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混蛋。

最终还是她忍不住侧过身,拿脸对着他。李靳屿仰面躺着,闭着眼,眼尾阖着一条温柔的弧度,睫毛密密地像画了眼线,根根分明,整齐地耷在眼皮下方。整张脸冷白,五官深刻隽秀。

叶濛心里惶惶撞撞,像有个无形的沙漏,她掌不住这流逝的沙子。但又总觉得这时间不能就这么过去,于是不自觉地伏过去,在他轮廓清晰的唇上亲了下。

李靳屿睁眼看她,眼神清明显然也没睡着,讨好地问:“还要吗?”

叶濛撑着身子,气不打一处来,捏他脸,“你怎么总是一副我要强/奸你的样子。”

然后迫使他抬着下巴,叶濛一手撑着,压下/身,呼吸喷在他脸上,得寸进尺、恶声恶气道:“委屈巴巴的样子给谁看。”

他乖乖躺着,眼皮也不眨,眼神同她绞着,坦荡对视:“给你看,想让你心疼我,别生我气了行吗。”

叶濛捏着他两颊,晃了晃,继续装腔作势道:“所以就是装可怜。”

他眼神澄净,明亮:“我没装,我只是长得可怜。”

“就你这长相,要是去酒吧买醉,别人都觉得这女的干得真漂亮。”

叶濛讥诮地看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他的下巴,一字一顿道:“昨天那个拽得二五八万的李靳屿去哪了?不是说我犯贱吗?我缠着你是吧?我逼着你跟我结婚的是吧?吃定我了是吗——”

李靳屿捧住她的脸,仰头含住她的唇,轻轻吮了下,快速地躺回去:“我错了。”

叶濛色厉内荏地威胁:“别以为亲下就没事了——”

他仰起头,又是面不改色地亲了一下。

叶濛看他不依不饶、不动声色,心头被撩得烽火燎原地恨不得掐死这个小混蛋。眼神里循着火,人却已经情不自禁地低头去吻他。小声骂了句,“小混蛋,再有下次饶不了你。”

小混蛋这次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在她唇齿间轻轻试探,叶濛反口咬住他的舌尖。

李靳屿含着她的唇,把被子一掀,猝不及防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姿势调换,他眼神居高,低着头,在她脸上一边来回梭巡着一边亲她。月亮圆润地高挂在天边,照亮这一方天地。屋内所有声音都销下去,窗外高墙上的猫仿佛观看到了电影的序尾章,兹溜一声从墙上纵声跃下,自动自发地潇洒离场。

叶濛两手不自觉地勾上他的脖子,深深地将自己送过去。

屋内只余下两人密密的啄吻声,以及越来越深入的唾液交换声。

最后叶濛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给他裹着,“难受么?”

男人声音已经变了调,眼神隐忍:“还好。”

“我问你胃,想不想吐。”

他看着她,心像棉花一样软:“没事。”

“奶奶真不会听见么?”叶濛半信半疑。

“不会。”他低头看了眼,眼睛都红了。

……直到李靳屿终于舒坦,血液里仿佛有东西在退散,渐渐冷下来,这次一点反胃的感觉都没有,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抽着烟靠在床头看她收拾残局。

“放着吧,我明天收拾,”李靳屿把烟灭了,把她搂过来,压在身下,脑袋埋着她香汗淋漓的肩蹭了蹭,低声问:“明天还走么?”

“别蹭,脏死了,都是汗,”叶濛推他,“我去洗个澡。”

李靳屿把她摁住,笑了下,“这个时候洗澡,你是真想让奶奶知道咱俩干了什么?我不嫌你脏就行了,先这么睡吧。”

“好吧,”叶濛也懒的,仰头看着身上的男人,“你怎么都不出汗的,我从小就有点盗汗。运动量一大就更不行。”

“这还算运动量大?”他笑,“那以后你不得淌水了。”

叶濛:“……”

两人第二天都睡晚了。李靳屿起得早半小时,叶濛醒的时候,他已经在厨房做早饭了,锅底滋滋溜溜地响,正在煎蛋。叶濛揉着眼睛过去,从背后抱住他,睡眼惺忪地贴着他背,接着睡。

李靳屿单手又打了个蛋进去,把蛋壳丢到垃圾桶里,回头瞧她一眼,任凭拿他当睡枕,也没说话。

叶濛是真的累,居然就这么抱着也睡了半小时。李靳屿做完饭直接关了火,连厨房都没收拾,只能靠着流理台把她拎到前面,给她当肉垫,也就这么看她睡了半小时。

“我睡相好看么?”她幽幽转醒,揉着眼睛看他。

李靳屿看着自己胸前一大片被她洇湿口水印,扯起来给她看,笑着问:“你自己觉得呢?”

