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还以为凌雪枫也是这位病人的儿子，凌雪枫也没解释，轻轻抱了抱李沧雨的肩膀，在他耳边柔声说道：“你先去看看你爸爸吧，手续我来办。”
李沧雨点了点头，穿上医生给他的无菌衣进了ICU病房。
病床上，父亲已经睁开了眼睛，李沧雨快步走到他床边坐下，低声叫道：“爸。”
李建安沉默片刻，才恍惚地开口说：“旁边那辆车撞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次会没命…”
“胡说八道。”李沧雨打断了他，紧紧握住他的手，“就您这牛脾气，肯定能活到一百岁，活个够本。”
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沙哑，显然是一整夜都在外面等，黑眼圈严重得就像是大熊猫。
李建安看着儿子这副疲惫的样子，微微扯了扯嘴角，轻轻拍拍儿子的手说：“我活到一百岁，你也七十多岁了，到时候两个老头子还要吵架，多没意思，迟早被你气死。”
“…”李沧雨被老爸的冷幽默逗得笑了起来，说道，“您现在可是病号，就别生气了，生气容易引发高血压和心脏病，您自己就是医生，比我清楚。”
李建安翻了个白眼，问道：“你姐呢？”
李沧雨道：“昨天打她电话一直没打通，我发了短信给她…”
正说着，一个穿着白大衣的女人突然推门进来，正是李沧雨的姐姐李悦然。
她在医院当住院总，不能离开工作岗位，昨晚正好遇到急诊病人需要抢救，抢救结束之后太累睡着了，私人手机调成静音，李沧雨打她电话一直没打通。
早上看见短信后李悦然就匆忙赶了过来，一脸焦急地道：“老爸没事吧？”
李沧雨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建安就抢着回答道：“没事。车祸导致的外伤性脑出血，急诊CT的片子我刚刚看了，出血部位不在脑干，附近也没有神经，过一段时间就能慢慢吸收。昨晚我昏迷的原因是低血容量性休克，医生已经给我输了血。”
“…”姐弟俩面面相觑。
片刻后，李沧雨才头疼地道：“老爸，您能不能别自己分析自己的病情？您以为这是病例研讨会吗？”
李建安严肃地说：“我自己的病情我很清楚，不严重的，你们不用太担心。”说着又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小声道，“别告诉你妈，不然我要被她骂死。”
姐弟两人：“…”
李建安看上去很严肃，其实是个典型的妻管严。
李家当家作主的一直是妈妈，李沧雨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看见的一个场景——老爸有一次惹妈妈生气，夫妻俩正在拌嘴，妈妈突然拿出了针灸用的工具，什么话都没说，老爸立刻抱头认错。
当年李沧雨去打比赛，虽然爸爸强烈反对，但他妈妈却比较开明，很冷静地说：“你18岁成年之后我就没有义务再抚养你，你自己的人生你可以自己做决定，但是，以后你千万别跑来我的面前哭，说你后悔了，那样我会瞧不起你。”
其实，李沧雨的性格，真是父母基因的完美融合。
姐弟俩对视一眼，李悦然忍着笑说：“知道了，不告诉妈妈。妈还在国内，天高皇帝远，管不到您。”
李建安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看了女儿一眼：“你忙你的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照顾。”
李悦然哭笑不得：“行了爸，我已经请了一天假，今天就在这陪您吧。”
就在这时，医生过来通知他们换去普通病房，姐弟两人推着父亲的床来到指定病房，一进屋，就看见一个容貌英俊的男人正在俯身整理床铺。听到开门的动静，男人抬起头来，对上李沧雨的目光，便自觉地走到李沧雨面前，说道：“手续已经办好了。”
李沧雨介绍道：“这是我爸，这位是我姐。”然后又回头朝父亲说道：“凌雪枫，我最好的朋友，昨晚他一直陪着我，一起等到现在。”
李建安朝面前的青年点了点头，道：“麻烦你了。”
凌雪枫说：“叔叔不用客气，您没事就好。”
李悦然倒是笑了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凌雪枫，发现这男人真是又英俊又有风度，弟弟有这么靠谱的朋友也确实难得，她忍不住说道：“之前听我弟提起过你，你是…风色战队的队长，对吧？”
“嗯。”凌雪枫点了点头。
“我昨天手机静音没接到电话，这次真是麻烦你了，还辛苦在外面等了一夜。这样吧…”李悦然说着又回头看向弟弟，“你先陪朋友回去补个觉，这里我来照顾，我就在这家医院工作，老爸交给我你也可以放心。”
“我还是在这里陪爸爸吧。”李沧雨说。
李建安瞪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好陪的？滚去睡觉，看看你这张脸都变成什么样了？”
“…”李沧雨无奈，只好笑了笑说，“那我回去弄些吃的，中午再来看您。”
