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沈婠哪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当年诬陷母亲的可不止夏氏,沈州和老夫人都有份。夏氏虽死,但夏家还在。若是此事闹大了,夏家的人铁定会上门来讨一番说法。到时候也少不了将沈州牵扯到里面来,老夫人也必然会出面。

她称病闭门谢客,有郡主的身份挡着,也没人奈何得了她。况且这事还牵扯到自己的生母,她也病得有理有据。虽是会损害名声,但那又如何?

母亲含冤多年,她就算是丢些名声也无妨。

几日后,夏家的人果真寻上门来了。沈婠在自个儿的院子看着书册,一副悠哉游哉的模样。霜雪悄悄出去打听,回来时直掩嘴笑道:“一切都如郡主所料。”

沈婠“嗯”了声,继续看手里的书册。

不出一月,事情便在京城里闹开了,成了不少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而风头正盛的初云郡主也被人暗地里议论了一把,但听闻沈婠因此事忧思过多而一病不起,倒惹来了大部分人的同情和怜惜。

不过当事人夏氏已死,沈州也离死不远了,唐氏又只是个小人物,没多久这事便被人抛之脑后了。有人再提起,也最多是感慨一番。

而沈婠低调了数月也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与此同时,宫里新晋的秦贵人承圣恩,在短短两月之内独霸后宫,皇帝不管朝臣劝谏,一意孤行,秦贵人还未怀有皇嗣,便已是册封为秦妃。

可谓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民间里都在盛传秦妃相貌倾国倾城,堪比合德飞燕。

长公主听罢,一笑置之,执起琉璃杯将美酒一饮而尽。谢三郎含笑看向长公主,“公主似乎很高兴?”

长公主搁下琉璃杯,美眸盈盈。

“自是高兴,有三郎陪在我身侧,即便是不高兴,那也是高兴。”长公主给谢三郎斟酒,晶莹剔透的琉璃杯盛满美酒,酒香扑鼻,长公主执起琉璃杯,递到谢三郎唇前,“再来一杯?”

谢三郎不答,抚上长公主的手背,轻轻地摩挲。

长公主与谢三郎相识多年,哪会不明三郎的意思。每回三郎求欢,总会用这般眼神含情脉脉地看着她。长公主缩回手来,轻啜了口琉璃杯里的美酒,刚要贴上谢三郎的唇时,她心中猛然一疼,不由得呛了声,热辣的酒滑入喉咙,惹得长公主咳个不停。

谢三郎连忙轻拍长公主的背,有几分担忧,“怎么这么不小心?”

长公主在胸口上轻轻一按,痛意似乎也减轻了。瞧见谢三郎一脸的担忧,长公主心生暖意,只道:“不小心被酒呛到了。”

“当真?”方才她按胸口的动作,他并没有错过。

长公主知道三郎心细,但她不愿让他担心。从五台山回来后,心口隔上几日就会疼,传了御医来瞧,御医也没瞧出什么毛病,只开了些安神的药方。她吃了也不见效,召了容铭过来,容铭也没诊出什么来。

长公主娇嗔了谢三郎一眼,道:“真的,哪里有假,莫非我还会骗你不成。说起这个,我倒要问问你,你肩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谢三郎本想隐瞒的,没想到还是没瞒过,他不以为意地一笑:“前些日子在马车上,马匹受了惊吓,我在马车里不小心撞到了车壁,幸好车夫驾车有方。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长公主蹙眉道:“马匹怎会无端端受了惊吓?”

谢三郎说:“许是那几天雷鸣电闪吧。”

长公主留了个心思,与谢三郎一夜欢好后,她次日暗中派人去调查了此事,没想到还真的是有人在马蹄上做了手脚。长公主不由得有些恼,敢碰三郎,这是不要命了。

长公主加派人手让人去揪住幕后主谋,未料这幕后主谋神秘得很,此事的手脚做得十分干净,长公主一时间竟是查不出来。不过长公主却对平南侯府留了心思,她下意识地觉得此事跟裴渊脱不了干系。

而此时此刻的裴渊正在平南侯府里。

自从那天之后,裴渊就在踏出过平南侯府的大门,成日关在侯府里,话也少说,神色亦是深不可测的。平南侯夫人险些都以为自己的儿子撞邪了。

裴渊这些日子以来都在想着沈婠所说的话。

他本是以为是沈婠胡诌的,可细想之下,却又觉得不像。裴渊回想起上一世。之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如今暂且放下一看,愈发觉得这一世的沈婠与上一世的沈婠有些不同。

但是裴渊仍然想不明白他和沈婠皆是重生之人,为何两人所经历的上一世都截然不同?

