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他平和的声音在我偏高的正前方传出:“看完化验单就去。”

“那太好了,”我抬高饭盒,像是在把自己的心意全盘托付:“我给你带了一份晚饭,没什么菜,不过应该能垫垫肚子……不过,不是我自己做的,是买的……”

我率先承认了,怕他问起来,我也没法谎报,毕竟这里头的菜精美得也不像出自一个青年初学者之手。

静默了一会,江医生大概是笑了吧,我能感觉到他话语里的,那缕真切的笑意就挥发在我头顶:“你自己花钱买的?”

“是啊,”我重重点了一下头,又摇头解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没花我爸妈的钱,是我自己赚来的小金库里面的,”我也在努力地给我突如其来的“不速之晚餐”找借口:“你下午不是请我和康乔喝了奶茶嘛,这大概就叫,投我以奶茶,报之以晚餐,滴奶茶之恩,当两菜一汤相报之类的吧……我还是比较知恩图报的……”

语无伦次,他妈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扒拉扒拉什么。

我躲着下巴,不敢看他。

办公室门的光忽然暗了几分,应该是另一个医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好奇走到了门边,他看见了我,跟我的预感如出一辙地调侃:“江主任,好福气啊,还有小田螺姑娘来送晚饭啊。”

我有点羞愧,别问我为什么,就是莫名羞愧,本就不打算让他人知道的,只想当个小透明,不愿让江医生在同行面前难堪。我赶快替江医生布开一个清白的背景:“不是的……我爷爷住院的时候,江医生很照顾他的,我就只是怕江医生值班饿着,来送个饭而已……”

江医生并未理会同事的打趣,问我:“你自己吃过晚饭了么?”

“还没有,才喝过一大杯奶茶,挺饱的。”真想挤出一个饱嗝应景啊,就是有点不大美观。

“那吃完了再走,”他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像是在为我放行:“你这一大盒,别浪费了。”

第十一张处方单

江医生的办公桌上搁着一张张白纸黑字的化验单,排列得很齐整,在等待审阅他们的人宣判实情。

我进去后,就站在桌前,感觉着江医生走得离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我的左前方,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这些化验单。

他的手指真的很好看,细长,白净,分明的骨节区分出男性的味道,他的指甲也修剪得一丝不苟,这样的手,看上去就很想让人扣紧,或者轻轻握住其中一根心满意足地摇晃,拍张图片放微博上的话,必然也能收到许多“怒舔”的留评。

江医生在生活中一定也很细致,许多男人在结婚前都特糙,婚后反倒会被自己的夫人收拾得干净精致,也不知道江医生属于哪一种。

他将化验单叠成整齐的一小沓,搁到了右上角的一堆竖列着的蓝色文件夹上,办公桌面一下子多出一大块空地。

我的心也跟手里搭着的饭盒一样,轻松起来,仿佛终于拥有容身之地。

“放这?”我指了指那片空处。

“对。”

我赶紧托着饭盒,小心地把放上去。

江医生背身离开原地,去替我搬来了一张空椅子,放在了临墙的位置,靠里面,他自己的那一张反而被迫挤到了外面。

“我坐外面那张椅子就行了。”我注意到那张那被迫赶出家门的原住民椅,有半个角漏在我视野里,怪可怜的。

“不用,”江医生调整好两张椅子,这中间没制造出任何椅子脚拖地擦出的刺耳噪音,再浮躁的物件在他手里都变得稳重:“你就坐在里面,外面挨着桌角,腿脚都不好放。”

他让开桌边的空隙,让我进去,语气也不容置喙。

“那你不是也要挤在桌子角了……”我小声嘀咕。

“小姑娘诶,你不用管他的,他关照人关照惯了的,”在格子那边往公文包里收东西,似乎要下班的男同事看过来:“我一个大老爷们跟他出门拿趟东西,他都习惯性让我靠路里边走。”

江医生勾唇笑了一下,没否认,只是抬眼看着我:“听到了吧。”

听到了就老老实实坐里边去吧。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这句话的衍生意,听话地走进去,坐下,很自觉地挺胸直背,嗯,不能给男神留下颓懒的形象。

江医生这才在我身边坐下来,我悄悄垂眼过去看了看,真烦医院里小不拉几的办公桌,让咱们挺拔的江主任只能卡边角。

腹诽归腹诽,我依旧默默接受了这个设定,伸手去拧保温的盖子。餐厅的服务员盛完菜之后也盖得也太紧了,我勉力扭了好几下,都纹丝不动。

刚打算站起来贴着肚子借力去开盖,江医生已经把饭盒提过去,就坐那,敛眼专注地使了一下劲,状似很轻松地就开下来了。

浓郁的菜香满出来。

多好啊,男人都爱红袖添香,碧纱待月;女人嘛,也不过就想身边有个随时能给自己拧盖子的人,老干妈,汽水瓶,罐头边,不至于在力不从心的时候,还那么孤独无依。

“我果然很弱啊,拧个饭盒盖子都拧不开。”我一边把里面的食屉一个接一个拿出来放好,一边小幅度偏眼去看他,哪怕坐得很近,我都不敢光明正大地看江医生,很怕对视后自己又火辣辣到手足无措。喜欢在好多时候都是畏缩。

