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守胸口一凉,刚从地狱升到了九重天,一瞬间又落回了地狱…只能说人世间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快了。

事件圆满落幕,顾君乔拉着容焕和子桑又去泡了温泉,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而这三个又是极为投缘,互相笑闹边吃边玩,折腾了一整晚。

于是次日血凰卫集结的时候,昨夜暗中保护她们的三人俱露出了一副怏怏之色,看见容焕等人的表情像是见了鬼,耳中只有叽叽喳喳的噪音…

大约是温泉效用极佳,亦或是她自己调配的药粉生了奇效,容家小焕次日一早便生龙活虎起来。

想到马上就能回到神农谷,子桑也是兴奋得很,她仍穿着一身男装,上蹿下跳毫无女子气息,这种情绪感染了顾君乔,三个女子十分欢实的收拾着马车,直到高守忽然出现,子桑触及他的目光,两人都脸红起来,各自在原地开始扭捏。

顾长惜部署完毕,一行人便分为两队,踏上了前往神农谷的官道。

神农谷地灵物神,土壤极好,种出的药材皆非凡品,加上宁致的缘故,是以得到了皇帝的器重,将神农谷定为皇家的药园。顾君璟胆子再大,也不敢将手伸进这里,是以他若想动手脚,便只有在这短短半日脚程的路上了。

自昨日开始,时间已过去了不少,虽不知顾君璟会不会反应过来,但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子桑穿了容焕的衣服,与顾君乔同乘一辆马车,赶车的则是高守,血凰卫们乔装打扮隐藏在四周,其中唯独…少了两个人。

容家小焕望着自己与马车越来越远,忍不住道:“这招能行么?”

两人共乘一骑,在风中策马而驰,很快便甩掉了马车,从官道拐上了旁边的密林。

顾长惜淡淡道:“若他当真在这条路上设伏,必然选守备最多的目标。”

“那她们会不会有危险…”

“他的目标是你我,老二也在马车上,想来是不会为难她们的。”他足下轻轻一夹,催促骏马加速:“再者,那十几个血凰卫也不是摆着好看的。”

容焕拂过一缕乱掉的发丝,忍不住道:“那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彼时骏马疾驰,在密林中迅速穿行,顾长惜为避过横七竖八的树枝,经常抱着她弯下腰来,下颚便会贴上她的肩膀。容家小焕只须微微侧目,便可看见他如扇的眼睫与四散纷扬的乌发。

顾长惜弯起一个冷诮的笑:“我也不是摆着好看的。”

可是你摆着挺好看的,容家小焕一面腹诽,一面偷偷红了脸。

大约行了半个多时辰。

一阵风吹过,密林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顾长惜忽然贴近,在她耳边沉声道:“有七个人,你抓紧了。”

容焕心中一凛,刚刚捏紧缰绳,便觉前面有金属破空之声传来。顾长惜随手掷出了什么,将那暗器迎面打落。容家小焕赶紧弯下腰去,死死抱住马脖子。

她眼见一个蒙面人从侧面攻了上来,却止在了离她五尺左右的地方,那人呆了一瞬,随即身上绽开了一道巨大的伤痕,血溅当场。

容焕这才发觉顾长惜手中多了一柄软剑,这是什么剑法,竟然快得根本瞧不清。

她想到此处,忽觉马身立起,高高嘶鸣一声,竟是被勒停了。前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追风十三剑,顾三公子果然深藏不露。”

容焕一怔,赶紧抬起头来,便瞧见宁致面无表情的站在不远处,四下里躺着数具蒙面人的尸体,不多不少正好七具。其中六人死于剑伤,最后那人却死得毫无痕迹,大约便是宁致惯用的手法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居然跟师兄迎面撞上…

容家小焕故作欢喜:“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上次见面,我还以为你不会武。”宁致却不理她,淡淡道:“哪知你不但会,还是剑神的高足。”

“宁太医也不简单。”顾长惜冷诮的笑了笑:“引魂钉出神入化。”

“顾三公子谬赞了。”

“宁太医才是自谦。”

“彼此彼此。”

“不敢不敢。”

眼见两人虚伪的客套起来,容焕忍不住道:“师兄,我…”

宁致打断她道:“顾三公子一路辛苦,师妹既已回了神农谷,交给在下便好,之后便不劳烦公子了。”

“师兄你听我说…”

顾长惜笑了笑:“哦?宁太医打算如何保护令师妹,靠皇家的那些绣花枕头么?”