裴渊思来想去,实在想不通。

裴渊与沈婠不同,沈婠有了裴明泽的指点,方知了前因后果。而裴渊本身便是当局者,他虽是知道长公主与谢三郎又私情,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长公主会是借尸还魂之人,更不会往沈婠身上想去。

不过裴渊如今尚在疑惑中,倒也暂时没了对付沈婠的心思。

不久后,宫里的秦妃娘娘有了身孕,皇上大喜,不日便在宫里头举办了个家宴,平南侯府一家也在受邀之列。

与上回十二皇子的周岁宴一样,这回的家宴仍是在斓云宫里举办,连席位的安排也跟上回的无二。不过这次伴在皇帝身侧的则是秦妃,饱经皇帝雨露的秦妃面容格外娇艳,她的小腹仍未隆起,但已是穿起了宽松的宫装,言笑晏晏的,在与皇帝说着话。

左列依次就座的妃嫔神色各异,上回静妃娘娘的十二皇子的周岁宴时,众妃嫔心里还有几分羡慕。可今日的秦妃,众妃嫔里有看出眉目来的心底皆是嗤嗤一笑。

右列的席位仍是皇帝的兄弟,不过这回却没了裴明泽的席位。御医说秦妃娘娘身子弱,得病的人极是容易过了病气给秦妃,皇帝听了,记在了心上,这回家宴便也没邀请裴明泽。

静妃忽然站起,盈盈欠身后,方一脸担忧地道:“皇上,前几日刚下了雪,地面难行,长公主至今还未到来,嫔妾实在担心长公主。”

秦妃淡淡地瞥了眼静妃,似笑非笑的。

静妃道:“莫非妹妹就不担心长公主?”

秦妃说:“姐姐说的是哪儿的话,长公主是皇上的家人,也就是嫔妾的家人,哪里会不担心。”说着,秦妃与皇帝道:“皇上,长公主还没来,不若派人去看看吧。昨天夜里长公主还传召了御医,也不知是不是身子不适。”

话音未落,有内侍匆匆前来,先是行了一礼,而后才道:“回禀皇上,长公主在过来的路上觉得身子不适,怕会过了病气给秦妃娘娘,遂不便过来。”

静妃见皇帝早已遣了人去寻长公主,面色讪讪的。

秦妃倒也神色如常。

皇帝问:“平兴如今在哪里?”

内侍答道:“回皇上的话,长公主说要去陪太后娘娘说话。”

皇帝转动了下翠莹莹的扳指,神色淡淡的。秦妃笑靥如花地道:“皇上,臣妾以茶代酒敬您一杯。”皇帝面上方有了笑意,“好。”

裴渊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秦妃,总觉得秦妃似曾相识。不过裴渊也没多想,他现在仍然是满脑子的死结,不知到底要如何才能解开。

他闷闷地喝了好几杯酒。

酒过三巡时,裴渊已是微醺,身上有了酒气。平南侯担心二字酒醉误事,悄声嘱咐道:“元深,别喝了。这儿是皇宫。”

裴渊点点头,他道:“我出去醒醒酒,片刻便回。”

“也好,去吧。”

裴渊悄悄离席,出了斓云宫后,裴渊躲开了守卫,在园中小径里慢慢地踱着步子。寒风袭来,树上的霜花扑簌扑簌地掉落,裴渊身上的酒气顷刻间便散了一大半。

踱步到假山后时,裴渊也不想这么快回去,干脆倚着假山,继续思考沈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回事。

不一会,忽有两道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裴渊细听之下,侧过身子,躲进了假山的夹缝中。

两个宫娥迈着匆匆的步伐,手里皆是捧着红木雕花托盘,托盘上放了两盅汤。只听其中一绿衣宫娥低声道:“我们走快些吧。现下天冷,若是汤凉了,长公主殿下怕是会怪罪下来。”

