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寥讪讪地躺回去，歪头看小猫，小猫也歪头看他。
一道白光闪过，白衣翩然的美人单手支头，侧躺在床上：“你忙活多日，就为了炼这个？”
清冽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淡淡的气息直接吹到莫天寥耳朵上，完美无瑕的俊颜突然靠得这般近，莫天寥一时愣住了。
“师尊…”有些美人脸，离得近了便失了颜色，眼前的这张脸，离得越近，对人的冲击就越大，莫天寥看着近在咫尺的师尊，觉得喉咙有些干。
修长的手指伸过来，取下“鸡窝”中间的红玉小剑，清潼捻着在指间转了转：“这有何用？”
“出门在外，总得有个趁手的武器，”莫天寥吞了吞口水，“没什么大用。”
听说只是个砍人的剑，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儿，清潼便失了兴趣，随手扔到一边。
“师弟！”一道热情的声音由远及近，话音未落，人便“嘭”地一声闯进屋来，“我…”
一句话未曾说出来，便卡在了喉咙里，孟虎瞪大了一双虎目，他他他，看到了什么！自家师尊，竟然出现在了师弟的床上，单手支额，美若谪仙。而他俊美的师弟，衣衫敞开，发髻凌乱，面上显出几分疲惫。
莫天寥眯了眯眼，昨晚他睡下之前，分明开启了小院中的禁制。师尊可以随意出入这个可以理解，毕竟人家才是这里的主人，那么大师兄呢？
这院子里的禁制，就是为了防止同门中人来打扰屋中人修炼，既然防不住大师兄，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这禁制只防人，防不住妖兽，与后山那个护山阵法异曲同工。
“师，师尊也在啊。”孟虎挠了挠头，干笑两声，心道完了完了，自己撞破了不得了的秘密，估计真的要被做成虎皮毯子了！
清潼懒得理会这蠢徒弟，化作白色小猫，跳到莫天寥胸口上蹲坐着舔爪子。
莫天寥抽了抽嘴角，猫大爷蹲在胸口，他怎么坐起来，总不能躺着跟师兄说话吧？单手扶住胸口的毛球，莫天寥坐起来，把小猫放到腿上：“师兄有什么事？”
“那什么，你不是要出门历练嘛，我怕你不认得路，就想着跟你一起去。”觉得自己刚刚发现了真相的孟虎，说出这句话，只觉得有千斤重，不是他不想扯谎，实在是面对着师尊，没法说谎。
他能说什么，难道说“我想跟你一起去后山烤肉”？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打扰了师尊，只能死得更惨！
莫天寥要做的事很隐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刚要开口拒绝，忽然看到大师兄一脸“我后悔了，我其实不想去的”，忽而就改主意了：“好啊，我确实不认得路。”
如今已经过了三百多年，正魔两道的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让这孟虎跟着也不错。
事实证明，大师兄着实很好用。
听闻莫天寥是要去正道最大的坊市，立时去主宗执事堂租了一个飞舟，虽然这飞舟在莫天寥看来粗制滥造、慢得像龟爬，总比让他御剑飞过去强。
飞舟可以用修士的灵力支撑，也可以用灵石，通常人是不会用灵力的，因为飞舟比飞剑要消耗灵力得多。
天琅真人面色不善地看着莫天寥：“你又要带他去哪里？”
白色小猫从莫天寥的衣襟中懒洋洋地冒出头，长着粉色小嘴打了个哈欠，咂咂嘴瞥了自家师兄一眼，又缩回去接着睡。宗主的脸更黑了。
“去买些东西，”莫天寥勾唇，努力收起脸上的得意，“很快就回来，宗主若是不放心，就拿着这个。”说着，递给宗主一个玉符。
