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画才卖得几十文,好时也不过一天卖一幅两幅,坏时好几天卖不了一幅。”骆展鹏涩涩地看沈梅君,“只能帮衬贴补家里,要靠这个过日子哪能够?”

“咱们可以想办法,或者做买卖。”沈梅君讲傅望舒做生意的事,傅老太爷起家前也是白丁,傅望舒接手傅氏商号时,傅氏也只得眼前一半荣光。

同样的货物,傅氏商号总能卖得比别家好,因为傅氏懂得在包装、知名度、心理满足度等想办法,他们可以向傅望舒学习,只要努力,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梅君姐姐,你懂的真多。”骆展鹏眼里愁绪渐淡,倾慕之色更浓。

“等你再大些,比我懂的还要多。”沈梅君笑道:“我也会画画,咱俩的画风很接近,都是笔触细腻旖旎緾绵的画风,咱们可以合用一个名号,我得空也画画,画了和你的搁一起卖,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骆展鹏开心起来,兴奋地问沈梅君要用什么名号。

“慢慢想罢。”沈梅君笑了。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骆展鹏开心了许多,听沈梅君说要去买东西,急急忙忙把画收起来装纸箱,要陪沈梅君一起去买东西。

有人陪着再好不过,沈梅君也没推辞。

两人走了许多路,尽量少花钱多办事,天快黑时才把东西买齐。

骆展鹏送沈梅君回傅府,经过东大街的翰墨斋时,沈梅君想起自己要作画给骆展鹏卖,还没有颜料用具,便停了下来。

沈梅君正要进去进门,突地又停下。

里面正在争吵,沈梅君凝神细听,原来是掌柜父子在口角,儿子是上期科举第二十名举人,外放的县令,嫌掌柜做生意人丢了面子要让他跟到任上享清福,掌柜的不舍。

人家在争吵,礼貌上需避开,沈梅君想离开,脑子里突然浮起一个想法,不由自主定睛往里面看去。

翰墨斋里面画架几屏样样讲究,还有人造山水小景,环境营造得甚是清幽典雅。

这样的画廊若能接手,稳赚不赔的。

只是他们拿不出许多银子,沈梅君愁眉,欲待丢开,心下着实不舍。

此时为难的若是傅望舒,他会怎么做,沈梅君默想着,片刻后豁然开朗,拉了骆展鹏上前敲门。

沈梅君跟翰墨斋的老掌柜提议,里面现有字画接着卖,收入是老掌柜的,他们不付租金替为经营,同时卖自己的画,约定期限一年卖完原有的字画文房四宝等货物,一年后画廊就转给他们,租赁或购买均可,年租是四百两银子,购买是五万两银子。

多年经营一下子转出,老掌柜不舍,这么慢慢的过渡,他心里好受些,沈梅君的提议甚合他的意思,估价也很合理,只是,老掌柜看沈梅君和骆展鹏一个年糼一个是闺阁女子,眉头松开复又皱起。

“我这里面光是字画货物价值就有一万两,你们交多少押金?”

“不交押金,只是立买卖约找公证保人,我姐弟俩这边的保人是冀国公的孙子御林军卫尉曾凡曾公子,可否?”沈梅君笑问道。

掌柜儿子听沈梅君抬出冀国公府,眼睛一亮,对老掌柜道:“爹,他们若是能请得冀国公府的曾卫尉作保人,就依这位姑娘的提议。”

沈梅君大喜,请掌柜父子俩稍等,明日便请曾凡同来作保。

“那位曾公子肯吗?”出了画廊,骆展鹏忧心忡忡问道,他虽是年糼,却晓得这保人做了,便等同欠债人。

“肯的,曾公子是热心人。”沈梅君笑道,心里对曾凡毫不掩饰的爱护很感激,也很肯定,曾凡定会出手相助。

沈梅君不用等到翌日早晨就见到曾凡了,曾凡到傅府找她,在流觞轩许久等不到她离开,在傅府门口与正准备和骆展鹏告别的沈梅君碰个正着。

曾凡笑道:“这一整天都做什么去了?我等了你一个多时辰。”

“遇到好事了。”沈梅君兴奋地把要租翰墨斋的事说了,请曾凡帮她和骆展鹏作保人。

“你要离开傅府?”曾凡皱眉,“傅望超对你不死心,你还是留在傅府里,有望舒护着你安全些。”

“我不离开,给展鹏经营,展鹏虽然年纪小,可进退有度,又是诗礼之家出身……”

