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姿势在几天前就已经被演习过一遍。

章歆冉只能呆呆地睁着眼睛,眼睛因为太近都聚焦不了,模糊地看着方振尧低下头,单单勾着一边嘴角,笑得有些说不出的邪气。

就在她闭眼等着亲亲的那下,他轻笑了声,凑到了她耳边。

“你不是说,没有看过我挖鼻屎放屁拉屎的时候?”

方振尧故意压低了声音,缠绵的动作加上他此时格外磁性的声线,每一个音节都是一次撩拨,“你没看过,从今天开始就让你看个够。”

画风变化得太快,章歆冉被吓得瑟瑟发抖。

好在她也是个在江湖里混了好久的好汉,当即就想起来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谭明皓和你告密了?”

“恩。”方振尧到没有什么听到她提起这个名字的不爽,他刚才和周治延喝了几瓶酒,酒精的迷醉混着身下传来的软绵绵的触感愈发让他有些发晕。

他伸手在裤兜里摸了几下,把手机解锁递到章歆冉面前。

谭明皓给他发了好几条短信,解释那晚的事又概括了下章歆冉不答应解决的原因,字字恳切,完全就是站在她的立场上为她发言。

章歆冉眼眶里有些发酸。

早知道谭明皓有这一出,她那天晚上就不故意抢他的麻小了。

她捧着颗感动的心往下看,在看见最后一句时,抬手就把那颗心砸到了地上。

方振尧问谭明皓,为什么会和他说这么多,那边的回复是——通货膨胀,残次品需要尽快出仓。

谁是残次品啊,怒摔!

方振尧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现如今对那个姓谭的只剩狂揍的冲动。

坦白短信的目的达成,他的心情更好了点,三两下用脚蹭掉自己和章歆冉的拖鞋,抱着她滚了两圈找好位置,被子一盖就要入睡。

“我就抱着你,保证不动。”

这是床上最常见的谎话之一。

章歆冉欲哭无泪,“我相信你,但是我不相信自己啊。”

抱着名正言顺还长得很帅的男朋友,她指不定睡得半迷糊时就当做自己是做了个春梦,一言不合就扑上去用强了。

方振尧对她这句话的回答是紧了紧抱着她的手,很认真地安抚她,“放心,我保证,在我不想的时候,你不相信自己也没用。”

武力值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章歆冉仔细思索了下,戳了几下方振尧抱她时微微鼓起的肌肉,用看了眼自己全是膘的肱二头肌,很是放心地闭了眼睡觉。

一觉就睡到了次日清晨,睁开眼就看见脸离她不过一个大拇指远的方振尧。

大清早看见一大坨肉白色,说实话,一点都不惊喜。

章歆冉往后靠了靠,才终于让自己摆脱了聚焦时变成斗鸡眼的窘状。

但她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一下那张帅脸,眯着眼的方振尧就飞快地睁眼看了眼她,又把眼睛闭上,“你看见我的眼屎了吗?”

章歆冉,“…”

如果说昨晚上的方振尧他还能当成是喝醉了酒的神经失调,那这一早上的变故她是真的有点承受不来。

没等到她的回答,方振尧就睁了眼,揉了两下才把那比头发丝粗点的眼屎从眼睛下揉下来,摊在指腹上给她看。

“我之前不知道你的了解是要从这些事情开始的,但我一直没有挖鼻屎的习惯,刚才特意想等你醒来看见了再揉掉的。”

他刚才睁眼看她时都很小心。

如果方振尧脸上不是一脸的认真,她绝对会忍不住一巴掌拍过去。

然而比这更快的,她想到了淹没在过去里的些微小事,他坐在她面前的位置上,不知如何转头和她聊天;他站在走廊里,不会安慰病人家属;他陪着周治延坐在危险的窗台上,一句安慰的话都不会;甚至她获救那次,也没得到安慰。

她一直以为,方振尧是个很优秀很厉害的人。

所以她觉得他们指尖有距离感,觉得他读不懂,让她惶恐不安。

但他们确定关系以来,方振尧从未在她面前掩饰过,没有禁止过她踏入他的任何私人空间,他只是不会表达,不会把心里怎么想的一字一句告诉她。

章歆冉突然扑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脖子,软软地将头靠在了他肩上。

“我说的那句话,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了解你,知道你不那么好的一面,然后不要将你当成男神,当成一个很遥远的只是眼下呆在我身边的人。”

她靠着叹了口气,“但是我错了,我们本来就离得很近。”

方振尧低头看了眼她,在她头上亲了两下,声音里含着笑。

“我们原本就离得很近。”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如果不是那段时间共用身体而被迫将我们连在一起,那我们很可能就会这么错过。”

“我从来没想过,我喜欢的姑娘,会是这么没皮没脸的小话唠。”

他这句嫌弃的话,说得满满都是宠溺。

章歆冉在他怀里拱了拱,“喜欢才没有模型,你喜欢的就是我整个人。”

