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聚

罗妖要带黑豆儿走的时候,那真叫一个生离死别,人间惨剧。

黑豆儿是死都不肯走了,挥着翅膀死命的朝罗妖嘎嘎狂叫。知趣那颗慈父心鹫,就别提了,心疼的知趣理智全无,狠狠的一拳砸在玉棱木做的窗子上。

知趣完全忘了,他的屋子被罗水仙用灵符下了禁制。他一拳下去,整个屋子光华一亮,接着一阵巨大的反弹力就将知趣摔回地上。此时,知趣方想起禁制的事儿。听着黑豆儿在外面嚎叫,知趣心都要碎了,刚要求罗水仙放他出去,就见玉棱木窗上泛起细细的碎纹,瞬息之间,坚若精铁的玉棱玉竟碎成粉末,随风化去。

北风兜面而来,知趣顾不得想别的,黑豆儿已经撞到了知趣怀里,一阵嚎叫之后,黑豆儿的两只黑豆儿大小的眼睛里竟然流出两滴泪来。

知趣本就易受感动,此时见黑豆儿身子也瘦子,毛羽也不鲜亮了,小眼睛里泛出委屈的泪水。知趣心疼的直抽抽,抱着黑豆儿呜呜呜的闷头哭啊。

此情此景,连罗妖见了,都在内心深处觉着自己要再带黑豆儿走是造孽,知趣心疼的也不想让黑豆儿去罗妖那里学本事了,抽抽鼻子,红着眼睛问罗妖,“师叔祖上次不是说一千块上品灵石就让黑豆儿回来吗?我拿灵石给师叔祖。”反正抄足了朱家兄弟的老底儿,知趣现在富有的很,而且哪怕这个价钱绝对是罗妖有意拿刀子割他肉呢。为了黑豆儿,知趣宁可大出血一回。

罗妖仰起头,一粒雪珠儿落在眼睫上,带出一丝湿意迷离。罗妖道,“上次是一千块儿上品灵石,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没有一万上品灵石,休想赎回黑豆儿。”

知趣知罗妖是有意为难他,在慈父心肠作祟之下,知趣对着罗妖那张漂亮的惊心动魄、每每都要流鼻血的脸,竟然毫无反应,反是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怒道,“师叔祖,你也忒不讲理了!”果然心灵美要比容貌美重要一千倍,现在他看罗妖,就觉得完全是只地地道道的吸血鬼,再没有半分美丽可言。

“都是师叔祖了,难道还要讲理?”罗妖深觉不可思议,眨眨眼睛,故作明媚。

知趣气的说不出话,搂着黑豆儿一径伤心。

罗妖随手一展衣袖,依旧仰着头,拿捏着架子道,“不过,如果要是有人邀请我,我倒可以暂时留在水仙谷做客。”

知趣立码望向罗水仙,两只眼睛可怜巴巴地,央求着,“师父,就暂且让师叔祖住几天吧。师父放心,师叔祖由我来伺候,吃喝拉撒绝不会烦着师父半点儿的。”

罗水仙不说话,两只眼睛打量着知趣。知趣捧起黑豆儿,心疼道,“师父,你就看在徒孙的面子上吧。你看黑豆儿都瘦成什么样了,好歹让黑豆儿留下来滋补几日呢。”

“随你。”罗水仙转身回房。

罗妖立时跟了上去,笑吟吟道,“水仙,晚上我与你同榻共眠。”

知趣顿生不忍之心,觉着自己想留下黑豆儿,但也没有要把师父卖了的意思啊。知趣抬脚就追过去,大嗓门儿地喊道,“师叔祖,我师父从不跟人一起睡!你来我屋儿吧!我不嫌你。我、师叔祖、黑豆儿,咱们爷儿仨一张床!”

知趣向来是言出必行,他是死命的拽住罗妖的袖子往自己屋儿里拖。罗妖是何等修为,他分毫未动,随手将袖子往回一抽,连知趣一道拉到跟前儿,啧啧两声问道“你这死皮赖脸的劲儿,是跟谁学的?水仙可不这样。”

“我,我这不是仰慕师叔祖么。”知趣赔笑,“师叔祖,你不是喜欢我做的饭么?你过来,我做饭给你吃。”

罗妖眼尾飞出几抹笑意,“看你心诚,只得成全你的一片痴意了。”遂去了知趣的屋子。

罗妖往知趣的榻上大咧咧的一坐,瞧一眼被知趣一拳击碎、现在呼呼往里头灌风的窗子,问他,“你就让我住这样的破屋寒室?”神采飞扬的眼睛依次落在知趣屋里的木头桌椅上,最后瞟知趣一眼,“你觉得这屋子配得起师叔祖?”