江医生替我找了个非常可爱的借口:“你年纪还小么。”

“那也成年了啊,”我把保温盒推到菜碟和饭碗后方,菌菇汤躲在保温盒最下面内胆里,像井底的温泉汩出热气:“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走个路都要大人扶着,总要自己面对一些困难的吧。”

视野里,江医生的睫毛微顿,似乎短促地恍了恍神,但他很快就打点好神色:“这很正常,等大人年老了走不动路,也需要长大的小孩来搀扶了。”

“也是。”我故作心无旁骛地点头,心思却在翻腾不止,刚才那一秒内,江医生想到了什么?是自己的孩子吗?他的小孩应该也差不多两、三岁左右吧?跟了妈妈,他一个人估计也不愉快吧?

怎么破,突然好想给江医生生孩子啊。

真佩服自己的思维跳跃度,还没搞清楚问题本身,都擅自得出结论了。

饭菜全部布置好,难题又来了,饭只有一碗,筷子只有一双,勺子也只有一根。

怎么吃?

你吃一口?我吃一口?还是我像狗一样趴跪在江医生脚边摇着大尾巴等喂食?

但怎么可能,这是现实又不是在做春梦。

很遗憾的是,几秒钟后,我的所谓难题和心存侥幸就被江医生轻描淡写地化解了,他握起筷子,目不转睛地将一样小炒挨着碗缘推到一边,留下半边地方,接着就把把另一样炒菜推进了空余的那边。然后是饭的分配,原来那只装菜的空碗碟随即成为其中一半米饭的新居所……

他抬着那半碗干净的白米饭,问我:“这些你够吃吗?”

“多了多了,”我立即抗拒:“你再多给自己一点吧,我过会回去还能吃一些呢,你值夜班,很容易饿啊。”

“我也可以下楼买东西。”江医生的手指还斜扣着碗底,筷子也还扎根在米饭里。

“真不用了,你再给一些给自己啊,”我搜肠刮肚找理由,难受得都快抓耳挠腮了:“我要减肥的,每逢佳节胖十斤,过完年凭空多出了好多肉。”

“过度节食也很容易导致偏头痛。”大概是看我真的很纠结,江医生总算放低手势了,但话头还在指向我的假意借口。

我也跟着那只碗放下心:“没事,回去真的还会吃的。”

我保证得格外信誓旦旦,虔诚到上苍指不定都会相信。

江医生也不计较了,把没动过一下的汤匙和完全干净的那碗饭推到我面前,才重新执起他搁在碗沿的筷子,带点打趣性质地发问:“大人用筷子,小朋友用勺子,这个分配满意吗?”

不由得在心里竖起一根大拇指点赞,可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地想得寸进尺:“超级满意,就是……勺子夹菜有点不方便,筷子喝汤有点不方便,”我觑着菜碟子里一颗鹤立鸡群的鳕鱼粒:“比方说那个圆圆的,就很容易不当心掉桌上……”

请宽恕我的花样作死,我只是为了更亲密的接触。

“你想吃什么我会给你夹,”江医生随即就把那颗鳕鱼粒送进了我眼皮底下的碗里,行云流水、稳稳当当:“想要这个?”

“我就说说而已……”声调在我垂头的动作里,矫情地渐弱下去。我就安安静静地,细嚼慢咽着这个得陇望蜀贪来的战利品。宫保鳕鱼粒大概是糖放多了,吃起来真的很甜很甜。

在我和江医生吃饭途中,那名同事也拎着公文包走了,路过时仍不忘调侃了一句“江主任你要给田螺姑娘好好夹菜啊,喂饱了下次还有劲接着来送”。

我悄悄去斜睇江医生,他只是淡淡一笑,没表什么态。

一顿饭下来,我和江医生,谁都没有主动喝汤……我是不好意思第一个去玷污,至于江医生,我对不起江医生,他大概是没有助力工具,我更羞于去提出要用自个儿的勺子喂他,感觉医生大多有洁癖,没用公筷就很不容易了,怎么能让他还用我喝过的。

可怜的汤,无人问津的汤,白让你冒着蒸汽和鲜香。

除去开头的那一次,我也没再主动要求江医生给我夹过菜,怕影响他进餐的连贯度和流畅度,倒是江医生,估计是见我一个劲哼哧哼哧扒白饭,时不时会放一大筷子菜到我碗里。

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才最恰当,只能连续不止说“谢谢”“你不要给我夹了”“你自己吃啊不用管我的”之类的话,继续埋头猛吃。

