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继续微笑:“森田叔叔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这话说得让森田先生有点不舒服,但他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后生晚辈打败:“哪里,没有什么事情是应该做的,要感谢的还是得好好感谢才行。”

幸村笑而不语,态度谦恭地接过了森田太太手中的行李箱,帮她推出了大厅。

——第一回合,半斤对八两。森田先生和幸村精市谁也没从谁手上讨到半点好处。双方各自评估了一番,决定暂时鸣金收兵。

其实,幸村之所以会出现在机场,主要还是森田太太的功劳。她昨晚就把自己和丈夫要去日本的消息告诉了女儿,然后又加了句“不如借这个机会让你父亲和精市君见上一面”,因此,森田雪才点头同意了幸村的自告奋勇,让他一起来为父母接机。

尽管幸村感觉自己可能很难获得森田雪父亲的好感,但他实在没料到森田先生上来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让他充分认识到自己接下来的路究竟有多难走了。

上车之后,森田雪和幸村精市才摘下了墨镜和遮阳帽。

坐在后面的森田先生将这对小情侣的举动尽收眼底。过了一会儿,他淡淡地问道:“小雪,你现在也无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了吗?”

森田雪一怔,略带歉意地回头看着父亲,十分认真地道歉:“爸爸,对不起。但是……”她咬了咬嘴唇,复又看向幸村,“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想走下去。”

森田太太给了女儿一个大大的笑脸:“说得好。”

当着幸村的面,森田先生不便多言。他的视线扫过女儿那比以前略显圆润的下巴,旋即落在了她的面庞上。只见森田雪神情柔和、目露缱绻。然而,让她变成这样的人,正是森田先生现阶段最看不惯的某条大尾巴狼。

——啧,竟然还敢披着羊皮!真是……越看越不顺眼了。

森田先生闭上眼睛,坐在四平八稳的车子里,慢慢地开始琢磨起该怎么和这个看不顺眼的未来女婿交流交流感情。

与之相反,森田太太却很看好幸村。所以,当幸村把森田一家送到门口之后,在森田太太的督促下,森田先生只得将幸村请进了屋里。

不等女儿把待客用茶端出来,森田先生就脱下了外套,把衣服交给妻子,然后对幸村说道:“幸村君,我认为你应该有些心里话想对我讲吧?”

在此之前,幸村一直静观其变,但他不愿坐以待毙。既然现下森田先生已经有意与他谈谈了,那么他就该大方一点,接受谈话要求。不过,幸村并不想低声下气地去讨好森田雪的父亲,因为他不需要做这种会让森田先生看不起他的事情。

森田先生和幸村一前一后走进了书房。接着,书房的门被关死了。

森田雪阻拦不及,只能慢慢地坐在沙发上,两手捧着本该端给幸村的茶杯,无意识地抠着茶杯上的花纹,时不时地朝书房的方向看几眼。

“小雪担心精市君?”森田太太坐在了女儿身边,把茶杯从她手里解救了出来。

森田雪低下了头,小声说道:“也不是担心……就是怕爸爸生气。”

森田太太笑道:“傻孩子,你爸爸才没生你的气!他气的是他自己。我想,你爸爸应该是有些愧疚吧,愧疚自己没有把你好好地保护在羽翼下面。要知道,这次的事情对他可是个不小的打击,他甚至是通过一份旧报纸才得知女儿的男朋友是谁——虽然这也与我的隐瞒有一定关系。”而那时候,这则消息早已满天飞了。

森田雪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妈妈,我这次是不是有点考虑不周?”没有提前向父母说明自己男朋友的身份。

森田太太说:“傻孩子,谁又能保证自己就可以面面俱到呢?顾此失彼的事情,我们见得多了,我不觉得你哪里有做错什么。不过,你和精市君在交往这件事,你确实该早点告诉我和你爸爸啊!”

森田雪把头靠在了母亲的肩上,“妈妈,谢谢您。”谢谢您的温柔,也谢谢您的体贴。

森田太太笑了:“哎哟,就说你是傻孩子吧?一家人,还谢什么呢?”

一个小时后,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幸村走了出来。

森田太太回主卧室休息去了,只有森田雪在客厅里坐着。一看到幸村,森田雪就轻轻地走到了他的身边,“我爸爸说什么了吗?”她知道,父亲和幸村所谈的事情必然与自己有关。

幸村苦笑连连:“我总算明白柳生之前对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女朋友的父亲果然是天底下最恐怖的存在。”幸村曾经设想过无数次该如何应对那种场面,他本来认为自己可以对答如流的,然而现实情况则是,他险些就要铩羽而归了。

森田雪闻言大惊:“你怎么了?”

