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满脸震惊到:“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变成了如此模样?你……你还记得夏翎吗?”

沈清的眸光微微一动,瞧了她片刻,忽然幽幽一笑,道:“原来是灵虚门的金鳞仙子,那日翎翎让我帮她潜入大殿,想见的不是吴修,而是你。”

金鳞点了点头,随即越加惊疑:“我听说你三年前身受重伤,修为尽失,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绑我来做什么?”

“想知道怎么回事,我想问你的情郎会更清楚一些。”沈清悠悠然地抬头,望着从大门外一步疾驰到跟前的男子道,“你说呢,华将军?”

“谁是谁的情郎?”金鳞俏脸森寒,转头怒视沈清,道,“你们的恩怨与我有什么相干!沈清,你到底想做什么?”

华无应的脚步陡然停住,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慢慢缠绕上金鳞脖子的藤蔓,凝声道:“主上突然急召我回来,又不说明缘由,我就觉得奇怪。沈清,你对主上做了什么?”

“比起这个女人,你更关心慕容邢吗?”沈清的手指轻轻弹动,发出焦急愉悦叫声的藤蔓顿时嘁嘁喳喳地挪动,好似恨不得立马扎入金鳞的血脉之中

“住手!”华无应大喊,声音隐隐带着颤抖,“说吧,你想要怎样?”

“很简单。”沈清缓缓站起身,拂了拂鲜丽的袍角,微笑道,“我要你按原计划血洗晋南修仙界。”

华无应皱眉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召我回来?”

“因为,我要给你们增加一些必胜的筹码。”沈清手指一抖,将一枚镲嵌着红 宝石的储物戒丢到华无应面前,冷声道,“这里面有十二块黑晶,足够你布置一个 修炼大阵。我要让你的属下,在三日之内,拥有一人屠杀十个灵寂期修者的实力。”

“这不可能!”华无应大声道,“除非透支人体的潜能,否则哪怕有一百块黑 晶,也绝无可能!”

沈清淡淡道:“你也说了,除非透支他们的潜能。”

华无应眸光暗冷,看着沈清的眼中充满杀意:“让我陷害我的部下,绝无 可能!”

沈清弹动着指尖的藤蔓茎叶,声音低沉冷淡:“透支潜能不过是缩减数百年寿 命,但你若不做,我现在就能让他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就如你那主上,帝 煞慕容邢一般。”

华无应瞳孔猛地一阵收缩,体内灵压暴涨又收敛,显然是在极力克制。

沈清低笑道:“好好想清楚吧,是眼睁睁地看着你心爱的女人和部下死于非命,还是用他们数百年的寿命做一场赌注。不过,这些藤蔓可嗜血得很,你最好不要想太久,否则等你回神,这女人就已经变成一具干尸了。”

“沈清!你真的是夏翎心心念念的那个师兄吗?”金鳞厉声道,“你口口声声让华无应血洗晋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夏翎或许也在那里!难道你连她的死活也不 顾了吗?”

“夏翎的死活……”沈清眉头微皱,喃喃道,“确实,这世间只有翎翎的死活,我不能不顾。所以华无应,下决定吧,是让金鳞仙子惨死在这里,还是血洗晋南?我也急着去见我心爱的女人,实在是没耐心再等下去了!”

华无应屈膝跪在地上,手指一点点抓紧那冰冷华丽的戒指,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金鳞颤声道:“华无应,我已经那么恨你了,不要再让我看不起你!”

华无应猛地将戒指握在手中,转身朝殿外走去,低沉的带着无尽苍凉与痛楚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宁愿你恨我,看不起我,也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天煞一万八千年一月,这是三百年轮回一次的阴煞之月,晋南的修者们正森严戒备着凫峦帝国的进攻。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过着平凡生活的凡人们也没有想到,

