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望舒料得没错,傅望超果是没杀死林樊,也不愿娶杜碧萱,没奈何之下把林樊放出来了。

林樊没死,珠儿的指证自然不成立,至于他为何一消失一个月,那是傅氏商号内部的事务,官府也管不着,傅望舒从大牢里出来了。

一个月不见天日,傅望舒依然眉目英挺五官镌朗,一双眸子自信傲然。

来接的傅望舒的是向南诚,马车就在一旁候着,傅望舒利落地跳了上去,大声吩咐道:“回府。”

“大少爷不先到商号里看看?商号里的帐务不知给四少爷弄成什么样了。”向南诚问道。

“越糟越好。”再糟他也自信能料理周全,傅望舒淡淡道,“先回府,一个月了,不知道梅君怎么样。”

迫切想相见的心情,使傅望舒一反往常的冷漠说出了心中所思。

傅望舒以前还说不想娶沈梅君为妻连纳她为妾都不愿意,怎么这么急着想看到沈梅君?

向南诚有些慌,他以为傅望舒留沈梅君在房中只是因为同情沈梅君瘫残了。

“大少爷,我没有告诉沈姑娘,你坐牢是诱敌之计。”

“你说什么?”傅望舒优美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落日的余辉柔和地映着幽深的眸子,光晕是暖和的,向南诚的心却在一瞬间纠紧。

他感到傅望舒这一刻透着阴寒似鬼魅般的气息,令他毛骨悚然从未感受过的狂怒与暴戾。

“大少爷,属下……属下看不惯沈姑娘的娘亲,想试探一下。”

“试探?她娘是她娘,她是她,若不能彼此信任,谈什么一辈子携手相依。”砰地一声,傅望舒一拳砸到车厢壁上,“你先下车。”

向南诚再不走,他会忍不住一拳砸到他脸上。

有什么好试探的?想到沈梅君瘫残在床本就焦心,自己下狱的消息再朝她压过去……傅望舒不敢想像这一个月沈梅君是怎么熬过来的,心中又恨又悔,那一天早上应该把沈梅君唤醒,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她。

“大少爷,听说沈姑娘和她娘被赶出府了。”向南诚也是后悔不迭,急忙把自己刚听到的沈梅君母女的下落告知。

沈梅君母女被赶出府了,比自己料想的还糟,傅望舒忍不住,抬足朝向南诚踢去,用力之狠把向南诚踢下马车了。

阎老太太送的宅子房契傅望舒看过,知道在哪里,也不回傅府了,直奔沈梅君的新宅子而去。

傅望舒踏进门,恰听到骆青意尖叫着梅君,他冲到井边,井水面一袭翠绿碧纱烟罗荡漾开一圈涟漪后在他眼前消失。

“烧姜汤烧热水。”傅望舒淡定地吩咐,利落地爬下水井。

沈梅君晕沉沉中睁开眼,睡梦里牵挂着的一双墨眸在她要远离他时却猝不及防扑进眼帘。

没有劫后重逢的喜悦,有的只是浓浓的悲哀。

他平安了,那便好了。

“你的背没事?”从井里把人捞起来,看到沈梅君背上没有绑扎着木板,傅望舒也为之感到欢欣。

“嗯,没事,大夫许是给人收买说了假话。”沈梅君轻点头,瑟缩了一下,更紧地把自己藏进被子里。

她发现,自己只穿着里衣亵裤。

给自己换衣裳的是谁显而易见,沈梅君竭力忽视内心深处的羞涩,问道:“我娘在屋里是吧?没事吧?”

“嗯,找到了,有点精神恍惚,大夫刚来过,喝过药后睡着了。”傅望舒将沈梅君的羞涩不安看在眼里,有些难以自控地蠢蠢欲动起来。

“展鹏呢?我没砸到他吧?”沈梅君忽然记起,自己是倒进水井的。

“没事,大约是潜在水底,你掉下去时水的力量卸掉了下坠的重力,没砸伤他。”说到骆展鹏,傅望舒面上平静,心中却很不舒服。

他下到水里时,骆展鹏正抱着沈梅君浮出水面,那时骆展鹏眼里有惊惶害怕,更有一种说不明的和平时的依恋不同的狂热情愫。

他伸手要从骆展鹏怀里抱沈梅君,骆展鹏甚至抱得很紧不肯放手,他是仗着成年人的力量强行从骆展鹏手里抢走沈梅君的。

将脑子里的不愉快甩掉,傅望舒揽住沈梅君,轻摩她背部,柔声问道:“井水很凉,背疼不疼?”