“啊,没事,我没事。”幸村连忙澄清,“我很好,一点事情都没有!”

幸村的形容让森田雪误解了。说森田先生恐怖,不止是因为他的言辞,还因为他的气场。幸村敢以自己多年来四处比赛的经验打赌,刚才森田先生那杀气腾腾的表情,绝对比任何一个正在争夺冠军的运动员还要凶悍,作为要从他手中求来宝贝的晚辈,幸村差点招架不能。幸好他坚强地挺了过来,并最终得到了这位长辈的默许。

幸村心下窃喜,但他并没有忘掉自己的使命:“小雪,叔叔让你去书房找他,他有话要对你说。”

森田雪一头雾水地来到了书房。

“他笑得太多。”这是森田先生在女儿走进书房后所说的第一句话。语出自《傲慢与偏见》,但主语明显从“她”变成了“他”。

森田雪愣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父亲这是在挑幸村的毛病。但是……竟然只是“笑得太多”而已吗?难道父亲不该大肆反对、强令她从此往后再也不可以与“幸村精市”这个名字扯上半点关系?

看出了女儿的困惑,森田先生略显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要反对你们在一起的话吧?我只负责鉴定未来女婿合不合格。”森田先生摘下眼镜,拿出眼镜布擦了擦有些模糊的镜片,“在孩子和父母的战争中,获胜的永远不是父母。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反对,你都会坚持到底。所以,我不如保留意见。幸村精市的确不错,但他生性高傲、外柔内刚,长得太出色,又是有名的网球选手……小雪,选择了他,你以后会很辛苦的。”

森田雪急忙抬头想说些什么,但森田先生却挥手制止了她。

“可是没办法,谁让我的笨女儿偏偏就喜欢上那个臭小子了呢?”森田先生重新将眼镜戴好,慈祥地看着森田雪,“小雪,爸爸不能保护你一辈子。一旦把你交给了别人,后面的路,就要你自己去走了。但是,只要爸爸还活着,你想什么时候后悔,就什么时候原路返回吧!”

在森田雪的记忆中,父亲极少说出这么感性的话语。森田雪感觉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激动盈满了她的全身,她扑过去抱住了森田先生。

“爸爸!谢谢您!”森田雪真心诚意地感谢着父亲。

“傻孩子,”森田先生摸摸女儿的脑袋,“都是一家人,还谢什么呢?”

真心

更新时间:2012-6-2521:21:43本章字数:8659

森田先生一口气将年假全申请了下来,而且完全不想提前回国。他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见过女儿了(视频不算),一家三口下次团聚肯定要到过年才行,所以森田先生一点都不想浪费自己的年假。

目前的森田家盘踞着一位威武大家长,这就意味着幸村无法与森田雪独处,更不可能把她带出大家长的视线范围外。因此,幸村的原计划彻底破产。因为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排满了各种比赛,错过这次机会,幸村至少要等到年底才能把森田雪带回家。晚一两个月倒没什么问题,幸村还是有这点耐心的,毕竟他连五年都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点时间。

问题在于森田先生的态度。

森田先生简直把幸村当成了洪水猛兽,每次看到幸村都要盯牢他,那严防死守的架势与森田太太的笑脸相迎截然不同。虽然森田先生默许了幸村作为森田雪男朋友的存在,可是他并没有正面答复幸村那个“想娶小雪为妻”的请求,甚至还罗列出陪在父母身边的种种好处,当着幸村的面就积极游说女儿跟自己回国。

不过幸村没有退缩,依然每天坚持不懈地登门拜访,毫不介意森田先生的冷言冷语,与森田太太聊得十分投机。

这天,森田雪奉母命送幸村出门。

她抱歉地看着幸村:“精市,对不起,我爸爸似乎有点反应过度了……”其实森田雪心里清楚,父亲这不是反应过度,而是想在离开日本之前把憋在胸中的一腔恶气发泄干净,所以才故意变着法子给幸村添堵。

——幸好森田先生并不知道自家女儿曾与幸村“同居”了长达半个月之久,在此期间,幸村还卖乖取巧地占了不少便宜。不然的话,幸村绝对会被森田先生列为最不受欢迎客人。

“没关系的哟!”幸村扑哧一笑,然后趁左右无人注意,在森田雪脸上偷香一口,“我大概可以理解森田叔叔的心情。辛勤养育二十多年的女儿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投进一个臭小子的怀抱里了,他应该也是很不情愿的吧?”所以,父亲大人会厌恶他也是人之常情嘛!