知趣忙从心灵上奉承罗妖,道,“山不再高,有仙则名。水不再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师叔祖只看我的诚心吧。”

罗妖左右扫了几眼,瞧着屋子里实在简陋的很,没半点儿看头儿,再问知趣,“你不是说要做饭吗?打算做什么孝敬师叔祖啊?”

知趣往储物袋里一摸,才想起来,自己储存的食物都给朱鹤搜刮走了,如今储物袋里除了些被褥用品,半点儿吃的都没有。知趣念头儿转的快,笑道,“我知道师叔祖不喜欢吃肉,我家湖里有新鲜的鱼,黑豆儿也喜欢的很,我去逮两条现烤了,给师叔祖尝尝。”

见罗妖没反对,知趣道,“师叔祖先歇着,我这就去抓鱼。”好吧,不知不觉间,人家罗妖没费吹灰之力,知趣自己跳坑里都不知道,欢欢喜喜的带着黑豆儿抓鱼去了。留下罗妖在水仙师父的隔壁。

外头茫茫大雪,滴水成冰的天气。

知趣修为不高,尚不能用灵力御寒,外头披一件狐裘大氅,倒也添了三分贵气。黑豆儿站在知趣的肩上,四下张望,偶尔叫上一两声,欢快的很。

知趣从不把黑豆儿当成一只普通的灵禽看待,当初,他把黑豆儿从灵兽庄带回来,黑豆儿还不会吃固体食物儿呢,都是知趣做了好吃的,嚼碎了再喂到黑豆儿嘴里。黑豆儿自小是在知趣枕边长大的,对知趣亦极是依恋。

“黑豆儿,这次回来,咱就不走了。”知趣一面走,一面与黑豆儿唠叨道,“我虽然盼着你有出息,唉,不过你还小呢,过几年再学也一样的。我天资不高,这辈子能结丹就不错了。黑豆儿,咱们爷儿俩只管开开心心的活他几百年,只要日子过的顺心,就算没成仙的机缘,也快活似神仙了。”

“原先,我一心盼着你化形为人。现在想想,是我狭隘了,我自己是人,就觉得做人是顶好不过的了。”知趣趟着半尺高的大雪,眯着眼睛看这天地苍茫,感叹道,“以前我看书,书上有句话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不是灵鸦,也不大了解你们灵鸦家族的事儿。不过,我想着那么多的灵鸦,化形的能有几个呢。虽不能化形,也不一定就过得差了。”

黑豆儿忽地飞到知趣头上,爪子一挠就抽掉了知趣头上的发簪,再挠一把知趣的头发,然后嘎嘎的飞远了去。一面飞,一面回头,嘎嘎怪叫着,一幅得意的要引知趣跟他玩儿的模样。

知趣再摸出一根缎带,抓两把头发,草草束起,抬脚就去追黑豆儿,一面笑骂,“看我抓住不打肿你屁股!”

黑豆儿愈发欢快,大嗓门儿的叫声响彻整个水仙谷。

罗妖将知趣打发走,抬脚就去了罗水仙的静室。不顾罗水仙的脸色,笑嬉嬉的请功道,“当初我就把小白鹤给你调\教出来,你听黑豆儿这嗓门儿,前来前途无量啊。”

罗水仙道,“看知趣的样子,舍不得黑豆儿的,师叔就不要为难他了。”

“真是个心软的小子。”罗妖看罗水仙一眼,“青炉鼎你研究多时,可摸着门路了?”

