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镜中,夏春秋就要带着同门离开宫殿,苏云殊轻声提议,“师叔祖,何不依旧附于这紫金鼎上,待最后便可趁知趣等人不备时,将他们一网打尽。再者,咱们于紫金鼎上,林央有任何动静,咱们都能知道。”说起苏云殊,也是知趣与林央的故人,此人先时是夏春秋放在林央身边的监视者。后来,随着林央步步做大,苏云殊在林央身边身份尴尬,夏春秋便将苏云殊召了回去。

不想,这回夏春秋又将苏云殊带在身边,看来,苏云殊还真是得了夏春秋的青眼。

夏春秋淡淡道,“雷罚之时,情形危急才暂且在紫金鼎上躲一躲。这鼎不简单,是知趣的本命法宝。当时,因着雷罚他才没发现我们。若继续附着于紫金鼎上,断然逃他的眼睛。”

“无妨,有阿水在,他们的行踪我随时可以探知。”夏春秋道,“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便带着同门晚辈的离开了宫殿。

之后,就是知趣他们从紫金鼎里钻出来的事了。

小白一挥衣袖,流光镜化作点点流光散去。

知趣原是打算借着雷罚把夏春秋霹死,不料此人竟借着他的紫金鼎从画里逃了出来,还卷走了这殿里大多物件儿。

若是知趣未引蛇出洞雷霹夏春秋,估计现在夏春秋还在画里呢。不过,那贱人向来花招多的很…

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知趣定一定神,收回紫金藤,掌中青月鞭飞出,正勾住丹樨上的宝座,知趣往回拽时,却觉着这宝座仿若有千万斤的重量,知趣憋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拽动这宝座分毫。

小白搭一把手,仍未能撼动宝座。

知趣随之把青月鞭收回,罗妖在知趣识海道,“用的办法不对。”

知趣问,“怎么说?”

罗妖道,“这张宝座是用来镇压墙上这幅春意图的,你若把宝座取走,春意图里的画灵一得自由,怕要作祟。”

知趣微惊,“还有画灵啊?”

“有甚奇怪。”罗妖道,“这画鬼气森森,噬灵夺魄,我看,不一定是画灵,说是画妖也不为过。夏春秋定是看出这一点,才没取这画。行了,你也装了不少破烂,往别处瞧瞧,看有没有——”罗妖急道,“快,拦住穆流年!”

知趣正在听罗妖说话,也没注意旁的动静,回头时正见穆流年一脚踢开林央,闪身跃至丹樨之上,知趣大叫,“穆流年,你快下来,那幅画已经成妖了。”

凤鸳已经把他家少爷从地上扶起来,心里大骂穆流年,死男人婆,突然发疯就算了,踹他家少爷做什么!

穆流年淡淡道,“我就是来看看,是什么东西一直在我耳边聒噪。”

知趣提醒,“你可别碰它。”

穆流年真是狂人中的狂人,她拔出短刀,对着那半幅残画咣咣两刀。知趣心道,完了完了,穆流年肯定要被吸进去了,谁知再望去,人家穆流年百事没有,倒是那幅残画,在穆流年砍过的地方,蜿蜿延延流出两行血来。

穆流年冷声道,“你再敢找我聒噪,要你命!”

那画突然说话了,声音还委委屈屈地,“不敢了。”又委委屈屈的解释,“我跟他们说话,他们都听不到,就你听的到,我才找你说话的。”

“放屁,那你现在怎么能出声说话了?”穆流年何等人物,岂是好骗的。

那画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接着又呜呜的哭起来,“我,我,我出声了吗?我说话,你们全都能听到啦?我终于可以出去啦。”说着,画上微光一闪,一个满面泪痕的少女出现在穆流年面前。

少女生的貌美如花,身量高挑,一身翠碧衣裙,眼睛微红,还带着同分楚楚可怜。回身望着那幅画半晌,少女忽然嚎啕大哭。

知趣在识海问罗妖,“这是怎么说?这不是画妖,是哭妖吧?”

哭了一阵,少女嘴里喷出一口碧色火焰,半幅残画在这碧焰之中灰飞烟灭。少女擦干眼泪,转过身问,“你们来我的城做什么?”