“哦,我明白了。”森田雪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是说,我应该使劲折磨你,虐你身、虐你心,最后再不把你当一回事地抛弃你,这样才能让我爸爸满意?”

幸村笑着反问她:“你舍得吗?”

森田雪也笑了起来:“我才不会舍不得呢!”

幸村放柔嗓音,在森田雪的耳边低声问道:“可是,我又要有一个多月不能回日本了,你能舍得吗?”

森田雪被他弄得耳朵痒痒的。她偏头避开了幸村的呼吸,然后以同样小的声音说道:“这还在我家门口呢,你就敢这么大胆?精市,小心我爸爸拿着拖把出来把你打跑!”

幸村失笑:“好吧,那我先走了。”

“等等。”站在比幸村高一个台阶上的森田雪撑着幸村的肩头,轻轻地吻了下他的额头,“你离开的时候,我就不送你了——祝你好运。”

幸村打趣道:“幸运之吻?”他倒是挺乐意把森田雪当做自己的幸运女神。

“祝福之吻。”森田雪认真回答。

“但是,这种感觉……好像又回到童年时代了呢。”幸村摆出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我认为,我们已经是大人了。”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森田雪,“难道小雪不该用其他更能让我‘精神振奋’的办法来给我加油吗?”

听懂了某人黄色暗喻的森田雪毫不手软地捶他一拳,“想也别想!”

对于赛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幸村而言,两个月的时间似乎很快就能过去。但对于时刻防备媒体突袭的森田雪而言,两个月的时间却是相当的漫长。

森田雪以自身经验总结出了一条道理:做受欢迎的运动员难,做受欢迎的运动员的女朋友更难。特别是像她这类本就不习惯出名的人,一旦被万众瞩目了,顿时压力山大,几乎要把自己弄到神经衰弱。

送走父母之后,森田雪觉得家里又变得空荡荡起来。好在她还有藤真朝香和其他一些朋友的支持与关怀。

随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森田雪渐渐掌握了应对要领。出门前,她开始留意自己的装扮与举止。在尽量深居简出的基础上,她除了去超市买点东西、去画廊看看经营情况(托福,画廊的生意越来越好了)之外,就很少再出入其他地方。平时,她特别小心,从不做那些会引起话题的事情。

对森田雪日常生活状况很是好奇的狗仔队跟踪了她许久,最终一无所获。

在详细叙述了森田雪某日的行程后,他们不无感慨地在下面评价着:“……以上。诚如大家所见,森田小姐确实是个很无趣的女人,真不知活跃于世界网坛的幸村精市是怎么爱上她的。也许,当运动员身心俱疲地从赛场上走下来之后,他们更倾向于去接受一个不会再给他们带去刺激感的居家型女性?”

看过这些报道的藤真朝香很生气,但森田雪本人却一点都不在乎。

藤真朝香怒道:“哈,瞧瞧这句话,什么叫做‘不会带去刺激感’?我敢打赌,就算把全世界的女人都检索一遍,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比你更能刺激到幸村的了。你们两个又是分手又是复合,我看他都快把脸面踩在脚底了……小雪,明明是幸村害得你连自己喜欢的事情都不能做,你还被他们说成是‘无趣的女人’!所以,你究竟要为幸村受多少委屈才算完?”

森田雪说:“没事的,反正我本来就有宅女倾向嘛!而且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

藤真朝香不敢苟同地看着她,摇头叹息道:“你中毒了,你没救了。”

深中一种名为“幸村精市”之毒的森田雪在同幸村恢复交往后的这年冬天,再度迈进了久违的幸村家家门。

尽管培养出了幸村这样的世界级网球选手,幸村家看起来仍然与以前森田雪所见到的没什么两样。幸村奶奶如今跟着长子住在更适合养老的北海道,很少回神奈川。幸村太太热情依旧,随和的幸村先生则负责提醒妻子,以免妻子那股澎湃的热情把儿子的女朋友给吓跑了。

“唉,我们家精市只肯收拾自己的屋子……小雪以后可不能姑息他这个坏毛病!夫妻之间就该分担家务才对嘛!”幸村太太絮絮叨叨地对着未来儿媳妇抱怨起自家儿子的懒惰。

“这……”森田雪为难地看了眼幸村。

——他在她家借住的时候也没有很懒吧?感觉还挺勤快的。

与幸村初见森田家长辈时的谈笑风生不同,森田雪在幸村夫妇面前显得有些拘谨,即便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与幸村的父母见面,可她还是招架不住幸村太太的攻势。