罗水仙淡淡地,“我炼了几炉丹,成药皆是上品,其余的暂时倒看不出来。这青炉鼎,也没有人说的那样难用。”

罗妖一笑,“若每炉丹皆是上等品相,这青炉鼎已是难得的法宝了。我看,好处定不止于此。毕竟,青炉鼎可是曾炼出大乘丹的宝贝呢。”

“看看再说吧。”

水仙谷占地极广,知趣有神行符在身,跑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惯常打鱼的小湖边儿上。整个湖面已经落满积雪,知趣搬了块儿石头往湖面一砸,咚的一声,湖面根本没动静,冻的结实。

这样厚的冰层,能难坏了凡人。不过知趣毕竟是修士,他直接一个火球喷出去,火球落在湖面,迅速的融出一个圆洞来,直通外面的空气。里头的鱼早憋闷坏了的,纷纷头挤头的往外跳…不必知趣吩咐,黑豆儿一个旋身,闪电般的低空掠过,将那些跳出头呼吸的大鱼一个个的叼起来扔到岸上,知趣哈哈大笑的全用都玉苇草串起来,再搁回储物袋里,直收了几百条大鱼,知趣方道,“黑豆儿,够了够了,走,咱们去你鹤师叔那里瞧瞧。”水仙谷灵气浓厚,不论果疏药草、还是鱼虾野味儿,都长的很好,譬如这鱼,就肥厚的很,身上带着淡淡的灵气,若有机缘,过几百上千年兴许就能长成海灵兽儿也说不定呢。不过,如今他们的机缘儿是做了知趣的盘中餐呢。

与知趣这种死求白赖的住在罗水仙隔壁不同,朱鹤原身为白鹤,他生性喜水,化形之后自己在水仙谷的小瀑布旁搭了屋子。因着罗妖的到来,朱鹤闷在自己房子里不愿出去。

“师兄出关了?”见着知趣来访,朱鹤有几分稀奇。难道师兄真的筑基了?朱鹤往知趣身上细看一眼,心下疑惑更甚。

因暂时夺回了黑豆儿,知趣心情好的很,以前的事也不跟朱鹤计较了,眉眼欢喜的说,“你跟师父又在唬我,哪里要筑基期啊,我一下子就出来了。”

朱鹤的修为方式虽与人类不同,起码的眼力还是有的,摇头道,“不可能,师父的符儿,哪回失灵过呢。你若没有筑基期的灵力,断然出不来的。”

知趣皱巴着眉毛想了一时,忽地一喜问,“师弟,那你瞧我是不是筑基了?”

“没。”朱鹤很肯定的回答知趣,“我虽不大懂你们的修炼,不过筑没筑基还是瞧得出来的。”

“你没又唬我吧?”知趣现在都不大相信朱鹤的话儿了,这个放羊的小孩儿哟。

“要不是师兄先捉弄我,我能去唬你吗?”朱鹤眼里浮起一抹浅笑,看一眼黑豆儿,对知趣道,“罗妖师叔祖虽然为人奇怪,不过,黑豆儿在师叔祖那里受益颇多,我看他较以前更有灵性了,开窍儿就在眼前了。”

知趣摸摸黑豆儿没毛儿的脑袋,眼睛里温柔的能滴出水来,黑豆儿嘎嘎叫了两声,拿脑袋去蹭知趣的脸。知趣并没有再说黑豆儿修炼的事儿,反是笑问,“鹤师弟,先前你把我储物袋里的吃的都搜刮走了,油盐酱醋都没给我留下。罗妖师叔祖要留下吃饭,调料还我,我得去给罗妖师叔祖做饭。”

一听说知趣要做饭,朱鹤心下有几分馋了,偏又不好开口,担心知趣记恨他,再吐口水什么的。朱鹤忍着没说,直接把剩下的食物连同调料都还给知趣,知趣就带着黑豆儿走了。

知趣冒着大雪回到自己屋里,推门一瞧,顿时惊的愣在门口。

疑惑

这,这还是自己的屋子吗?

他不过是出去片刻,怎么屋子就给人翻天覆地了啊!

墙壁上镶着明亮的云石珠,他惯用的玉榻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张灵气隐隐的玉石铺就的大床,床上悬着银羽纱做的帐子,隐隐绰绰的看不清床间的景象。

另外,桌椅案几,他惯用的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极奢华考究的物件儿。整个房间还隐隐的透出一股子异香来,好闻的很。仔细一回味,平日里罗妖身上就这股味儿。

可是…他,他的家当呢?