“得,不用说,你觉得能行就做。”曾凡不耐烦,打断沈梅君对骆展鹏滔滔不绝的赞扬,道:“明日我要当值,现在走罢,带我去签下协议。”

掌柜的儿子也是官场的人,与曾凡没交情,不过打过照面,认得曾凡,知曾凡虽只是六品卫尉,在御前却颇得脸。能攀上一品国公府,对一个七品知县也大有好处,当下两人一番客套后,即刻签下协议,约定翌日点盘字画,给字画作价,沈梅君他们以后卖老掌柜原有的字画不得低于作定的价格。

拿着签好的协议出了翰墨斋,沈梅君喜色满面,冲曾凡行礼道谢。

曾凡生生受了她的大礼,朗声笑道:“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一个谢礼就算完了,我的面子是不是太不值钱了?”

沈梅君知他是调笑,只笑了笑不说话,骆展鹏却警惕地闪身挡到沈梅君面前,像是曾凡要敢说出以身相许的话,就要和他拼命似的。

“白眼狼,我才帮了你们,就拿我当仇敌。”曾凡嗤笑,心里却很高兴,骆展鹏若是趋炎附势之人,他还懒得帮呢。

第十五回

“白眼狼,我才帮了你们,就拿我当仇敌。”曾凡嗤笑,心里却很高兴,骆展鹏若是趋炎附势之人,他还懒得帮呢。

沈梅君笑着推开骆展鹏,让他快些回家,夜深了,怕他娘挂心。

骆展鹏不想曾凡和沈梅君单独呆在一起,眼巴巴看着沈梅君道:“梅君姐姐,你呢?这么晚了回傅府不便吧?明天咱们还得一起到画廊作价清盘货物,和我一起到我家好不好?”

“不行,我不回去,我娘会挂心。”

“那我和曾公子一起送你回去吧。”不等沈梅君反对,骆展鹏带头往傅府走。

曾凡见惯风月的,眼神麻利着,暗道小崽子年纪不大,醋劲可真大。

三人一起往傅府走,到大门外要分别时,沈梅君方想起,曾凡本来是到傅府里找她的。

“曾公子,你方才找我有事吗?”

“没事,想着二百两太多你不要,给你拿几两碎银子用,现在你们有营生了,也用不着了。”曾凡笑道,挥手让沈梅君进去。

曾凡来找沈梅君不是要送什么银子给沈梅君,原是想起沈梅君要把骆青意塞给傅望舒做妾的事。

他还没有通房,上头长辈在给他张罗女人,他想让沈梅君问下骆青意,愿意给他做通房吗,若愿意,他便花钱赎她出傅府。

国公府的份例,通房大丫鬟月例有二两银子,四时衣裳首饰等分例不少,赏赐也多,他寻思着反正总得按长辈意思要个通房,莫若就收了骆青意,省得沈梅君再打傅望舒的主意惹恼傅望舒。

沈梅君进去了,骆展鹏急急忙忙就往家赶,曾凡却走得很慢,心里有些莫名的惆怅。

沈梅君也好骆展鹏也好,他们看着很辛苦,却能按自己意愿努力打拼谋划前程,他却得按长辈的意思来,走着自己不喜欢的仕途之路,着实无趣。

曾凡没走多远,背后忽传来沈梅君的喊叫声。

原来沈梅君进傅府便去找骆青意,骆青意听沈梅君说自己弟弟要开画廊卖画,当时就急得哭起来:“不行,我娘盼着他科考有出息了,给我爹翻案呢。”

她也不听沈梅君分说解释,跑去和高升媳妇告了假,夜里就急匆匆出府往家里赶,要让骆展鹏改变主意。

已近戌时,沈梅君见她一个姑娘夜里外出,急得忙追拦她,却哪拦得住,曾凡听得她的声音时,她正使劲拉着骆青意要把她拉回傅府。

曾凡只听得几句话便全明白了。

曾凡走过去拔开沈梅君,抓起骆青意就走。

“放开我,梅君,快救我。”骆青意见他恶狠狠的,吓坏了。

“他是曾公子,别喊。”沈梅君急捂骆青意的嘴,又急忙向曾凡道歉:“曾公子,青意不知是你。”

“得了,没你事了。”曾凡不耐,撵沈梅君:“你今日走了一天累了,回去歇着,我送她回家去。”

