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念低低的应了一声。

“乔乔。”

“嗳。”

“从你结婚开始,我就想着能早点抱上重孙,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看来我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

乔念忍不住鼻子一酸,“奶奶,你别说这些话,我听了难受。”

“乔乔,你跟奶奶说实话,你喜欢沉深吗?”

乔念手上翻书的动作一顿,不知为何,她感觉老太太看着自己的目光十分锐利,她心下一慌,嘴里那句话怎么也吐不出来。

“自然是喜欢…不然我为什么愿意嫁给他。”她笑了笑掩饰眼底的情绪。

老太太舒了口气,“那倒是我想多了,我一直以为你不愿意生孩子,是不喜欢沉深。”

乔念摇头,“我只是觉得我们还年轻,过几年要孩子也不晚。”

“乱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沉深他爸都半大的孩子了。”

“奶奶,现在时代不一样,三十岁结婚都不晚的,我身边朋友就我结婚最早。”

“乔乔,沉深他从小性格就有些极端,你若是受什么委屈了,看在奶奶的面上多多担待些,他本性不坏。”

乔念哽咽着点头,奶奶类似交代后事的语气让她心下慌乱无措,只能应着。

过了几分钟,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贺沉深从外面走了进来,乔念擦了擦脸,别开了头。

贺沉深脚步匆忙,语带关切,“奶奶你没事吧?”

“没什么事,老毛病,不用担心。”

乔念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她眼眶又酸又涩,此刻看上去定十分狼狈,她在卫生间里洗了洗脸,这才感觉好些。

她在走廊上坐了一会,不一会贺沉深从病房出来,一抬眼便见到乔念坐在那里,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贺沉深突然又想起方才刚到病房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了谈话声,不知为何,他的脚步突然顿在原地不动,他听到老太太问出那句是否喜欢的话出来时,一颗心在那瞬间突然被高高扬起。

他心底既期待着那个答案,却又下意识的排斥,这样矛盾的情绪连他自己都看不起,可是当他听到乔念说喜欢的时候,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久违的感动如甘露般涌入心田。

就仿佛纠结矛盾那么久,可是所有的情绪都在这瞬间被抚平。

乔念独自冥思良久,一抬头便见贺沉深正凝视着自己,他的目光柔软,带着些乔念看不懂的情绪。

两人许久未见,他看上去似乎消瘦了几分,脸颊轮廓越发凌厉。

在医生确认没有问题后,老太太下午便回家了,她年纪大了,便越来越不喜欢待在医院里,一年除了体检的时候,甚少会主动到医院来。

晚饭家里也十分安静,吃过晚饭后乔念便离开了,贺沉深开车送她回去,她靠着座椅沉默不语,而贺沉深也同样沉默着。

这样的气氛让乔念浑身不自在,她伸手将车里的音响打开,陈奕迅那独特的沙哑嗓音在车厢里缓缓流淌。

“闭上双眼你最挂念谁,眼睛张开身边竟是谁…”

真是真实而又讽刺的歌词,乔念伸手又泄愤的将音响关掉。

她这番动作终于引起了贺沉深的注意,“不喜欢听?”

乔念蜷缩着身体,“太吵了。”

她明显搪塞敷衍的理由,贺沉深垂了垂眸,昏暗的车厢里,男人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车子很快到了别墅外,乔念下了车走在前面,而贺沉深跟在她身后,悄寂的夜晚,只能听见彼此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上一次在电话里那通争吵无疾而终,这个男人似乎永远知道怎么让她更加生气,当然她也向来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两人到了家后,乔念去浴室洗澡,不知怎么,心里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想大约是自己矫情了吧。

她披着头发从浴室出来,贺沉深坐在床前的沙发上,桌上还摆着笔电,此刻正亮着屏幕,乔念看着他冷笑一声,“既然这么忙,还回来做什么?”