这是他自己炼制的通灵法器，两个玉符是一对，捏碎一个，另一个便也会碎裂，并能在碎裂的同时传过来一句话，无论相隔几万里都有效，乃是求救的好东西。
“要是敢让他受一点伤，我就把你的脑袋咬…咳，拧下来！”宗主呲了呲牙，把玉符收起来，抬手拍了一旁老实呆着的孟虎一巴掌，“还有你，听到没！”
摆脱了啰嗦起来没完的宗主，在四角的法阵阵眼嵌上灵石，飞舟便慢慢腾空，朝着船中人指引的方向飞去。
“六合坊在通天城，距这里三万里。”孟虎坐在飞舟前端，控制着方向。
“是么…”莫天寥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隔着衣服轻轻摸了摸怀里的小猫。暖呼呼的毛球窝在胸前，因为嫌不暖和，又把他衣裳扒开了，贴着柔软的内衫睡得香甜。
自己怀里揣着的，是自家师尊。
本以为识破了身份，师尊肯定就不愿让他揣着到处走了，谁知道变成小猫以后，还是那个样子。莫天寥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涌起的是难以言喻的满足。看，师尊在我怀里呢！
这样奇异的，有些羞耻的感觉，让莫天寥有些莫名的兴奋。
孟虎扭头看了一眼抱着师尊的师弟，又默默地扭了回去。
莫天寥注意到了寂寞的大师兄，挑了挑眉，收起嘴边不怀好意的笑，凑过去跟大师兄坐在一起：“大师兄，前日的羊腿和鹿腿，哪个更好吃？”
“鹿腿。”孟虎想也不想地说，说完突然僵住了，前日他变成老虎在清宁宫前的台阶上晒太阳，莫天寥突然跑过来叫他大胖，还给了他一只烤羊腿和一只烤鹿腿。僵硬地转头，对上师弟笑眯眯的眼睛。
莫天寥叹了口气：“你我兄弟一场，师兄却到现在都瞒着我，是不信任为弟吗？”这般说着，伸出一只手来，变成木头。
“你…”孟虎吃了一惊。
“我也是个妖修啊，否则师尊怎么会收我为徒呢？”莫天寥挤挤眼。
孟虎了然，大力地拍了拍莫天寥的后背：“早说嘛，吓我一跳。”
得到了大师兄初步的信任，莫天寥毫不犹豫地开始套他的话。
呆毛大老虎哪里是老魔头的对手，不一会儿就把家底都给交代了。他根骨奇好，被师尊领回去沃清洞的时候还是个小虎崽，因为长得圆滚滚，师尊就叫他大胖。
“后来怎么叫孟虎了？”莫天寥一脸认真地问。
孟虎悲愤地表示，等他长大了，师尊还是一如既往地叫他大胖，这“孟虎”的名字还是他自己起的。妖没有姓，作为一只凶猛的斑斓虎，他叫孟虎多么合适！
莫天寥了然地点点头：“那墨雄就是一只黑熊了？”墨雄和琅梓，是他至今为止还未见过的两个师兄弟，拿墨雄出来说，孟虎便听不出他是纯好奇，还是看不出妖修的原型。
“对呀，他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呢！宗主本来叫他大个子的。”孟虎得意道。
莫天寥垂下眼，掩去目中的惊讶，原本发现了师尊的真身，他一直担心在门派中泄密，使自家猫陷入危险的境地。后来发现并不需要担心，因为宗主是知道的，有了宗主的庇护，很多事便能圆过去。如今看来，这沃云宗，竟是满门的妖修吗？
妖修，在太玄大陆上，多是指已经修成人形的妖兽。那些签订了血契，在主人身边修成的人形的不叫妖修，依旧被称为灵兽，也就是说，在修士看来，签订了血契的妖兽，无论修为几何，都还是兽。
而没有血契，自己便修成人形的妖兽，在太玄大陆一直是个传说。一方面，修士们认为，以妖兽的灵智，没有血契的辅助，根本无法理解功法，不可能修成人形。再则，修成人形的妖兽混迹在人群中，自然要隐瞒身份，而以修士的神魂强度，是根本看不穿妖修的真实身份的。
莫天寥迅速在心中梳理得到的这些信息，也就是说，正道三大宗门之一的沃云宗，其实是一个庇护妖兽的地方，妖兽在这里可以自由地修炼，化成人形。而莫小爪在遇到他之前，便是在这个宗门中长大的。