一场难以想象的血腥风暴正朝他们无声无息地袭来。

―月三日,晋海沿岸本已归属凫峦帝国的三个小门派被屠杀殆尽,干瘪的尸体 被一—悬挂在他们的牌匾之上。

一月四日,离晋海最近的修仙名门——天瑶派遭遇屠杀,除结丹期以上长老、 掌门被捕外,其他人皆丧命,干瘪的尸体一样被悬挂于牌匾之下。

一月七日,闻风组织抵抗的数千修者与凫峦帝国的黑刹大军迎面相遇,数千修 者不慎落入华无应所布陷阱,死的死,伤的伤,半数以上被捕。这一役,让晋南的 精锐修者损失殆尽。

一月八日,数千灵寂筑基期修者的尸体被丢弃在晋海之中,每一具尸体都血肉 模糊,灵息全无。

一月十日,让整个修仙界,甚至连凫峦国民也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位于晋南的 凡人第一大国楚国遭到了惨无人道的血腥屠杀,男女老幼,一个不留。一时间哀鸿 遍野,鲜血染红了大片晋海。

韩煜坐在青岳宗内,看着属下整理的报告,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纸页,淡淡 道:“看来慕容邢已经折在沈清手中了。凌箫,你暂时不要再回凫峦国了。”

柳笙和柳庚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在他们身侧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和一个皮肤略黑的高大男子,几人的眼中都有着惊骇,耳边不时都会响起数万凡人临死前 的凄厉惨叫。

那高大男子闻言,连忙躬身道:“是,主人!可是,如今晋南的情况……”

“主人,我们……出手帮帮他们吧!”柳笙颤声道。

韩煜抬头看了他们几人一眼,似笑非笑道:“沈清最大的目标就是我,无论我 出不出手,他总会找上门来的。不过,也仅限于我,青岳宗不行。”

几人露出诧异的表情,不明白韩煜所谓的“靑岳宗不行”是什么意思。

韩煜将报告丢在一边,沉声道:“前几日我给你们的九转阴阳阵改良之法研究得如何?”

柳笙闻言,脸上顿时露出震撼崇敬的神色,点头道:“只要有足够的灵石,此阵足可抵御数千元婴期修者的猛攻一个月!九转阴阳阵本就是世间罕见的攻防大阵,其符线排布之复杂,属下只看一眼便会头晕,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人能将其改良……”

“你说得够多了。”韩煜不悦地眯起眼,冷冷道,“不如你去投入此人门下,叫他做主人如何?”

柳笙连忙低下头,诺诺不敢多言,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奇怪——主人向来赏识那些有真才实学之人,便是不能招揽,也从不嫉妒谋害,怎么每次说到这改良九转阴阳阵之人,态度却如此嫌弃恼怒?

韩煜不容置疑地下达指令:“晋南的事我会处理,你们无须理会。九幽逆乱,天地浩劫已然开始。你们最好记住,在这样的天道下,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所以不要指望我能永远护住你们。”

柳笙等人神色一凛,连忙躬身齐应道:“是,主人!”

【第七章】曲家求援

然而,这一切风波,一切血腥屠杀,远在堕魔谷与世隔绝的夏翎却是不知 道的。

此时她正为小小的离别伤感着,因为风佑等千名达蓬国将士准备回绝灵域了。 文洹在痛苦挣扎了许久后,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不再回无边海,随风佑一同返回绝灵域。

而苦恋曲临渊的穆浮香苦苦哀求了几日,哭肿了双眼,依旧没有得到半分首肯 和回应,终不得不伤心返家。

其实,夏翎也很想跟他们一起回去。不仅仅是因为绝灵域中的与世无争,人与人之间的守望互助,没有灵脉却温暖的空气,更因为在那里有她回家的最大希望。

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走。无论是师兄、韩煜还是阿修,都有太多潜藏的谜团与危机,让她心惊胆战。哪怕真的回到爸妈身边,她也可能一辈子都牵挂不安。

突破回阳诀第七重后的曲临渊已非三年前可以比拟的。那个幽谷中的土石花草排位甚至阳光照射角度都已深刻在他脑海之中,这一次,他已能凭借自身的能力刻画出虚芥位移大阵。

夏翎跟随在曲临渊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出危机重重的堕魔谷,心中充满了 感伤。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中,她的朋友本就不多,却总是分隔遥远,有时连消息都探听不到。

就连小曦,在她睁开眼后,也已感觉不到它的存在。问曲临渊和韩煜,却总是得到这样的答案:你修为不够,它不愿意见你,你自然就看不到它,我有什么办法。

小曦,你是真的不愿意见我吗?成长后的你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连让我看一眼都不肯吗?

