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近这都是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个的都喜欢来这一套?!

她一下子就急了,一把推开越前龙雅,大声斥责道:“越前龙雅!好好的,你发什么神经呢?要开玩笑也不是这种开法啊!”

越前龙雅满不在乎地拍拍她的脑袋:“啊,忘了这里是日本了。嘿嘿,以前在国外都习惯了。”说着,他就转身,几步跃到车的另一边,轻巧地钻进跑车。

临走前,越前龙雅还特意调了车头,降下车窗,轻佻地给了森田雪一个飞吻,“回见啦!哈哈,别太感谢我送你的这份‘大、礼’啊!”

什么“大礼”!分明是“大惊吓”才对!

森田雪死死地瞪着那辆只留下一串烟尘的跑车,简直气得不行。然而等她回头看到自家门外站着的那抹僵硬的身影时,她才终于明白越前龙雅所谓的“大礼”是什么了——当然,在森田雪的认知中,这确确实实更像“大惊吓”。

“……幸村?你怎么来这么早?”

附赠小剧场:

幸村君的恋爱学习手册。

某日,柳莲二在网球部的练习结束后拦住了部长幸村精市,企图获得最新私人情报。

柳:“幸村,根据各项数据显示,从开学之后,你的心情就一直维持在良好状态。据我初步判断,让你心情好的原因应该是森田雪。所以,你在毕业典礼的时候也像柳生那样告白了吗?”

幸村:“这个嘛……其实也差不多是告白了吧!”

柳:“幸村,你避人耳目的水平越来越高了,这次连我都没赶到案发——咳咳,现场。这真是我的失职。当时我正全程追踪着柳生告白的千年奇景,却忘了你也有可能选一个隐蔽的地方进行告白,残念啊残念……好吧,作为你的好朋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鼎力相助。”

幸村:“呵呵,柳,你最近很闲?”

柳:“……不,幸村,请听我解释!其实我最近很忙很忙,你知道的,现在刚升上高中,我必须对高中部的学长们进行一次调查研究,制定一个计划,让大家能在接下来的校内排名赛上更顺利地成为正选……我的意思是指,制定一个计划,让你能更快当上部长……不,我是说……”

幸村:“柳,不要着急。天热了吗?我看你额头上都冒出汗来了呢!说起来,关于部长的事情,我自己也有备案,不需要你帮我制定计划了——但还是要多谢你的关心呢!说实话,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小雪那边……唉!我从没谈过恋爱……”

柳:“……我明白了。幸村,我这里有一本恋爱学习手册,本想留着以后自己……咳咳,总之,请你务必收下!”

幸村:“呵呵,这样好吗?”

柳:“咳,本人友情奉献,祝你早日成功!另外,其实这本手册还不很完善,所以有时候可能需要进行一定的删减……但我相信,依幸村你的能力,绝对没有问题!”

幸村:“呵呵,多谢。柳,最近真是辛苦你了。”

柳:“……没、没关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柳最早发现幸村正处于完全放空状态,所以在所有比赛结束后,柳就关心地问道:“幸村,你今天的状态有点奇怪……是不是和你迟到有关系?”

幸村今天迟到了,不等别人说什么,他就先罚自己跑了三十圈,硬是没让那些原本有话要说的学长抓到他任何把柄。

“不好意思啊。”幸村用毛巾擦汗,借此掩饰着自己因为想到某件事而有些泛红的脸,“今天稍微走了一下神。”

柳翻翻训练记录,“你在走神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击溃了三年级的藤木学长和神崎学长,直到他们被人扶下场的时候,还被你灭着五感。所以,你今天应该是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幸村,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应该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然你会让学长们就此失去打球的信心!”柳无意探寻此事,只在简单地提醒了幸村之后,就又对他说:“那么,关于切原的补习……”

幸村说:“我知道。不过真田家的道场后天似乎要接待客人,所以还是让切原去我家吧。”