她还待再拱两下,猛然间就感觉到方振尧抱着她的动作愈发收紧,而她下意识抬腿,就感觉到了硌在大腿根上的某个部分。

刚才还柔情蜜意的氛围在此刻瞬间暧昧万分。

方振尧感觉到她在触碰的瞬间快速弹开的动作,但却没感觉到她的挣扎。

他立即就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心跳得飞快,低下头一下下从她的鬓角吻到眉心,从眉心到鼻尖再到嘴唇,由浅入深,由表及里。

去他的窗外升起的太阳,去他的没有梳洗的早晨。

他只知道怀里抱着他的心上人,第一次的爱恋愚蠢又灼人,像一把小火苗从脚心一路烧到心尖,他的手顺着脊背往下,钻进衣服里,自觉停留在某个地方。

声音模模糊糊的,“这次没有最早看见的那个厚。”

章歆冉用泥泞的思绪想了半分钟才知道他在说什么,恼羞成怒之下,伸了手就要去扒拉出来他在揉揉捏捏的那只手,“冬天不用穿那么厚!”

外面的羽绒衣一裹,就是b也变成a。

方振尧用一只手制住了她挣扎起来的两只手,另一只手还在他爱不释手的地方待着,“以后也不用穿那么厚,我知道就好了。”

他已经在章歆冉的脖子上啃出了好几个印记,除了一开始的几口控制不好力道让她叫了疼之外,剩下的几口力道适中又收效甚好。

一切动作将进入不可描述的部分。

章歆冉已经放弃了挣扎,揪着他的胳膊找不到落脚点,让他完成准备工作。

方振尧伸出手去在床头柜上摸,还没摸到想要的东西就先摸到了突然震动起来的手机,并且被吓得手一抖,划开了接听键。

“方医生?”

那边打电话的小护士又叫了两声,得到应答后才松了口气,“方医生您今天还不过来上班吗?上午的那个手术就安排在半小时之后了。”

方振尧,“…我,堵车了,马上就到。”

知道自己现在安全了的章歆冉看着半撑着身体伏在她上方,手臂上青筋毕露,却不得不咬牙解释自己迟到原因的方振尧,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把自己被推高的衣服拉下来,又色胆包天地在方振尧腰上摸了下,曲起手指弹了两下,“啊,真的是发车不成功,被堵了。”

第五十七章

接下来几天,章歆冉都非常自觉地躲着方振尧走。

实在是被扑了一次又一次,那天早上的死又作得实在太过成功,她的小心肝只要一见到方振尧就颤啊颤,不肯好好地在肋骨里呆着。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要去参加面试的前一天。

章歆冉神清气爽地坐在方振尧对面,探过身体,一口咬走他筷子上的灌汤包。

舌头在动作间飞快地扫过了他半分钟前还放在嘴里的筷子尖。

方振尧抬头看见她那又上房掀瓦了的表情,想了下时间,也就知道了她有恃无恐的原因,慢条斯理地又夹了一个,直接送到了她嘴边。

“我七天之后调休了一整天。”

七天后是情人节。

章歆冉心想她的大姨妈才坚持不了那么久,“嗷呜”一口咬下送到嘴边的灌汤包,站起身来给方振尧看她前两天刚去买的衣服,“这个穿去面试还行吧?”

去面试当老师,着装是很重要的一点。

尤其她脸嫩,穿衣服就更要有比学生大的感觉,脸上也特意练手化了淡妆。

长袖蕾丝白衬衫搭着西装裤,很职业也很女性化。

衬衫收腰,黑白对比分明,显得那腰不盈一握,腿笔直又纤细。

方振尧看了两眼,“还行。”

他不用抬头都能想到章歆冉现在脸上肯定要鼓起气球了,觉得这时候说的话她八成能记住,才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如果我是第一个看到的人,那就很好看。”

现在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在意了。

章歆冉被他一句话裹得心里甜丝丝的,坐下继续吃早饭,“衣服是我自己搭的,合在一起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

“恩,”方振尧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起身去拿了外衣,走回来在她唇角亲了下,顺带卷走那点豆浆渣,“我打赌,你这个衣服只用穿这一次。”

章歆冉平时的穿衣风格并不是这个,只会在面试时这么穿。

有过上次拿他的正经话当情话的历史,章歆冉这次把这句话认真想了想,在翻到面试的那家私立学校时突然停在了某个校董的名字上。

方梧兴,她男朋友亲爱的爸爸。

于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来了——后门开了,走还是不走?

章歆冉把脑海里说“不走”的那个小人拖出来鞭尸了一百遍,原本就牙签大小的小人彻底化为灰烬。

不管走不走,她先准备充分了总是没错的。

但这场面试的确是顺得很,也许是方振尧那句话给了她“能走后门”的底气,她这次都没想过万一她表现得不错,又临门一脚时被人抢了怎么办?

落了心口的那块大石头,试讲环节她表现得很是流畅。

临到那几位老师略略点评了几句,中间那个还朝她笑了笑时,章歆冉都表现得很是镇定,颇有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脱意味。

几位老师看起来更满意了些。

章歆冉出了校门,看了眼时间就给方振尧拨了电话。

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帮我和你爸打招呼了?”