白色小猫在莫天寥怀里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己的大徒弟真是…蠢死了！哪天被莫天寥卖了都不知道。
通天城，设在一座高山山顶，顾名思义，就是在很高的地方，几乎要通天的意思。通天城乃是正道中最繁华的城镇，这里有正道最大的交易坊市六合坊。
凡是能想到的丹药、材料，这里基本上都能买得到，就是上等妖兽，也经常有拍卖的。
通天城中，分作两部分，一部分是修士们自由摆摊的街道，一部分是六合坊。六合坊又分为好几条街，一条街卖一种东西，店铺鳞次栉比。卖炼器材料的街上，大大小小的铺子看得人眼晕。
“师弟，你是要买炼器材料吗？”孟虎不懂这个，看着这些铺子都差不多，就想着带师弟去最大的那间。
莫天寥却一把拉住孟虎，品种齐全的大铺子，东西是全，价钱却也很高。所谓术业有专攻，专卖矿石的铺子，往往能调出最好的陨铁，专卖晶石的铺子，才有最上等的晶石。
所以，莫天寥带着眼晕的大师兄，一间一间地进去看，然后在孟虎肉疼的目光中，买了上好的通明石、轩辕铁，两万上品灵石就这么没了。
“店家，这里可有落星石？”莫天寥在一间卖奇石的铺子前停下，问店主道。
店主看了看莫天寥，不过是个筑基修士：“年轻人可是要练器？若是想练能变换的法器，买个如意晶便是。”
莫天寥笑笑：“家师要用的。”
听闻是师父要用，店主这才收起轻视的态度，能用得着“落星石”的炼制，必然是要练灵器的，非得炼器大师莫属：“落星石太过珍贵，我这小店是不会卖的，不过，听闻拍卖行这几日有一样珍贵材料要卖，小友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大湿胸：太败家了，花这么多钱买些破石头。
木工：其实也没多少钱。
大湿胸：真的？
木工：嗯，也就能买一座山那么多羊腿的钱
大湿胸：QAQ
第35章 六合
“师弟，你买这么贵的炼器材料做什么？”孟虎看看莫天寥手中黑黢黢的铁疙瘩，很是费解。
通明石并不很贵，炼制宝器以上的器物都需要这个，而那轩辕铁就不同了。传闻轩辕铁乃是炼制上古神器轩辕剑的原料，铁石是按斤称量的，价钱堪比上等晶石。莫天寥一口气买了一千斤的轩辕铁。
“这轩辕铁矿石，拳头大的一块只能练出这么点铁，”莫天寥比划了一个指甲盖的大小，“要凑成一件器物，至少要一千斤。”这还是在极少炼废的状况下，若是手艺不好的炼器师，一千斤大概只够做个匕首。
孟虎张了张嘴，他不是要问这个啊！
莫天寥心情好，难得耐心给人讲解炼器的东西，结果这大师兄似乎不太理解，只得摇了摇头，抬脚往拍卖行走去。
六合坊的拍卖行，就叫六合拍卖行，乃是正道中最大的拍卖行。这拍卖行是三大宗门共同管制的，价格公道，安全可靠。因为是大拍卖行，对于拍卖的东西自然是会仔细分拣的，品级不够的宝物是不收的。因此，不像小的拍卖行逢双日开市，这六合拍卖行是七天才开一次的。
拍卖行位于通天城的正中央，高达十几丈的圆形围墙，用黑金石铸就，高耸入云。宏伟的大门由两条黑玉雕成的龙拱卫而成，那龙雕工细腻，活灵活现，仔细看去，龙身上的鳞片乃是一种繁复的阵图。
“拍卖会后日开，客官可看看有没有您需要的。”立在门边的侍从笑着向莫天寥示意旁边的幕墙。
但见大门右边，漆黑的墙壁上，以金沙书写了一面墙的字。这种金沙是黏上去的，过后还可以擦掉重写。
除却压轴的三件宝物，其他的东西都写出来了。上品灵器、高阶丹药、千年灵草、珍稀材料，林林总总，看得人心神激荡。只是，上面没有落星石。
“压轴的三件中，可有炼器材料？”莫天寥问那侍从。
