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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下了一场暴雨。
他僵直身体站在雨里,一动也不敢动。
姜雪说了,让他等她,她就会来。他不敢走,走了她真的再也不喜欢他怎么办。
有人打着伞,对他指指点点。
他精心穿得衣服被雨水淋湿透,雨水顺着黑发落下去。
高均曾演过一部大雨里的情感剧,那时候他满心轻嘲,表情入了戏,眼睛却不曾入戏。
然而此刻,他面无表情,眼里的光却片片碎裂。
高均努力欺骗自己,他站了一整夜,R市秋天可真是冷啊。
姜雪离开了。
她走得无声无息,像那场下过了就没人记得的大雨。
高均第一次那样深刻体会一句话,爱情里谁爱得深,谁就甘愿犯贱。
姜雪辞了工作,高均只能到处去找她。
他别无办法,如他自己所说,他其实早就完了。
十月份他再次找到她,姜雪咬唇,手一指:“你去把老板的酒砸了。”
堪称古怪又无理的要求。
高均没说话,过去把一个酒架子的酒砸得干干净净。
他转头看她,她已经走远了。而极致爱酒的老板拉着他,一直唾骂:“我要报警,报警……”
……
十二月,姜雪穿着古装在当模特。
她撑着一把彩蝶油纸伞,按广告商说的,给他家产品打广告。看见高均时,她脸色变了变。
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然而看见她时,他竟能温柔笑笑。
神经病,姜雪在心里吐槽。
高均来陪了她好几天,像曾经她进剧组陪他那样。
姜雪忍无可忍,把油纸伞往臭水沟一扔:“捡!”
高均安安静静看着她,笑了:“好。”
他只身下去,捡起那把被她丢弃的伞,高均眼里慢慢涌上泪意,他拿着被污水打湿的伞,甚至不敢抬头。
高均知道,她一定又走了。
……
来年开春时,姜雪的单反相机不小心摔坏,把她心疼惨了。
第二天,她收到一个快递,是一模一样的单反。
高均瘦了许多,眼里的光彩却不灭。
姜雪烦躁地抓抓头发:“你就不能放过我吗?全世界都在等你回去拍戏,你追得不累,我躲得都累。”
高均哑声说:“我只是想看看你,你要是不喜欢,我不出现在你面前。”
姜雪摇头:“你别装,我了解你,所以不信你。”她看着他,“你如今丧家之犬一样的模样,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你连基本的魅力都失去了。”
高均不语。
姜雪:“你回去拍戏吧,做你自己,至少我还是喜欢你的粉丝呢。”
于是四月,他买了回去的机票。
“我主动离开你三个月,等到七月,我能不能来看看你?”
她抬眸轻轻唔了一声,含含糊糊道:“好啊。”
他心满意足笑了:“我回来给你带荔枝。”
“走吧走吧。”
他没敢回头,毕竟她说,这个七月会等着他。
……
七月的时候,高均拍的电视剧杀青。
他带了颗颗饱满的荔枝,再次回到R市。
喧嚣的季节,安谧的城市。
高均依旧没能找到她。
等高均知道她消息时,她已经去了另一个岛屿。
那天他喝了许多酒,怀里抱着一袋精心挑选的荔枝。回到他们当年的高中。
这所古老的学校历经里无数风雨,建筑本已经破旧,可是今年据说有人出资把它翻修了一遍。
他停在校报刊前,看着当年那封情书贴着的地方。
仿佛看见那年少女蹦蹦跳跳去撕情书,气愤极了。
他站在人群之外,冷眼旁观。
可如今想来,那真是这辈子最好的时光。他所有的快乐,竟几乎都是她给的。
有个女学生走过来,好奇问他:“你长得和高均好像,你是那个很多人都喜欢的明星高均吗?”