他脸色平静,看她一眼,乔念头发还湿着,脸色微微涨红,皮肤白嫩的如玉般莹润。

她擦了擦头发,找了吹风机吹头,贺沉深走过去,“我帮你吧。”

乔念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这么诡异,贺沉深已经拿走了她手里的吹风机,坐在她身后给她吹头发。

嗡嗡的轰鸣声盖住了她的心跳声,身后便是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膛,她脸色燥热的很,因此不停的扭动,换着姿势,似乎怎么都不舒服。

男人的手轻柔的穿过她的发丝,声音低沉暗哑,“不要乱动。”

乔念果然安分起来,也不敢再动了,生怕他会突然兽性大发。

吹了几分钟后,她抓了抓头发,“可以了,别吹太干了。”

他关了吹风机,将它随手放在一边,乔念准备起身时,男人突然一个翻身将她压着了身下,乔念毫无准备,惊慌失措的看着他。

她睁大眼睛,眼底黑亮晶莹,倒映着上方男人英俊的面容,他从上面俯身吻了吻她额头,乔念不动,一愣一愣的看着他。

这个吻非常温柔细致,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就仿佛是面对一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般珍视。

乔念的一颗心突然就乱了,如同一团揉乱的线团,分不清头与尾。

男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暗哑而低沉,湿热的气息在胸前扩散。

“今天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乔念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究竟是说的哪句?

“什么话?”

男人犹豫了下,“今天你在老太太病房里说的话。”

乔念心下一跳,她没料到贺沉深那时候站在门外,她看到贺沉深墨色的眼珠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如果在此刻她说一句肯定的答复,乔念想,或许贺沉深会很高兴,可是她不愿意让他高兴,她嘲讽的看着他,“我不过是为了逗奶奶开心的。”

她顿了顿毫不留情的继续说道:“贺沉深,是谁给你的自信,凭什么认为你在这么伤害过我后,我会喜欢你。”

她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他,这事关她的自尊与骄傲,若是有一天在这场婚姻里,她连心都丢失了,那么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忘了吗?曾经我告诉过你,这辈子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她的心底慌乱无措,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流走,她只想要紧紧抓住什么,因此随心所欲,尖锐难听的话全部都倒了出来。

她没有注意到贺沉深眼底的光亮一寸一寸的消失,最后变为如夜色般沉重的墨色,失去了所有光亮。

其实真的不应该再有期待,期待越大,失望便越大,到最后又是自取其辱。

第三十一章

不知是从几何起, 贺沉深逐渐厌恶看到乔念脸上挂着笑,她笑着的时候永远不是纯粹的笑,那嘴角微微勾起, 带着一抹说不清的讽刺,说话也怪腔怪调, 不知哪句真, 哪句假。

有时候他真想要破开她的脑袋,仔细瞧一瞧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可是随后又泄气的想,她能想到关于他的, 总是带着不好的字眼。

就好像她骂他的那些话, 混蛋,变态, 恶心, 去死…他闭上眼睛都能想起她声嘶力竭冲他吼的场景。

贺沉深眸光复杂, 那眼底蕴藏着许多情绪, 他忍不住从心底叹了口气, 难道这就是他们之间注定的结局吗?

可是他不甘心,不能忍受就这样放她走,即使得不到她的心, 至少他要她的人。

贺沉深勾唇一笑, 乔念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他眼底的情绪让她忍不住胆怯,她嘶声, “你不要碰我。”

男人坚硬的胸膛牢牢的压在她的身上,强而有力的臂膀将她禁锢在怀中,乔念挣脱不开,他的手从身下探了进去,在两腿之间的敏感部位来回揉搓着。

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他深知她身体的每个敏感点,即使每次乔念嘴上抗拒,可是身体却又不得不诚服于他所带来的战栗与快感。

因此他没动作几下,便拿出了手指,乔念一张脸涨红,“你除了强迫我还会什么?”

他弯了弯嘴角,手指上还挂着晶莹的光泽,“都湿了还矫情什么?”