“具体的小的不知，不过，前几日着实收到了一个很是难得的炼器材料，不知道会不会这次买。”侍从捂着嘴神神秘秘地说，声音却不低，周遭的人都竖着耳朵听，被吊足了胃口。
莫天寥颔首，领着大师兄离开了人群。
“师弟，不如我们去那边修士摆的摊上看看。”孟虎见上面没有自家师弟要的东西，便提了个建议。
“那里就更没有了，明日开拍，咱们去碰碰运气。”莫天寥不以为意，径直走进了一家酒楼，既然有珍稀炼器材料，他便去看看，即使不是落星石，可替代的材料也是可以的。
酒楼里冷冷清清的，只几桌人在附庸风雅地喝茶。正道中，筑基以上的修士，多数都喜欢吃辟谷丹，这样可以节省时间用来修炼，而到了辟谷期的就更不吃了。
传统的正道功法认为，修行要克制心性。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正道认为，要清心寡欲，不可为身外之物沉溺。
而魔道则不同，讲究的是随心所欲。五欲人伦，人之天性，压制反而令人心发狂，多言数穷，不若守中。安守本心，方成大道。
在这一点上，莫天寥还是欣赏魔道的。求仙问道，本就是与天争命，说什么克制心性。修仙本就需要一种强于凡人数倍的信念，才能克服修仙路上的艰难险阻，而这信念本身就是一种欲望。假惺惺的正道中人，说是要悲天悯人，暗地里的龌龊事可不比魔道少。
莫天寥点了一桌的美食：“小二，可有冷泉鱼？”
“客官说的可是上等寒泉中生的那种鱼？”这酒楼常年人来人往，小二自然也见多识广，“若是那个，小店还真没有，不过有一种这通天城外独有的冰湖鱼，客官可要尝尝？”
莫天寥点头，给了足够的灵石，另让店家烤一只高山弯角羊。邻桌的几人看着这边大盘小盘地上桌，很是不屑，对这些没风骨的家伙指指点点。
“真是粗鄙不堪。”穿着一身白衣锦袍的年轻修士不屑地撇嘴。
“估计是小门派，没见过大世面。”另一蓝衣修士低声道。
这一桌的人，一个是神魂强大的老魔头，两耳耳聪目明的妖修，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莫天寥向来脸皮厚，对于这些闲言碎语根本不在意，等冰湖鱼上桌，就专心给自家猫挑鱼刺，把挑好刺的鱼肉放在寒玉小碗里。
闻到鱼香味，白色的小脑袋从衣襟中探出来，嗅了嗅，跳上桌优雅地伸了个懒腰，这才把玉碗扒拉到面前，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莫天寥伸手捏了捏小猫的左爪，把那蓝色的手环转了转。前日才想起来，这手环当初他还刻了一道隐匿气息的法阵，可以遮掩莫小爪身上的妖兽之气，只要不用神识仔细验看，他人都会以为这是个普通的猫仔。
因为做魔尊嚣张了多年，也不怕谁来抢他的妖兽，倒是把这个法阵给忘了。
孟虎转头瞪了那群人一眼，金丹修士的威压扫过去，几个只有筑基修为的顿时老实了。方才只注意这群人老土，没料想修为这么高，得罪不起。高阶的威压久久不散，几个嘴碎的出了一头汗，只得站起身准备去跟这位前辈赔不是。
这时候，烤好的高山弯角羊上桌了，喷香四溢，压在众人身上的威压顿时消失，那金丹前辈一把抱住整只烤羊，大快朵颐。
“…”抬起脚的几个修士又缩了回去，扔下灵石结账，转身就走。再待下去，他们怕忍不住又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
一人两兽在六合坊中吃喝玩乐了一整天，直到次日拍卖行开市。
六合拍卖行，是按照客人的修为安排座位的。筑基修士无论多么有钱，就只能买到坐在大厅中的红色木牌。金丹为黄色木牌，坐在在二层；元婴为蓝色木牌，坐在在三层，以此类推。
门牌不贵，都是一个价钱，再有钱修为不够，也别想坐到雅座去。