正在此时,银羽纱里探出一只美仑美奂的手掌,罗妖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正为知趣解惑,“你那些破烂儿,实在碍眼的很,我替你丢出去了。好容易收拾了一番,这屋子勉强也就能住人了。”

知趣真想问一句,你丢哪儿了啊?

罗妖看不上他的东西,知趣却觉得用着极舒服。再者说了,现在这些明显是人家罗妖的私有物品,将来罗妖走时,定要带走的。界时屋子一空,知趣岂不是还要重新置办家当。

又是一笔开销!

知趣顿时满肚子的抱怨。

“鱼好啦?”罗妖问。

知趣条件反射的答了一句,“没呢。”

罗妖的声音中有几分不满,拉长了声音道,“那你傻站着做什么呢?唉,就算你仰慕师叔祖绝代风华,想着偷窥师叔祖小憩时的无上姿容。不过,师叔祖挑剔的很,是断然瞧不中你这黑面皮的。”

知趣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板着脸道,“师叔祖想多啦。”除了黑豆儿,他从没看到过一只可爱的妖精。以往都听人说罗水仙难相处,现下看来,跟罗妖这大自恋狂一比,罗水仙简直就是平易近人的典范了。

为了不被罗妖噎死,知趣只得出去做烤鱼。

知趣的手艺一流,不多时,就有诱人的鲜香味儿传来。知趣先烤了一大条鱼给黑豆儿吃,黑豆儿多时没吃过知趣做的热乎儿菜了,一顿欢喜的“嘎嘎”声过后,埋头大吃起来。

瞧着黑豆儿吃的开心,知趣的嘴角儿不由浮起一抹浅笑,自己也跟着撕一些来吃,同时又切了几个朱鹤还回来的土豆儿茄子肉片儿鲜菇啥的,刷了醮料儿一道烤来吃。

黑豆儿如今的饭量越发大,一连吃了十来条的大鱼才打了个饱嗝儿,飞到知趣的肩上,喉咙里咕咕唧唧的发出些模糊的音节,知趣知道黑豆儿这是想睡觉了。这小子向来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懒得很。知趣取出一几只玉盒,将烤好的鱼跟果蔬分别装好,叠放起来,再用玉苇草系结实,对黑豆儿一通的唠叨,“这些,你拿去送给鹤师弟,回来再睡觉。别总是吃了睡的,饭后百步走,活到九百九,小心睡出小肚子来。本来脑袋上就没毛儿,再身材不好,将来哪只凤凰会要你呢。去吧。”

黑豆儿不大情愿,嘴里又叨走一条烤鱼,这才抓起玉食盒儿当快递员去给朱鹤送餐。

在知趣看来,罗妖肯定是非常仰慕罗水仙的。

吃饭的时候不必人叫,就在罗水仙屋子里等着呢。罗水仙不好撵他,罗妖在罗水仙跟前倒格外的规矩不少,起码不会说那些不正经的话呢。

以罗妖的地位,若非已经仰慕罗水仙到一定的境地,哪里会这样做小伏低、死皮赖脸呢。

知趣将烤鱼摆上,又配了他自己酿的果酒,给二人品尝。

“这酒倒是酿的不错。”罗妖尝一口道。

罗水仙淡淡地,“若是修炼有这劲头儿,早就筑基了。”话中带了三分不满,吃起知趣的烤鱼却没有半分不满。

说起筑基的事儿,知趣忙问,“师父,先前你不是说我不到筑基根本出不来房间吗?师父,我是不是筑基啦?”虽然朱鹤说他尚未筑基,不过知趣偷偷试了试,他觉着自己体内的灵力较以往更加凝实,而且不论丹田还是经脉,能容纳的灵力数目较以往增加了一倍不止。

罗水仙道,“没有。”

知趣就不明白了。

罗妖喝了一盏酒,持壶自斟道,“你这样的倒也奇特,丹田经脉都拓开了,怎么偏又未筑基呢。来,说说看,师叔祖指点你一二。”

知趣并不愿将自己修炼上的困惑说给罗妖听,他总觉得罗妖虽然人生的漂亮,不过举止间总是带着三分邪气。何况他修为颇深,就是罗水仙也惹不起,知趣向来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心底暗下防范着罗妖呢。

不过瞧罗水仙没啥表示,知趣这才把自己在丹田内结木火阵以此转生灵力之事跟罗水仙讲了,说到一半儿,罗妖就忍不住笑起来,瞟知趣一眼,“倒不知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罗水仙这样淡定的人都忍不住叹口气,“知趣,你说你在丹田以木灵力结阵,由此转生为火灵力是吧?”