叶濛转身走了。

刷牙的时候,叶濛看见李靳屿回去换衣服,愤愤地含着牙刷倚着卧室门道:“昨天还说不嫌弃我,怎么,我口水有毒啊?”

李靳屿上身脱了个干净,露着性感的人鱼线。正在套短袖,刚进个头,他看都没看她,套好衣服漫不经心地床上散着的几件T恤收起来,“谁嫌你了,我出去溜平安,等会还得去趟超市。你刷完牙进来换衣服,咱们车上说。”

宁绥县城路窄车又多,八/九点这个时间上班高峰,全是火急火燎一路横冲直撞地赶着去争分夺秒打卡的上班族,时不免有车祸发生。叶濛慢慢悠悠地跟在车流里,她车技一般,在北京大半个月没车开,前阵子好不容易练出点手感这会儿又全都回去了。

旁边又过去一个踩三轮的大爷。

“……”

叶濛发现李靳屿成了她男朋友之后,开车就再也没哔哔过她。坐在副驾上冷眼傍观地看着她手忙脚乱,顶多偶尔提醒她打个方向,但是绝对不会碎碎叨叨念,这样的老公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不是说车上说吗?”叶濛转头问他。

李靳屿面无表情地立马把她脑袋拨回去,“你先专心开车。”

最终这次谈话在超市中得以顺利进行。

“我跟邰明霄他们从小几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是我在北京唯一不后悔的日子,就是认识了他们。虽然别人觉得勾恺阴诡狡诈,但他对朋友确实很好。邰明霄说勾恺其实跟我很像,但邰明霄不知道的是,勾恺是真乖,我是假乖,我是装给我妈看的。所以那时候,我阻止你去北京,我怕你真的喜欢上他。因为雅恩姐说你喜欢乖的。”

“你跟勾恺一点都不像好吗,邰明霄眼瞎。”叶濛抱着几包鱿鱼丝反驳。

他继续说:“然后我退赛之后,论坛上铺天盖地的骂,外行的觉得记忆宫殿就是个骗术,压根不可能有这种记忆方法,内行的,觉得我辱了记忆宫殿的名声,我被弄得里外不是人。”

李靳屿戴了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的渔夫帽,整个人靠着货架旁的石柱上。叶濛忽然觉得时间飞逝,在湖边,她压根想不到他俩会有这发展。当时更没想到两人会结婚,只是单纯想加个帅哥的微信。后又觉得这个帅哥太像渣男,硬生生从微信转到了螃蟹馆。

四周目光杂多,羡慕的、探究的、蠢蠢欲动的。李靳屿那模样,她要是再掏出个手机来,别人搞不好以为他们是什么网红街拍。

“宝贝算了,别说了。”叶濛实在不想听他提这些伤心事,掏出手机大声逗他说:“来,大明星看镜头,拍完这组,咱们还得赶下组。”

李靳屿一头雾水,但还是一动不动任她拍。

叶濛随手拍了几张,故作惊叹:“天哪,这都不用修片了。果然摄影师越贵越好。”

围观的目光越来越多了。李靳屿闲闲地靠着:“设备这么简陋,贵在哪?”

“丑人才需要设备呢,”叶濛蹲着找角度,“我随便给你调个滤镜,就是超市大片质感。”

不拍照不知道,一拍照立马就把李靳屿这双眼睛给突显出来了。连看镜头都深情款款的,叶濛装模做样收起手机:“天,不亏是大明星,快快快,盖好帽子,别让粉丝看出来。”

四周的目光越来越好奇。甚至纷纷有人举起手机拍照。出门的时候,李靳屿还被收银小妹给悄悄拦住,以为李靳屿真是哪个大明星,含羞带怯地问能不能要个签名。

李靳屿无语地扫了眼叶濛,礼貌地跟人道了声:“抱歉,我老婆跟我闹着玩的。”

两人在地下车库找到车,上车前,叶濛解开车锁没急着上车,倚着车门笑问:“宝贝,看明白了吗?”

李靳屿低头嗯了声,“什么?”

