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胄和杨时昀商议过后也曾奉劝新帝,如今国库的银子还算是充足,陛下若是在这紫宸殿里睹物思人,忍不住悲伤,倒不如换一处所在,着工部叫人按照陛下的习惯重新收拾布置就是了。

新帝看着紫宸殿里的一桌一椅,摆手道:“国库的银子是国家的,朕虽然是一国之君,但也不能随随便便说用就用。以后上到朕躬,下到朝廷的九品小吏都要尊崇大周新律和大周财政新制度。任何人都没有特权——朝廷上下的各项费用均需通过内阁商议定夺之后方可动用。”

“陛下圣明。”韩胄和杨时昀当即就给新帝跪了——这可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夙愿啊!

“要尽快成立内阁…对了,父皇的丧礼在即,谨言一定要回来。西北那边的事情应该交给谁呢?”身穿素白孝服的李铎在紫宸殿里来回踱步。

李钰扶着宝凤的手臂慢慢的迈过门槛,说道:“我有一人选,或许可用。”

“哦?是谁?”李铎转身看见李钰,便迎上来接替了宝凤的位置,扶着李钰去旁边的龙榻上落座。

李钰落座后,接过王德奉上的白果茶喝了两口,方道:“靖安王,陛下觉得如何?”

“靖安王,云越。”李铎微微蹙眉,陷入沉思。

“这个…怕是不妥吧?”杨时昀迟疑的看了一眼韩胄。

李铎不等韩胄说话,便微笑点头,说道:“这人选的确不错。皇姐真是细心周到。就这么办吧。”

“是,臣这就去拟旨。”韩胄忙拱手应道。

李铎朝着韩杨二人摆摆手:“好了,这几日二位爱卿也实在是劳乏,朕这里没什么事儿了,你们两个退下吧。”

韩胄杨时昀一起退下,没多会儿的工夫,重华殿大学士秦淮拟好了旨意送进来,请皇上用印后,由宣旨的太监带人匆匆往靖安王府去了。

李铎转身靠在龙榻的另一边,看着闭目养神的李钰,半晌方问:“姐姐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钰依然闭着眼睛靠在枕上,淡淡的说道:“能有什么打算?你如今是越来越干练了。年后再成立内阁,一切就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走就是了。我忙活了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了。”

“不能歇。”李铎斜了李钰一眼,“其实一切才刚开始。你若是歇了,我一个人可玩儿不转。”

“怎么会玩儿不转?”李钰轻笑道,“这世上还有你玩儿不转的事情?”

李铎看了看左右,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宫女太监们都下去,方低声说道:“我现在还未成年呢!需要你这个长公主来辅政。”

“有谨言和介川他们两个,你怕什么?”

“他们两个左右不了财政大权。皇家银行的那些人可不听我这个小皇帝的话!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我当皇帝没问题,我可没有儿子来继承皇位。难道你要我百年之后把这帝位传给李钧?或者李钊?!”

“嘶——”李钰无奈的吸了一口气,无奈的睁开了眼睛看着李铎,半晌方问:“真的没办法?”

李铎翻了个白眼,扭头看着屋顶华丽的飞龙图藻井。

“要不然给你找个顶顶级漂亮的姑娘试试?”

“李钰!”李铎忽的一下子坐了起来,生气的说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好好好——没开玩笑,这事儿你让我想想啊。其实咱大周国医馆的医学技术还是挺发达的,代孕这种事情也不是太难搞…”

“闭嘴!”李铎咬牙道。

李钰翻了个白眼,果然闭嘴了。

靖安王府,云越接到要自己去西凉的圣旨便知道这是李钰的主意,除了李钰,这朝廷上下就没有一个人会有这份胆识和对自己的信任。

于是他痛快的领旨,并让管家曹秀义连夜收拾行李,第二天一早便进宫拜别新帝和长公主,带着人往西凉城去了。

看着这个跟自己一样年纪的翩翩少年,李铎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

李钰的用意他很清楚,也很赞同——云越乃是大云朝最后一个皇帝,现在虽然只是大周朝的一个王爷,但其身份意义也极其特殊。尤其是卫长卿这样的人在面对云越的时候,绝对会好好的配合他来做事。而云越这个人,既然能从皇位上退下来去安心的当一个闲散王爷跟在李钰身后这么多年,肯定也是值得信任的。身为上位者,最重要的不是自己有多少本事,而是要让身边有本事的人都能为自己所用,这是李铎上辈子人生的第一课。