乔念一张脸更红了,既耻辱又难堪,贺沉深已经不给她思考余地,直接冲了进来。

乔念下意识的抬起身体,吼间吟出一声呻-吟,男人笑了笑,似乎是夸奖的语气,“叫大声点宝贝。”

乔念狠狠的瞪着他,恨不得将男人那张笑的刺眼的脸抓花。

随后的很长时间里,乔念只觉整个身体浮浮沉沉,偶尔她没有重力的行走云端,下一秒,却又被男人拉下。

燥热,纠缠,粗喘,无休无止,汗水滴在她的眼里,她闭了闭眼,终于承受不住彻底昏睡过去。

贺沉深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他将乔念揽入怀中,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多雨的时节,贺沉深起身,将窗户关好。

房间里似乎有些潮湿,明明刚经过一场无比激烈的性,可是贺沉深却觉得冷,从心底深处涌起的冷,身体某个位置仿佛缺了什么,空落落的。

很多时候,即使就这样将她拥入怀中,依然不能缓解他内心的失落感,她唯一对他诚服的时候,大约也只有躺在他身下的那刻,任他肆意妄为,予取予求。

可是激烈的掠夺过后,却又是一种新的感伤涌上心头,他闭了闭眼,将怀里的女人抱紧了几分。

————

乔念醒来时床上早已没有贺沉深人了,她动了动身体,只觉得全身仿佛被狠狠碾压过一般,连抬腿都困难,记忆只停留在昨晚的那最后一刻。

她羞愤不已,她竟然被人做晕在床上,实在太丢脸了。

而更丢脸的是她下楼后贺沉深竟然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太久没有见到这幅场景,乔念还有些惊讶,她愣了愣这才走了过去。

贺沉深已经穿戴整齐,干净工整的白色衬衣,漂亮的眼眸扫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语气,“醒了?”

乔念同样的语调回他,“早啊。”

不过贺沉深并未待多久,中途时他的电话突然响起,接着便见他脸色凝重的听着那边说了几句,接着他挂断电话,脚步仓促的起身便走了。

乔念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摔门离开的模样,直到一切安静下来,她心底突然有些隐隐的担忧感。

下午乔念一个人在街上随便乱逛,冤家路窄,刚从一家店里出来,便迎面撞上了韦梦雪,两人向来不对盘,韦梦雪作为圈子里出了名的名媛,自然看不上乔念这样的出身,偏偏还嫁给了贺沉深,自然更加横竖看不顺眼了。

她眼角上抬,语气夸张的,“我还以为你至少应该在家里哭一句的,却没想到你现在还有心情出来逛街。”

乔念勾唇,“我每天心情都很好,谢谢关心。”

韦梦雪更加夸张的扯了扯唇,“都要被送地出门的下堂妇了,还趾高气扬什么?”

下堂妇?呵,还真是适合她的称呼。

乔念没心没肺的笑了笑,韦梦雪姿势优雅的摘掉墨镜,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不会没看新闻吧?”

新闻?什么新闻?乔念暗想大概又是贺沉深的花边新闻吧,不过好在她已经练就了强大的心理素质,因此听到任何消息也能神色自若,坦然面对。

“新闻已经报了,沉深哥已经亲口承认了若欣姐怀了他的孩子。”

其实也不算是亲口承认,因为当时情况混乱,虽然周若欣怀孕的消息被媒体拿去报道了很多次,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之当事人一直否认,因此大家也当是假新闻。

然而今天周若欣参加广告拍摄的时候,失足从看台上跌了下来,受了重伤,当时鲜血染红了半条裙子,将所有现场的工作人员吓的脸都白了。

这消息一出,娱乐记者就如同苍蝇般收到消息一窝蜂的赶过来报道第一手新闻,当时便有狗仔见到贺沉深从车里将周若欣给抱了出来。

有记者围了上来,被男人阴沉着脸给吓退了,“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你赔命。”

他说完后,果然没人再敢跟上去,一时众人噤若寒蝉,直到男人抱着周若欣冲了进去,大家才纷纷架起手里的话筒开始作报道。

新闻标题也很是夺人眼球,“影后周若欣失足跌倒恐流产,男友贴身相护。”

随后正文又极具煽情的报道了当时贺沉深爱护女友焦急担忧心切,怒斥记者,让众多粉丝格外忧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短小啦~~

