分责备的味道。

“我为什么要请他过来坐?”我不解地反问他。与此同时,心头涌起一种很委屈的感觉,“他现在给夜鲨当跟班,跟咱们不能算是一伙了吧?”

深海抬起眼凝望着我,墨蓝色的眼瞳里慢慢地漾起了一丝微弱的笑意,“你这是不是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跑题了,”我翻着杂志,心头微妙的不悦还没有完全退下去,“貌似你刚才在说迦南。”

深海应该是感应到了我情绪的变化,一言不发地把我搂过去,小心翼翼地亲了亲我的脸,“我想你对他有一些误解,茉茉。迦南的情况和阿摩长老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本来是打算好好提问的,可是问出来的话怎么听都像在赌气。我发现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就算知道亲眼看到的情况也有可能跟真相有偏差,但我还是宁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和阿摩不一样,”深海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黑鸦鸦的,活像两排扎得很密实的小篱笆,严严实实地这挡住了他眼中略显复杂的神色,“迦南的年纪比我小,他很聪明。小的时候,他学什么东西都比别的族人快一步。不过,长老们始终不是很喜欢他,他们认为他…”他停了下来,微微蹙起眉头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表达他的意思。

“骄傲?”我提示他,“不专心?”

深海摇了摇头,表情柔和得像在讲述一个受自己宠爱的小孩子,“长老们觉得他太心急了,他们更喜欢沉得住气的人。”

我点了点头,心中若有所悟。想来这样的状况会令那个聪明的孩子感到不服气,他急于得到长辈们的承认。可是,他越是想要表现自己,事情反而越是糟糕。慢慢的,他也许会变得心怀不满,想要做点什么大事情来向长辈们证明自己的能力。从这个角度来考虑,莫非…迦南也想取到这半块月光石?!

“你想的太多了,茉茉。”深海笑了起来,“迦南其实还是个孩子,他不喜欢一直留在栖息地,他喜欢出任务,喜欢到陆地上来,他觉得陆地上的生活刺激又有趣。玛莎来找我的那一次,他是跟着玛莎偷偷溜出来的。”

深海的话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虽然在甜品店里,我一逗他他就变脸,一副很容易被骗倒的样子,但我还是很难把他看成是一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年。

“我们这个族类从感情上讲是很冷淡的。”深海又说:“除了要照顾好自己的伴侣,出任务的时候要和同伴们互相配合,平常时候有事情都是找长老,彼此之间的往来并不算密切。所以玛莎完成任务之后就没有再理会迦南,自己回去了。迦南一个人无所事事地浪荡了一段时间,然后被夜鲨给捡到了。”

“会这么巧?”我对这个情节的合理性表示怀疑。

深海把我的头发拨到耳后,笑微微地说:“也许不是巧合,不过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长老们一致认为迦南需要接受一点儿教训。”

“难道说…迦南是被族人给放弃了?”

“差不多吧,”深海苦笑了一下,“迦南并不是叛出月族之后带着什么目的去投靠夜族人,他只是不敢回去面对自己的族人罢了。他贪恋陆地上的生活,又怕寂寞,想和自己的同类在一起。”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青春期迷了路的孩子,被自己的任性困住了手脚。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和深海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夜鲨在利用他吧。”

“他会长大的。”沉默片刻,深海自言自语般说道:“他会分清楚什么东西对自己来说更加重要。”

我没有出声。对迦南这个人我并不了解,自然也就无法判断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许有一天他会幡然醒悟,带着一颗忏悔的心回到自己的族群里去。也许他会在另外的一个世界里越陷越深,最终无力自拔。不过,在最终的结果到来之前,我们还是会对浪子回头的感人桥段心存期望吧。

深海的手指滑过我的耳廓,指尖犹犹豫豫地在我的耳后按了按,听到我嘶的一声抽了口气,又连忙放开。

“真是奇怪,”深海扳过我的头,借着灯光仔仔细细地打量我耳后那个自上岸之后就自动合拢起来的器官,“几乎和我们一模一样。”

“是啊,”我不怎么在意地应道:“严德真了不起。”

深海的手指僵了一下,然后放开了我,“找个机会我带你去严德那里做个仔细的检查吧,你这个样子,我不是很放心。”

