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丢掉一只鹿角的伤心事抛于脑后，东摸摸西瞧瞧，手舞足蹈好不开心。
27、假尼姑的教化（一）
夜入黄昏，忙碌一日的百姓纷纷来到集市，人潮人海更为壮观。
这时，不远处的阁楼中涌出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女子们个个衣裙暴露浓妆艳抹，依在护栏前，挥舞着花手帕，搔首弄姿。
“大爷、公子进来喝杯酒水哟！”
初小药不小心看到女子白花花的身体，不由羞涩捂脸，而经过身旁的大婶怒哼道，一群不要脸的小狐狸精，太阳一落山便出来祸害男人！
狐狸精？！初小药眺望而去，看那些女子的狐魅劲儿还真有几分可疑呢。
感化一个妖精不勾引男人算是功德一件吧？
嗯，就这么定了。
挤过人群，昂首阔步走向花红酒绿的青楼。
溜边围观片刻，看到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拉拽客人，她觉得应该行动了。
“阿弥陀佛……”
“走开臭尼姑，别影响老娘拉客！”一掌推开，初小药原地转三圈。
她锲而不舍地跑上前，“这位大姐，且听贫尼……”
倏地，老鸨子捏起她的下巴端详，“哎呦，小模样挺俏的啊！嗯，身材也不错，还俗来我这干活吧，保你顿顿吃山珍海味、件件穿绫罗绸缎，还有大把大把花不完的银子！”
咦？！这么好……
老鸨子看她小有动心，索性把她拉到一旁，“你看到那些姑娘了没？不必顶着烈日耕种，更不会遭受夫家的虐打，喜欢啥样的男人不仅随便你挑，那些官老爷们还得哄着你开心。”
“那，我需要作甚？”
“什么都不用做，穿得漂漂亮亮的陪客人喝喝酒、聊聊天、睡睡觉便齐活了！”
睡睡睡睡觉？！……初小药回过神，哎呀，她这个意志不坚的废物鹿究竟在想些什么啊，原本是来劝说大姐莫勾引男人，可差点就跟大姐开工去了！
“善哉善哉，不劳而获并非正途，请女施主……”
“滚！浪费老娘的唾沫星子！”
老鸨子对她推推搡搡，“若真想导人向善还不如去赌场那边！免得那些臭男人输光了银子不逛窑子！”
“……”初小药至少被老鸨子推出二里地，边致歉边灰溜溜走远。
赌场？赌钱肯定是不对的，嗯！就去那里。
肚子咕噜噜抗议，初小药拐进犄角旮旯，趁无人注意，放下钵盂，倚墙而坐，从包中取出几根青草咀嚼。
哐当一声，半个烧饼丢进她的钵盂中。
初小药咬着草根望向垃圾堆的地位，竟然发现黑漆马糊的废弃物中还躺着一个大活人？！
“吃吧姑娘，我终于找到比我还惨的人了。”
“……”初小药向乞丐道了声谢，被乞丐救济的“救世主”果然很心酸！
就在此时，一位拖着鸟笼子的公子哥路经胡同口，见状，乞丐立马快速爬过去，抱住公子哥的小腿讨要银两。
公子哥怒目圆瞪抬脚就踹，而乞丐死不撒手，哀嚎连连。
初小药感觉自己发光发热的时候又来了，好声好气劝慰道，“这位公子，劫富济贫乃功德一件，请施舍些吧？”
第十四章
28、假尼姑的教化（二）
“劫富？！本公子就是富！去去去，再废话连你一起揍！”公子哥打个响指下达命令，只见随行家丁一拥而上，对乞丐一阵拳打脚踢。
乞丐抱头求饶苦不堪言，初小药无暇多想，挤进混战的人堆儿，双手大展挡在乞丐身前，“不施舍便罢了，何必把人往死里打？！”
“你瞎了吗？！未看到这脏乞丐摸脏了本公子的衣袍？！”公子哥抬起裤腿，果然多出两枚黑黢黢的五指印。
“那你脱下来我帮你洗干净？总之莫再打他可否？”
听罢，家丁笑作一团，“女子给男子洗衣服代表何意想必没人不懂，你这小尼姑好主动啊，想必是看上我家公子，希望我家公子把你收了做妾吗？哈哈。”
初小药哪里懂凡尘俗世，涨红了脸，“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啊？”
原本是为了帮乞丐解围才落得处境尴尬，可是乞丐非但不帮忙还嘲笑初小药活该被轻薄。
至于原因，这位公子哥是城中臭名昭著的淫贼，上到官员的妻妾，下到寻常百姓家的小闺女，只要被他看上眼就没有逃得过魔掌的。乞丐就是故意用脏乎乎的手指摸他恶心他，怎料小尼姑跑上来遭调戏。