拥挤的人群中，缓缓走过来一人，雪白的长袍乃是用上好的鲛绡织就，如墨的长发披散着，只在头顶插了一根晶莹剔透的琉璃簪，轻纱遮面，看不清相貌，只那一双露出来的清冷眼眸，便美得令人窒息。
美人抬眼，强大的气势瞬间四散开来。
排着队的众人纷纷避让，门前的侍从将放满门牌的托盘递过来，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扫过，属于化神修士的白色木牌亮起，跃至手中。竟是个化神修士！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再不敢多看，侍从恭敬地将人请入第四层的雅间，后面的人才松了口气。美人缓步走入，身后跟着两个身形高大的侍从，莫天寥和孟虎。
因为要卖的材料太过贵重，由莫天寥这个筑基修士来买委实太过扎眼，所以便让师尊前来。
四层的雅间只有三间，内里宽敞无比。
宽大的软榻摆放在中央，晶石打造的矮桌上，摆着精致的灵果、灵茶，软榻边有一透明圆球，时不时有微光闪过。
“真人看上了什么，只需单手附在晶石球上，以神念报价即可。”侍从笑着将怎么叫价讲解了一番，清潼便不耐地挥手，把人赶走了。
待侍从离去，美人便扯下面纱，懒洋洋地倚在了软榻。孟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整个屋子除了那软榻便没有别的椅子，便凑到师尊身边，想蹭个边角坐坐，立时被一巴掌呼倒在地，变成个大老虎，委委屈屈地缩在脚踏上。
莫天寥很是同情地看了看被揍的大师兄，走过去在脚踏上坐了，十分自然地靠在了毛老虎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六合奇闻三月刊》
扉页：六合坊惊现绝世美人（附轻纱遮面图）
专访：六合拍卖行发家秘籍——噱头越大卖得越好街拍：两人一猫，吃相粗鄙，小门派发展堪忧木工：这种乡野杂志，质量太差师尊：着实如此（拿着变成条的周刊）
木工：…
第36章 落星
整个会场成半圆形，偌大的台子在一层，因为修士的目力极好，届时宝物也是平着放置坐在四层反倒看得最清楚。
拍卖还未开始，台子上有乐师在演奏器乐，这些乐师都是低阶修士，不具有攻击性，相貌也是平平，不过那琴箫之声倒是好听。
七弦琴铮铮作响，时而如银瓶乍泄，慷慨激昂，时而又如涓涓细流，泠泠作响。箫声则缓慢而悠长，伴着是不是摇起的铃声，如同在讲一篇遥远的故事。阖目倾听，依稀看到在亘古无垠的荒漠中，缓缓走来一位美人，白皙的脚踝上系着一串细小的银铃，赤足踏在慢慢黄沙之中，一步一步，走向远处的湖泊，忽而泉水涌动，将荒漠掩盖，换来无限生机。
莫天寥睁开眼，微微蹙眉，这琴箫声中还有些微的蛊惑之力，因为是低阶修士演奏，并不足以影响神魂，但也会激发出人心中潜藏的欲望，导致一会儿的竞拍更加热闹。美人、脚踝、铃铛，方才他识海中最清晰的便是这个，那么…
慢慢转头，看到自家师尊已经脱了鞋子，赤脚踩在老虎头上，白皙的脚淹没在厚厚的毛毛里，莫天寥觉得鼻子有点痒。自家猫的爪子，因为懒得走路总要他抱，前爪后爪向来都是粉嫩柔软的。
伸出去的手刚刚碰到师尊的小腿，那白皙的脚就自己伸了过来，轻踢了他一下，莫天寥忍下捉住那只脚的冲动，把手收在袖子里，转头去看清潼。
“水。”清潼倚在大迎枕上，冲莫天寥抬抬下巴。
这屋中被是有侍者的，但侍者看到真人自带随从，就自觉地退出去了，大师兄正在充当脚垫，被使唤的自然变成了莫天寥。
莫天寥认命地站起来，给师尊倒茶。桌上的茶壶里有泡好的香茶，用固定好的火晶石温着，随时喝都是热的。倒茶的间隙，莫天寥向下看了一眼，整个会场很快就坐满了，各层之间是无法看到彼此的，倒是可以看到大厅里的情形。大厅中的筑基及以下的修士，是没有神魂的，要竞拍便只能喊价，因而也买不到什么珍贵的东西，毕竟大家都看着呢，当心出门就被人抢。