有曾凡送骆青意回家不需担心,沈梅君略一迟疑,转身回傅府。

夜深沉,灯笼光亮在树叶缝隙洒落,闪烁跳跃,从大门到流觞轩的路上,竟连走动的和值夜的下人都没有,脚步声在寂静里有些幽冷恐怖,沈梅君突然感到害怕,拉起裙裾正想奔跑,柔腻的轻笑划破了夜的深暗,笑声过后,一个人无声无息落到她面前。

修眉入鬓,桃花眼微吊,面庞细腻红唇高挑,若春日娇花,沉暗的夜色也掩不住那份灼灼的艳色。

是傅望超。

“梅君,怎这么晚回来,可安好?”傅望超温柔地关切地看她,眸光暖暖软软的,浸了蜜似的要把人甜粘住。

“梅君很好,四少爷安。”沈梅君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傅望超浅施一礼,不等傅望超再说话,大步调头往回奔。

上次水榭里的经验告诉她,要越过傅望超,还不如回身,奔得快些走到大门了,那里有当值门房,当着人的面,傅望超总不好胡来吧。

背后劲风袭来,沈梅君没能跑开,傅望超一手勒住她的腰腹,一手捂住她的嘴,把她往暗影墙根拖。

他想做什么?令人恐惧的认知在寂夜里震荡,沈梅君拼命挣扎起来,发髻散乱披泻,周身气力尽使却怎么也挣不开钳制她的那双有力的手。

被狠摔到硬梆梆的地上,背脊锐痛头部晕眩,整个人天旋地转间,沈梅君猛一下出手朝傅望超面门抓去。

抓住可就是大花脸了,傅望超松手回护脸颊,沈梅君使了吃奶力气把他掀倒,站起来闷头飞奔。

她只跑出几十步远,面前又从天而降一堵人墙。

傅望超的手朝她脖颈抓过来,布料被撕碎的悉索声尖利刺耳让人绝望,寒风侵过裸-露的肌肤,刺入皮肉扎得人心口生疼。

傅望超的粗喘逼近,力量悬殊只能讨巧,沈梅君拼了力抬腿往上顶去狠狠撞上傅望超的下物。

她再次得手,傅望超疼得弯腰,但是,只缓得一缓,她依然没能逃脱。

她的长裙被高高撩起,傅望超一只腿挤进她的双腿间。

绝望里突然有脚步声由远而近,沈梅君刚想大喊救命,傅望超被来人从她身上拉开了,下一瞬,啪地一声沉重的闷响,来人一巴掌朝傅望超脸颊用力扇去,力道又猛又重,扇得傅望超整个人转了两圈才停下来。

“这是教训,再有下次,别怪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傅望舒冷硬凌冽的说话如天籁之音。沈梅君眼角一片濡湿,模糊里看不清傅望舒的面孔,什么也没想就一头扎进他怀里。

傅望舒身体僵硬了一手,伸臂把她搂住。

“不怕,我回来了。”他在耳边低声道,声音有不易觉察的温软。

沈梅君心跳变得飞快。

流觞轩静悄悄的,众人都歇下了。

傅望舒一言不发拉着沈梅君进了书房。

“怎么那么晚还在外面?”灯火星点似的,摇曳着在傅望舒脸上洒下阴沉的暗影。

“我……”沈梅君浅咳要清嗓子,喉咙却被酸楚堵住发不出声。

“我去喊秋梦给你抹药。”傅望舒没再追问,瞟了一眼沈梅君红紫青淤的脖颈,站了起来往外走。

“不要,我不想给别人知道。”沈梅君拉住他袖子摇了摇头,这一动,背脊在地面几次磨擦过的皮肤灼疼得厉害,脖颈也是钻心似的疼,不自觉就蹙起眉头吸气。

傅望舒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下,拉了沈梅君在窗边他时常休息的软榻上坐下。

他拢起沈梅君披散的头发梳理了几下,扯下自己的束发绳扎住撩到一边。

“我给你抹?”他问。

”沈梅君垂睫低应了声:“好。”

药膏抹上伤处,指尖抚过的地方,跟那夜他帮她拿掉花瓣时的感觉一样,凉丝丝的,空气里轻荡着氤氲着丝丝缕缕的属于男人的清新气息,淡雅幽远,视线里月白色的薄绸袖口上银丝暗花纹游移,泛出暧昧的粉红颜色,教人如入梦境。