知趣点头。

罗水仙惋惜道,“若是当初你将所有木灵力完全转生为火灵力,当时就能筑基了。”

“筑基,说明白就是筑就修仙的基础。”罗水仙吃饭讲道两不误,抿一口甜酒道,“炼气期修为浅薄,修内灵力稀少,说是修士,仅比凡人略强一二罢了,故此,炼气期的修士寿数不过一二百岁。哪怕炼气九层,都极少有活过两百岁的。”

“对修士而言,只有步入筑基期,才算是真正的踏入的修仙的门槛儿,获得了修仙的资格。”罗水仙盏中甜酒喝光,罗妖自发为他斟了一盏,罗水仙继续道,“你先时也说过,炼气、筑基,不比金丹、元婴,人体内有外物生成。故此,炼气与筑基之间的差别只是灵力多少的差别。”

“这句话,很中肯。”酒水自能放松精神,罗水仙话间带了三分暖意道,“你现在应该察觉到了,你的丹田与经脉均被拓宽,如今可以容纳更多的灵力。其实,筑基修士与炼气修士的差别就在于此,丹田更深经脉更宽,自然可以容纳更多的灵力,施展更高阶的功法。结果这样好的机会,你却错过了。”

“为啥?”知趣完全不能理解,他迷惑的问,“师父,既然我身体里可以容纳与筑基期相同的灵力,我怎能不算筑基呢?”

“在筑基期,除了丹田经脉较炼丹期更为宽广外,还有一个变化,就是灵力的变化。”罗水仙望向知趣,淡淡道,“如果先前炼气期的灵力是雾的话,筑基期的灵力就是水。”

“你丹田经脉都被拓宽,但是,你体内的灵力仍是雾态,故此,算不得筑基。”

“那我为什么能破开师父的禁闭符儿呢,师父不是说,我非到筑基,不然断不能破开此符儿走出房门的。”知趣问。

罗水仙长眉轻皱道,“这正是我也不明白的地方。按理说,纵使你丹田经脉都被拓宽至筑基期的水准,但是你体内的灵力的精粹度是完全无法与筑基修士相比的。简单来说,你的水平尚未到筑基,根本不可能破开我的灵符禁制,从屋里出来的。”

知趣顿时一脸瞎欢喜道,“师父,说不得是你的灵符失灵了呢?”

罗水仙淡定地,“这绝无可能!”

知趣挠挠头,那还能有什么原因呢?“那是不是师父看差了,或许我的确是筑基了呢?”

罗妖一声轻笑,说的话可恶至极,“不错,我与水仙都是瞎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结束,心肝儿们早睡~

青炉

知趣是个很有自信的人。

譬如准元婴期的罗妖真人、金丹期的罗水仙、以及准元婴期的朱鹤,这三人出去,在罗浮界也是数得上的人物儿。三人都认定知趣并未筑基,知趣却认定:不是罗水仙的灵符失灵,就是他已经筑基,然后三人眼瞎看差了,否则他断然不能从禁制的屋子里出来。

反正,知趣一意认为:从禁制中走出来的事儿,完全是别人有问题,他自己是绝对没问题的。

罗妖神采飞扬的凤眼半眯着细细的上下打量知趣,知趣被看的浑身发毛,不禁双臂环胸做出防卫的姿势来。

罗妖完全忽略知趣面色尴尬,手朝知趣伸了过去。知趣早防着他呢,故此反应迅捷,滋溜就蹿到了罗水仙背后,扬着下巴对罗妖道,“你,你可别乱来。我誓死不从的。”坚信罗妖意图对他不轨。

罗妖简直是无奈了,心道这黑小子还真是自信的过头,罗妖摇头叹道,“就你这样的,黑皮黑肉黑炭头一样的,白给我我都不要,瞎寻思啥,难道我会拉你双修、做炉鼎还是怎地?”