等了约有两刻钟，琴箫终于停止，台下的照明石被蒙上暗纱，台上的幕布瞬间滑落，嵌满了日光石的台子十分明亮，瞬间夺去了所有人的主意。一位长相忠厚的金丹修士站在台子中央，笑容可掬地冲众人拱手：“各位道友、诸位前辈，在下六合彩，有幸与诸公聚在六合拍卖行中…”
“这六合拍卖行里的拍卖师，都叫六合彩。”莫天寥把晾好的茶水递给清潼，低声解释了一句，以前他带猫来过六合坊，当时的拍卖师并不是这个，但也自称六合彩。
清潼接过杯盏，抿了一口：“怎么？”
莫天寥眨眨眼，微微一笑：“没什么，想不想吃炸鱼，我记得这里的炸鱼你很喜欢。”当时一直窝在他怀里呼呼的小毛球，怎么可能在意谁是拍卖师，顶多会记得这里的什么好吃。
果不其然，清潼听到这话，原本清冷的眸子就亮了一下。
大老虎听到有吃的，便抬起头嗷了一声，被师尊赏了一巴掌。
结果，最高层雅间里，摆上了炸小鱼、烤鹿腿，在咔嚓咔嚓的啃肉声中，错过了第一件拍卖物。第一件是个彩头，无论多少钱，拍卖行都会让出自己的那一成利，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宝器、丹药、灵草，穿插着卖，档次也是逐渐提升，头几件两人一虎都不敢兴趣，直到第五件端出来。
“赤虎斩月刀，上品宝器！”拍卖师揭开红绸，露出一把雕着虎头的艳红色大刀，周身晶莹剔透，似有火焰流转，“好叫诸位知道，此刀出自‘煅天尊者’之手。”
“嚯——”会场中顿时一阵骚动，煅天尊者的东西，已经是绝品，就算是当年随手做的小法器，也能炒出天价来。
“不瞒诸位，这刀是尊者年轻时的手笔，并非巅峰之作，”拍卖师示意众人看刀身，整个刀身流光溢彩，虽然简单却也不失华丽，“不过，尊者金丹期已经名声在外，这柄火属性上品宝器，乃是尊者金丹大圆满时炼制，送给友人的贺礼，一刀可斩百里冰川，起价一百上品灵石！”
通常的上品宝器，起价五十到八十上品灵石，这个应为是煅天所铸，硬是多加了这么多。
清潼看了一眼那把刀，嗤笑一声，并不说话。
莫天寥摸摸鼻子，之所以能看出这是他的早期作品，便是因为这刀长得还算好看，要知道越往后他做东西就越不讲究，但凡煅天出手，皆是实用为主，模样就不能指望了。就像当年枯骨老祖用的那个万鬼幡，不用的时候，看着就像个脏兮兮的破布随意剪成的。
大老虎可不知道背后这两人的“眉来眼去”，看到这大刀就爬了起来，将毛爪子拍到那晶石球上，用神识跟着叫价。
“大师兄想要那把刀？”莫天寥转头看他。
“嗷！”大老虎叫了一声，也不管师弟听没听懂，紧跟着下面叫价，生怕错过去了。
雅间中的叫价都是直接通过神识传递，通过台上的晶石传递，由拍卖师念出来的，因此，六合里的拍卖师修为必须是金丹以上才行。
“楼上叫价一百八十！”
“一百八十五！”
“二百！”
价钱一路升到二百三十，才慢下来，开始一块一块地加，大老虎竖着耳朵，尾巴紧张地在地上扫来扫去，已经叫到二百三十六了，他身上一共就二百五十块上品灵石，再多就出不起了。
“楼上叫价三百块上品灵石！”拍卖师突然高声喊道。
全场静默了一瞬间，三百上品灵石，普通的上品宝器可以买三把了，这个价钱委实太高。大老虎沮丧地收起毛爪子，跑回脚踏上卧着。
莫天寥揉了揉老虎头：“那刀也没什么好的，回头我给你做一把。”赤虎斩月刀在他看来，跟个废物没什么两样，除了火属性的攻击能力，别的什么也没有。
大老虎把他的手拨开，冲师弟呲牙，你懂什么，这可是煅天尊者的手笔，比普通的宝器稳定多了，拿在手里也特别有面子，回去还能跟墨雄他们炫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