我要争取尽快离婚吧,感觉这两人太矫情了

——

另外今天是女性节日,祝各位节日快乐,发个红包,笔芯。

第三十二章

贺沉深心情有些糟糕, 他在吸烟区抽了一支香烟,脑子里一片迷惘,想起了许多不曾想起的往事, 他抱着周若欣的时候,他的手不知为何也微微颤抖着。

贺沉深突然忆起几年前也是这样的场景, 他全身颤抖着, 紧紧的将乔念抱在怀里,心底茫然无助而悲伤,他一个人对着医院走廊的墙壁,虔诚的祈祷, 他向来不信鬼神, 可是那一刻,他祈求神明能听到自己的祷告, 让那个孩子能够平安无事, 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可惜当医生从急症室出来冲着他摇了摇头, 那刻贺沉深跌坐在了地上, 心总悲痛难忍, 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利刃在他心脏的位置一刀又一刀的划着,痛的他说不出话来,他紧紧抓紧自己衣襟, 克制着那股心痛感。

可是当乔念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告诉他, 没了就没了时,他突然对她怨恨到了极点,而事到如今, 爱也好,恨也罢,他们之间还能分得清吗?

若是真的爱恨两清,是否也不会再纠结于此。

贺沉深回到病房,周若欣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她闭着眼,眼睫毛不安的颤抖着。

过了许久,她终于睁开了眼,她的视线转了一圈,回到贺沉深的身上,贺沉深喉间哽塞,半响他冲着她摇了摇头。

周若欣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她终究忍不住痛哭失声,她努力的紧咬着下唇,可是眼眶酸涩的要命。

“我之前就想着不要他的,是不是他听多了,所以以为我不喜欢他,才会就自己离开了…他会不会在心里怪我。”

周若欣哽咽着哭诉,嘴里胡乱的说着,贺沉深给她擦了擦眼泪,似乎什么话都显得多余,周若欣哭累了后,抱着贺沉深又继续睡了过去。

直到夜幕低垂,贺沉深从病房里出来,他打开手机有五个未接来电,他一一回了过去,全部都是跟工作有关的,等结束通话后,他的手在通话记录里翻了一遍,乔念的名字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上车后,贺沉深选择了在就近的酒店休息,他原本想要告诉乔念一声,但是想到最近两人还在冷战,早上他匆忙离开,整整一天,那个女人不曾有过只言片语的问候。

何止一天,往常就算是十天半月不联系也属常事,如今,他又在妄想什么呢?

————

乔念今晚有些失眠,不知为何她脑袋里胡思乱想了许多事,她懊恼的将头埋进枕头里,就这样辗转反侧到天色渐明才迷糊睡了过去。

不过睡了一个多小时,又突然从梦中惊醒,乔念开了灯,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也冒出一层冷汗,她粗喘着拍了拍胸膛,又突然想起之前那个无厘头的噩梦。

她梦到贺沉深带着一个大肚子女人站在自己面前,看垃圾一般的眼神看着她,不屑的语气对她说:“我已经爱上别人了,你可以滚蛋了。”

明明是该高兴的,可是那刻她心口钝痛的厉害她紧紧的揪着自己心口,呼吸都变得困难,可是她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对狗男女的嘲笑声。

真是无厘头又憋屈的噩梦,乔念抓了抓头发,狠狠的骂了一句,她坐起身来,直接翻身下床。

在浴室里洗了脸,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可以媲美国宝的黑眼圈挂在脸上,双眼无神,如丧考妣,就如同被人抛弃的弃妇般。

整整三天,贺沉深的绯闻闹的众人皆知,乔念在家里等了他三天,她想至少要给她解释一句的,可是什么都没有,他心安理得的制造了所有麻烦,现在却看不见人。

而贺沉深最近几天无论到哪,身后总是会跟着八卦记者,他不愿意乔念被打扰,因此只能几天不回家,就连公司都甚少会去。

而周若欣已经连续几天不曾开口讲话,医生说她有轻微抑郁,贺沉深担忧她,便每天尽可能的去医院陪她。

贺沉深永远都不会忘记周若欣哥哥去世的那天,两个少年开车去玩却发生了意外,他奋力的将他推开,自己却体力不支而坠下山崖,生前那么臭美的一个人,死的时候却全身伤痕。

从那以后,他背负起周家的责任,尽自己所能的去照顾他们,甚至他想,若是有一天需要付出生命,他也不会犹豫的。

其实一直以来,贺沉深都是一个很重情的人,念旧,偏执,一条路走到黑。

贺沉深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之际,与此同时他在公司里也遭遇了困境,公司董事全票通过,要求将祁山的茶园改造成度假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