“我不是。”他这样回答。
许久以后他才懂,他并不想做很多人都喜欢的大明星。
他想做那个午后,坐在教室里的少年。那年风很温暖,生活很纯粹,时间也似乎流动得温柔又轻缓。阳光洒下来,身边少女轻轻戳戳他。
高均不耐烦转头。姜雪微笑着,趁老师写板书,手指飞快比了一个爱心。
那样简单,热烈。
以至于再不解风情的男人也会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真喜欢你啊,高均。
我也是。
第90章 番外四:穗穗&驰厌 幻想番
(注:本番外为幻想番,与正文无关, 大家不用联想到正文。)
驰厌在开会, 他手机叮咚一响, 驰厌瞥了眼, 是驰一铭发来的消息。
他抽回视线, 目不斜视, 让人事部抓紧时间整改。
会议开完已经晚上八点了,驰厌拧眉, 揉揉眉心。
水阳追上来:“boss, 你的手机没带。”
“谢谢。”驰厌接过来, 点开手机,里面是几条未读的消息。
【哥, 你别总那么忙,有空也来医院看看姜叔呗。】
【来的时候避着点穗穗啊,她有些怕你,你知道的,毕竟你不爱笑嘛。】
驰厌抿住唇,继续往下翻。
【哦, 忘了给你说,今年国庆节, 我和穗穗就要订婚了。我知道你很忙, 但是到时候你别缺席啊。】
这几条消息后面, 拍摄了一段短短的视频――
视频里,少年揽住少女的肩, 笑眯眯说:“来穗穗,为表诚意,你亲自请咱们哥哥来婚礼。”
少女看着镜头,晶莹的眼睛十分清透。
她长了几次嘴,都没能喊出那声“哥哥”,憋得脸颊通红。
驰一铭挑眉,对着镜头慢慢说:“哥,穗穗比较害羞,你见谅。”
驰厌看完这一段,关上手机,闭了闭眼靠在后车座上。
他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水阳视线余光也看见了这一段:“驰少要结婚啦?啧,这姑娘挺好看的。”
驰厌没说话。
水阳拿着文件问他:“那boss你要去医院还是回家?”
这段时间公司很忙,毕竟是年轻的上市公司,里里外外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但是驰厌有空总会去医院坐坐,水阳都习惯了老板去探望一个中年男人,所以下意识问这句话。
然而这次驰厌冷冷道:“不去医院,回吧。”
司机得了令,往驰厌家的方向开。
水阳察言观色,纳闷地想,他不过问了一个很普通的问题,boss生什么气?怎么情绪一下子不太好了?
*
半夜下了一场雨,电闪雷鸣中,姜穗猛然睁开眼睛。
她额头沁出细细的薄汗,眼神还有片刻空鳌<负跸乱馐兜模她伸手摸了摸身边位置,医院陪护的床冰冰冷冷,没有另一个人的体温。
姜穗急促地喘着气,点开手机看日期。
等她脑子清醒一些了,她吃惊地看着这个日子。
她做了冗长一个“梦”,梦到她重新回到九岁那年,命运和现在大不相同。她见证了如今R市人人皆知的大佬驰厌成长史,最后还成为了他的妻子。
婚后他把自己疼到了心尖尖上。
然而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比她如今身处的坏境还要清晰几分。
她下床倒了一杯凉开喝,才平复了急速的心跳。
睡不着,姜穗干脆翻开杂志。这是约莫两周前外面发的财经杂志,姜穗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扔,她翻到人物访谈那一板块。恰好就是讲驰厌的。
访谈自然没能请到驰厌,他如今的身价远远不是这种小杂志社能请到的。撰稿人把仇厉的成长经历洋洋洒洒写了几大篇,当然大多数是脑补或者猜的。
驰厌捐助建立了许多希望小学,让山村没有书念的孩子都可以去读书。还有许多疾病帮助机构,给人带来生的希望。
他在纸上的形象伟岸,然而他从不借助于这些哗众取宠,他几乎从不出现在公众前。
甚至有媒体猜测,这位富豪已经四五十岁,说他和蔼慈祥。
今晚前,姜穗看到这些臆测想笑。在她眼里,这个男人冷漠孤高,他偶尔会来医院探望姜水生,然而几乎很少与她说话,每次说话都是冷冰冰的语气。只不过驰一铭特别喜欢在他面前和自己“恩恩爱爱”。
姜穗一直觉得,他是讨厌自己的。
可是那个真实的一辈子,让她看清了许多事情。
这感觉太奇妙,就像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你,最讨厌你的那个人其实特别喜欢你。
*
理清事件始末,姜穗决定下次驰厌来医院时和他摊牌。
她暗暗咬牙,驰一铭这个混账。撒谎骗她肝.源是他找的就算了,偏偏他一直说驰厌有多讨厌自己。更甚者,他今天笑嘻嘻掐住她下巴,不容置否宣布,十月订婚。
订婚?他和鬼订婚去吧。
她要让驰厌打死他。
可是一直过了一个星期,驰厌也没来。
驰一铭倒是天天来,他来了就摇头叹息:“唉你别介意啊,我哥确实不太喜欢你,但是没关系,又不用他喜欢,我喜欢你就成了。”
姜穗:呵呵。
九月下旬,姜穗终于在给姜水生买晚饭的时候看见了驰厌。
他穿一件薄的灰色风衣,从医院经过。
男人气质很冷漠,他脊背挺得很直,步子特别大,气场强得让人忍不住驻足看他。
姜穗看见他,竟然有种久久被冷落委屈的感觉。
她喊他:“驰厌。”
声音并不算大,男人却一瞬间停住了步子。
姜穗蹬蹬蹬跑到他面前,抬头看他。
男人很高,靠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浅浅的烟味儿。她有些恍惚,毕竟梦里他是不抽烟的。
这样的差别让她有一瞬不确定,他真的喜欢她吗?