另一宫娥较为俏皮,笑吟吟地说道:“我是第一次侍候长公主呢。芬敏姐姐与我说,长公主最平易近人了。若不是芬敏姐姐生病了,今天也轮不到我侍候。我还没有见过长公主的模样,芬敏姐姐说长公主殿下是个大美人,比秦妃娘娘还要漂亮。”

绿衣宫娥低声斥道:“口无遮拦的。”

“好姐姐,你给我说一说。”

绿衣宫娥道:“你用心侍候就对了,哪里来这么多的话。去年还有个宫娥跟你一样大的年纪,就因为多嘴得罪了长公主,现在还是浣衣局里熬日子。”

宫娥一听,仍是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听闻长公主好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后,年幼时便央求着先帝给她寻了个西洋先生?好姐姐,这是真的么?”

绿衣宫娥道:“这个的确是真的。”

宫娥眼睛一亮,“长公主岂不是会讲西洋话?”

绿衣宫娥说:“没听过,不过有一回长公主骂人时我倒是听着了,说什么又二又蠢的,我也不知是前面的是什么意思,大概是长公主从西洋先生那儿学来的。”

两个宫娥渐渐走远。

裴渊猛地回神,浑身一颤。

寒风卷了风雪吹来,宛若一把利刃,咻地一下砍断了他脑子里的层层死结。

自从唐氏来了京城后,沈婠每个月都会看望唐氏几回。沈婠被封了郡主后,皇上赐了沈婠几处屋舍,有一处刚好在京城里的西街。

沈婠本是想让母亲搬进去的,但与裴明泽商量了一番后,沈婠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局势不明,还有阴晴不定的裴渊在。沈婠谨慎起见,寻了一身形与唐氏相差无几的妇人,住进了京城西街上的屋舍。而后又借了容铭的名义在那间屋舍旁购买了宅地,悄悄地两间屋舍相连之处打了扇暗门。

因上回的事,老夫人还气在心头,偏偏现在又不能拿沈婠怎么办,老夫人只好硬生生地吞下这口气。沈婠去西街探望唐氏,老夫人知道后更是气得脑袋发昏。

今日得知沈婠又去了西街,老夫人的脑袋又开始发昏,嘴里直道:“真是作孽呀!”

沈婠进了屋舍后,也没脱掉身上的斗篷,窜进一间耳房里,眼见四周无人,方悄悄推开了那扇暗门。不多时,沈婠便见到了唐氏。

唐氏比起刚来京城的时候,丰腴了不少,不像是那会瘦巴巴的。见到女儿,唐氏心里自是欢喜,眉眼间的笑意是遮也遮不住。

沈婠弯眉一笑,“娘。”

唐氏握住沈婠的手,摸了摸,心疼地道:“怎么比上回瘦了?这几日天寒,怎么不添多几件衣裳?”

沈婠说:“婠婠不冷。娘才应该添多几件衣裳,这种时候得病了,得吃上好一阵子的药。”沈婠环顾了下四周,“娘,炭可够用?”

唐氏含笑道:“够,自是够的。你也别总往我这送东西。我这儿很好,什么都不缺。这冬天都过了一半,炭还剩不少,下个冬天都够用了。”

沈婠说道:“娘别省着用,婠婠那儿也不缺。”

唐氏悄悄说:“王爷也送了不少过冬的物什来,娘就一个人,加几个仆役,哪里用得着这么多。”话音未落,沈婠便见到了帘子打起,裴明泽进了来,面上是温润的笑意。

沈婠一脸的惊喜,可唐氏就在身旁,沈婠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高兴,轻咳一声,说道:“王爷。”

裴明泽倒也不避讳,望向沈婠的目光柔情几许,“婠婠过来了。”

沈婠被裴明泽这般一望,心中似有小鹿乱撞,又似有一汪盛满月华的清潭,不禁弯起了唇角。唐氏心里是一百个信得过裴明泽,两人虽未成亲,但裴明泽已是将聘礼先给唐氏过了目,婚书也备好了。如今见两人此般神色,唐氏哪有不明之理,遂笑道:“我昨日做了婠婠你爱吃的糕点,我去灶房取来。”

唐氏离开后,裴明泽轻轻地握住了沈婠的手。

沈婠说:“今日不是宫里家宴么?”