***
李沧雨和凌雪枫一起出去，并肩穿过医院的走廊。
清晨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洒在凌雪枫英俊的侧脸上。一向冷漠的男人，整张脸都沐浴在阳光中，似乎突然间温和了许多。
李沧雨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谢这个词太平常、也太见外，可他心里真的很感谢凌雪枫昨晚能来到医院，陪着他一起渡过这最漫长、最难熬的一夜。
沉默片刻后，李沧雨终于开口问道：“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国？”
“今天晚上的飞机。”
李沧雨怔了一下，忙说：“那你快回酒店睡觉吧，昨晚都没怎么睡，回去补个觉。”
凌雪枫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李沧雨：“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你爸爸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不要太担心。”
李沧雨点了点头：“嗯。”
回想昨晚还真是虚惊一场，父亲能醒过来，李沧雨真的特别感谢上苍，以后他一定要多抽时间陪陪老爸才是。
两人在医院的门口打了车，凌雪枫先让司机把李沧雨送回家，这才自己回了酒店。
***
李沧雨回到住处的时候几个队友刚刚起床。
昨天下午李沧雨接到电话后突然离开，白轩也不清楚怎么回事，直到嘉年华的赛事结束，白轩打电话过去，才知道李沧雨的父亲被送进了抢救室。
白轩本想去医院看看，可后来又接到凌雪枫的电话，知道凌雪枫要赶过去，他就没去…总觉得有那个男人在猫神的身边，医院那边就不需要自己了，还是在家做点吃的等他回来吧。
此时，见李沧雨一脸疲惫，白轩便担心地问道：“你爸没事吧？”
“没事，今早醒了过来，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李沧雨说道。
小顾、章叔和肖寒听到这里，明显松了口气。
李沧雨微微笑了笑，道：“我这几天可能顾不上你们，让白轩带着你们四处逛逛，然后你们各自回去，我会在十二月回国跟你们汇合。”
顾思明立刻说道：“队长你去陪爸爸吧，我们也没什么好逛的，我跟章叔休息一天整理一下行李，明天早上就坐飞机回去。”
肖寒说道：“师父，我买好了今天下午的车票…”
李沧雨揉了揉小徒弟的头，说：“回去以后找机会跟你爸说说打比赛的事情，可以给他看看嘉年华的视频，他要是还不同意，你再跟我说，我亲自到你家走一趟，好好给他解释解释。”
肖寒认真点头：“知道了，师父。”
白轩见他的眼中满是血丝，忍不住道：“你就别操心这操心那的，先去睡一觉。”
“嗯。”李沧雨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回头道，“对了，医生说我爸可以吃一些清淡易消化的东西，你帮他煮点粥吧，我下午带过去。”
“好。”
白轩笑起来非常温柔，李沧雨对上他的微笑，心里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在沧澜解散之后，之前的几个发小各奔东西，但好在他还有白轩，还有这几个新认识的队友，他并不是一个人在努力。
回到房间后躺在床上，由于太累的缘故，李沧雨很快就睡着了。
奇怪的是，在梦里，他突然梦见了凌雪枫。
深夜里的医院，冷冷清清的走廊，白得刺眼的灯光，只有他跟凌雪枫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他靠着凌雪枫的肩膀睡着了，看上去那么的温暖和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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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心动
梦醒的时候，李沧雨发现自己居然嘴角带着笑，他有些疑惑地回忆了一下梦境中的片段，突然觉得那画面有些奇怪——照理说，两个男人靠在一起睡觉会很肉麻才对吧？可当时自己为什么就心无芥蒂地靠到凌雪枫的肩膀上去了呢？
如果说那是睡着之后无意识的动作，可之前呢？
自己在清醒的状态下，还跟他紧紧地抱在一起，抱了很久…
肯定是当时脑子太混乱的缘故。
李沧雨皱了皱眉，去洗手间用冷水洗干净脸，来到厨房的时候白轩已经做好了粥，还炒了两个清淡的小菜，李沧雨就用保温盒把饭菜带去了医院。
让他意外的是，他来到医院病房前的时候，居然透过窗户看见了屋里的凌雪枫。