“别人对我们的评价太多。骂或者夸,都改变不了,我们本质是怎样一个人。就好比刚才,有多少路人被我们带偏了节奏,大家都以为你是大明星,事实不过就是那么短暂的几分钟接触,他们就对你下了结论。过去那些论坛,对你的污言秽语再多,可他们并不了解真正的你。凭我做公关这么多年的经验,真正的路人大多不发声,任何人在公开场合发言基本上都基于某种立场,无非就是讨厌你或者喜欢你。剩下的,都是看戏的人。而你只要记住的是,看戏的人才是生活中大多数的人,他们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任何事件在他们眼里就是一阵风,过眼就忘。这就是中国的舆论环境。”

话是在理。李靳屿给她打开车门,一手撑着车顶看她说:“你觉得我在乎这些吗?”

“人家这不是担心吗!”叶濛被他圈在车门之间,娇嗔道。

“我离开北京之后没联系过他们,不是怕面对这些流言蜚语。是觉得没必要,我跟我妈断绝关系,就不再是那个圈子的人了,我过成现在这样,如果被他们知道,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让我回北京,回去对我没意义。我不想打乱现在的生活节奏。”

停车场空荡荡,稍微大点声说话似乎都有回音。

李靳屿圈着她,一手撑在车门上,万年不变的运动衫拉链封到顶,叶濛背靠着,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心不在焉地低头玩着他拉到顶的拉链,来回拨弄着。

“好,我知道,你以前跟我说过。你想陪着奶奶嘛。”

身旁似乎有车要出去,车灯骤然打亮,灯影幢幢,叶濛下意识眯了下眼,然后她在粼粼滚出的车轮声中,被人吻住双唇,他越来越娴熟,叶濛险些站不住,攀着他的脖子。

吻完,他手撑着,不禁低头笑了下。

“说句可能会被打的话,我还是想陪个能一起睡的,当然我还是祝奶奶长命百岁。”

“我只是个能睡的是吧?行啊,李靳屿,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叶濛作势要踹他。

李靳屿笑着躲上车。

……

晚上。

“什么时候回去?”

李靳屿关掉灯,拿被子严丝合缝地罩住两人,连同脑袋一起罩了进去。叶濛感觉到四面八方濡湿温热的气息,自己像被蒸馒头一样。黑漆漆、热烘烘和他宽阔温热充满生命力的身体。意外的温馨,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这抵死缠绵的一方天地。

叶濛:“看你表现。”

“怎么表现?”他压着她,沙哑地问,“嗯?姐姐你想要么?我可以用嘴的。”

“李靳屿,你就是个臭流氓。”

他伏在她耳边,笑得整个人发颤,还不要脸地补了句,“我认真的,真可以。我不嫌你。”

“内衣都不会解吧你?”

“我又不是智障。”

叶濛困得就差拿俩火柴撑着:“睡不睡?”

“你真的不要?不难受吗?听说三十岁的女人,嗯……”

“李靳屿,你信不信我打爆你的头。”

……

作者有话要说:200红包,

想求个营养液,阔不阔以呀。

☆、第四十六章

叶濛没到三十, 却也有了三十的危机。李靳屿虽然比她小两岁,可男生又不显老,加上他那张怎么捯饬都略显张扬的英俊脸,看上去也就像个干净清瘦的二十出头小哥哥。

年纪这个话题一旦被提及, 叶濛也免不了俗。

第二天清晨她特意起了个大早, 破天荒地在厕所里开始化妆。老太太养得都是糙糙咧咧的男孩,早上也就瓢泼水的功夫不耽误太久。见叶濛半天没出来,老太太也挺好奇地扒拉着门缝看, 只瞧她一笔笔、大匠运斤地往自己脸上描画, 蛾眉曼睩,瞧着尤其精致。

“真好看,像十八的小姑娘, 嫁早了,李靳屿捡着便宜了。”

老太太哄叶濛比李靳屿还上道。全捡些她爱听地说。叶濛被逗乐,转身靠在洗手池上跟她惨兮兮地告状:“李靳屿昨晚嫌我年纪大。”

老太太这一拍大腿正要怒,不等她开口。厕所门被人“咚咚”警告似的敲了两下。

李靳屿刚睡醒, 一身惺忪懒散地从门口路过,没停下来,径直去给自己倒水, 伴着清澈的倒水声,意味深长地淡淡提醒她:“别乱告状,结合下当时的语境,我说那话是什么意思。要不要当着奶奶的面给你解释一下?”

叶濛正在卷脑门上的空气刘海:“你给我闭嘴。”

李靳屿倚着餐桌喝水,笑了下问:“早餐吃什么?”

叶濛突然想起来, 顶着刘海卷从厕所出来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找了一圈。

“找什么?”李靳屿放下水杯问。

“昨天超市买的那袋东西呢?”