且说这一次,靖安王爷带着江南,西南的大商家千里迢迢来到西凉城,接替大元帅上官默的职务,跟草原各部落的族长进行下一步的合作事宜,其目的,就是要认真的把大公主以经济垄断治理草原的策略贯彻到底的。

草原上有什么?除了牛奶,羊奶,皮草,军马之外,还有丰富的矿藏。

这其中,军马自然不能私人贩卖,矿藏也不能私人开采,但这些大商都是皇家银行的股东啊!这些人代表皇家银行到草原来,不就是为大周户部以及自己的腰包赚银子吗?靖安王带来的这些人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因为先皇殡天的消息早就昭告天下,所以西凉城里上到上官默下到守城的兵卒全都为先帝戴孝。兵勇们厚厚的羊羔皮袄外边套上了一层粗麻布外衫,腰间系白棉布的孝带。头盔上原本的红缨变成了白羽,城头上的彩色旌旗也都收了起来,换成绣着‘上官’和‘宁’字的素色旗帜。

云越的人马行至西凉城东城门口,因为这边是跟大周境内相连的城门,所以守卫并不算严密,现如今战争已经结束,已经有许多晋西一代的商人开始来西凉城活动。守城的兵卒也不过是随意搜检一翻便统统放行。

“虽然国丧期间,但这西凉城已经渐渐地出现了繁华的征兆。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座城池将是西北一代最热闹的城池,这里必将富商云集,以至于寸土寸金。”云越对旁边的曹秀义说道。

“王爷高瞻远瞩。”曹秀义微笑道。

“哈哈。”云越笑着抬头看了一眼被西北冷风吹得蓝宝石一样明净的天空,摇头道:“不是我高瞻远瞩,是我们的长公主高瞻远瞩。若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成为一抔黄土,融进这黄尘的最深处了。”

“…”这话曹秀义不敢接,只得憨憨的笑了笑。

“走,进城,去拜见咱们大周第一文帅,上官大人。”

“是。”曹秀义微微躬身,应了一声之后,朝着身后摆了摆手,身后的大队车马缓缓地跟了上来,扬起一片滚滚黄尘。

上官默刚打发走了缠着自己赌咒发誓要学汉学,要跟自己回帝都的卓玛,长长的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揉眉心的时候,门外的花满楼匆匆进来,说道:“大人,靖安王已经进城了,说话间就到。”

“太好了,终于到了。”上官默点了点头,他早就接到了消息,说由靖安王来接替这边的事情,让他交接完毕之后就赶紧的回京,不要耽误了先帝的葬礼。

对于上官默来说,先帝便是最亲近的长辈,他驾崩了他一直没回去守灵心里已经很愧疚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赶回去参加葬礼。上官默又坐了一会儿方才直起身来,叹道:“待我更衣,咱们一起去迎一迎。”

“是。”花满楼忍着笑应了一声出去了。这几天卓玛每天都来缠着冷若冰霜的默爷,默爷这座冰山看样子已经快被那小姑娘的一腔热情给融化了。

上官默把身上宝蓝色的燕服脱下来,换上了自己一品文臣的官袍,冠冕带整齐之后,又拿过那件粗麻孝服穿在外边,最后拿过那条白棉布拧成的腰带系在腰间,方出门往外边去。

花满楼带着人赶紧的跟上,一行人刚出了院门没多久,便被旁边冲出来的卓玛给拦住了去路:“你们干吗去啊?是不是要走了?是不是想丢下我!”

上官默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道:“本帅去迎接一下靖安王。靖安王,你知道吗?军务政务都没交接完毕,本帅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花满楼看着一脸不相信的卓玛,忙笑道:“郡主,我们元帅已经答应带你回京了就一定会带你走的,你放心就是。现在我们要去迎一下靖安王,您是…要跟着一起吗?”