这感觉很奇妙,就好像这些好吃的饭菜啊,都是咽进了心里,心比胃还满足。

饭毕,江医生站起来,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残局,叠碗收筷子,顺便还拉开抽屉,取出了一包封闭的湿纸巾给我。

里面有两张,我扯开一张,递给他,自己用另外一张,动作很小地擦嘴。

他也接过去了,我在心里不厚道地意淫,这样真像刚刚一起吃过饭的小两口啊,一点默契的小互动都别提有多鼓舞人心。

“汤都浪费了。”我还在关心那一钵儿汤。现实太不公道,它如果有思想的话,一定会羡慕饭菜同伴,希望自己也能被江医生这么好的人品尝一点儿,一口也行。

江医生暂且没讲话,站在已经被他拼凑回原状的“食物变形金刚”前,展开了那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他是内科医生,却硬是将擦手这个动作,做出了外科大夫下手术台后的成竹气势。

他一手将湿巾扔进纸篓,一手动了动自己那只椅子的椅背,调整方位。接着,整个人坐下来,面向刚好是我。

完了,他又摆出这种老师要教育学生,促膝长谈的气态了。

还是留堂那种,因为办公室里就我和他两个人。

我的预感惊人准。果然,江医生坐定后,一只手就放上桌面,指端在饭盒边轻点了一下:“吴含,只此一次,以后不要再花钱给我买晚饭了,好吗。”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脑子里随即浮出这个四字词的释义,我只通融这一次,下次绝不可以再这样做了。

他真的很体贴,还用了“不要再花钱”和“好吗”作点缀,像是给坚不可摧冷若冰霜的石头裱上了一圈精美的奶油花朵,来缓和自己决然的态度,也给了我更多的面子,让我更容易去接受。

我反复回忆着吃饭的全部发生和经过,好吧,对,是这样,从一开始,江医生就一直在浅白地和我拉开距离,他是大人,我是小孩,大人和小孩怎么能在一起?

“那我以后送自己做的行吗?”我装没听懂,快速回着。态度也放得很诚恳,诚恳到几乎流露出了哀求的意味:“我自己也会一点家常菜的,我家里人都说挺好吃的。”

江医生看着我,把这份回绝都委婉到了一种极其鲜明的程度:“我平常很少值夜班,今天也是同事临时有事,才嘱托我过来代班的。”

那就不送晚饭,午饭也可以啊,早饭也可以啊,早中饭,下午茶,你如果突然想吃甜点了我也可以随叫随到,绝对比外卖小妹还要按时按点还要风驰电掣……很多话很多话,像关不掉的弹幕一样,在脑海里飘涌出来。

可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像陡然间就哑巴了一样。

第十二张处方单

我该走吗?

是不是应该走了?

事已至此,还死皮赖脸地坐在这里的我,真的是太过自取其辱了吧?

的确很想逃跑,想马上冲出去,冲出办公室,冲出走廊,冲进外面冷峻的夜晚。这种念头大概叫落荒而逃,就跟暴风天想要狂奔到雨檐下,每一颗砸下来的冰雹足有拳头大一样,也像眼看着摆放在桌面的水杯就要打翻,里头的开水即将尽数烫在我的大腿上。

真的,非常非常地,想要逃跑。但我的肢体,跟着我的声带一道,罢了工,好像是无助、无力一类的感受,把我死死钉在了座椅上,钉坐在江医生对面。

感官也变得迟钝了,鼻子忘了怎么酸,连哭的力量都没有。

我就不作声地望着他,大脑空空,快了无生气到了无生趣的程度。

江医生应该是以为我在思考和决定什么,站了起来,让开桌边的位置,供给我一扇可以脱身的门口。接着,他慢慢走到门边的置物台,从上边拎起一只银色的热水瓶,说明去向:

“我去趟茶水间,过会就回来。”

说完就拐出了办公室的门。

他就这么不痛不痒地,赠送了我一个足够平和情绪的当口,如果我想离开,也可以趁现在。

他去倒热水,我却不声不响跑了,把他一个人撂在这。所以,主动权是在我,他是被抛下的那个,我一点都不丢人,他才是被放鸽子的蠢蛋。

我的视线停在门边,江医生白大褂的一角,刚才就从那儿闪现过去,干净隽逸,好像还有幻象留在我眼底。

他那么周道,周道得让我感激到伤心。

我宁愿他冷言冷语,把刀刃磨得再锋利一点。而不是在棉花糖里戳着一根钢针,舔啊舔的就甜丝丝到忘我,扎到舌尖才恍然惊觉,但那会,我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想到这,我的鼻尖忽然有了知觉,那股子沸腾的酸意就从这一点被打开,火舌燎原般,席卷了我的上身,四肢,手脚,眼睛……我的眼眶立刻就热上一圈。