正想得入神,剌骨的寒意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一抬头,才发现大家脱离了堕魔谷的范围,进入四季如春的金峰峡。

夏翎习惯性地扩散神识,却愕然地发现,前方不远处有几个修者正向这边急速飞驰而来。

曲临渊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停下脚步,微微皱眉,等在原地。

片刻,几个身穿医修服饰,胸前绣了 “曲”字的灵寂期修者降落在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曲临渊面前,哭泣哀求:“求少爷快去救救曲家,迟了恐怕再没有人能生还!”

曲临渊神色巍然不动,只是姣好的双眉皱得越来越紧。他还未说话,跟在身旁的路遥已然冷嘲热讽道:“哎哟,几百几十年的不打声招呼,每到这种时候就想起我们家少爷了,曲家人的记性可真是好啊!”

那两个跪在地上的修者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神色中略带尴尬,但更多的 却是恐惧和惊慌:“少爷,这一次曲家当真是危在旦夕,连族长都受了重伤!你若不出手相救,曲家就真的完了!”

曲临渊缓缓道:“伤爷爷的是何人?”

曲家的医修抬起头,颤声道:“是华无应手下的黑刹七影和元婴期高手一紫阳侯。”

“紫阳侯?”夏翎呢喃着这个名字,不知为何觉得有些耳熟。

曲临渊神色中略带疑惑:“爷爷的修为接近大乘期,便是没有毒术和族人相助,这几人也不是他的对手,怎么会身受重伤?”他顿了顿,突然手腕间银丝探出,在 地上迅速刻画了一个传送符阵,淡淡道,“你们等在这里,我先回曲家看看。’’

说着,肉眼不可见的传送阵亮起一阵银光。夏翎心中一跳,脚下天煞幻影步一 踏,转眼便跟着没入阵眼之中。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却并没有五脏六腑如受挤压的痛苦撕裂感,等夏翎睁开眼,只看到曲临渊铁青的面容和冷怒的神情。

夏翎抓着头发讪笑道:“你那些个叔伯父亲,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怕他们又设计害你,所以忍不住就跟了过来。”

曲临渊眼中柔软的光芒一闪而逝,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朝左侧一栋华丽的屋舍走去。

夏翎这才发现,曲家竞座落在金峰峡背面,高楼华舍,雕栏玉柱,左右不远处屋宇之中居住的都是毫无灵力的凡人。很少有人知道,修仙界第一医修世家,竟降居在凡人之中,掩人耳目。

夏翎一走入曲家大门,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随即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张狂的笑声:“今日,你们若乖乖交出曲临渊也就罢了,否则,他刚刚所受的酷刑,本侯等一下就在你们身上一一重施一遍!”

“我……我不是说了吗,我们已派人去通知临渊回来!”男子沙哑的声音含着 无边的恐惧,战栗发抖,“你……你还不快让这些藤蔓离我们远一些!”

男子的声音因恐惧和懦弱而近乎扭曲,可夏翎还是很快认了出来,此人正是三 年前设计让曲临渊喝下魈魅燃情的男子,阿修的亲生父亲"一曲臻戎。

夏翎对这个自私自利、冷酷绝情的男人简直厌恨到了极点,侧头去看曲临渊的 神情——清澈如水的眸光没有半分波动。但她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冰 凉的五指。

曲临渊有些愕然,清亮的眼眸望着女孩安抚关切的温暖笑容,心中突然一跳, 连忙低下头去,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拳,不敢再有半分念想。

两人刚走入大门,所有人便如有所感,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两人身上。

夏翎第一眼望见那紫衣华服、年过不惑的阴邪男子,突然“啊” 了一声,终于 记起为什么“紫阳侯”这个名字如此耳熟,而方才听到的那个张狂笑声又似曾 相识。

原来是他一当日觊觎常似锦的美貌眼巴巴地追到韩煜府邸,结果却被韩煜一团火烧了肉身,只得元婴逃脱的紫阳侯楚筲!