不疼,便是疼,有他在身边也不疼了。

他的动作很温柔,眼眸专注深如苍穹,微微上挑的唇线完美无缺,炫目的神采如高悬空中的寒月清辉。

沈梅君失了神,傅望舒挑开了被子,挑开了她的衣领。

烟罗帐子落下,床前烛火摇曳,空气里弥漫开醇香甜蜜的气息。

傅望舒深呼吸,像掬一汪清泉似轻轻捧住沈梅君的脸,缓缓地俯下去,将沈梅君清甜如桂花酿般的嘴唇含住。

夜风在房间里愉悦地奔忙盘旋,卷起幔帐摇曳,沈梅君沸腾了,经过多踽踽独行的不安后,傅望舒的热情将她孤寂的心温暖,他带给她安定、宁谧、还有激烈糜`烂的体验。

沈梅君睁着眼睛,水眸空灵洁净,光华婉转流淌。

“你的背好了,我想我爷爷不会反对咱们成亲了,真想现在是洞夜花烛夜。”傅望舒喘xi着,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深入浅出探索。

沈梅君柔顺地由他动作着,由得他侵略,占领,由着他把自己拉进沉浮起伏的欲`望汪洋里。

傅望舒身上带着雨后山林里树林的清新洁净气息,让人陶醉沉迷,沈梅君忽地闭上眼,绝望漫涌上心头。

母亲拼死也反对自己和他在一起,自己跟他还有往后吗?

“想什么?睁开眼睛看着我。”傅望舒将她的纠缠悲伤看在眼里,不满地含住樱红轻咬了一下。

“大少爷,我……”沈梅君想说我不能把我娘活活逼死,傅望舒唇舌的辗转纠葛激得她无法再思考。

沉迷里分不清爱与欲,身体承载着他野`兽般狂`野的掠夺,取悦他的同时,也得到无限的满足和快活。

忍无可忍的那一刻终是到来了,傅望舒缓缓除了自己的衣裳,劲削的胸膛,流畅完美的腰线,结实紧致的小腹,还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倒三角地带上昂`然挺`立的一物……沈梅君第一次清楚地看到,转不开视线。

这世间想必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容颜已是风华绝代,暗藏的男`性傲岸却更加销`yun。

傅望舒扯开沈梅君凌乱地挂在手臂上的衣衫,远远地抛到大床一角。

再没有东西阻隔,傅望舒轻伏到她身上,恣意地地轻蹭,让她感受他肌肤脉络下血管里流淌的爱意与浴念。

那一物蹭近时,沈梅君眼里坠下灼`热的泪。

“你不想要?”傅望舒生生顿住。

不是不想要,而是,在绝望里的得到与付出无限凄婉冰凉,沈梅君抿紧唇不语。

“不想要就不要。”傅望舒没再追问,他滑了下去,拿过刚扯掉的衣物帮沈梅君穿上,狠狠地抱了一下,帮她把薄裤盖好利落地毫不拖泥带水地下了床。

“睡吧。”轻摸了她脸颊一下,在沈梅君还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傅望舒已穿好衣物走了出去。

久别后重逢,沈梅君睁眼看到自己时是深切的悲苦和哀凉,在两情融融难`耐的渴`切里,她却献祭一般,傅望舒说不清自己此时的感受,有失望,有难过,也有悲哀和愤怒。

做为男人,他有他的骄傲和原则。

沈梅君不愿意,他不会强迫她。

他还没给她应有的名份,也委实不该在这个时候占有。

从水井里救出沈梅君后,忙着给她洗浴换衣裳灌姜汤,还来不及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傅望舒走出房间后,招了骆青意问话。

“可能是伯母不想拿银子给梅君救你。”骆青意把沈梅君跟谢氏要阎家的赔偿银子一事说了。

谢氏刚才那样子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不大可能是因这事,傅望舒沉吟片刻,问道:“还有没有发生别的什么事?”

别的事?骆青意回想,谢氏因夫君另娶一事受打击她不知情,想起阎老太太与谢氏的对话,嗫嚅半晌,不敢隐瞒,低声说了出来。

刚才真不该忍,直接把沈梅君办了,让她肚子快些鼓起来绝了谢氏的三心二意方是高招,傅望舒怒笑不得。

梅君没有瘫残,爷爷那边想必没问题了,傅望舒想尽快成亲,却又不愿在沈梅君落魄身份不明时成亲,那样,好像是自己乘人之危。

给谢氏洗涮冤屈,助其恢复身份,那时再让谢氏心甘情愿把女儿嫁给自己,梅君方能快活无忧。

若是不马上成亲,沈梅君的奴契已经发还了,在成亲前,要接沈梅君回傅府吗?