罗水仙完全没有推卸做师父的责任,护了知趣在身后,问罗妖,“师叔有话可以直说,不要吓唬知趣,他是个正经人。”

罗水仙的话,素来是不大好听的。

罗妖倒是很给罗水仙面子,直接道,“黑炭身上有蹊跷,让他过来给我瞧瞧。”

“有什么?”知趣是死活都不肯过去的。还有黑炭啥的,你说谁呢,啊?黑炭?他只是稍微有一点儿黑而已,正经的小麦色皮肤,这没见识的罗妖精,竟然叫他黑炭?想当初在前世,他这种肤色在男人里是最是流行,小白脸什么的,最遭人唾弃了。知趣嘴上惹不起罗妖,心里对于罗妖叫他黑炭,可是不大痛快了。

罗水仙想一想,对知趣道,“别怕,去给师叔瞧瞧。”

知趣磨磨蹭蹭地,伏在罗水仙耳根子处悄声嘀咕,“我储物戒里有师父给我的宝贝呢。”

罗妖对于知趣这种明显当他聋子的事儿非常不满,讽刺道,“一只小玉钵、一根小藤鞭而已,怎么,还担心我贪你东西不成?”

别说,知趣还就是怕这个。听罗妖这意思似是对他的宝贝瞧不上眼,知趣这才放心了,赔笑两声走过去,嘴里还掩过饰非,死不承认,“哪儿能呢,师叔祖品性高洁就像蓝天上的白云一样啊,我怎么会那样误会师叔祖呢。”

罗妖懒得听知趣的啰嗦,直接将人抓到手里,在膝上一按,就上下其手的摸索起来。知趣惊的大呼救命,罗妖他…他…就算人生的漂亮,也不能往人家衣服里乱摸吧。

人家知趣好歹还是未开\苞儿的小处男呢。

当然,修真界处男并不少见,别说知趣这样的,有的修士一活活到上千岁,也没啥双修经验,那样的就是千年老处男。

对比一下,知趣三十来岁,在修真界还是花骨朵儿一样的年纪啊。被罗妖这么上下其手,传扬出去,哪里还有清白名声可言啊。

知趣实在受不了罗妖的作派了,挣扎着大喊,“我,我,我,我,我还要娶媳妇啊!”

罗妖终于从知趣怀里摸出一段朱色藤蔓,这才放开知趣。

知趣连滚带爬的起身,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襟,脸颊绯红,瞪了罗妖一眼,躲回罗水仙身边,就见罗妖问,“这是哪儿来的?”

“朱藤啊,买的,要六颗下品灵石呢。”知趣见罗妖手里拿的正是当初他与朱鹤去罗家城里买药种时,在小修士的摊子上挑出来了那段朱色藤蔓,小修士一直以为这是朱藤,很便宜的价钱就卖给知趣了。

知趣当时是觉出这根藤蔓有几分古怪,才买了回来,原本打算给罗水仙瞧瞧看的。结果那天回来的路上遇到朱家兄弟截杀,一路惊险,回到水仙谷又分脏了大半夜,知趣得了好几件宝贝,就把这根藤蔓忘到了脑后去。这会儿被罗妖从储物袋里摸出来,知趣顿时知道自己是捡到宝了,不过可惜被罗妖发现了,想再要回来,怕是不易。

“黑炭运气真是不错。”罗妖将枯藤递给罗水仙,罗水仙接过,细观量一时,惊道,“是养魂木。”

罗妖忽然张开五指,莹白的指尖儿泛出五彩华光涌向养魂木,此时养魂木微微一亮,两道白光自养魂木中逃逸出去。罗水仙并未有任何动作,五色华光已自成牢笼将两道白光拘禁起来。白光迅速化为两个清晰的人形,不是别人,正是当时截杀知趣与朱鹤的朱家兄弟——朱晴朱雨。

罗妖笑睨知趣一眼,“身上有两位金丹的魂魄,怪道你能破开水仙的禁制呢。”

知趣现在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了,他,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边住着两只鬼呢。一想到朱家兄弟附在养魂木上面这些时日,知趣就吓的浑身冷汗直冒。