我心里微微一动,一个念头飞快地掠过脑海。

“这事儿我跟夜鲨打听过了,”我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地显得平淡,就好像在说“今晚的生菜好新鲜”那样,故意带出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夜鲨手下有几个不错的实验室,他说可以去他那里做个检查什么的,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书上都说骗人的时候要在假话里面掺点儿真话,这样就算对方有所怀疑也分不清那一句是假的。如果接下来的日子我经常会见到夜鲨的话,那无论隔得多远,深海也还是会知道的,还不如我事先给他打打预防针,免得到时候他担心。

“夜鲨?”深海果然一口否定了,“这个人我不放心。”

“没事的,”我安慰他,“只是找个知情的人做个检查罢了。我这个样子总不好去普通的医院啊,再说他的设备要比严德更齐全。”

深海皱着眉头不为所动。

“严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他的时间要留着陪米娅,我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他们呢?”

深海瞥了我一眼,紧锁的眉头似乎有所松动。

“而且我身边发生什么事你都能够看得到,”我继续给他吃定心丸,“如果我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你可以赶回来救我啊,对吧?”

深海目光复杂地望着我,微微叹了口气。

“深海?”

“你让我想想。”

“是这样的,”我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脸颊,“我一直都相信你是最最能干的一个。同时呢,你也要试着相信我。我会让自己安安全全地等着你回来。”我可不希望他因此产生某种愧疚或是自责的想法,真要是那样,我想让他快乐起来的初衷不是完全被破坏了吗?

深海凝望着我,幽蓝色的眼瞳里暗潮涌动。

“真的,”我冲他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势,希望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能够更加可信一些,“我想你大概是猜到了我有事瞒着你,那是因为这些事我自己可以解决。你一定要学着相信我,深海。我真的不希望你把我看成是一个需要你全方位保护的废物。”

我紧盯着他,生怕他会说出“我信任你,但是不信任夜鲨”之类的让我无法正面回答的话来。但深海只是闭起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抖着,好像在和自己做斗争。脑海中相通的区域里有些我看不清楚的东西在激烈地翻涌,让我本能地想要避开,不敢去深入地触碰。

“我会好好的,”我再次向他保证,“真的,你要相信我。”

深海攥紧了我的手指。双眼睁开的时候,他像是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原本的犹疑焦虑都已经变淡,专注的神色显得格外温柔。他轻轻地用手背碰了碰我的脸,用一种低柔的语调自言自语般说道:“好的,茉茉,我一定学着去…相信你。”

也许是深海的话在很大的程度上改变了我对迦南的看法,转天黄昏,当我们提着大包小包从市场回来的时候,看到家门口多出来的那位不速之客,我也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惊讶。

“来了?”深海冲他笑了笑,神态自然的好像两个小时之前刚刚见过他似的,“我们买了很新鲜的虾和螃蟹,你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迦南低着头,一言不发地从他手里接过几个塑料袋。

我忽然觉得这个人跟我印象中的形象有哪里不太一样了。第一次见他时,虽然也是跟深海坐在一起,但那时我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玛莎的身上,只记得他隔着那个女人别有用意地打量着我的眼神,不是很友好,但也说不上有多么恶意。第二次看见他是在夜鲨的车上,他和夜鲨一样板着脸,仿佛眉目之间都染上了夜鲨特有的冷森森的味道。第三次见面是在甜品店,发现他一逗就变脸,并不如他所表现的那么成熟圆滑。而此刻,他站在深海的旁边,微微垂着头的样子令他周围的气场柔和了不少,还真有了几分大家族里的幼子面对威严的长兄时的感觉。

“虾要不要煮过?”深海问他,“用加什么调料吗?”

“嗯,行啊。”迦南的神态漫不经心,但是语气里却有那么一点点迁就对方的感觉,“按你的口味来就好。”

“扇贝要不要加一点蒜蓉?”深海又问。

“行啊。”

“你喜欢的那种鱼今天市场上没有。”

“嗯,没关系。”

从这么没有营养的对话来推断,他该不是有那么一点儿害怕深海吧?还是说,因为有我这个外人在场,他们不方便说一些私密的话?

“这些东西我来收拾吧,”我冲着挤在水槽前面的两个男人摆了摆手,“你们俩可以去外面散散步。呐,北湾那边有渔船靠岸了,去看看有没有你们说的那种鱼。”

两个男人一起看着我,然后深海笑了笑,“好,那这里就都交给你了。”

我冲着他们摆了摆手,心说跟你们两个非人类一起吃饭,除了水煮就是清蒸,这么初级的烹饪方式又有什么难度可言?