在刚刚过去没多久的期中考试中,高中网球部的大家成绩都不错,正选们的分数也没有问题。唯一让人不放心的是仍在初中部的切原赤也。尽管他也有另外几门不太拿手的科目,但好歹都能及格,只有英语,居然才考了十几分。且不说立海大附属中学从初中直升到高中必须每门功课都在及格线以上才行,单就为了让切原能够带领初中网球部继续参加接下来的比赛,他们这群高中部的学长就该好好为他打算一下了。

因此,幸村等人决定,每个星期天下午都给切原进行强制补习,直到期末考试为止——至少要先让他在全国大赛前的期末考试中顺利过关才行。

给切原补习本来定在切原家,但柳却提出,切原姐姐正准备考大学,考虑到每次给切原补习英语时都要发出不小的动静(比如真田的铁拳制裁和胡狼的哀叹还有切原自己的嚎叫等等),这势必会影响切原姐姐的复习。然而,因为柳生家的妹妹准备报考立海大的初中部,正各种努力学习中,同样不方便打扰,柳家、仁王家和胡狼家距切原家太远,丸井家的小孩子又太多……到最后,大家一致决定,补习的地点还是选在幸村或真田家最合适。

虽然不太情愿,但切原毕竟是初中网球部的部长,为了不让“部长被禁赛”的可笑事件发生,切原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要好好地接受补习。

由于这次的补习被安排在了幸村家,所以柳生、柳和胡狼也纷纷表示,只要有空,他们就会过去帮忙。结果到了星期六傍晚的时候,这三个人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地打电话给幸村,而且都有各自必须要去解决的事情,哪个都脱不开身。

到此为止,几个擅长英语的人全都派不上用场了。看小说就去……书%客居除了自己的作业要完成之外,幸村既要照顾妹妹的功课、又要给切原补习,实在□乏术,只好请森田雪来帮忙。

其实幸村很想知道森田雪会在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他就存了一点小心思,准备用这个办法稍微打探一下。幸村一直是个有的放矢的人,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借口,他也会觉得为难——他怕森田雪认为他管得太严,会让她心里不高兴。

于是,星期六的晚上,幸村翻着柳给自己的那本“恋爱学习手册”,目光最后落在“给彼此留一点私人空间”这条上。他摸摸嘴唇,决定还是发个邮件问一下。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这是在打着“给赤也补习”的幌子来探听女朋友的动向。

得知森田雪星期天中午就能从箱根回来,幸村在结束了星期天上午的训练之后,回家简单地吃了几口饭,就换了衣服,直接跑到森田家外面等着了。

幸村等到的是森田雪被越前龙雅送回来、并被亲了一口的场景。

在看到那辆再熟悉不过的跑车时,幸村本来还想按兵不动的,谁知道越前龙雅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揽着他的女朋友,还表现得那么亲昵。

幸村一下子就急火攻心了。

因此,当森田雪惊奇地问他“你怎么来这么早”的时候,幸村真的很想回一句“我要不来这么早,就看不到刚才那精彩一幕了”,但他克制再三,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然后扬起一抹微笑,走到森田雪面前,“也不是很早,现在都十二点多了。小雪吃午饭了吗?”

森田雪说:“我们十点吃的早饭,现在还不饿。”她局促地低头看了下手表,“下午几点开始给切原君补习呢?现在就去你家吗?”

因为幸村目睹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所以森田雪有些不自在。但她很快就坦然了。她本来就没做错什么,幸村要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对她发脾气,那才是无理取闹。但是,有关越前龙雅的举动,森田雪认为还是有必要稍微向幸村解释一下的。

“关于橘——咳,越前桑刚才的行为……呃,他在国外习惯了,所以回国之后就不太注意这种细节。”森田雪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而她自己其实也被越前龙雅吓到了,忽然就觉得自己词不达意起来。

不过,幸村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原本正烦躁不安的心,瞬间就在森田雪的解释中安宁了下来:是啊,仔细想想看,越前龙雅就是在开玩笑故意气他,小雪也是无辜的受害人。

想通了这点,幸村就释然了。在展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颜之后,他牵起森田雪的手,放缓了语调,低声说道:“呐,小雪还需要拿什么东西吗?比如课本和笔记什么的……嗯,对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写完了吗?要不要一起带着?”