既然要明媒正娶了,便不该让沈梅君在成亲前还是无名无份住在流觞轩里。可不接回,放她母女俩在外他实在不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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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傅望舒沉吟半晌,决定先把阎家那边想要阎石开娶沈梅君的念头打消。

虽然不急着成亲,可也不能给谢氏有三心二意的念头。

沈梅君孝顺,谢氏这么以死相逼,她会很痛苦。

要打消阎家的念头,最好还是让梅君明面上属于自己,傅望舒决定先回家探察情况。

傅太太听说傅望舒下大牢,本以为儿子这回计划得天衣无缝,谁知儿子才当上一天商号的负责人,傅望舒便出来了,不只设局没成,还因惹怒阎家,自己娘家破产了,兄长嫂子都得到自己家来寄居了。

傅家有钱,可那钱不是她的儿子赚的,傅太太有些胆气不足地向傅老太太提出想接娘家一家人来住。

傅老太爷苏醒了,可摔下马车时伤得不轻,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听得外面傅太太说娘家生意做赔了,兄长一家人无处栖身,不觉大奇。

梁家的家底他知道的,何至于做生意赔得连片瓦安身之地都没有。

“做的什么生意赔的这么惨?”傅老太爷大声问道。

傅太太也知是阎家在报复,不敢说,只是傅老太爷迟早知道的,遂颤颤惊惊把前因后果说了。

平章事言俊的母亲一个月前到梁氏银楼定了一架百鸟朝凤羊脂白玉桌屏,道要贺太后寿辰的,约定价格一万两银子,交货期今日,逾期交货以一赔十。

傅太太的兄长因先前做赔了生意急切地想赚一笔回来填补,虽明知很难完成,还是让银楼掌柜接了这个单生意。

按着合约约定的高度宽度寻羊脂玉便花了十天,待购得羊脂玉了,银楼里的老师傅却在雕了几天后病倒了,这边正心焦着,贝家又来退亲并索讨梁家先前的借银。

原来贝家自与傅太太的娘家侄女定亲后,诸事不顺,商号里生意凋零,贝戎在行骗讹诈时失手,被官府抓了。贝太太急忙去庙里求签问卜,和尚给解签是未过门的儿媳八字与贝家诸人相克,若不退亲,不只贝戎得长长久久坐牢,贝家还会家破人亡钱财散尽。

贝太太回家在贝老爷跟前一哭诉,贝老爷吓得急忙找梁家退亲,先前借银子便是图的亲事,如今退亲银子自然要讨回来,于是整日堵着梁老爷,梁老爷连安排人寻其他银楼的老师傅来帮忙的机会都没有。

银楼老师傅一直病着,百鸟朝凤架屏没有如期完工,两边事情压在一起,梁氏只能出卖产业,本来也不至于弄得倾家荡产,谁知阎家放了话,梁氏的产业是阎家看中的,有心收购的商户一听遂怯了,傅太太想寻傅老太爷买下梁家的产业,傅老太爷却从马车上摔下晕迷。

言家和贝家追讨银子追讨得紧,不归还便要将梁老爷送官,梁老爷无奈,只得将所有产业尽卖给阎家抵债,阎家七折八扣算来算去,梁家人到最后只拾掇衣物离开,家业尽皆没了。

言俊喜欢阎家的孙女,这事明摆着就是阎家在设套,贝家接连发生的倒霉事,多半也是阎家搞出来的。

傅老太爷寻思,梁家到底是傅家姻亲,打狗看主人面,自己与阎老太爷那是过命的交情,阎家这么做定有其缘由。

傅老太爷想到阎石开的突然发疯,想到沈梅君的瘫残,又想到傅望舒此次无故入大牢,刹那间怒气勃发,大声咆哮:“老婆子,派人到商号把小四喊回来。”

傅老太太把傅望超心肝肉疼着,见傅老太爷大怒,紧张地问:“关小四什么事?”

