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魔帝这般厉害?”它溜达到鸟笼附近的位置,刚欲追问,又环起猪蹄不屑一哼,“无需诱惑我!我只听主人的话!”

“那你去与主人商量吧,我反正跑不了,只能依靠你的帮助,就在这里等你答复好了。”

“我主人出任务去也!”

“出任务?……是何任务?”天涯鸟不失时机地问。

肥肥机警地挑着眉,嘴角向下一撇,“你想从我口套话?你猜我会告诉你吗?”

“爱说不说,你若打定主意与魔界为敌,我立刻通知魔帝,对你下达永久性追杀令!”天涯鸟讪笑,“届时,只要你离开这通天山,邪魔便要对你围追堵截,你又没什么大本事,搞不好还要连累你的主人,呵,没脑子的蠢猪。”

“……?!别别别!万事好商量!”这不是聊天呢吗?怎么它瞬间转为攻击对象了?!

“倘若你愿意帮我逃生,我不仅帮你找到胐胐,还可以与你签署‘庇佑契约’,有我罩着你,谁都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再者说,你乃是罕见的魔界圣宠,本应受到万鬼顶礼膜拜,为何不愿与我回到魔界呢?还是你甘愿给印天池当个呼来喝去的小罗喽?”

肥肥抬起猪蹄,看向满打满算就四根的手指,“我倒是无所谓,主要问题是……你能一并保护我的主人也不受到魔界的迫害么?”

天涯鸟腹诽,魔界圣宠果然很笨,连初小药的真实身份都未搞清楚。思及此,它装模作样地承诺道,“妖兽在未进行终极蜕变之前,生存领域仍是未知数,这样好了,倘若她成为辟邪,我答应你,万一两界开战,我会向魔帝请示,饶她一命。”

肥肥搓搓下巴,喃喃地分析道,“天界有印上仙保护主人,魔界若也不伤害主人,主人便可以无忧无虑地过生活了?”

“嗯,你一口一个主人的叫着,实则却帮不上什么大忙,倘若你帮你的主人讨到赦免令,也算是表忠心的大好事。”

此番交流结束,肥肥在旁思忖不语。天涯鸟则是眯起眼细细观察……这蠢猪该是在权衡利弊吧?呵。

打铁要趁热,天涯鸟继续怂恿道,“我如今被俘,大不了一死,对天界而言或许是铲除一块心病,可是对你、你的主人,以及那个妖气冲天的男童毫无意义,反之,我是魔帝身边的大红人,你若放了我,我会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尽我所能报答你,相较之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嗯啊,皮皮所释放的妖气非常霸道,印上仙虽然没直说,但我感觉得到,他加派天兵驻扎于此,并非保护皮皮,而是防止皮皮有所异动,还有印上仙本人,日夜守在皮皮身旁,一来,关心肯定是有,不过这二来嘛,恐怕也在担心皮皮魔性大发,”肥肥喟叹,“主人把皮皮当成宝贝疙瘩,这万一双方发生冲突,主人连个救儿子的后援力量都没有。唉,好可怜啊……”

“嗯?你的言下之意是,希望魔界派兵保护男童?”

“实话告诉你吧,我对仙魔什么的都不在乎,只要主人开心我就开心,其实你方才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不过问题是,你此刻身陷囹圄自然要对我万般讨好,一旦让你逃脱,我倒哪去找你?”

“原来你怕我失信于你?”天涯鸟无奈地摇摇头,“方才不是与你讲了,我可以与你签订庇佑契约,需要我帮忙之时,我随时可以收到消息。”

“那是你说!你是拍拍鸟腚飞走了,待我有求于你的时候,你说没空我又能怎样?好没安全感、好没保障啊!”

“我活了几万年了小猪崽,这点诚信还是有的。”

肥肥翘起猪嘴,煽动翅膀飞到窗棂前,“你就是活了几十万年跟我也没有一点点交情,再议吧,我要好好思考一下……”

不待天涯鸟唤住,肥肥扑腾着小翅膀飞远。

肥肥这一走便是几个时辰,印天池待在密室中也不曾显身,天涯鸟则是与魔帝保持心灵互通,将初小药之子的情况详细汇报。

魔帝:这事比起你的安全不算重要,本帝想知晓印天池有没有为难你。

天涯鸟:多谢魔帝关心,印天池并未开始审问。属下正试着买通魔界圣宠,值得庆幸的是,它为了魔龙之子的安危,已然有所动摇。只要印天池不再它决定之前提审属下,逃出去的机会还是有的。

魔帝:很好,胐厄属于深谙古今预测凶险,且毫无心机的灵物,你代本帝告知于它,只要它愿意助你脱险,本帝可以它的答应任何要求。还有,你可以用罗刹族威胁印天池,他何时答应放了你,本帝何时命罗刹族停止摧毁凡间领土。

天涯鸟:谢!魔帝厚爱!