没一会,江医生回来了,他给了我足够充裕的时间,也许有三分钟,或许更多。可我大概让他失望了,还粘在椅面上,动都没动,保持着原先的坐姿,衣服皱褶都没变,僵硬得像是一动就会咔嚓咔嚓响那样。

我从桌后跟他对视了一眼,他对“我怎么还在”这件事并没太多诧异,相反的,他的眼光里还有些许明了滴落在我脸上。

他又走回置物台,屈身从下方柜子里取出一只闲置的玻璃杯,悬空在一旁的池子里拧开自来水冲洗。接着拔掉热水瓶塞,倒进去半杯开水,晃着烫了烫,倒光。最后才接满整整一杯,端着那杯水折回来,搁放到我跟前。

袅袅白气从杯口冒出来。

“喝点水吧,”他又在我对面坐下:“刚刚吃饭也没喝汤,不齁么。”

“噢……”我呐呐应着,随即把两只小臂架上桌缘,打算双手包住水杯。

江医生紧跟着提醒:“注意点,刚烧开的水。”

我的手指也顺意地刹车在玻璃杯附近,有热源隔着空气传递过来。我紧盯着那些消融在半空的白气团,像它们一样自取灭亡般问:“你是不是特奇怪我怎么还不走啊。”

“没,我不喜欢妄自揣测别人的行为,也不会苛求别人该怎么做。”江医生的回答很官方,很规范。

可他最后那句话让我的心绪瞬间变得歇斯底里,我开始喋喋不休地发送疑问句式:“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喜欢你?为什么不让我见你?你知道我为什么偏不走吗?都到这样绝望的境地了,你都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了,都施舍给我足够多的脸面了,我为什么还不走?为什么还要坐在这儿自取其辱?”

内心再声嘶力竭,我讲出来的语调还是压得很平很顺,我舍不得对江医生这么温和的人大小声,加重一个分贝都是不尊重:“我就只是想多跟你待一会,多看你一会,以后都不能来见你了,找不到任何理由来看你……这件事,比起现在的难堪,好像让我更难过,更不能接受。”

江医生等了一会,似乎在确定我已把话全部发泄完,接着,他才回我说:“看病的话也可以,但是类似的话不能再说了,知道么?”

他的语气就像一朵刚采摘下来的棉花,温暖疏离,还冒着秋天日头的淡香气。

也正是这样的语气,让我的千方百计,绞尽脑汁,精疲力竭,天马流星拳,全部打在棉絮上,统统都是白费劲。

“不说什么?不准说喜欢你?”我的眼睛大概又开始发红了,泫然欲泣的感觉是如此真切:“你可以跟相亲对象在一块,跟她们谈恋爱看电影,为什么就是没办法接受我一下,她们都可以,难道我就不行吗?我不小了,江医生,我已经二十三岁了,”

我竭力憋着眼眶边那些发烫的湿润,憋到面部肌肉都开始用酸痛纷纷抗议,声音也萧索地打着颤:“我是成年人啊,是已经有了足够辨识力的成年人了。我喜欢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我也相信我的判断,你真的很好,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你就不能给我一丁点儿机会吗?”

不能哭,千万不能哭,太丢脸了,小孩子才爱哭,不能让江医生认为我还是个小屁孩。

我说完这些后,半晌,江医生都没动作,也没说话,只看着我,眼神依旧温良。良久,他抬起手臂,单手把水杯递给了我。

我抱住那只玻璃杯,很小地抿了一口,已经不烫了,是常温,再热的液体遇到冬天都很快就冷却了。

也不知道他这个举动是因为什么,是看我说得口干舌燥,想让我歇歇气?还是希望水流能通过食道进来,过滤掉我那些结石一样顽固的痴心?

江医生叹了一下,喊我的代称:“小朋友啊……”

——不止是尾音拉长,他还特地加了个语气助词,顿时让这个称呼蒙上了一份无奈和差距的水汽:“任何事情一旦开始,就一定会有个结果。你说想和我在一起,没问题,作为一名正常的男性,我也很高兴身边有个可爱的小姑娘跟着。但是你要学习,我要工作,尤其是我的工作,很忙,经常会遇不到。此外就是,我有一个生活圈子需要我,你也有你的家人朋友需要你,而你也需要他们。我长你差不多十岁,三年一代沟,十年,十年应该算是鸿沟了吧,”

这段准确的措辞很快被他打上结论:“所以我们两个人的圈子必然不会有太多交集,我能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必然也不会太多。于是有一天,你会觉得,这太无聊了,还不如没有那个人,”

“我之所以会选择相亲对象,是因为双方年纪都差不多大,经由父母之手合计,还算可靠,造成差错的风险也会比较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