那种像大海一样厚重深沉的爱,如今也同样存在吗?
男人烟灰般的瞳孔静静看着她:“什么事?”他说话时眉头蹙起,很容易让人觉得不耐烦。
姜穗鼓起勇气:“我不想嫁给驰一铭。”
他看着她,半晌姜穗听见他冷冷淡淡的声音:“关我什么事。”
他往地下停车场走。
姜穗开始怀疑人生,那个真实得不得了的梦是假的吗?他为什么能傲慢成这个样子?
她摸摸心脏。
不是假的,她看见他会觉得委屈,想让他抱抱,也会抑制不住心动。
她跑到停车场。
男人坐在车里抽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启动。
驰厌没想到她会跟过来,他摁灭了烟。
直视车窗外委屈巴巴凝视他的“小麻烦”。
驰厌最近心情确实不好,整日整夜工作,才不用去想些不属于他的事。今天姜穗来给他说不想和驰一铭订婚,他心脏重重跳了一下,随后恢复平静。
经常收到驰一铭“秀恩爱”的照片,驰厌知道,驰一铭和她感情似乎很好,这种气话,只是小姑娘闹脾气而已。多半一铭有哪里得罪她了,要是自己当了真,那才是真的好笑。
那些从不对人说起的龌龊心思,无处躲藏时才显得最为低贱。
想到这些,他内心烦躁,语气也不善:“你要什么去和他说,和我说做什么?”
少女愣愣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得仿佛下一刻会落泪。
他指节微微泛白,却依旧冷冷看着她。
她摇摇头,趴在车窗前,看着他冷漠的眼睛,软声说:“因为你喜欢我。”
驰厌身体猛然僵住,还有片刻被人戳穿的狼狈。
姜穗偏头:“是吗?”
驰厌:“不是,放手。我让一铭来接你。”
姜穗明亮的看着他,带着浅浅的笑意。她也不说话,看着驰厌摸出手机,半晌也没解开锁。
男人脑子显然乱成一团,即便面上面无表情,可是他的思维已经出卖了他。
姜穗眼里漾出更深的笑意。
驰厌干脆扔了手机,对姜穗说:“走开。”仿佛她是什么毒蛇猛兽。
姜穗脆生生说:“我不。”
她看见了,他手指苍白,微微颤抖。
她并不打算放过他,慢吞吞开口:“那我要什么,能和你说了吗?驰厌先生。”
驰厌抿唇,死死盯着她。
那种恨不得把她揉碎的眼神让她有片刻畏怯,但是心里的柔软却无法计量。
姜穗说:“我不和驰一铭订婚,我要你爱我。”
驰厌轻嘲地笑一声。
她说出这句话,他下意识想,果然是小姑娘的把戏。她和驰一铭闹了别扭,就想借他来气驰一铭。偏偏刚刚他那个样子还乱了方寸。
他气恼之余,甚至有些恨她。
心思被人玩笑一样地扒开,她却全然是为了另一个人。
他眼神沉沉。
驰厌想开口让她离他远点,然而下一刻,少女凑近他。
她弯腰,偏头在他轻轻唇上一吻。
很轻很温柔的吻。
她眨眨眼睛:“喜欢吗?”
驰厌死死抿住唇,可是那种香香软软的感觉,就跟刻在骨子里一样,他越想忘记,却记得越深刻。
姜穗说:“你喜欢我,对不对?”
驰厌一言不发。
他下了车,捉紧她手腕,抓小鸡崽崽一般,拖着她往外走。
男人语调极尽刻薄:“驰一铭知道你这样勾.引他哥吗?你给我回去,今天的事情我当没发生,要是还有下回……”
驰厌的语调充满威胁,本该紧张的氛围,可她莫名一点都不紧张。
她带着一辈子的记忆,知道这个男人爱她,多渴望她。
于是姜穗就总想笑。
她软声接话:“下回会怎么样?”