凌雪枫买了鲜花和水果来探病，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跟父亲聊着什么，李沧雨推门的动作微微一顿，把门打开个缝隙，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这次车祸没伤到内脏，我昏过去主要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李建安严肃地解释着，“医生刚刚检查过了，颅内的出血灶会慢慢吸收的，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您没事就好。”凌雪枫说道。
“你跟我儿子认识了多久？”李建安好奇地问道，“他在我面前很少提到职业联赛的事情，但他姐姐跟我说，他以前经常提到你…你三年前是不是来过一次纽约？”
“嗯，三年前他想带队转移，我来纽约找过他，姐姐大概是听说过我。”
“哦。”李建安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问道，“我儿子…他在你们那个联盟混得怎么样？”
虽然一直很反对李沧雨去打电竞比赛，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李建安还是想知道一下李沧雨的状况。
“他非常优秀。”凌雪枫认真地说，“是我们很多人都认可的最优秀的选手。”
“是吗？但我听说他好像没有拿过奖。”
“一个选手的实力不能光靠奖杯来评价的，他之前没拿到奖，有很多方面的因素，以后肯定会拿到。”凌雪枫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个奖杯，道，“叔叔，您看看这个。”
李建安把金色的奖杯的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疑惑道：“这是什么？”
“是第一届世界嘉年华3V3项目的冠军奖杯，我们昨天刚刚拿下的。”
“李沧雨肯定没份吧？”李建安不客气地说道。
“嗯，他没有参加这一届的嘉年华，但这个奖杯，他才是最大的功臣。”凌雪枫看着病床上的长辈，耐心地解释道，“我们在小组赛遇到美国队的那次，就是李沧雨亲自制定的战术，如果没有他，那场比赛我们肯定会输，连小组赛出线都没机会，更别提拿下冠军。”
“是吗？”李建安有些不敢相信。
“嗯，我说了，您的儿子是我们神迹联盟最优秀的选手。”凌雪枫微笑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个奖杯，有我的一半，也有他的一半，我想把奖杯交给您来保管，可以吗？”
李建安愣了一下，说道：“这不好吧？世界嘉年华的奖杯，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放在我这儿？”
“我把它放在您这里是想让您放心。明年，李沧雨会给您拿来更多的奖杯，到时候您可以把各种奖杯摆在一起收藏，看看您的儿子到底有多厉害。”
李建安被逗乐了，严肃的一张脸难得笑了起来，抱着奖杯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说道：“我就知道这个臭小子没那么差劲，不然他也不会坚持六年还不放弃。”
凌雪枫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其实，当年我去打电竞比赛的时候，我父亲也非常反对，长辈们当然是为了我们好，但我们也会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去努力实现的东西…”
说到这里，凌雪枫微微顿了顿，目光诚恳地看向李建安：“叔叔，李沧雨这些年走过来，真的很不容易，您就别责怪他了，他对您一直很愧疚…如果您能给他一点点支持，他一定会更有动力的。”
听着面前的青年说出这些话，李建安也忍不住有些心酸——他的儿子个性如何他其实很清楚，这几年父子两个动不动拌嘴冷战，也是因为两个人的个人都同样倔的缘故。
儿子确实很不容易吧？
六年，没拿过一次奖，还在继续坚持，看来他真的很喜欢打比赛…
想到这里，李建安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我早就不反对了，他已经长大了，我也管不住他，他自己不后悔就行。”
凌雪枫微微笑了笑，说：“他不会后悔的，而且，他一定能证明自己。”
李建安点了点头，拿起手里珍贵的世界嘉年华金奖，忍不住道：“这个奖杯你真要放在我这？”
“嗯，就当是送给叔叔的见面礼。”凌雪枫说，“这个冠军，您儿子是最大的功臣，本来就该颁给他。”
李建安笑着把奖杯仔细收好，说道：“那我就先替你收着，等明年，让他自己拿一个来换。”
***
门外，李沧雨看着这一幕，不禁眼眶发热。
他不知道凌雪枫怎么会突然把嘉年华的奖杯送给父亲，但他知道，凌雪枫的这种做法让父亲非常开心，他已经很久没见父亲这样笑过了——那是一种带着骄傲的笑容，好像他的儿子真的有多厉害似的。
凌雪枫在父亲面前极力夸奖自己，说自己是“最优秀的选手”，显然是为了让父亲放宽心。
而父亲似乎也相信了他的说辞，心情看上去好极了。