迦南看着他再看看我,唇角弯了弯,无声地笑了。

“走吧,”深海带着他从厨房的后门走了出去,一前一后顺着台阶下到了沙滩上。

太阳已经慢慢地朝着海平面沉了下去,空气中雾蒙蒙的金色也因为混合了绯红与艳紫而变得更加柔和。沙滩上的人影被拉长,亲密无间地叠印在一起,仿佛从来没有分开过。

我从两个人的背影上收回视线,心里其实是有些好奇他们会交流些什么样的问题。集中注意力悄悄打探深海此刻的感觉,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平和,带着淡淡的喜悦。看样子不会如我所料的那样打起来。问题是,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心里不过一动念,听觉的触角已经不受控制地闪了过去,十分迅速地捕捉到了那两个人的交谈。

“…我觉得你是有点反应过度了。”这是深海的声音。

“也许,”这个迟疑的声音是迦南的,“但是你也知道的,他们从小就不喜欢我。如果我…”

“迦南,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做出的某些决定…”

“你指什么?夜族人的事?”

“夜族人的事只是其中之一。”

“我想…”

我猛然回过神来,一时间羞愧不已。我这是在干什么啊?居然想要偷听别人的谈话?我怎么可以做出这么卑劣的事情来?!

我懊恼地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声掩盖了一些东西,同时却让另外一些东西变得更加鲜明。我突然觉得这具身体对于大脑做出的指令反应得太迅速了,迅速的让我有些无措。我已经习惯了在脑海里左思右想之后再做出一个明确的决定,可是现在,一个模糊的、一闪而过的想法就能够让我做出最直接的反应,这让我觉得害怕。从小到大,我的反应能力从来就没有这么敏捷过。

“橄榄油、粉丝、蒜…扇贝要先洗干净…”我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手里的事情上。不管怎么说,过了明天之后我有大把的时间去心烦。现在…还是尽量让自己想点儿高兴的事吧,也许在一段时间之内我都没有机会再为他洗手作羹汤了。

我望着远处礁石上那个越来模糊的身影,胸口隐隐作痛。

还没有分开就已经很想念很想念了。

那天晚上我们待客的菜色站在一个人类的角度来看有些过于单调了,只有清水煮虾、蒜蓉扇贝、清蒸海蟹和红酒柠檬煎鳕鱼四道菜,而且这四道菜里面有两样是什么调料都不放的。为了照顾多数人的口味,剩下的两道菜调味料也都放得很轻。除了这些之外,我只准备了果汁和清酒。很多人都习惯吃虾的时候搭配布根地或Graves,但是深海只能喝一点点清酒,而迦南则表示什么酒都不能喝。这让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米娅的那瓶绝对伏特加,看来在他们的族类之中也不是每一个都能接受得了烈酒的。

深海说一些自己在陆地上闹出来的笑话,迦南则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起了诺丁山狂欢节上的彩妆游行。我发现迦南真的是很爱热闹的一个人,那样的场合如果换了是深海,恐怕会很谨慎地避开吧。

我正举着筷子臆想狂欢节上的彩妆美女向深海献花的唯美画面,就听迦南很大声地抱怨了起来,“不行啊,不行的。”

我回过神来,见深海正在抢他的杯子,迦南手里还举着筷子,恐吓似的冲着深海直比划。可是不管他怎么挣扎,深海还是夺走了他的杯子,十分干脆地倒掉果汁,斟了一点清酒进去,然后规规矩矩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来,迦南,”深海挺直了后背,用一种我在他脸上从来不曾见过的郑重神色冲着迦南举起了酒杯,“我们既然现在都坐在这里,所谓的入境随俗,我就用人类的方式来敬你了。”

迦南瞪着他,两只猫儿似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气氛突然之间变得有点诡异,就好像深海不是要他喝酒而是在逼着他去做一件他不情愿去做的事情一样。我知道有的人对酒精敏感,或者天生就极度厌恶。但这样的场合,气氛又这么好…再偷瞄一眼迦南的杯子,不过小小一口的量,哪里至于就生这么大的气呢?