暂时结束交流,天涯鸟不由热泪盈眶,日后谁在说魔帝无情,它第一个不答应!对,它要活下来,继续辅佐魔帝,不惜一切代价!

正感慨,肥肥捧着几个小野果子飞回来,“你要吃么?”

“我没你这般悠闲,言归正传吧,考虑的如何了?”

肥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敲了敲密室门,扬声问道,“印上仙,您要吃果子吗?可甜啦!”

“不,本尊在打坐。”印天池从屋内传来疲惫的回应。

仙人打坐与修生养息是一个道理,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肥肥蹑手蹑脚地靠近天涯鸟,低语道,“先谈好我的保障。”

“倘若我答应你的要求,你又能保障我的安全吗?”

肥肥看向位于鸟笼门前的金锁,自信道,“有锁便有钥匙,只要我从印上仙那偷偷取来钥匙,随时可以放你走。你大可放心,他认为我是一头缺心眼的猪,对我没有防备。”

“好!既然你如此坦诚,我也就不吝回馈了,除了魔帝,我从未将这东西再赠予第二人,豁出去信你一次!”反正横竖是个死,不如搏一搏。

话音落定,它张开鸟嘴,感觉正有东西从喉咙中滚动出来,俄顷,待一声落地的轻响过后,一颗红色的珠子从鸟笼中滑向桌面。

“此乃元神珠,我将元神珠中的一成赠予你,待你服下之后,我便再不能抛弃你,同时,你将成为我的第二位主人。只要你需要我处理的事件,与第一主人魔帝的意向不矛盾,我会无条件地替你效命。”

灵兽的元神珠与仙魔的法魄相似,皆属于身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换言之,倘若肥肥吞下元神珠,等同握有天涯鸟十分之一的性命,因此,天涯鸟即便不是为了肥肥,也会为了自己而奋力相助。

肥肥捧着元神珠,这一次是真的没话说了。

“有魄力!够爽快,成交!”

一猪一鸟达成共识,下面便是肥肥兑现诺言的时间。

肥肥跟随初小药居住天龙阁三月有余,非常了解印天池的作息习惯,并且这段日子因为看护皮皮,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洗澡一起洗,乏了便躺在密室的床榻上轮流睡一会儿,因此,肥肥想从印天池那里取来钥匙,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小心行事,你不必太心急,我也不会催促于你,切记,成大事者皆需沉着冷静。”天涯鸟生怕它毛毛躁躁露出马脚。

“嗯啊!我会伺机而下手,不过不过,我突然又想到一个超级可怕的问题,我放了你印上仙岂能饶得了我?!”

“你是初小药的宠儿,相信我,印天池绝不会私自处决你,倘若他质问你,你便说……受皮皮指使。”

“赖给皮皮?!怎么赖?”

“皮皮此刻虽然无知无觉,但是印天池知晓你能听懂皮皮的语言吧?”胐厄不仅可以与主人心灵相通,还可以理解人类无法解读的肢体语言,譬如灾难来临前,动物的大迁徙、植物的躁动等,因此会比常人更早发现危险。

“嗯嗯,印上仙知晓。”

“好,反正他也搞不清魔界圣宠的本领,所以辩驳之词还不是由着你随意杜撰?待事成之后,不等印天池质问于你,你便主动承认,是密室中的皮皮在恳求你,就他说不忍见魔界的灵鸟受刑。如此一来,印天池根本无法考证,而你不过是一个替小主人效力的忠仆。其实印天池也知晓从我口中问不出任何事,所以最多罚你抄写经文或者面壁思过。待皮皮破茧而出,据我估计,兵戎相见是必然的结果,届时,谁还有时间核对你的证词?”

肥肥听傻了眼,“你这么狡猾,鸟妈妈知道么?!”

“灵鸟哪来的娘?你傻了吧?”