“喂喂顾三儿…”

宁致面色淡淡:“恐怕都与顾三公子无关。”

顾长惜亦是漫不经心:“此事因我而起,自然大有关系。”

容家小焕终于炸了毛:“你们两个听我说话!”

四下好不容易清静了。

两人顿了顿,皆不再言语,只是默默互相瞧着,空气中火药味儿甚浓。

第33章

事已至此,容焕方知,顾长惜早在昨日便与宁致通了消息。既然有关容焕的安危,他便也难得的合作了一次,派出大队官兵去官道上接应,自己则来密林中查探顾君璟的埋伏,想不到却与两人撞见了。

三人一路无言,容家小焕纠结的坐在马上,盯着前面两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数次想要开口皆忍了下来,只怕对剑拔弩张的两人火上浇油。她若想让顾长惜留下来,只怕宁致一句“谷规”就噎死了她,那就没戏唱了。

终于到了神农谷的偏门处,宁致正欲开口,便见顾长惜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两边六个皇家守卫竟无一人敢阻拦。他进门后转过身来,悠然得像是在自家花园散步:“宁太医,叨扰了。”

容焕这才瞧见他腰间挂着的血凰令,不禁心头暗赞,这厮果然狡猾…

宁致眯起眼瞧了他半晌,顿了顿道:“来人,送顾三公子去休息,阿焕,你跟我来。”

虽然师兄言语淡淡,也没有如何愠怒,然容家小焕仍旧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见顾长惜没义气的自己走了,她顿时萎了下来,灰溜溜的跟在了宁致身后。

果然宁致直接将她带到了宁馨子的灵堂前。

他关上门,面无表情道:“跪下。”

容家小焕不待他说,早已利落的扑在了蒲团上。

“第十六条谷规,你可还记得?”

“记得。”她低眉顺眼道:“绝不医治顾氏男子。”

“好。”宁致淡淡道:“你惹下大祸,当着师父的面,还有何话说?”

“有。”容焕立时举手道:“首先,我是因二师姐陷害我偷了气精丹被迫离谷,否则也不会给对方可乘之机;其次,他以整个神农谷作为要挟,我当时是被迫答应,不然便会将师父的心血毁于一旦;第三,不医顾氏男子这条规矩…与二十年前师父在九凰的行径大有关联,师父的心疾也得咎于此,我想知道为甚。

宁致只听她倒豆子般的讲了一通,忍不住默默扶额。他这个小师妹,瞧着老实,却向来是个牙尖齿利的性子。他只问了一句,她便一下子列了三条出来,还讲得头头是道,将自己摘了个干净,让他下面训斥的话也不好出口了。

“二十年前师父与九凰王的事情,我知晓一二。”宁致负手踱了几步:“不医顾氏这条规矩,确实与之有关,然现在不便说给你听。总之,你须知师父这样做是有原因的,你只要遵守便可。”

“那么,师父一副方子将顾长惜害至如此,你也知晓么?”容焕声音抬高了些:“如今我在尽力弥补一二,若她老人家在天有灵,定然不会怪罪于我。”

“你错了,阿焕。”宁致转过身,微微闭了眼道:“师父绝不会期望你这样做。”

不告诉她为什么,只是不准她这样做。容家小焕心头一股怒气腾起,刷地站起身来。

“方才,我还有个原因没有说。”她一字一顿道:“第四,我喜欢顾长惜,无论如何也要治好他。”

宁致微微一怔,平日清冷的眼中陡然涌上几分讶然。

“师兄也不必忧心师父的遗命了,我不会缠着嫁给你,反正你也不想娶我。”容焕弯起一个冷诮的笑,那神色竟有些像顾长惜:“你快些告诉二师姐,好让她宽心,省得她想不开又来害我。”

宁致垂下眼睫:“谁说我不想娶你。”

“这还用说么?”她哼了一声:“自然是…呃,你说什么?”

容家小焕一时间没有转过弯儿来,便听宁致淡淡道:“若一定要娶妻的话,娶你总比娶别人好些。

仿佛是在夸她,只是为毛听起来这样不爽…

容焕挠了挠头,不知自己该不该摆出一副荣幸的样子:“…从未听你提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