“好啊。一起吧。”卓玛毫不客气的点头,笑的比草原上的格桑花都灿烂。

云越在城门口把圣旨一亮,守城的兵勇立刻整队向钦差大臣行礼致敬,更有一小队人马负责隔开了普通行商和来往的百姓,一起恭送钦差大臣进了西凉城没了踪影之后方才起身,继续各自的工作。

军督府大门外,上官默迎上率队而来的云越,于是一甩袍角躬身跪拜,朗声道:“臣,征西都督上官默迎接上差,恭请新皇陛下圣安。”

“新皇陛下圣安。”云越受了上官默的叩拜之后,方展开圣旨朗声阅读,读完之后把圣旨交给上官默,方拱手笑道:“谨言兄,快请起。”

上官默起身之后把圣旨交给花满楼,也拱手还礼:“王爷,请入内用茶。”

“谨言兄请。”云越拱手还礼,又看了一眼卓玛,差异的问,“这位是?”

“我是上官大人的朋友。”卓玛朝着云越挑了挑好看的眉尖,又笑道:“想不到会有这么年轻的王爷!应该说是——芝兰玉树,对吧?”卓玛最后的问句自然是对着上官默。

上官默瞬间觉得头又疼了。

云越先是一怔,对上花满楼无奈的微笑时,恍然大悟,顿时笑喷:“哈哈哈…谢谢哈!承蒙夸奖,受之有愧。哈哈哈…”

上官默却绷着脸看了卓玛一眼,抬手道:“王爷,请。”

云越又玩味的朝着卓玛笑道:“草原上的女儿就是性格豪爽,用他们西洋人的一句话说:女士优先。来,这位卓玛姑娘,你先请。”

“噢!”卓玛茶色的大眼睛立刻更亮了。

几个人先后进了督军府的大院,随着上官默进了大帅日常起居的院子。

云越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花满路,笑道:“花爷,我带来的那几个朋友怎么安排的?”

“王爷放心。”花满楼应道,“那些大商下榻的院子早就收拾好了,他们赶路数日想必也累了,属下先安排人带他们各自去休息了,饮食起居都妥当。”

“那就好,回头再着人带着他们四处转转,草原上走一走,看看这塞外风光什么的。”云越又叮嘱。

“属下都会一一安排好,王爷尽管放心。”花满楼也对李钰的草原治理新政策深入研读过,虽然不能说全部领悟,但让商家和草原各族部落融洽起来,共谋发展的战略思想是明白的。

众人入座,上官默亲自煮水烹茶招待云越。

云越一边喝茶一边看卓玛,心里对这个死缠着上官默的姑娘十分的好奇,因又笑问:“卓玛,你懂我们汉家人的茶吗?”

卓玛顿时如斗败的小公鸡一样偃旗息鼓,摇摇头:“原来以为是懂的,现在…反而觉得不懂了。”

“为什么?”云越笑问。

卓玛看了一眼上官默,低声叹道:“我品不出你们那些讲究来,我只是觉得茶有茶香,喝完有回甘,可提神醒脑,喝的太多了肚子不舒服晚上睡不着觉…”

“噗——”云越刚喝的嘴里的一口好茶转身喷了一地。

上官默轻轻地叹了口气,对卓玛说道:“你上午不是说要背过《庄子,秋水》的?还不去用工,天黑之前背不过的话,明儿一早就别着去帝都城了。”

“啊?不是吧?你什么时候说背不过不许跟着去的啊?”卓玛立刻急了。

“现在说的。”上官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轻笑道:“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我想我有一千种办法把你留在西凉城。”

“不不…我这就去背。”卓玛立刻摇着双手站起身来,匆匆朝着云越施礼后,转身跑了。

“哈哈哈…”云越又忍不住大笑,“这个野丫头真是太有趣了。”

上官默看了一眼云越放肆可恶的笑脸,淡淡的说道:“人家比王爷还打几岁呢。还有,她是葛桑尔部落的郡主,不是野丫头。”

云越看着上官默样子就知道自己踩了这位的雷区,立刻朝着上官默拱了拱手,忍着笑赔礼道:“原来如此,真是失敬啊,所谓不知者不怪,谨言兄见谅,见谅。”

他这道歉的态度太过诡异,寻常人都能看出其别有深意,更何况上官默如此玲珑剔透之人,于是又换了人家一记白眼:“王爷若是道歉去后面找卓玛,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不能这么说嘛!现在没关系,以后总会有关系的嘛!”云越笑眯眯的。