只看知趣这怂样,就知道他定是不知晓朱家兄弟存在的。

朱晴朱雨的魂魄已经极为凝实,两人看罗水仙一眼,还是做大哥的朱晴先说话,“水仙,只望你看在以往相识一场的份上,容我们兄弟自行散去魂魄。”当初,朱家兄弟既然截杀朱鹤、知趣,他们与罗水仙之间早无交情可言。后来为朱鹤所杀,朱家兄弟却在机缘巧合之下,附生养魂木,蛰伏多日,修养魂魄,无非是想着待日后方便夺舍做准备罢了。

而在朱家兄弟计划中夺舍的对象是谁,几乎不言而喻。

眼下情形,罗水仙又不是啥善男信女白莲花儿,他们兄弟会有何下场,几乎不问可知。

罗水仙望着朱家兄弟凝实的魂魄,忽然想到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依罗水仙的见识,他非常明白朱家兄弟魂魄凝炼至此,他们先前悄悄躲在养魂木中,要夺舍不过炼气九层的知趣,成算极高。

朱家兄弟如意算盘,却未料到今日知趣因着黑豆儿受了刺激,莽撞的一拳击在窗棱上,激活罗水仙的禁制。在禁制灵力的反作用力之下,知趣本身为灵力所激荡,跌回房里地上。他身上的所有的法宝受此灵力影响,产生一丝灵力对抗。养魂木亦是如此,这种灵力对抗其实微乎其乎,但是对于寄生养魂木的以灵体存在的朱家兄弟却不亚于一场九级地震。他们险些被震出养魂木,不得已之下散出金丹威压。

当然,如今他们是魂魄之身,修为远不能与先前相比,不过兄弟二人联合威压,总有筑基水准。就这样,阴差阳错之下,破开罗水仙的禁制,知趣见着儿子黑豆儿,光顾着高兴了,还曾短时间内误以为自己筑基了呢。

不想,原来是他身上住了两只鬼。

每每想到朱家兄弟不吭不响的在他的储物袋里住了这么久,知趣就有些不寒而栗。

朱家兄弟倒是爽快的性子,如今都我为鱼肉了,他们先时好歹是金丹修为,有头有脸的人物儿,魂飞魄散前,亦想留得体面。

罗水仙淡淡开口,“等一下。”

知趣摸着身上倒竖的汗毛,对罗水仙道,“师父,让他们赶紧魂飞魄散吧。我的天哪,差点儿被他们夺舍。”知趣并不笨,拜朱鹤所赐,他对夺舍啥的有一定的了解。如今一瞧这兄弟俩鬼鬼祟祟的藏他身上,绝对没安好心哪。对这俩刚开始截杀、后又准备夺舍自己的兄弟,知趣生不出半分同情心来。对知趣来说,朱家兄弟是早死早好。甚至知趣都想着煮一锅艾灵草,泡个澡烧两张黄纸去去晦气啥的。

没理会知趣,罗水仙看向朱家兄弟道,“青炉鼎缺器灵,你们若是愿意成为青炉鼎的器灵,我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

“青炉鼎?”朱晴声音中带出一丝疑惑道,“水仙,青炉鼎在我们兄弟身边几十年,只不过是比一般的丹炉成丹品质更好罢了。”

“青炉鼎是传了数万年的宝物,品阶远远高于一般的法宝。”罗水仙的眼神在朱家兄弟的脸上掠过,“我研究了青炉鼎的来历,据说当年青炉鼎为青炉仙人的弟弟所炼制,毕竟是几十万年前的事了,罗浮界对于青炉仙人的弟弟的记载廖廖无几,不过,他既然能炼制出青炉鼎这样的宝物,断然不是无名之辈。我寻遍古籍,才找到一段记载,说是逍遥仙人未成仙时,曾在鬼界受了重伤,甚至连常用的星月刀都遗失鬼界,不复寻回。故此,逍遥仙人想找一位名望极高的炼器大师为他铸一把宝刀,却不料逍遥仙人寻之未果,最后,逍遥仙人在一本手札上写:以身祭器,叹哉叹哉。”

罗水仙没有错过朱晴脸上的那一抹愕然顿悟,淡淡道,“逍遥仙人与青炉仙人的年代有所重合,故此,我怀疑,这位以身祭器的炼器大师,就是青炉仙人的弟弟。”