他步子顿住,冷冷回头看她。似乎没想打平时被他一个眼神就吓退的人,今天胆子这么大。
姜穗撞进他怀里:“如果你真的讨厌我,那你推开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找你。”
她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等着他下一步。
他沉默着,看着她粉嘟嘟的脸颊。手指依旧死死抓住她手腕。
姜穗踮脚,试图不懈努力去亲他。
她今天就不信了喂!反正不能再和驰一铭多纠缠,一天都不成!
男人拽住她手腕,她怎么也够不着。
下一刻,她感受到脊背贴上墙面,他手臂撑在她脑侧,吻了下来。
这个吻又凶又急,像是关了几年的洪水,顷刻倾泻而出。
他依旧没有放开她手腕,握得更紧了一分。
地下室有人来取车。
路过他们,红透了脸,装作没看见,匆匆找自己车子去了。
驰厌只顿了顿,依旧没放手。
*
两个人坐在车上,姜穗憋着笑。
驰厌脸色很难看,似乎沉浸在“不可自抑”吻了“准弟妹”,吻得难舍难分不想放,还起了反应的糟糕情绪里。
姜穗故意问他:“这次不是我先亲的哦,这里破了,你说怎么办吧?”
她委屈巴巴凑过去。
驰厌手指忍不住抚上她娇.嫩.嫩的唇角,那里被他咬破了。
他声线绷紧:“你想怎么办?”
姜穗说:“你刚刚不是要去找驰一铭吗?”
驰厌沉默下来。
姜穗钻进他怀里,搂住他脖子,严肃着小脸在他耳边说:“那你给他说,我是你的。”
驰厌怀疑自己在一场怪诞的梦境里。
许多只敢在梦里想想的场景,此刻成了真。
他明明该推开她,告诉她下个月就是订婚日期。可是最后他抱紧了她:“我去说。”
姜穗心里欢呼,亲亲他脸颊:“驰厌先生,你真好。”
他勾了勾唇,心中空泛而苍白无力。
瞧瞧,他到底在做什么。他的原则呢?
然而又不可否认,内心更深处,是绵绵密密卑鄙的喜悦。
这几年,他和亲自养大的弟弟驰一铭貌合神离,谁都知道内心有个隔阂。甚至一铭似乎也知道,自己对他的小女朋友有些想法,所以才偶尔故意发一些东西来刺激驰厌。
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然而谁也没有打破这个界限。
可是现在,驰厌知道这样表面的和平都维系不了。
小姑娘可真坏,画了一个大饼给他。让他昏了头不管不顾。
直到与驰一铭撕破脸很久以后。
有一晚她下了晚课驰厌接她回家,彼时天上一轮圆月高挂。她跳上他的背,娇娇俏俏要他背。
他便稳稳托住她,往家的方向走。
姜穗问他:“驰厌先生,觉得自己特别禽.兽特别坏啊,还和弟弟抢女人。”
他拍拍她小腿:“别乱说话。”
她趴在他肩头笑:“你就是这么想的,可你即便这样想,你还是做了。”
驰厌沉默不语。
坏姑娘悄悄告诉他:“我忘了告诉你,我一直不是心甘情愿和驰一铭在一起的。他用爸爸的肝.源逼我嫁给他,他说那是他找的,还说你特别讨厌我,喜欢梁芊儿,你也逼着我嫁给他。”
驰厌皱眉:“真的?”
“当然啦。”
驰厌说:“怎么不早告诉我?”
坏姑娘慢吞吞说:“谁让你之前都想‘成全’我不要我,早告诉你你也不信啊。”多半还以为她和驰一铭吵架故意这样说。
驰厌并不相信自己会突然喜欢他。
她笑着说:“我从十八岁开始,崇拜一个英雄。那个夏天,只有他愿意帮助我,他还让我去丢一束玫瑰。”
驰厌心怦怦跳,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她说下去:“嗯,后来呢。”
“后来啊,我那束玫瑰被我带回家。一整个夏天都舍不得扔。”
“我想了很久,也不懂是为什么。”
“再后来,英雄他嘴硬不肯说喜欢我。但我想告诉他,年少遇见,初次动心,往后余生,一直是他。”
像这轮故乡的月。
即便乌云一时遮盖了心事,让人错过许多光阴。可总有一天,云朵散开,它的爱与情长,就会被人懂得,被人明白。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