裴明泽道:“皇上怕我过了病气给秦妃,也没邀我去。”

沈婠捂嘴一笑,似是想起什么,她轻声道:“上回我见到秦妃娘娘,只觉她垂下眼帘时,相貌有八分像长公主。当时险些被吓着了。六皇子殿下好大本事,竟是能找到与长公主这么相像的姑娘。”

裴明泽说:“只要有心,这也不难。”他含笑望她,目光掠过她发髻上的发簪时,心底不由一柔软,他抚上她的发髻,轻轻地触碰着发簪上晶莹透亮的黑宝石,“你还戴着。”

沈婠垂下眼,轻声道:“不知为何,见到它的第一眼,心里便喜欢得紧。”

裴明泽从袖袋里掏出一根白玉花簪,“可喜欢?”

沈婠顿时有些惊喜,她前些时日不经意地在信笺里提了句,说见到长公主有根玉簪子,是上好的翠玉,雕成杜若的花样,挽起乌黑的长发时格外好看。

“喜欢,你怎么知我喜欢玉兰?”说完,沈婠不由失笑道:“我都忘了,恒之一开始就把我的喜好给摸透了。”她爱不释手地捧着玉簪,“这白玉也好看。”

她双眼亮晶晶的,“恒之,我很喜欢。”

裴明泽道:“你喜欢便好。”

沈婠笑意盈盈的,指尖轻触玉簪上的白玉兰,“咦,怎么这朵玉兰的花边似乎有些凸起?”裴明泽微微有些窘迫,面色亦是不自然,他轻咳了一声,道:“兴许是雕刻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沈婠一怔,瞅瞅裴明泽,又瞅瞅手上的白玉花簪,似是明白了什么,她眼里倏然浮起笑意来。她宝贝地收进衣襟里,笑吟吟地说:“恒之,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玉簪。”

裴明泽抬起眼来,立马就知晓她明白了,瞧着她眼里的笑意,面上的窘迫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温柔,他抚上她的发梢,乌发在指尖上轻轻一绕,他沙哑着声音道:“这块白玉我寻了好久,兴许及不上长公主的翠玉,但定然比你的金镶玉镯子好。”

沈婠又是一怔。

裴明泽见她走神的模样,以为她想起了魏子骞的好,心里不由一紧,只道:“魏子骞是定亲的人了。”

沈婠这么一听,总算明白过来了,她不由失笑道:“恒之,你在吃多少年前的味呀。那只金镶玉镯子并非是魏子骞送我的,本来就是我的,只是后来被夏家的三公子夺走了,魏子骞替我拿了回来。”

“还有这样的事。”裴明泽眼睛微眯。

沈婠笑嘻嘻地道:“恒之今早吃酸了吗?我怎么觉得周围都是酸溜溜的。”

裴明泽叹道:“你心里当真没有他了么?”

沈婠道:“当真没有。”

“那你为何见了他后便没精打采的?”

沈婠想了想,才想起几个月前自己的确见过魏子骞,她道:“玉禾跟你说的?”

裴明泽怕沈婠生气,连忙道:“凑巧知道的,玉禾送了你,就是你的人。”沈婠这才说:“恒之也知我前几年与魏夫人感情特别好,只是现在回不去了,我那时便有些伤感,与魏子骞无关,你莫要多想。”

裴明泽总算放心了。

他笑道:“我下回再送你一对玉镯子吧。”

96晋江独发

直到华灯初上,长公主方从祥宁宫出来。近来几日,长公主都是神色恹恹的,无论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她抬了眼皮子,只见天色鸦青,寒风瑟瑟。

长公主揣紧怀里的手炉,问:“家宴可是结束了?”

“回长公主的话,半刻钟前结束的。”

长公主暗忖,如今秦妃有孕,又是在前三月,定然不能与皇帝行房。皇帝兴致尚在,少不了会遣人过来唤她去御书房,还是早些离宫为妙。

长公主道:“回府吧。”

宫娥应声,刚要去备车时,就有一内侍匆匆前来。长公主一瞧,暗叹一声,看来是躲不过了。她对宫娥道:“不必备车了。”

内侍伏身行礼,“长公主殿下,皇上有请。”

长公主道:“本宫知道了。”

宫娥扶着长公主上了步辇,长公主神态慵懒,在步辇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狐裘上的皮毛。行了一路后,凑巧撞上了正准备出宫的平南侯一家。