“哎?”森田雪有些茫然,不清楚他的心情为什么就突然变好了,她有些犯傻地看着幸村,但还是在他的指引下回答了这个问题:“作业……昨晚就在旅馆里做完了。笔记……笔记的话……啊!”她猛然反应过来,“我这里有几本初中时的笔记,可以给切原君补习英语用。看小说就去……~居&幸村,你先等我一下!”说着,她就要挣开幸村的手,回家去找笔记。

“不急。”幸村握紧她的手,“我家里就有笔记,可以给他看。如果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好像……”森田雪想了一会儿,“应该也没有什么了。”

幸村微微一笑:“所以,我们走吧。”

到了幸村家之后,森田雪才知道,原来幸村的父母为庆祝不知已经庆祝过几次了的结婚纪念日,正在北海道旅游中。而幸村奶奶又出门去和邻居们聊天了,所以整个下午,幸村家就只剩下了幸村兄妹。

幸村妹妹用行动表示了自己对森田雪到来的热情欢迎。但是,还没从森田雪嘴里多打听出点什么,她就被幸村哄进屋里学习去了。事有凑巧,幸村刚把妹妹哄回去继续做作业,切原就来到了。

“万分抱歉!我不小心走错地方了!”切原一进门就忙不迭地给幸村赔礼道歉。在得到幸村的谅解后,他傻笑着挠了挠头发,“部长,森田学姐,今天就拜托你们二位啦!”

森田雪早从幸村那里听说过这位路痴学弟的光辉事迹了,现在看他这么精神抖擞、信心百倍,再想想幸村方才整理出来的那些足以把人填埋进去的“笔记山”和“习题海”,便不由得有些同情这位学弟:总感觉,切原君要想在英语上取得好一点的成绩,似乎会比较困难的样子啊……

然而,补习开始后还没过多久,幸村就抱歉地看着森田雪:“亚希子很调皮,作业从来都是要留到星期天下午才能完成。所以,可不可以拜托小雪你去帮我监督着她?”

森田雪也看到了那个正探头探脑的小家伙。显然,比起努力学习英语却怎么都不见起色的切原学弟,定性不够的亚希子才是那个最需要人监督的。但森田雪有些不放心:“你的化学作业还没完成,又要给切原君补习,忙得过来吗?”

幸村笑道:“没问题。”

于是森田雪就从客厅转战到了亚希子的房间,坐在一旁看着小姑娘抓耳挠腮地写作业,一边写还一边忍不住偷偷拿眼瞄她。森田雪被亚希子瞄得次数一多,就放下了从幸村那里随手借来的网球杂志,问道:“怎么?有不会做的题目了?”

亚希子摇头,咬着笔杆贼笑了半天,这才凑到森田雪面前小声问她:“小雪姐姐,要不要看看我哥哥小时候的照片?”

“什么都别想。”森田雪卷起杂志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敲,“认真学习。不然你哥哥等会儿就要生气了哟!”

亚希子立马撅起了嘴巴,不情愿地把脑袋缩了回去,继续愁眉苦脸着她的作业了。但她还没安分几分钟,就又开始左顾右盼起来。最后,她把视线定在森田雪身上,“小雪姐姐。”

“嗯?”森田雪再度放下杂志,“有不会的题目?”

“哈哈,也算是吧……”亚希子堆起满脸巴结意味十足的笑容,“小雪姐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能过来坐不?”

“好啊。”森田雪完全没有多想地就把椅子搬到桌边坐下,接着从桌上拿起一支笔,又拉开一张白纸,这才抬头看向幸村妹妹,“什么问题?”

亚希子傻笑:“啊哈哈,不是学习上的啦……”

“啊?”森田雪微愣。

但是亚希子还没提出她想提的问题,幸村就站在她房间的门口,敲了敲门,然后对森田雪说:“小雪,学校那边临时有急事,我必须马上去网球部一趟。赤也现在正做习题,如果我一个小时后还没回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给他检查一下答案?”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森田雪起身,“放心,这里有我看着亚希子和切原君,你快去吧!”