“好啦!茶也喝了,闲话也聊了,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该交接一下公务了?”上官默觉得自己真不该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不是…才喝了两杯茶而已,至少也该有一顿饭吧?”云越委屈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花满楼。

花满楼无奈的笑了笑,朝着身后一摆手,两个烈鹰卫各自搬着一大摞公文上前来。

“噢…天哪!”云越看见这些公文,立刻瘫软在了椅子上——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其实,对于西北长治久安的政策,上官默一到西凉城打仗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仗自然是要打的,而且一定能打赢,这是既定事实,就算是年前打不赢,也总有一天会打赢,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所以他一开始就明白自己来西北的主要任务就是为了战后重建。唯一没有料到的是陛下会这么早就驾崩归天,而他却因为此事需要提前回京。

所以比起云越的老大不情愿,上官默心里是更多的不舍,毕竟他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就等着正式展开大显身手了,却又不得不放弃。

“王爷,西北当务之急乃是交通。二十多年的战乱,这边的道路早就毁了,通商也好,通婚也罢,总要我们的人能进草原才行。所以你看这里…”上官默在云越面前展开一张羊皮地图,指着上面的一条河道,叹道,“这条河贯穿整个西北草原,在这里往南转弯儿汇入金河。这便是整个西北的生命线,第一条路要沿着这条河往西北方向延伸,五十里路一个驿站,最好直接通到这里。”

“这儿是哪儿?这好像不是我大周版图之内的土地吧?”云越皱眉问。

“这里叫凤璋台。这里虽然不是大周的版图,但却也不是任何国家的土地。说白了,也就是谁先占过去就是谁的。”上官默说着,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又淡然笑道,“宁国公曾经说过,这个地方易守难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好隘口。你把路修到这里,卫长卿的人马便直接过去驻扎,这里以后就是我大周的西北门。”

“好哇!”云越听到这里,身上的那股懒散劲儿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就依你的话把官道一直修到这里,花多少钱都修!”

“这里有一个湖,湖水苦涩难言,周围鸟兽绝迹,寸草不生。”上官默指着地图上被染成浅蓝色的指甲盖儿大小的地方,得意的笑着,“不过你千万别小看这里,这湖边方圆十里,全都是盐。包括这湖水随便装一锅煮一煮,都能够煮出半碗盐来。”

“不是吧?!”云越立刻瞪大了眼睛。

“是真的,我已经叫人试验过了。只是这些游牧人不懂得煮盐的方法,所以千百年来他们把这里乘坐‘死湖’。实际上,是因为湖水含盐量太高,不但水里鱼虾不能活,连周围的土地都长不出草来——当然,这周围都是雪山,正常状况下也是寸草不生的。长年不化的积雪覆盖着盐巴,牧民们也无从辨别。”

“太棒了!”云越握紧了拳头。要知道这回鹘民族最渴望的商品是什么?不是绫罗绸缎茶叶美酒,也不是粮食和陶瓷,而是盐啊!是人人都离不开,历朝历代以来都被朝廷管制的盐!

“这些是各族族长的家谱,里面记录了他们的父母承袭何处,子女与谁家联姻,以及每个人的年龄,性格,喜好等。你闲的时候好好地翻看一下,肯定有用。”上官默又推过一摞卷宗,淡淡的说道。

云越立刻喜出望外:“连这个你都搞到了?!”

上官默淡淡一笑:“这很难吗?”

“谨言兄!谨言兄…我什么也不说了,等我忙完了这边回京后,一定请你喝酒!一定!”云越朝着上官默抱拳,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上官默拱手还礼,目光淡淡的扫过手边量尺后的卷宗,说道:“还有很多事情要跟王爷交代,王爷先别来这些虚的了。”

云越这会儿再也不觉得那两大摞公文可恶了,相反,他只觉得浑身都是干劲儿——人家都把准备工作做到这份儿上来,自己也不能太差吧?不然回去还不得被那些家伙们笑话死了?