“不用问为什么,我打死这个不成器的。”傅老太爷气得胸膛闷痛,沈梅君说傅望超沉船要害傅望舒,他当时因傅望舒已平安,感触不深,这回几宗事却便发生在他身边,哪能不气。

“爷爷要打死我就打吧。”傅望超摆脱了杜碧萱的纠缠奔回府,要抢在傅望舒回来前告一状,进门听得傅老太爷咆哮,不避反冲了进来,扑咚一下跪到傅老太爷床前要给傅老太爷打。

“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出现啊?”傅老太爷怒不可遏,攥住傅望超头发一拳挥了下去。

“你要打小四先打我,把我打死了算。”傅老太太哪会看着宝贝金孙挨打,扑过去护住傅望超,把脸揍到傅老太爷拳头下,“陪着你吃糠咽野菜,现在有钱了,看我们娘几个不顺眼了,小四他娘,收拾衣裳,跟我回老家住去。”

傅老太太一面高声叫嚷,一面放声大哭。

傅老太爷与傅老太太虽不算夫妻情深,傅老太太到底陪着他捱穷受饿过了上半生,拳头落不下去,怒道:“都是你惯的他,你知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爷爷说我做了些什么,但是,大哥对我做的事,爷爷,我不吐不快。”傅望超一行鼻涕一行泪,声情并茂,“爷爷,你知不知道,沈梅君并没有瘫?”

“沈梅君没瘫?”傅老太爷高高举起的拳头落下。

“正是。”傅望舒含着热泪点头,接着道:“爷爷,传言杜家小姐看中大哥所以让府衙把大哥下大牢逼大哥娶她,实际上杜小姐看中的是我,我今天给她逼的狼狈不堪,原来大哥画了我的画像……”

傅望舒要逼傅望超在发现画像时慌了神放出林樊,傅望超也不是省油灯,当即抓住这一点,把林樊的失踪,傅望舒的入狱说成是傅望舒一手策划的,而且倒打了一耙,把自己辞退商号里的几位老管事说成是傅望舒安排了老管事们齐齐请辞使他成了光杆少东家。

“你在胡说什么?到这时还不知悔改?”傅老太爷怒骂,声音却没先前高昂,拳头也不再攥着。

傅望超知道反诬一口成功了,心中暗喜,面上却更加伤心,扬起脸泪水淌得更欢,嘶叫道:“大哥已经从大牢出来了,爷爷若不信,让大哥把沈梅君招回来看看有没有瘫便知道了。”

傅老太爷沉默了,觉得难以置信。

他极喜欢傅望舒和沈梅君,不相信他们会合谋起来骗他,可是傅望超言之凿凿。

“爷爷,我刚刚听说,我舅父家被阎家整垮了,想来阎家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整我舅父家,不知大哥在其中做了什么,连我娘的娘家都不能容,我离京去接二哥三哥一趟,回来就发生这么多事。”傅望超伤心欲绝悲愤不平。

阎石开发疯打沈梅君时,傅望超可是不在京城中的,沈梅君若真没瘫,那阎石开发疯一事到底是谁做的很值得怀疑了。

傅老太爷说不出话,方才很生气傅望超算计傅望舒,现在却透心的凉,觉得傅望舒边糼弟都不容,在沈梅君进府后,便设计了一个又一个局害傅望超。

“老爷子,你看,这就是你惯着望舒的结果,小四一向不参与商号的事务,他还不放心,还要把小四赶尽杀绝,依我看,商号也不能只给望舒一个人管着,也得给小四去磨炼磨炼。”傅老太太适时进言,瞪傅望超,道:“快向你爷爷保证,进商号后定拼搏上进,好好学着管理商号。”

“我从来没管过,哪能行,有大哥管着就行了。”傅望超假意推辞自贬。

傅望超整日沉迷女色,傅老太爷先前提过很多次要他去商号历练,傅望超觉得傅望舒一手把持着商号,自己进去也不能大展拳脚,多次拒绝,傅老太爷此时想着他多次推辞不进商号,确是不想与傅望舒相争的样子,登时又信了几分。

傅望舒若是不去看沈梅君先回家,先入为主,傅老太爷便不信傅望超的话了,只差了小半个时辰,一切都不一样。

傅望舒回家先到上房探望傅老太爷,进得房来看到傅望超一副乖顺模样,眉间却隐有得色,心中也没多少起伏,只平静地请安,探问傅老太爷伤势。

“问题不大,养几天就好了。”傅老太爷敷衍着一句,盯着傅望舒道:“听说沈梅君没瘫?”

“是的。”傅望舒点头。

沈梅君没瘫,那阎石开伤人一事真是傅望舒所为?傅老太爷觉得一阵胸闷气促,喘了一口气,接着问道:“你听说梁家出事了吗?”

“听说了。”傅望舒言简意赅。

“梁家是姻亲,我想扶持一把,商号里能抽出十万两银子借梁家吗?”傅老太爷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