幸村亚希子刚想说什么,幸村警告的视线就扫了过去:“隔壁的切原哥哥在学习,亚希子在家也要听话,尽量少给小雪姐姐添麻烦。”

“……哦,我知道了。”亚希子脑袋一耷,顿时失去活力,连之前很想知道的有关“幸村森田交往进展”的问题都没劲提出来了。

吩咐完所有事情之后,幸村匆匆离开。

随后森田雪才从切原那里得知,有外校学生闯进了立海大高中网球部,挑衅正在进行练习赛的普通部员,打伤了不少人。事态严重,真田已经赶到了,作为部长的幸村也要出面,所以他才这么急着去学校。

“不会有危险吧……”森田雪有点担心。

“安心吧学姐!”切原倒是很看得开,“有部长在,什么事情都能解决的啦!”说完,切原就愁苦地狠命抓着自己的头发,仿佛头发与他有仇一般,“唉!在我眼里,部长就跟这个英语一样,太压迫人了!”他一面使劲地翻着手里的英日词典,一面小声嘀咕着,“不管哪个,一定都要击溃,击溃……”

亚希子不满地一推他:“喂,你怎么……”

结果还没等亚希子说完,没有防备的切原就因为她这一推的力度而撞向旁边摞得高高的笔记和习题集,成堆的书本哗啦啦地落了下来,直接就把切原埋在了最下面。

“……所以。”见此情形,森田雪慢条斯理地收回自己正想拉他一把却没成功的手,“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镇压。学弟,你趁早认命吧。”

幸村亚希子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地在一旁笑得东倒西歪。但笑着笑着,她就忽然惊呼起来:“哎呀!不好了!坏了坏了!你闯祸了!不行,我们都要倒霉了啊!”

切原刚从纸堆里冒出脑袋就被她吓了一大跳,不由没好气地说道:“坏什么了?我已经很倒霉了好不好!”他欲哭无泪地蹲在地上,收拾着方才掉落的东西,“我已经闯祸了,你已经害死我了。弄脏了部长的笔记,部长会让副部长追杀我的……”

幸村亚希子却不管他在抱怨什么,而是一手指着摆在茶几上的模型,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森田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在成堆的笔记和习题倒下后,刚才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巧克力屋模型露了出来。

就听亚希子叫个不停:“坏了坏了坏了!哥哥可宝贝这个模型了!其他东西还没什么,就是这个,还有他屋里的那个网球场的模型,绝对都不许任何人碰的啊!怎么办!怎么办!刚才撞倒笔记的时候,有没有碰到它?”

森田雪低了头,小声问道:“真的吗?你哥哥……真的很宝贝这个?”

“呼!幸好没事!”在扑过去仔细地检查一遍之后,幸村亚希子松了口气,“幸好……嗯?啊,那是当然,我可没说谎!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担心了!小雪姐姐,你不知道,上次我问哥哥数学题的时候,不小心用作业本蹭了一下——就那么一小下!结果哥哥就生气了,那天都没给我检查作业!哥哥太坏了啊!”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切原抬头随意一瞥,却瞪大了眼睛,“诶?这不是森田学姐送给部长的吗?”

“什么什么?这是小雪姐姐送给哥哥的?”幸村亚希子眼睛一亮,“小雪姐姐,我很喜欢啊!那个那个,九月就到我的生日了,小雪姐姐可以送我一个这样的模型吗?我比较喜欢洋房!和风别墅也可以的!”

切原立即大叫起来:“什么啊!可恶!当时明明是我先跟学姐预订的,学姐到现在还没送我呢!我也是九月生人啊!”

幸村亚希子比他声音更大:“你算什么啊!小雪姐姐是我姐姐啦!姐姐!你懂不懂啊!”

切原也跟她拼大小声:“森田学姐是我学姐!学姐!”

一大一小就这么吵了起来。

“不要吵了!”森田雪底气十足地喊了一嗓子,“切原君,继续做你的习题!亚希子,继续写你的作业!”她颇具威严地吩咐着,并不忘附加威胁,“当心幸村回来之后检查你们的进度,到时候,我可不给你们求情哟!”