真没想到,当日狼狈逃脱的紫阳侯,不过二十年竟又修成了肉身,竟还保持着 原来的样貌,不知是用了怎样的残忍秘法。更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投靠了凫峦 帝国。

曲家的情况确实很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年轻男子的尸体,尸体旁站立着几株赤红的藤蔓,藤蔓旁的所有尸体都失去血肉,只余皮包骨头。

在大厅右侧的角落中,是曲家仅存的几个结丹期以上的修者,他们因曲临渊的到来而欣喜若狂,其中也包括曲临渊的父亲和受伤的爷爷。

紫阳侯自然不认得此刻的夏翎。望见不紧不慢走入的曲临渊,他神色陡然一滞,眼中露出惊艳和震撼的光芒:“想不到,这世间竟还有人能匹敌她的容颜,只可惜竟是个男子。”

夏翎当然知道紫阳侯口中的“她”是谁,不由得觉得好笑,忍不住也偷偷观察曲临渊俊秀无双、清雅绝伦的侧颜——肌肤如雪玉雕刻,眉目如工笔描画,长睫微垂之间,眸光似隐若现,当真是让人细瞧一眼,便移不开目光。

曲临渊被心中所系之人盯了许久,本该冰凉的脸上竟慢慢浮起燥热红晕,忍不住侧头瞥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拉到身后,克制了半晌才松开手,心底竟无缘无故升起一道怨气:“从前有那么多时日让你看我,你却不看。如今不让你靠近我,偏偏总是如此看我。夏洛,你就是故意要与我作对是不是?”

夏翎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心脏仿佛突然被泡在陈年老醋中,酸楚难当。两个人的缘分是一场遇见,不能早也不能晚,否则,就只能错过。

无论是师兄对她,还是她对阿修,在手边的时候未能牢牢抓住,错过了就只能追悔莫及。

“临渊,救我!”曲臻戎嘶声大叫,“他们都是来找你的!与我无关!与我们曲家无关啊!”

受伤打坐中的曲唯风突然睁开眼,咳嗽两声道:“临渊,我让默山和默华通知你来,并非让你来救援曲家,而是要告诉你一个有关凫峦帝国新皇——慕容清的惊天秘密!我要你救的,是天下,是整个人界!”

曲唯风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怔,曲臻戎和曲臻茂更是难以置信地怒吼:“爹,你在说什么傻话?你可知道,落在这些恶魔手中的修者都是什么下场?”

曲臻茂眼望曲临渊,哀求道:“临渊,你绝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你可知道这半个月来,晋南死了多少修者凡人?这些畜生根本就不是人,他们屠杀了一个又一个门派。结丹期以下的修者通通被吸干了血肉,丢弃残躯。结丹期以上的修者都被他们下了禁制,留在身边过着为奴为仆、猪狗不如的日子!更可怕的是,他们竟违背修者间的第一协定,连凡人都不放过!几日前,楚国数万男女老幼被屠杀殆尽,无一生还!”

夏翎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惊骇慌乱,无法用言语形容。曲唯风毫不理会两个儿子的言语,只盯着曲临渊道:“看到这几个赤血藤的时候我就知道,凫峦帝国的新皇已被古魔附体。而且,随着赤血藤吞噬的精血冤魂越来越多,他的身心将完全沦入魔道,再无半分人性。临渊,这世间能阻止古魔临世、覆灭人界的唯有你!能为人间带来一世浩劫的回阳诀,同样也能阻止人间浩劫的降临!你只需——”

曲唯风的话语再无法继续,他惊恐地睁大眼,低头望着穿胸而出,张牙舞爪的赤血藤,唇齿间溢出大量的鲜血,慢馊跌倒在地。

他的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曲临渊,仿佛想要说什么。可是,一株赤血藤猛地扎入他的喉咙,又从他脑袋上破土而出。

第八章 滼花再开

曲临渊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爷爷不甘的眼神,看着他死不瞑目的双眼,看着他呼吸断绝……最后,他慢慢抬起头,望向爷爷身后——一个锦衣华服,神色冰冷的男子慢慢显现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