“我帮你说话，你还骂我？”初小药理解不能。
“滚远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乞丐再次伸出脏了吧唧的五指靠近初小药，初小药下意识闪躲，万般委屈地跑远。
不知好妖心！满城皆坏人！
愤愤疾走，猝然间，一女子摔出门槛跌倒在她的脚前。
女子捂着胃，刚欲起身，又见一名中男子夺门而出，拿起扫把便往女子身上狠打，骂她是光吃饭不会下蛋的母鸡！
女子遭到暴行，左邻右舍却只是唉声叹气却并未加以阻止，这事儿怎么说呢？生不出孩子的女子通常会遭到夫家的嫌弃与鄙夷。
初小药攥住男子的扫把杆儿，急道，“这位大哥请住手，她可是您的娘子啊！”
“正因为她是我的女人才随便打！你去问问她，倘若不是靠我养家糊口，她一家人都得饿死！打她几下算便宜了！”男子见初小药紧攥扫把不撒手，索性顺马厩旁取下一根马鞭，鞭子抽在娘子的脊背上。
小娘子惨叫恳求丈夫停手，可男子不依不饶越抽越使劲儿。初小药不忍目睹，护住女子身体，女子却狠狠一把将她推开，愤恨地骂道，“你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若并非你多管闲事，我夫君不会用鞭子打我！快走啊，希望我被活活打死才甘心吗？！”
初小药揉了揉吃了一鞭子的脊背，紧咬着唇俯首致歉。
她其实真的不懂，为何总是帮倒忙，为何所有人都觉得她很讨厌？
提起袖口抹掉眼泪，沮丧地走出几步，又看到几个壮汉正当街殴打一名小贩。
她捂住双耳闭起眼睛，不管了，再也不管了！
决定一鼓作气穿过人群，却偏偏看到小贩跪地求饶仍旧被打的一幕。而百姓们，多半选择远距离围观，这群收保护费的恶霸招惹不得。
拥挤的街道在这一路段异常空旷，她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闻声望去，正确看到其中一个恶霸抽出砍刀要杀了小贩？！
29、假尼姑的教化（三）
“不要，请住手！这位老兄既然说了明日凑足银两归还，便请各位等他一日可否？”初小药逐一向恶霸行佛礼。
恶霸挥动着刀柄，叫嚣道，“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老子已经宽限他好几个明日了！”
“和气生财，凡事好说商量，这位大哥消消气。这位仁兄……喂……你？……”
回头劝架的功夫，惊见小贩撒丫子逃之夭夭，居然将初小药独自留在风尖浪口之上。
恶霸狞笑，一行人将她紧紧桎梏在小圆圈里，“人跑了，这责任谁来承担？”
磨刀霍霍向小鹿，初小药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硬着头皮问，“他，他欠你多少银两？”
“五十两真金白银，你帮他付？”恶霸甩着砍刀质问。
“那，那，我给你打个欠条？我跑不了，在嘉圣寺修行。”
恶霸求财不求命，能坑一笔是一笔，何况出家人不打诳语是吧？
黑纸白字签字画押，恶霸将欠条揣进怀里，狰狞地笑道，“我这人向来好说话，三日，三日后我去嘉圣寺收账，有问题否？”
初小药哪敢说否，一把把砍刀对着她呢。
未能感化恶人还被恶人坑了巨额银两。
那小贩，好生缺德呜呜！
待恶霸扬长而去，她攥紧拳头发誓，初小药！你再敢沿途多管闲事就是猪！
哼(ˉ(∞)ˉ)唧，猪圈发出动静，老母猪对着她齐声哼哼。
初小药瞪视猪圈一眼，继续向赌场方位前行。
对任何事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好好走自己的路。
然而，街道间再次乱作一团。
回眸凝睇，原来是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驾！尔等统统让开！误了贡品是要掉脑袋的！”车夫一边挥舞马鞭一边驱赶百姓。
初小药紧贴墙壁站立，刚准备拧开水囊喝口水，只见一个孩童慢悠悠走向街道。