一听到森田雪祭出了幸村的名号,切原和亚希子顿时精神一震:“嗨!”

可惜这两只,一个是光长年龄不长眼色的粗神经动物,一个是虽然聪明却瞬间就被“作业”一词压垮了的孩子。如果他们此刻能仔细观察一下森田雪的表情,就会发现森田雪的色厉内荏。

其实从听到亚希子说出“哥哥可宝贝这个模型了”这句话开始,森田雪的嘴就不受控制地微微翘了起来,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少女,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暗爽什么的,很要不得啊!

忧虑

上午八点半,森田一家便在前往郊区某公墓的途中了。

公墓附近的山道上四处蝉鸣。骄阳当空,穿过层层树叶落到石板路上,微风轻过,拂动挂满青翠枝叶的树梢,斑驳的光点时而成线、时而成面。最近几天刚下过两场暴雨,墓地周围都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但也总会有些泥点和水花留在墓碑上。

因为时间尚早,现在还没有很多人来祭拜亡者。森田雪和父母下了车,慢慢地走进墓园。来到刻着“森田家”字样的墓前,森田先生将手里的白菊花轻轻放下,然后与妻女一起鞠躬。

“小雪,把点心和水果摆上。我和你爸爸清理一下这里的杂草,你去擦擦碑上的尘土。”森田太太轻声吩咐女儿。

森田雪“嗯”了一声,便从提盒里把东西拿了出来,一件一件仔细地摆上。

这里是森田雪的外公外婆的安眠地,两位老人很早之前便去世了。在森田雪三岁前的有限记忆中,她似乎经常被一位祥和的老妇人抱着,到一个满眼绿油油的地方去散步。那也许是自家附近的公园,也许是母亲老家附近的田野,然而她记不太清楚了。

森田雪安静地用一方新抹布擦着墓碑。但她很快就发现,墓碑几乎没什么脏的地方。上次来这里还是春分时节,至今也有几个月光景了,这里本不该如此干净。她正诧异着,一抬头,却看到父母两手空空,似乎也没拔到杂草。

森田太太神色复杂地低声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他也真还有脸来见爸妈……”

知晓内情的森田先生默然不语,只是扶着略显悲伤的妻子,肃然站在墓前。

森田雪不敢说话,只埋头继续干活,也没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母亲。因为母亲的话语已经让她明白是谁提前到此打扫过外公外婆的墓地了。看小说就去……~居&

森田雪知道母亲心里一直都有个解不开的结。

森田太太唯一的哥哥比她年长十几岁,是个相当离经叛道的人。在老一辈的那个年代,他到了岁数却还不肯结婚,整天背着画架四处流浪作画,不仅不愿照顾日渐年老的双亲,还扬言要与不理解自己追求艺术之心的家人分道扬镳。然而当妹妹成年嫁人的时候,他却又忽然回家,表示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并指责父母不该为了“森田”这个姓氏而选择一个不知根底的外国男人做女婿,当时就把森田家的二老气到生病住院,他本人则撒手不管、一走了之。因此,森田太太与他闹得很不愉快,从那时起便断了所有的来往。后来,尽管知道兄长在东京开了一家画廊,森田太太也没有去过一次。森田太太总认为兄长不是个有定性的人,画廊迟早要关门。正是因为森田太太对兄长当年的所作所为心存芥蒂,所以,即便女儿很有绘画天分,她也从不送女儿去绘画班进行系统的学习。

森田雪隐约记得,在外公外婆双双因病去世的时候,好像曾经有个长了一脸大胡子的男人来祭奠过。他哭得很伤心,一边哭一边不知在对谁道歉,但他很快就被悲痛欲绝的母亲撵出了灵堂。

待森田雪长大懂事之后,她曾猜想着,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她的舅舅,森田广志。

扫完墓,三人又稍作停顿才走下山去。在回家的路上,森田太太显得比来时更加心事重重了。待离开公墓许久之后,她才对女儿说道:“听说……你舅舅的画廊过几天准备举办一场画展,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看画展吗?抽空就去瞧瞧吧。”