在提到绯闻的时候,幸村太太说:“我早就知道精市只会和小雪闹绯闻了……虽然我从不担心精市的性取向有问题,但是每次在杂志上看到越前龙马君的名字,我就免不了要担惊受怕一番,唯恐精市成为他的绯闻对象。”

幸村无奈地喊了母亲一声:“妈妈……”

经幸村太太这么一说,森田雪也想起了那些让越前龙马深恶痛绝的噩梦般的传闻。

幸村太太兴头很高:“啊,对啊!小雪呀,你不是认识那个越前君吗?还和他们家私交挺好什么的……来,快跟阿姨说说,他是不是真的和凯宾有不可告人的关系?或者是和远山君?我个人还是支持远山君,毕竟都是日本人嘛,共同语言也多啊!”

幸村又无奈地喊了母亲一声:“妈妈……”

森田雪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想,幸村妈妈其实并不一定就控耽美,她之所以要这么说,应该是想让自己放轻松一些。

森田雪不想辜负幸村太太的一番好意。于是她低头想了一下,然后很是正经地回答道:“我记得越前君以前好像说过,他敬佩能把他打败的人。”说着,森田雪就瞥了眼幸村,“难道阿姨不觉得精市就很符合他的审美吗?”他可是经常在法网和温网上打败越前龙马的人。

这回,让幸村无奈的人从母亲换成了女朋友:“小雪……”

就这样,森田雪的拘谨在幸村太太的打岔中和幸村的无奈下慢慢消失了。

由于还没到放寒假时间,即使是在周末,正就读于立海大高中部的幸村亚希子也要去学校参加社团活动。但她吃完饭了却不急着走,而是以一种奇怪的视线盯着森田雪看个不停。

五年前,幸村亚希子起初并不知道森田雪去了中国。直到有一天她问哥哥,为什么小雪姐姐都不来家里玩了,幸村才告诉她这件事。小姑娘生了好久的气,但最后还是原谅了不辞而别的森田雪。

“肯定是哥哥太喜欢网球了,所以才会失去小雪姐姐吧?”这是幸村亚希子的想法。毕竟那个时候,她也曾经暗暗抱怨过哥哥,嫌他总在外面比赛,都没时间给自己检查作业了。

前不久,幸村亚希子看到了那些报道,在为哥哥感到高兴的同时,却被另外一个有点熟悉的名字吸引住了:越前龙马。

——这就是破坏哥哥恋情的罪魁祸首?

幸村亚希子心想,绝对不能让这个长得还不如哥哥好看的家伙得逞!森田雪必定要成为幸村家的幸村雪,她的嫂子和越前越后之类的不可以有一点点关系!

于是,幸村亚希子就此成为狂热的“幸村×森田”支持者。她觉得她必须做些什么,好让森田雪死心塌地跟着哥哥过一辈子。

当幸村亚希子开始紧迫盯人的时候,森田雪这边却开始冒冷汗了。

森田雪注意到,从方才吃午饭时起,幸村亚希子就没有正眼瞧过她一次,只在刚进家门的时候说了一句“小雪姐姐来了啊”,之后便没有任何表示了。森田雪不知道幸村亚希子想干什么,但她知道幸村的妹妹从小就心眼特别多,她自认不是对手。如果幸村亚希子真的想像以前那样捉弄她,或者是要替哥哥“打抱不平”,大约森田雪就只有听天由命的份儿。因为幸村刚被他妹妹支使出门,去给她买下午要用到的油画颜料了。

“亚希子什么时候去学校?你先走也没关系,精市可以帮你把颜料送过去……”不明所以地被幸村妹妹看了半天,森田雪的脸都僵了,最后,她决定打破这诡异的氛围。

幸村亚希子回答:“下午是素描写生,晚去一小会儿也没人管。”

森田雪听幸村讲过,幸村亚希子大学想报考美术类专业——幸村家的艺术细胞全被这对兄妹给瓜分干净了。然而森田雪还记得幸村亚希子的网球打得也很好,所以,这对兄妹的体育细胞同样发达。

——但、是!她刚才不是说下午要画油画、而她的颜料正好没有了,所以才让幸村这个当哥哥的去给她买吗?怎么就忽然又变成素描写生了呢?啊哈哈,如果等会儿她被亚希子挑战了,她能坚持几局?