不等方振尧回答,她又飞快地截断了,“算了,算了,还是给我留点悬念吧。”

她看了眼天色,边说就边朝公交车站走,看见旁边有个老爷爷坐着轮椅,还往靠马路的那边让了让,“我过来等你下班,我们出去吃一顿庆祝…”

话没说完,肩上突然传来阵拉力,她转头就看见一个蒙面的男人在拽她的包。好在她今天背的是个双肩包,一边拽下来了,另一边还在肩上。

光天化日的,居然就出来抢劫了!

章歆冉想到自己现在包里放着所有能证明她的身份和学历的证件,立即就学着之前在网上看见的防飞车党的诀窍,双手搂住包,整个人就把重心往后坐。

刚才被她让路的老爷爷看见这边的状况,立即就摸出了手机。

“小丫头,你等等啊,我给你发个微博,让人都瞧瞧这时候的小伙子道德有多败坏,青天白日的,连个刚上高中的小姑娘的书包都要抢了,里面又没几个钱…”

老爷爷一边说,一边就颤巍巍地解锁手机开始操作。

章歆冉眼泪也都要飙出来了,一句话喊得比老爷爷的手还颤巍巍。

“爷爷,你先给我报个警啊——”

最后伴随着这声破音了的“啊”,虚弱的书包带因为承受不了两边的拉力,突然就崩断了一边。

章歆冉一屁股坐倒在地,那个重心高的蒙面大盗更惨,直接砸在了地上。

书包大半都在章歆冉这边,她飞快地将破碎的书包抱在里怀里,拔高了声音正要喊人抓小偷,那个人已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飞快地跑了。

章歆冉回过身捡起摔得关机了的手机,就看见那老爷爷推着轮椅朝她过来。

“诶小姑娘,我这都给你拍好照片了,你拿这个去警察局报案,能让人早点抓点抓到这小崽子,带回家给他爸妈好好教育一顿,别在外面贪这点小便宜。”

老爷爷一边说一边在操作着把照片发给她,看那流程还熟悉得很。

“孩子们都忙,我也就靠着这个和他们聊聊天了,昨天说好了推我出来走走,一个个都没时间,我自个出来,拍了风景就回去和他们分享着一起看看,”老爷爷说着叹了口气,“他们看来这街道没变,我瞧着可是变得厉害。”

他把照片发给章歆冉,还叮嘱她,“下次包里没钱没证件就别和他们抢,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要自个小心…”

絮絮叨叨的模样,像极了家里的长辈。

章歆冉听他念完了才和他告别,捏着拆了电板又装上的手机,给方振尧那边打了个电话,刚喊了一句他的名字就听见那边大松了口气。

方振尧站在车边正拉开车门,听见她的声音才发现自己一路冲下来都在屏息。

他松了手,直接坐到了地上,“你吓死我了。”

“我没事,”章歆冉听见他说话前的那声大喘气,把手机换到了没扯疼的那只手,在公交车上找了位置坐下,“我现在过来找你了,你在哪里等我?”

“不等你,”方振尧的声音平缓下来,“以后我都来接你。”

然后,因着财大气粗的方先生的坚持,用一百块的微信红包逼着章小姐下了花了两块钱刚坐了一站的公交车。

这种浪漫简直就是对低碳生活的亵渎。

但坐在餐厅里吃着烤肉时,章歆冉已经完全忘了“低碳”两字怎么写了。

吃得八分饱中场休息,她拿出手机,点啊点,找到了那张老爷爷发过来的照片,蒙面大盗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拍得十分清晰。

章歆冉再看那眼睛的部分,越发觉得熟悉。

“我总觉得这个眼睛在哪里看见过,”她打了个饱嗝,“但就是有熟悉的感觉,死活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见的。”

想不起来的问题就抛弃到一边放弃思考。

一顿压惊的烤肉吃得章歆冉小肚子都圆滚滚的,用着找不到重心的理由挽了方振尧的胳膊,和他说着话朝着停车场走。

这边的民居大部分都是上个世纪**十年代的建筑,有几家保留得相当不错,天气还凉,窗台上就爬上了嫩绿嫩绿的颜色。

章歆冉指着方振尧往那边看,“你家也可以摆几个盆栽,不然颜色太单调了。”

“是我们家,”方振尧纠正她,“养了植物虫多,你要养,就负责抓虫。”

他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全部是在开玩笑。

章歆冉认真盯着他看了会,突然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步跳到了他面前,堵住了方振尧的路,“方振尧,你不会是怕虫子吧?”

方振尧原本想否认,又想到她之前一直觉得他们了解不够,喉结上下动了几下,终于说出了口,“不是,只是很讨厌飞蛾。”

是他一个表哥,上初中时读那篇《童趣》,死活就要学着把蚊子抓到蚊帐里玩,后来找不到蚊子抓了一群不知名蛾子,还非带着他一起。

结果第二天,他就长了满身的小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