“你这鸟儿聪明归聪明,可惜不懂幽默,太死板。”肥肥无奈摇头,看仆人的表现,便知晓主人的个性,估计魔帝平日里肯定不爱说笑。

“你我一样,皆属于主人高兴自己便满足的灵宠,除此之外,我不知晓还可以做什么。”

“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啊,唱歌跳舞、吟诗作对,还有泡澡、吃美食什么的!”

“够了,灵宠要做的是服从与付出,你真是一只玩忽职守的猪!”

“喂,本猪如今可是你的二主子!”肥肥戳戳吞进肚子的元神珠。

“……抱歉。”为了逃出去,它已经到了作践自己的地步。

夜入三更,印天池方从密室中走出来,肥肥赶紧装睡,又悄然地眯起眼缝儿,见他将关押天涯鸟的牢笼悬于半空。天涯鸟不敢触碰施有法术的笼条,否则会遭到猛烈灼伤。

而后,印天池大步流星地离开房间,肥肥正考虑如何接近,印天池忽然驻足,返回肥肥身边,拍醒它,问它愿不愿陪他小酌一杯?

喝酒?机会来了?!肥肥故作迷迷瞪瞪地醒过来,表示刚巧也饿了,继而跟随离开。

关门前,肥肥朝天涯鸟挤眉弄眼打暗示,天涯鸟则是看都不看它一眼,仙家的地盘,隔墙有耳又有眼,肥肥行事好不谨慎,但愿不是所托非人吧!

这一等,便是漫长的一夜,天空泛起鱼肚白。

吱呀一声,门板开启一道狭窄的缝隙……肥肥刚一探头往里钻,天涯鸟便注意到它衔在口中的金钥匙!

“嘘……你这傻鸟的运气真好,印上仙喝多了。”

天涯鸟初次发自内心地笑起来,“是你带给我的幸运,这便是圣宠的优势!”

胐厄与胐胐深受仙魔喜爱的原因之一,便是可以消灾解难,带来各种幸运。

然而,它俩似乎是高兴得太早了,肥肥根本无法贴近鸟笼。

“印上仙的仙气太猛,我一靠近就被弹飞啊!”

天涯鸟的听觉很灵敏,隐约听到走廊中传来脚步声,倘若判断无错,应该是印天池回来了!

“钥匙丢进鸟笼,我自己开!快!”

肥肥把钥匙挂在鸡毛掸子的低端送进去,天涯鸟无暇顾及灼伤带来的痛楚,咬住钥匙匆忙开锁。

“你头上的毛都烧焦了!”肥肥话音未落,脚步声已经出现在门外,肥肥情急之下,飞扑过去反锁房门!

“肥肥,把门打开。”印天池站在门外拧动门把手。

肥肥使用滚圆的小身躯抵在门内,催促天涯鸟动作要快!

敲门声越发急促——

“你再不开门,我只能击碎这道门。”

“来了来了!方才不小心锁上的,我正用笨猪蹄拧呢印上仙!”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咔嚓”一声,金锁脱离笼门。

“什么都别说了,快走啊!”肥肥焦急呐喊。

天涯鸟俯下鸟头,毕恭毕敬道,“今日的恩情,来日定将加倍奉还!”

语毕,它急速飞出窗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通天山。

肥肥对着空气摆摆手,继而抱头躲到柜子的角落,轰隆一声巨响,屋门被炸飞!强烈的冲击力,导致门板以及靠窗的整面墙一同碎裂,惹得尘埃漫天飞舞。

印天池伫立在坍塌的墙壁前,眯起七彩炫目环视四周,果然,很快确定天涯鸟已无踪影。

“饶命啊印上仙!啊!啊!——”肥肥声嘶力竭地喊道。

印天池悠悠地转过身,莞尔一笑,道,“不必演了,干得好,肥肥。”

听罢,肥肥从惊吓万状转为嬉皮笑脸,指指吞入腹中的元神珠,颇显钦佩地赞叹道,“印上仙真是料事如神,有了天涯鸟的元神珠,便可以追踪它的位置,一定可以找到《乾坤典籍》救主人!哼唧哼唧!”

“嗯。”印天池抚了抚它的脑瓜,就在天涯鸟被擒故作昏迷的时间里,他已经与肥肥通过笔墨的交流,迅速拟定第二种方案。

第二则方案是,一旦蘑菇无法实施复制术,肥肥便假意倒戈,表现出对印天池的种种失望,再利用时间上的拉锯战,让天涯鸟的内心受到煎熬。煎熬伴随焦虑来了,判断力便走远了,接下来便是谈判,直到它自愿交出元神珠为止。而后,让肥肥与其建立“生死与共”的信任关系,基本可以骗过狡黠的天涯鸟。

正所谓魔高一尺仙高一丈,不就是耍心机吗?谁能比谁傻多少?