森田雪胡思乱想起来。

正当森田雪在脑子里琢磨着幸村妹妹会怎样“解决”她的时候,幸村亚希子发话了:“小雪姐姐,我想带你去我哥哥的画室里看一看,可以吗?”

——手都抓过来了,还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

森田雪在心里叹一口气,跟在幸村亚希子身后,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腕,一路走到二楼画室。

二楼右数第一个房间是幸村的卧室,对面就是他的画室。幸村亚希子拿出钥匙,打开了画室的房门,然后将森田雪领进这间有些昏暗的房间。

幸村亚希子疾步越过支在地上的几个画架,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小雪姐姐,你看看吧。”她指向画室里的一面墙。

顺着幸村亚希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森田雪顿时惊呆了。

只见整个墙面上错落有致地悬挂着十几幅水彩画,画中的女主角无一例外地全是黑头发黑眼睛的森田雪。穿着初中制服的森田雪、穿着高中制服的森田雪、笑着的森田雪、皱眉的森田雪……不同年龄、不同表情的“森田雪们”或站或坐,被禁锢在大大小小的画框里,在过去的五年中,静静陪伴着那个失去了真人的幸村精市。

幸村亚希子告诉她:“哥哥最喜欢的作品都挂在这里了——他说这样方便他睹物思人。”

森田雪两手紧紧地捂住嘴巴,潸然泪下。

“嘛,我就知道亚希子让我去买颜料必定有问题。”

本该去买颜料的幸村突然出现在了画室门口。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走到了森田雪身边,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不要哭,只是几张画而已。”接着,他便皮笑肉不笑地警告着妹妹:“怎么,小丫头居然敢欺负我的女朋友啦?当心我把你九岁还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觉的糗事告诉你未来的老公哟!以及,你小时候的那些光溜溜的照……”

“闭嘴啦!”幸村亚希子老羞成怒地大叫起来,“哥哥,你有没有良心啊?人家是好心帮你诶!啊,我的颜料!我让你去帮我买的颜料呢?快拿来!”

幸村毫无诚意地回答道:“不好意思,我刚走到半路,忽然感觉不对劲,所以就两手空空地回来了。不过,我想你肯定用不着油画颜料。也许几根铅笔就能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幸村亚希子怒火中烧:“哈?铅笔?你在说笑吗?我下午可是要交一张油画作业的啊!我这都要快迟到了,你竟然敢说你没给我买颜料?!”

“只用半个下午就赶绘出来的油画……质量能好到哪里去?我建议你还是画素描比较合适。”幸村一边拥着森田雪、轻拍她的后背,一边漫不经心地甩出个人观点。

在大魔王哥哥的强压之下,幸村妹妹狼狈败落:“你,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只画素描?”她不耻下问,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里露出了马脚。

幸村说:“你放在家门口的袋子里装着一条已经拆封的面包,面包屑都是黑色的。如果你上午没画素描,难道你是用面包屑去擦油画布了吗?”

听着他们兄妹之间的对话,森田雪破涕为笑。

幸村感到怀里人的情绪已然稳定,便扔给妹妹一个眼色。幸村亚希子立即识趣地退出了画室,临走时还细心地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好了,小雪。”幸村取出手帕,弯下腰,为仍然低垂着脑袋的森田雪擦了擦眼角与脸颊,“不管亚希子说了什么,你都不需要难过。你现在就在我身边,不是吗?”

森田雪用力点头。

幸村轻叹道:“那你抬起脸,让我看看你的眼睛怎么样……我发现你特别爱哭,可是我偏偏最怕你的眼泪。”

森田雪小声咕哝着:“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我天生泪腺发达……”

“啊啊,这可了不得了。”幸村作苦恼状,“那以后你一哭,我岂不都要束手无策了?该怎么办呢……”他沉吟片刻,却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小雪,我这里有个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什么?”森田雪怎么都想不起自己有什么东西曾经落在了幸村家。

“跟我来。”幸村牵着森田雪的手,把她带进了对面的房间。

随即,幸村就在一个抽屉里找出了一颗纽扣,将这颗纽扣递到了森田雪面前,“我的‘真心’已经在我这里保留很多年了。现在,它归你了。”他原本打算在高中毕业时就把纽扣送给森田雪,然后再问她能不能嫁给他。虽然用纽扣求婚是有点显得寒酸了,但他当时也在参加一些附带奖金的比赛,肯定有能力为森田雪买一枚戒指。

森田雪抬头望向幸村。只一眼,她却感觉自己已然经过了千山万水的跋涉。那么,她终于来到他的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