李沧雨沉默了很久，这才深吸口气调整好表情，推门进去，说道：“老爸，我来看你了…咳，你怎么在这？”
凌雪枫没发现他在门外偷听，便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说：“我来看看叔叔，医生刚才来过，说叔叔的情况正在好转，你不用太担心。”
“那就好。”李沧雨把带来的饭菜放到桌上，“老爸饿不饿？吃点东西。”
“嗯。”李建安刚才那种放松的笑容早就不见了，见到自己就摆出一张严肃的脸，这让李沧雨忍不住怀疑——凌雪枫才是他亲儿子吧？
李建安心情不错，胃口也很好，把带来的粥全部吃完了，然后又抬头说道：“李沧雨，你以后跟着雪枫多学学，又会说话，又懂礼貌，你这混小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李沧雨：“…”
看来凌雪枫几句话加一个奖杯就把老爸给收买了。
回头看向他，正好对上凌雪枫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一点笑意，还有难得的温柔，李沧雨心头蓦地一跳，想起昨晚的梦境，突然有些心跳加速。
就在这时，李悦然正好推门进来，见两人在，便笑着说道：“你们也在啊？先回去吧，我刚跟主治医生仔细聊了聊，老爸这边目前没什么问题，下午就让他睡一觉。”
凌雪枫自觉地站了起来：“那叔叔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李沧雨也站了起来：“老爸，我晚上再来给您送饭。”
李建安点了点头：“去吧。”
***
两人并肩走出病房，顺着医院的走廊来到住院区。
住院区比门诊要大的多，还有鲜绿的草坪和一片片花坛，空气清新，环境也很好。有一些病人正坐在轮椅上散心，还有几个小孩子在草坪上打闹，看起来轻松惬意。
两人在一处花坛前停下脚步，李沧雨沉默片刻，才回头道：“你刚跟我爸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说什么最优秀的选手，幕后功臣，奖杯有我的份…没想到你还挺会吹牛。”
凌雪枫看着他，认真道：“我没吹牛，本来就是这样。”
这个男人表情严肃下来的时候，假话也能说成真的，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想要相信他的感觉。
李沧雨不由笑了笑，说：“你把这么珍贵的奖杯送给我爸，合适吗？”
凌雪枫淡定地道：“没关系，反正明年还能再拿一个。”
“…”李沧雨无语，这家伙自信起来真是可怕，其他国家的选手听到这句话估计会想吐血。
跟他并肩走在一起，想到他方才跟父亲说的那些话，李沧雨心里不禁有些感动，回头看着他说：“凌雪枫，你对我这么好，你要是个女人我都想娶你当老婆了，你看，亲自上门拜见家长不说，还带这么贵重的见面礼…你干脆嫁到我们李家吧，我爸好像很喜欢你。”
本是随口的一句玩笑，可凌雪枫却认真地说：“好的，什么时候去领证？”
李沧雨反倒愣了。
——等等，领证？
——我这是在开玩笑，凌雪枫你能不能别那么严肃？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吗？
抬头对上他的目光，男人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深邃的眼睛里，温柔的情绪却几乎要满溢出来，李沧雨看到自己在他眼睛里小小的投影，忍不住一阵心跳加速，僵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他突然有种凌雪枫会吻过来的错觉…
甚至觉得，这种对视的画面，就应该用一个亲吻来作为收尾。
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凌雪枫的嘴唇上，联盟人气最高的禁欲男神，嘴唇看起来相当性感，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呢？他的嘴一定很软，或许还带着他身上冷冷的气息？
李沧雨脑子里乱糟糟的，心跳快得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凌雪枫见他发呆一样盯着自己，不由微微笑了一下，移开目光，还主动帮他解围：“我知道你在开玩笑…这种玩笑以后还是少提吧。”
李沧雨尴尬地咳嗽一声，摸摸鼻子，转移话题道：“你几点的飞机？我送你。”
“下午五点。”
“那差不多该去机场了，走，先回酒店收拾行李。”
***
李沧雨陪着凌雪枫来到机场，办理好登机手续。
在送他进安检之前，李沧雨主动伸出双臂抱了抱凌雪枫，说道：“一路顺风。”
“嗯。”凌雪枫回抱住他，低头的瞬间，嘴唇正好不小心擦过耳垂，让李沧雨的心脏猛地一阵悸动。
明明是熟悉的怀抱，可今天似乎有种不一样的气氛…
李沧雨听到了自己“砰砰、砰砰”的心跳声，抱住这个认识多年的朋友，他突然有种不想松手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