“在我背后,”李靳屿靠着餐桌,人高高大大的,挡了个结实,把袋子从背后拉出来,说,“没来得及收拾。”

叶濛把她买的土司面包挑出来,塞李厨师怀里,“我要吃三明治。”

“昨天不说,”李靳屿靠着,颠了颠手中的面包说,“家里没沙拉酱。”

“我买了果酱,什锦味的,裹上一层也很好吃。我妈以前就给我做这个。就很想吃。”

李厨师看了她一会儿,成功地掌控住了叶濛的胃:“求我。”

叶濛瞧他这得瑟劲儿,下一秒面无表情地转头,冲厕所门口的老太太一笑,撒着娇央道:“奶奶,李靳屿——”

李靳屿一把捂住她的嘴,勾着她的脖子给连人带面包,拖进厨房去不给她告状机会。叶濛像条被从水里活捉上来的鱼乱蹦跶挣扎着:“哎,我妆没化完呢!”李靳屿不容分说地擒着她两只手,给她牢牢压在流理台上:“别负隅顽抗了。”

然后把她脑袋上的刘海卷摘下来,丢在台上,又问了一遍昨晚的问题:“说吧,我要怎么表现。”

叶濛没想到他那么孜孜不倦。

她悠悠地说:“我还没想好呢。”

李靳屿松开她,低头去拆面包袋,闷声说:“行,你就故意吊着我。”

“哪有。我吊谁也不吊你啊。”

“养鱼呢你,”李靳屿转身给她烤面包,“没有面包机,给你煎一下?”

“好。”叶濛这次自动自发地钻进他和流理台之间的夹缝里,抱着他,仰头讨好地在他唇上亲了下,又把脑袋埋进他怀里抱着他良久,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仿佛像一个喃喃有语的木鱼,抚慰着她躁动的心跳。

时间好像慢了,她仿佛能看见窗外那些花朵渐渐变色,万物有条不紊的生长,不知名的种子似乎也在角落抽出千岁一时的嫩芽。这个男人就好像立在烟火人间,可又偏不在俗世间。

他怎么可以那么安静。怎么可以那么治愈。

“李靳屿,你可真是个宝贝。”叶濛如获至宝一般地收拢紧胳膊。

……

下午,巷子里有人在霹雳巴拉地做炒糖板栗,锅铲砰砰啪啪跟交响乐似的作响,空气中漫着一股甜润的香气,又有点像有人在烤面包。

两人在屋里,开着窗,一个看书,一个在饶有兴趣地玩他的电子琴。叶濛怕吵着他,想说要不要出去看会儿电视。李靳屿不让走。

谁料,那股香味越来越浓烈,叶濛嘴馋:“老公,我想吃糖板栗。”

李靳屿正在看申论,抬头扫她一眼,合上书:“我现在去给你买?”

叶濛想了想,不想打扰他看书,又给忍住了:“不要不要,你先看书吧。我出去看会儿电视,这里太香了。”

李靳屿站起来把窗一关,又拿起桌上的运动香水喷了下,瞬间盖住了刚才空气中浓腻的香甜味。

叶濛明白了。李靳屿就是不想她走,她逗他:“宝贝,你可真粘人。”

“没你粘人。”他反驳。

“是吗,那我现在走咯。”她威胁。

他瞪她。

叶濛笑得不行,过去捧着他的脸,轻轻啄了下他的唇:“你怎么这么可爱。”怎么这么让人疼得下手呀。

两人一站一坐,叶濛站在他椅子背后,李靳屿人靠在椅子上,脑袋仰着,两人交错着寻找彼此的唇,密密地同彼此接吻。山风清澈,窗外的春光似乎落了进来,旖旎芬芳。

好一通狠亲之后。叶濛直起身看见桌上压着一张他手写的谱曲。没有歌词叶濛便看不懂,以为是他原创的,藏这么好。

“不是原创的,”李靳屿抬头瞥她,随口,“看不懂么?”

叶濛白他一眼,“你故意谑我么,我唱歌什么样,你没听过?”

李靳屿被她提醒,蓦然想起那首少年说,笑着低下头去,叹了口气:“我当时就应该录下来。”

“干嘛,留着以后嘲笑我?”

“让你自己看看,当时追我是什么样子,现在追到手又是什么样子。”

叶濛听这话有哀怨的意思,低下头去捏他脸:“我对你不好么?这么大怨气。”

李靳屿还是刚才同她接吻的姿势,仰着头乖乖地任由着她捏脸,手在她脑门上意味深长地轻轻掸了下,“结婚都快一个月了,你跟我睡过几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