长公主斜睨一眼,刚好迎上裴渊深意几许的目光。

她眉头轻蹙,想起三郎的事情,长公主不由心生怒气,不过她却也没在这个时候为难裴渊。长公主打定主意,皇帝不动手,由她来动手。上一世裴渊便总想杀了三郎,这一世她再不动手,恐怕就迟了。至于现在…姑且放过他。

她扬起下巴,轻哼了声,当作没有见到平南侯的一家三口。

平南侯有些尴尬,但也没放在心上。近来他不得圣心,现在能少一事是一事。况且这位表妹打小就娇纵得很,被皇帝和太后宠得无法无天,现在一看就知表妹心情不大好,他才没有那么没眼色傻傻地撞上枪口。

平南侯退到一边,让了长公主先行。

直到长公主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平南侯方道:“我们回府吧。”平南侯夫人应了声,两夫妇走了几步后,发现儿子还在原地上看着长公主的背影出神,一半脸隐藏在黑暗里,面上的表情比寒风还要凛冽。

“元深。”平南侯唤道。

裴渊回神,平南侯又道:“元深,你也别恼你皇姑。她从小性子就是如此,皇上和太后娘娘捧在掌心里宠着,上次你在她府中闹了这样大的事,她也没过多计较。”

裴渊随口应了声,面色仍是深沉得很,眼神极是深邃。

方才她扬起下巴的神情,真是像足了上一世的沈婠。

长公主进御书房的时候,里边一个宫娥内侍都没有,只得皇帝一人坐在软榻上,手里捧着薄胎五福纹案茶杯,在缓缓地品着茶。

长公主走前,眉眼里浮起盈盈笑意,轻声唤道:“衡远。”

皇帝勾勾手,“过来坐。”

长公主在皇帝身侧坐下,还没坐热软榻,皇帝已是握上了长公主的手,“怎么手这么冷?”长公主说道:“来的路上风有些大。”

皇帝探向长公主的前额,也是冷冰冰的,“这几日怎么总是召御医?”

长公主嗔了皇帝一眼,说:“衡远连御医都不舍得让芸芸用了么?”长公主挣脱开皇帝的手,扭了头,说:“衡远好生小气,我不过是召了几回御医,衡远便来质问我。”

皇帝笑道:“你倒是说说,我到底哪儿小气了,你的吃穿用度都是宫里头最好的。”皇帝拥她入怀,柔声道:“我不过是关心你的身子罢了。”

长公主方才也只是假意别扭一下,好添加两人之间的情趣。她晓得皇帝喜欢她宠着她,有小部分原因便是偌大的后宫里只有她敢在他面前闹脾气。若是搁到她原来的世界,无非就一个字,作,越作皇帝越喜欢。

长公主扭回头来,笑意嫣然的,“我的身子并无大碍,衡远定然也问过御医。”

皇帝的确问了御医,御医也是说无碍,只不过没亲口听她说出来,皇帝始终有些不放心。长公主依偎到皇帝的怀里,略微带了醋意,酸溜溜地说道:“今日秦妃大喜之日,我没有过去,衡远不会恼了我吧。”

皇帝捏了她的鼻子,“你不爱去便不去,不是什么大事。”

长公主撇撇嘴,“秦妃宠冠六宫。”

皇帝说:“没有你的脸,哪能宠冠六宫。芸芸在朕心里独一无二。”

长公主忽然沉默,皇帝察觉到了,问:“可是哪儿不舒服?”长公主低声道:“方才我遇见了裴渊,裴渊一日不除,我心里难安。”

皇帝含笑道:“朕应承你的事,自是不会食言。”

长公主歪头看向皇帝,正想说些什么,胸口又倏然疼了起来,且这回与之前的小疼不一样,而是像是要狠狠地把她的身子撕裂开来似的。

长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

皇帝大惊失色。

“芸芸!”

“我没事,”长公主勉强地扯起唇角,说:“许是受了冷风的缘故,好好地歇一歇便好。”

“什么歇一歇。”皇帝皱眉,“得了病便唤御医过来诊治,御医治不好,朕就昭告天下搜罗各地神医来为你医治。你躺好别动了。”皇帝唤了御医来,御医一诊脉,并无发现不妥之处,但长公主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御医只好道:“回禀皇上,长公主殿下是受寒了,好好地休养一段时日应该就无大碍了。”

皇帝对长公主说:“这段时日你便宫里头休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