面对着罗水仙的眼神,朱家兄弟死鬼之身,竟生出凉意逼人之感。就听罗水仙继续道,“青炉鼎当年之所以成为不世法宝,或者正是因为青炉仙人的弟弟在炉鼎成型时,自愿献祭青炉鼎,成为青炉鼎的第一代器灵。”

罗水仙所言,俱是推断猜测,但是,朱家兄弟明显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朱晴惨然一笑,连说两句,“怪不得怪不得。”

朱家兄弟已是魂魄之身,做器灵的事并不难以抉择,朱晴直接道,“水仙,我愿意做青炉鼎的器灵,但是,我有条件,你要为朱雨找一具适宜夺舍的身体。只要朱雨夺舍成功,我立时消去记忆,进入青炉鼎,一心一意做你的器灵。”

别看朱家兄弟做杀手杀了不少修士,名声极臭,是出了名的恶人。彼此兄弟之间感情却极深,朱雨哪里舍得哥哥去做器灵,抢着道,“我做器灵,你让我哥哥夺舍。”

朱晴轻叹一声,想握一握朱雨的手,不过,两人皆是灵体,朱晴的手伸过去,却与朱雨的灵体交叉而过。朱晴一派心酸,心中已有决断,转头对罗水仙道,“我们兄弟自幼为师父收养,教我们长大成人,修仙悟道,都说他对我们兄弟恩重如山。水仙肯定也不知道我们兄弟为何会叛出师门吧?当初我也不明白为何师父会把我骗入青炉鼎炼化,那时我只以为他要杀了我,故抵死反抗。”

那是朱晴最不愿回忆与面对的事,如师如父的长辈,一夜之间变为怪兽,要致他于死地。一个养育教导自己的人,朱晴对师父有孺慕有感激,甚至在那件事之前,朱晴多次想过,天下能让他为之赴死的,唯有师父一人。

但是,被骗入青炉鼎险些生生炼化时,朱晴方明白,别人的性命永远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兄弟二人联手杀了丹鼎门的前掌派真人,杀一个也是杀,杀十个也是杀。

若是不能削弱丹鼎门的实力,兄弟二人纵使逃出门派,亦后患无穷。事情已经做下了,何不做绝!朱家兄弟的实力那时在丹鼎门已是门中翘楚,他们联手,将门中长老十去其八,门中至宝,一扫而空。

接着,便是数十年的逃命杀手生涯。到如今,朱晴才了悟,当时前丹鼎真人为何要他死。苦笑一声,朱晴道,“如今我方明白,或许师父当初就是想炼我为青炉鼎的器灵。”

朱雨听到此时,已是面色大变,想要阻止朱晴的话,却又毫无办法。

“当初,他定是明白了:青炉鼎缺少器灵,故此灵性大失的道理。”朱晴自嘲一笑,他将此事告知罗水仙,无非是给弟弟一个重新活过的机会。但是,此事既然告知罗水仙,朱晴亦要为自己加几分筹码,“水仙,你是当世天才人物,仅凭推断就有这种判断。不过,你不是丹鼎门之人,对于青炉鼎的研究,你肯定不如我师父更加深刻。当年,那么多的丹鼎门弟子,为何他偏偏选了我作器灵,我虽不知道是何原由,想来总不是偶然。”

“我与朱雨叛出丹鼎门后,辗转多年,到了今天,依旧是要做器灵,或许世间真有所谓的命数存在。”朱晴道,“待朱雨夺舍成功,我立时进入青炉鼎。”

“我情原与兄长一道成为器灵。”朱雨沉声道。

朱晴看向弟弟,“我们修仙,所为者不过是长生。身为器灵,虽为灵体,介时若有造化,未必不得长生。而如今你有夺舍的机会,莫要忘了重新修炼,很不必做这种牵扯之态。”

修真之人,天生的心冷情淡,哪怕朱家兄弟相依为命多年。到底是几百岁的金丹修士,不缺决断,毕竟有如今的结果已比魂飞魄散强上百倍。

听了朱家兄弟的话,罗水仙仍是淡淡地,“夺舍之事,有伤天和,我不会去做。若是朱雨想重塑人身,不如改为鬼修,介时能突破元婴,既可肉身再生。若是他天资不够,纵使为他夺来肉身,也不过是白白浪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