深海固执地紧盯着迦南的脸,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迦南迎着他的视线,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牙齿咬着嘴唇,就好像马上要被气哭了一样。他们之间怎么看都不像是敬一口酒这么简单。

就在我走神的那么一会儿工夫,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席间原本融洽的气氛不知怎么就冷了场,这两个人似乎是真的僵住了。我正想着要不要说一句“不能喝就别勉强”或者是“我来替他”之类的话打打圆场,就听深海一字一顿地把最后的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迦南,我敬你。”

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仿佛每一个字都是用铁锤敲打出来一般。坚硬、有一点点刺耳,带着金属震颤的余音,令人莫名的就有些心惊肉跳。我犹犹豫豫地把手搭在深海的手臂上,手心里的肌肉是紧绷着的,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就好像他随时预备着要应对一场突发事故似的。

迦南飞快地扫了我一眼,低下头的时候眼圈竟微微有些发红。他一言不发地端起酒杯,仰起头一口喝干了里面的清酒,然后泄愤似的将空杯子朝着深海的脸上砸了过去。深海下意识地一躲,酒杯擦过他的脸颊重重砸在身后的墙壁上,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我彻底愣住了。而深海则像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面不改色地将大半杯清酒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无比嚣张地冲着迦南亮了亮杯底。迦南被他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抓起自己的筷子冲着桌面上重重一摔,一言不发地摔门走了。

筷子溅起来的汤汁滴在了我的胳膊上,还是温热的,可餐厅里的气氛却已经变得这么冷。我看了看深海背后的一地碎玻璃,再看看那两只东倒西歪的筷子,心里堵了什么似的,说不出的难受。在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抬起头的时候,深海也正好望过来,他脸上的表情一派恬静,眉梢眼角都染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情绪反而比白天的时候要好。这让我忍不住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有一点小小的沮丧。我想,如果换了深海是我,他一定能看出来面前的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于从感应到的一堆零星想法之中抓住最关键的线索,他还是比我更加在行。

“他生气了?”我把迦南的筷子从盘子里挑了出来,“还回来吃饭吗?”

深海笑了笑,“小孩子闹脾气的时候不要去理会他。”

“这你都懂啊,”看到他面带微笑的样子,我心里的不安也慢慢地沉静了下来,转而开始担忧起迦南的去向来,“他对这里到底熟不熟啊?”

“不要管他了,吃饭。”深海夹了一块贝肉放到我的碟子里,“我得夸夸你了,你这个菜做的特别好吃。”

“你不是不喜欢加调料的么?”

“调料的味道很淡,”深海夹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像模像样地品了品,“贝肉变得好吃了不少。”

我猜他是故意在用这块贝肉来引开话题。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他和迦南之间的矛盾,我也就打消了继续追问的念头。但是好奇心还是在心底里悄然滋长起来。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三件事

我的室友陈小慧和她的前任男友分手的时候曾经很幽怨地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你的爱人要离开,你们只剩下一天的时间在一起,你会干什么?”

当时的我一边往嘴里塞鱿鱼丝一边吊儿郎当地回答说:“拿出我所有的私房钱租一架直升机,先带着他绕这个城市飞几圈,再找个最高的大厦降落,然后坐在楼顶上先看日落再看日出,太阳出来的时候正式道别,潇洒地跟他说再见,然后各自投奔新生活。”

这个回答让陈小慧倍感困惑,“我该怎么给你定性呢?浪漫还是神经?!”

“这两个名词…有区别么?”我没心没肺地冲着她乐,说完之后还无比阴暗地在心底里补充了一句:还想甩我?便宜的你!老子非给你制造点心理阴影不可,我让你下半辈子看见高楼就犯晕,看见飞机就想吐…

回忆起这段小插曲的时候,我和深海正坐在甜品店里吃香草冰淇淋。玻璃橱窗的外面,安静的海滨小镇正懒懒地昏睡在午后明晃晃的光线里。远处的路面被晒得泛起了一层晃眼的惨白。热气袅袅上升,远处的景色都仿佛随之晃动。

安闲的午后,空气里满是浓郁的奶油味儿和淡淡的麦香。甜品店的女孩子端着新出炉的曲奇分给店里客人:“喏,今天试验新配方,里面加了柠檬和磨碎的核桃,尝尝看。”

深海照例很绅士地冲她微笑,表情诚恳地赞美她的手艺:“一点也不腻,非常好吃。”

年轻的女孩子红着脸微笑,很高兴的样子。

光线、味道、我们的座位,甚至坐在这里时安闲而舒适的感觉都和之前的每一天大同小异。这让我有种模糊的错觉,仿佛这样的日子我们可以一直过下去,明天、后天、之后还会有无数个相似的明天和后天。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