时隔多年,森田太太依然放不开那些本该湮没在记忆深处的事情。但毕竟兄妹情深,哪怕当年再怎么闹得厉害,她还是会因为哥哥如今表露出来的悔恨而心软。

想到这两年来每次例行扫墓时都会看到的鲜花,以及这次扫墓发生的事情,森田雪不由得点了点头,“嗯,我会去的。”

得到女儿的应允后,森田太太这才强打精神,笑问驾驶座上的丈夫:“啊,我想起来了呢!老公啊,上次去箱根泡温泉的时候,我们不是碰到你的同事了吗?我听那位小野先生说,你们公司正要给你升职,这是真的吗?”

森田先生一边看着路面情况,一边回答:“哦,是有这么一回事。看小说就去……~居&我们公司这五六年来一直想开拓海外市场,听说近期已经入手实施计划了。上面倒是有打算派我去新的分公司当主管……不过也说不准……”

森田雪一愣,“海外市场?爸爸!那你是不是要出国啊?”

森田太太也发愣。虽然丈夫升职是件好事,可若要长期与家人分离、在国外打拼,对她和女儿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见她们母女二人都面露忧愁之色,森田先生笑了起来:“看你们两个!放心吧,我不会抛下你们不管的。公司自然会考虑到家属安排的问题,反正我们家最多只有三口人,全都过去也没什么要紧。”

闻言,森田雪胃里一紧,胸口闷闷的,“所以……公司打算让爸爸去哪里?”她不想离开日本,这里毕竟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

森田先生说:“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会不会让我去。公司里还有其他资格比我老的员工,未必就能选中我。”

森田太太也说:“对啊对啊!既然公司已经计划五六年了,说不定最后也不成功。我们先不要考虑这个问题了,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于是这个话题暂时告一段落。

过了一会儿,森田先生忽然问道:“如果是去中国,你们各自有什么意见吗?”

森田太太发愁:“即便我大学修的是中文,这些年也经常与你用中文对话,可真到了那边,生活习俗方面也与日本大不相同的吧?其实对我而言,哪里有你和小雪,哪里就是家。不过,就这么离开祖国的话,我也实在是……唉!”

“小雪呢?”森田先生回头问女儿。

父亲的问题让森田雪觉得自己的胸口越来越闷了。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地想着,是不是又要下雨了呢?

“我……”就这么片刻功夫,森田雪的脑海中就已经闪过无数个想法,但到最后,她只回答了一句话:“我也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森田先生突发感慨,“以前我也不是没想过要回国,但在这边的多年苦心经营,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但我总归还是有些在意啊……”

每逢清明,虽然中国那边还有亲戚帮他去为老人扫墓,可森田先生依然会不开心好几天。人到中年,本该是全力奋进的时候,却总也克制不住渐渐思乡的情怀。所以,一到日本这边扫墓的时节,森田先生触物伤情,就更加郁郁寡欢了。

森田雪也清楚父亲这几年越发严重的思乡情,可单从她自己的角度考虑,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在家里,父母经常会用中文对话,从小耳濡目染,森田雪也听得懂不少中文,就是说得不多,词汇量太小。如果能正正经经地认真学习一段时间,估计日常对话绝对不成问题。可是,森田雪和母亲一样,无论再怎么向往那个国家,一旦到了要移居国外的地步,就不得不思考更多的问题了。比如习俗,比如环境,再比如……日本这边舍弃不下的某些人事物。

见女儿没说话,森田先生问道:“小雪?”

森田雪扭头看向车窗外,“爸爸,我可以自己一个人留在日本吗?”但说完这话,她就知道自己任性了,而且这话根本就不该问出口。

“小雪,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果然,森田先生皱眉,“你自己留在日本,我和你妈妈都会担心!”

森田太太也说:“是呀!至少,在小雪你还没大学毕业之前,我是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日本的!而且你还是家里唯一的一个女孩子,就算有隔壁藤真家的照顾,我们做父母的也依然会时刻为你牵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