“咳咳，孩子快停下！”初小药丢下水囊冲了过去，但马蹄已然近在咫尺。
她唯有紧紧护住孩子的身体，让脊背面朝疯狂的马蹄。
吁！————马蹄高高抬起，物品极重，险些令整辆车翻倒。
“臭尼姑你找死啊？！”车夫气得怒发冲冠。
“你也太霸道了吧！这里是街道不是荒郊野外，怎能如此这般横冲直撞？！”初小药赶紧把孩童交给心急如焚的孩子娘，心有戚戚。
车夫急着送贡品懒得与她争辩，刚欲甩鞭开拔，初小药却再一次挡住去路。
“怎么着，不理你还来劲了？！这可是贡品！”
“我管你贡品母品，下来！牵着马走！”初小药怒指地面。
胆敢阻拦送贡品的马车？百姓们无不大眼瞪小眼，十分费解。
见车夫不予理会，初小药扯住马缰绳，“过了这段路你再驾车快走又怎了？！能耽误你几刻钟，一条人命险些葬送你的马蹄之下还不吸取教训吗？！”
本朝皇帝对零虚方丈敬重有加，车夫自是敢怒不敢言，口中叨咕句脏话，虽然未老实下马，但也并未扬鞭疾走，而是让马车慢悠悠地穿过街道。
初小药望向远去的马车，笑靥如花。
急忙翻开掌心，看看师父所说的“过”字出现否。
第十五章
30、假尼姑的教化（四）
不过，掌心除了汗珠啥都没有。
初小药长嘘一口气，看来车夫并未悔过仍是冥顽不灵啊。
她很是迷茫，该如何让一个恶人从心里上彻底改变呢？
无精打采地继续走，路过一间中药铺，初小药忽而驻足思忖……她平白无故欠了恶霸五十两银子，赖着不还恐怕行不通。刚巧她会炼制丹药，不如进去问问掌柜是否收药？
说问就问，迈入幽静的中药铺，环视四周不见掌柜子，只有一位店小二在想客人介绍药材。她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请客人放心，这绝对是上等鹿茸片！滋阴补气，尤其对肾虚者更有奇效，您是老主顾了，给您算便宜点？”店小二卖力推销。
所谓上等鹿茸指的是野生的梅花鹿的幼角，而身为梅花鹿的初小药，一眼辨真假。
客人端详许久暂时未表态，但能看出他有意购买。
“且慢，这是马鹿的角，莫要以次充好。”
店小二怔了怔，两嘴角向下一撇，“看在你是出家人的份儿上我不与你计较，不过千万别再行家面前不懂装懂！”
初小药捏起一片，详解道，“鹿茸乃是雄性梅花鹿的幼角，切片呈圆形或椭圆形，外皮红棕色。鹿茸体轻、断面蜂窝状，质地较脆弱。而你这鹿茸片，首先颜色就不对，明显用过染料，”她用力地掰了掰，“我用两手都掰不断呢，大小也不对，何况你哪来的这么多鹿茸片，你以为野生梅花鹿还有多少？”
提起此事她不得不替同类伤心难过。众所周知，梅花鹿全身是宝，是珍贵的药材，所以梅花鹿不幸成为猎人们最钟爱的捕杀对象之一。
店小二理屈词穷，只得请来掌柜解围。
掌柜身经百战老油条一根，不言不语，把手伸进装有假鹿茸的瓷罐……就在伸手捞抓鹿茸片之际，顺势将事先放在袖口中的真鹿茸混入罐中。
他随手拾起一片真鹿茸，“看清楚，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野生鹿茸，本店诚信待人从不弄虚作假！你这尼姑偷梁换柱拿出些赝品吓唬我的客人用心何在？！”
初小药望向掌柜托在手中的一小把真鹿茸，不由一怔，怎么回事？
掌柜甩袖怒哼，“百年老号岂能容你信口雌黄？走！我要抓你去见官讨个说法！”
同时，掌柜朝店小二打暗语，暗示他抱走整罐假鹿茸，扛去后院先藏起来。
初小药百口莫辩，抱住梁柱不肯前行。客人倒是心肠软，当即掏出银子买下不少鹿茸，随后劝慰掌柜就此作罢。
掌柜赚到银子总算消气，继而将初小药赶出药铺。
“方才多谢您出手相救，不过那鹿茸片……”
客人不以为意地笑了，“我是郎中岂能一无所知？不过托你的福还是买到了上品鹿茸。俗话说无商不奸，你是女子难免受欺负，心里明白就得了，日后尽量少给自己惹麻烦。”
初小药目送郎中远去，心里感到闷闷的。
做人果然比做妖困难许多，四处碰壁八面受气。
她蹲在路旁，严重怀疑自己的能力，真能顺利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