第188章 五千年前

321、虹隙始祖(九)

一时三刻过后,罗刹族停止对于凡间的攻击,预示着天涯鸟已经顺利返回魔界。

拥有了天涯鸟十分之一的元神珠,肥肥便可以感应它的方位,只要天涯鸟离开魔界,不论去到何处,哪怕只是来凡间上个茅厕,肥肥也会及时向印天池汇报。

“对了印上仙,天涯鸟说,皮皮必会成为与仙界为敌的大邪魔,这该如何是好啊?”肥肥忧心忡忡。

“天涯鸟有没有提及孩子的生父是谁?”

“啊?!肥肥以为您早就看出来了,原来毫不知情吗?”肥肥甚是震惊。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与本尊说了?”

“……”肥肥吐了口气,“虽然皮皮隶属魔界,此刻又妖气冲天,但是我从未害怕仙界会找他麻烦,您还看不出这其中的原因吗?”

“有本尊在,你自然不必担心。”

肥肥垮下肩膀,自从皮皮进入生长阶段,印天池便不眠不休地守护在旁,肥肥看在眼里感动在心,误以为印天池只是不想在它面前聊起关于“夜悲音”的种种,所以连同皮皮的的身世也不曾特意提及。真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印天池没有看懂皮皮给出的暗示,很明显好不好!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龙头图案嘛!

“印上仙,您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你想说什么?告诉本尊皮皮故意躲避送子观音,很能说明问题?”

印天池的表情有些复杂,可以看出是在硬聊这个话题。其实想弄清皮皮的身份不是没有方法,只是他心中有些迟疑,担心这个孩子的生父并非按照常理来自仙界,而是魔帝的子嗣。

一旦揣测既成事实,他确实没想好该如何面对皮皮。

肥肥从来没想过魔帝与孩子之间有何瓜葛,只是道出它知晓的实情,“对的,皮皮躲着送子观音,是怕玉帝得知他的身份,将他强行带回天界抚养。”

印天池一怔,“你的用词没问题吗?不是禁锢而是抚养?”

肥肥越听越晕菜,“为何是禁锢?皮皮对我说,玉帝和西王母早就盼望着他的降生,可惜没等到出生便发生突变。”

“你说什么?!把话给我讲清楚!”他倏然起身。

肥肥被他的气势震慑得有些胆怯,索性一五一十道来,“就,就,就是……在夜悲音湮灭之前,已经怀上皮皮,皮皮告诉我,当时他知晓母体即将形神俱灭,可惜他还没能力保护娘亲,唯有在母体破裂之时,凝聚魂魄脱离母体。他的魂魄在三界中游荡五千年,终于等到降生的机会。”

按照常理来说,即使所有人都知晓夜悲音身怀有孕,皮皮也应该跟随母体一同毁灭,因此轮谁都不可能料到,这孩子在还未形成胎儿的时候,便拥有了完整的自我保护意识。

印天池的神态几乎可以用震撼来形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肥肥,思绪是空白的,眼眶中渐渐附着一层氤氲。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为什么?”

“肥肥真的以为您知晓啊!他若不是您的儿子,就凭这等强大的妖气,他应该返回魔界生长,而不是无所顾忌地留在您的地盘啊!至于为何没有详细说明,其实……其实也是皮皮的意思,一来,他怕您听完真相心里会难过;二来,他之前毕竟没有出生,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是会给您带来灾难还是福音。”

福音?……印天池努力地平复情绪,他并知晓夜悲音已经怀上他的孩子,更不敢想,这孩子的潜能会如此深不可测,竟然在母体魂飞魄散的前一瞬,毅然选择金蝉脱壳?

是很心疼,非常疼,因为他知晓,魂魄若想保存最初的意识,不仅不能投胎,还要时刻躲避抓他去投胎的各路神明。他恍惚着坐下,内心充满愧疚,让这孩子孤孤单单地漂泊在三界之中,身为父亲岂能不内疚?

他将双手压在眼前,良久,唇边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太聪明的孩子又免想太多,不管是福是祸,对他而言肯定不是重点啊。

“初小药……知道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