一夜未眠。随着天光渐渐地亮起来,屋内呃烛火成了多余,上官默也刚好交代完了最后一件关于宗教信仰的事情,合上这最后一份公文。

“王爷,时间紧迫,我也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西北的事情可谓任重而道远,王爷还要多多辛苦。”上官默依然神采奕奕,一夜未眠的他不见一丝疲倦。

“应该的。”云越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窗外温暖的晨曦,淡然笑道:“虽然我不能做一个好皇帝去治理天下,但有你们在前面把路都铺好了,我只过来办这花钱赚钱的事儿,若是再办不好,就真是羞愧死了。”

上官默拱手朝着云越深深一揖:“不管是进还是退,王爷都是为了天下百姓芸芸众生,历史后世会记得王爷的好。”

云越淡然一笑,抬手扶住上官默,说道:“这可受不起,我的父亲和祖母昏庸无能,让这万里锦绣江山满目疮痍,到了我这里,也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弥补罢了。时间紧迫,我们也无需多说。叫人预备早饭,用过之后也请谨言兄尽快赶路,长公主和新君陛下怕是等急了。”

上官默点了点头,正要吩咐人传饭,一直守在外边的花满楼进来回道:“大人,宁国公来了。”

“正好,我还想叫人去请他呢!咱们一起用早饭,顺便说一说军务的事情,我就要走了。”上官默轻笑道。

“好。”云越微笑点头。

卫长卿见云越,心里自然是有那么一点别扭的。

他是前朝重臣,有道是一臣不事二主,如今他效忠于大周,而前朝皇帝又到了眼前,他高升为国公爷,而前朝陛下却降为靖安王…很是造化弄人。

幸好云越这些年来跟着李钰,早就修成了容纳天下的宽阔胸怀,见卫长卿倒是坦荡。

上官默如今还是征西大都督,便在主位上落座,左边云越,右边卫长卿,护卫端上一大盆米粥,一大盆羊肉炖豆腐,一盘子辣椒炒咸菜,一大盘子蒸饼。

云越一看心里暗暗地叹息,堂堂当朝一品在这西凉城里就吃这个,真是叫人心酸呐!

“我们不是没钱,是有钱也没地方弄那些精致的吃食。说不得要委屈王爷了。”

“不委屈,现如今百废待兴,能吃饱就成。对了——让本王带来的那些大商人们也尝尝咱这特色吃食,哈哈!”云越一边说着,一边拿起蒸饼咬了一口,觉得干巴巴的难以下咽,又皱着眉头喝了一口粥。

卫长卿却另有门道,取了小匕首把蒸饼从中间隔开,把辣椒炒咸菜丝夹一些塞进去,啊呜一口,蒸饼的麦香加上咸菜的咸辣,这样的大饼宁国公一顿饭能吃四张。

上官默轻笑道:“等王爷带来的那些有钱人在这边扎了根,这西凉城就热闹了!到那时,官道畅通,四方豪客云集这西凉城,只怕山珍海味都不在话下了。”

“说的是。”云越学着宁国公的样子把蒸饼撕开,也夹了咸菜进去咬了一口,连连点头:“嗯,这样好吃!嘶——够辣!真过瘾!”

上官默只带花满楼等几个近身随从的烈鹰卫以及卓玛和她的十二个护卫,一路人轻装简从策马疾驰,日夜赶路。终于在腊月二十四这日傍晚时分进了帝都城西门。

城门的官兵见这么一队人包头遮面直露着两只眼睛的骑兵纵马疾驰一路往前闯,看着有些不像好人,便上前去拦住询问。上官默抬手拉下遮面的羊绒围脖儿,皱眉道:“连本官都不认识了吗?”

因为国丧期间,四九门全都换上了韩岳手下的禁卫,这人刚好跟上官默也熟,看轻来人之后,忙不迭的躬身行礼:“上官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上官默轻轻点头:“嗯,后面是我的随从以及葛桑尔郡主,还不让开?”

“是。”禁卫朝着身后一挥手,“让开!是上官大人回来了!”

身后的禁军闻言唰的一下往两边推开,各自握紧手里的兵器朝着上官默行军礼。

上官默进城后吩咐花满楼带卓玛先去礼部驿馆休息,自己则直接风尘仆仆直奔皇宫。

“他去干什么?”卓玛看着上官默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皱眉问。

“大人要去祭奠陛下。”花满楼沉沉一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众人,又道:“郡主,属下送您去驿馆休息,一切事情等陛下的灵柩入了皇陵后再说。”

“噢…我不需要去祭奠大周先帝陛下吗?”

“这个要等明天,新君陛下有旨意给郡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