沈梅君觉得自己给拉进沉软的泥沼,手足和心脏被勾住拉扯厮磨,无形的说不明白的东西要将她掩埋。

“怎么背后还有?”傅望舒皱眉,略迟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拉开沈梅君的衣领。

后背在地上磨擦出的伤很多,有的到腰线了,傅望舒的手指越来越往下,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了下来,脸对着沈梅君,清冷的瞳底有暗火涌动,怒气勃发,又搀杂着不忍怜惜。

沈梅君被他的眼神吞噬,她扑进他怀里,紧紧地箍住他的腰,抑制不住泪水汹涌,大滴大滴无声地落在他胸膛上。

第十六回

沈梅君被他的眼神吞噬,她扑进他怀里,紧紧地箍住他的腰,抑制不住泪水汹涌,大滴大滴无声地落在他胸膛上。

傅望舒把沈梅君推开,捧起她的脸,拇指指腹一点也不温柔地擦掉沈梅君腮帮子上的泪水。

他的手指擦过沈梅君耳后时,恰触上沈梅君脑侧被傅望超摔地上撞出的一个肿块,沈梅君闷哼,眉头蹙起,泪水又流了出来。

傅望舒没再帮她拭泪,在她肿出一大包的地方粗暴地按了一下,恶狠狠道:“收起你的泪,知不知道什么最廉价?眼泪!”

“沈梅君,不想落得你娘那样的下场,就不要让自己掉一滴泪。”

他嘴巴没停歇,劈劈啪啪说着:“小四有武功,刚才为什么给我打却不敢还手?”他定定看着沈梅君,眸子幽深肃杀。“沈梅君,你长得很漂亮,没有小四,也会有别的男人像苍蝇一样盯着你,不想刚才那样的事再发生,就努力的使自己强大,让人家不敢打你的主意,让人家明明比你强,却挨你训挨你打不敢还手。”

可能吗?她能做到吗?沈梅君呆呆地看傅望舒。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傅望舒微微一笑,鼓励地看她,用眼神说:“你行的,我相信你。”

“大少爷……”沈梅君低喃。

“推开我,向自己证明你能行。”傅望舒沉声道。

他的双手摩挲过沈梅君的脸颊,落在脖子上,触碰野蛮粗鲁,滚烫粗糙的掌心用力地磨-弄沈梅君娇-嫩的肌肤,沿着她优美的颈线缓缓往下,一点点侵蚀,一寸寸挑-逗,撩拨着她脆弱的青涩的情-欲青芽。

抹胸带子被傅望舒扯开时,沈梅君猛地咬住下唇用力推开傅望舒,力道之猛,把傅望舒推得连退了三步。

“怎么样?我说你能行,对吧?”傅望舒语气里笑意满满,看着沈梅君的目光满是赞许和得意。

沈梅君身体激凌凌不停颤抖,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绝望──因傅望舒的冷酷!

“多谢大少爷教导。”沈梅君握紧手,让指甲深入皮肉,用疼痛提醒自己,她得用刚强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傅望舒唔了一声,笑纳了她的感谢,对她的领悟力也很满意,问道:“小四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我不在的这些天发生什么事了?”

之前没听说发生什么事,也许,自己今天出去一整天府里发生事情。

听说沈梅君出府了,傅望舒眉头跳动了一下。“高升家的准你假了?”

“准了。”昨日的行事有些失光明磊落,只是不施诈,根本不可能化解与高升媳妇的嫌隙,沈梅君微微纠结了一下,把自己使奸化解矛盾的过程说了。

“太简单了,瞒过高升媳妇和那个妙娘,却瞒不过小四。”傅望舒摇了摇头,道:“小四识穿恼羞成怒了,那妙娘中你的计成了你和高升媳妇和好的跳板,今日定已让小四转手送人或是发卖了,以后别一味和善,你可以来一招狠的,让高升媳妇与太太离心,完全倒到你这边来。”

高升媳妇那是傅太太娘家带来的人,怎么可能与傅太太离心完全倒到自己这边来。沈梅君被傅望舒匪夷所思的言语震住,想起他每每将不可能的事都料中,不摇头驳问,只认真思索可能性和怎么做就能取得他所说的结果。

“慢慢想,不急在一时半会。”傅望舒有读心术一般,又看出沈梅君的心事,挥了挥手,道:“夜了,歇息去。”

他率先走出去,沈梅君跟在后头,傅望舒踏出房门后突地顿住,沈梅君不解,微侧身看到厢房门口站着的谢氏时,心口不由自主一紧。

“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休息?回屋吧。”

“我能歇得了吗?”谢氏冷盯沈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