“你的城?”

少女缓缓的坐在宝座之上,她身上翠碧衣裙发出幽幽光华,瞬间化作一身王服,长长的裙摆垂落于丹樨之上,那种说不上名子的衣料上有着精美至极的刺绣。少女头束王冠,高贵雍容至极,她目光所至,被知趣挖地拆墙的宫殿,瞬间恢复原状。

少女再次开口,“我的,城。”

知趣已觉事情不妙,在识海里吐槽罗妖,“你说的那个,没有半点儿对!还说画妖呢,这是人家的家!”

第二二二章

知趣不知这女人的来头,于是,他朝穆流年使了个眼色。

这也是知趣的聪明之处了,穆流年此人,神鬼都惧她三分。她两刀将这女人从画里放了出来,也算有恩于这女人了。

穆流年道,“这是你的城。”

女人回眸一笑,“姐姐,我叫幻空。这里,是我的幻空城。”

知趣微惊,“这儿不是朱雀地宫吗?”

“什么朱雀地宫?”幻空起身,握着穆流年的手走下丹樨,“我不知道朱雀地宫的事。倒是你们,自我被禁幻春图,这幻空城就关闭了,你们是如何来的幻空城?”

知趣道,“说来话来。城主可知道,这城里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人呢。”

幻空明眸流转,微微一笑,“不过些蝼蚁而已。”

幻空随手在空中一拨,像是在拨开一重看不见的珠帘,诸人回神时,便发现自己换了天地。夏春秋与众同门正在一间宫殿内收拾宝贝呢。

猛然看到幻空与知趣等人,夏春秋脸色微凛,却没有半分惧色,而是反问,“知趣,你把她放出来了?”

知趣侧脸看幻空一眼,大义凛然,“夏春秋,摸东西摸到人家里来,总是不好的。”对幻空谏言道,“城主,这就是闯入你家里的贼了。”知趣其实心里打的如意算盘,他听这女城主的口气,琢磨着这人可能能耐不小,若是此人能帮他们直接收拾了夏春秋这一伙,岂不省事!

夏春秋何等聪明之人,听这话歪能不知知趣的打算。夏春秋勃然大怒,指着知趣的鼻子尖儿骂,“你个笨蛋!它是看守朱雀地宫的妖兽幻空兽!”

知趣心下微沉,面上仍是淡定自若,扭头看向幻空,他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等灵兽呢?索性直接问,“城主,你是幻空兽吗?”

幻空漂亮的脸上露出三分愉悦的欢喜,反问知趣,“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难道你觉着我是坏人?”

夏春秋继续揭幻空的老底,冷声道,“幻空兽传说就是被朱雀降伏镇压于幻春图,连朱雀上神都杀她不死,只能将她囚于幻春图。凡是进入朱雀地宫的人,都会被幻春图里的幻空兽吞噬。你以为那幅幻春图为何会噬灵,就是因为她想挣脱幻春图的禁制,需要积蓄足够的灵力!”讥诮的望向知趣,“你以为你真救出了什么仙女神子?这是一头食人无数的上古妖兽!林央可是朱雀转世,他身上的朱雀味儿,是人就闻的到,你想借剑杀人,别一个不当,砍了自己的脑袋才好!”知趣如意算盘,夏春秋立刻叫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听夏春秋这话,知趣已心生不妙,忍不住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位幻空城主,同时打算把林央他们装回紫金鼎才好。

幻空长眉舒缓,一笑间,诸人周围已经又是轻草浅花之象,知趣想去拉林央的手,把林央放入紫金鼎。明明林央就在他身旁,知趣伸手,却如何也摸不到林央的脸,顿时急出一脑门子汗来。罗妖于他识海道,“这是幻空的幻术空间,你莫急,林央还在,我感觉的到。”

幻空看向夏春秋,“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话。”

夏春秋道,“几十万年的镇压,我不信你还有先前的实力。“

幻空道,“你可以试试。”

幻空声音刚落,夏春秋脚下花草疯了一样的迅速的生长,夏春秋似是早有防备,衣袂翩然已至半空。但,他刚至半空,幻空往上一指,倾天雷鸣转瞬又至。

夏春秋十指打出无数繁奥符咒,沉声道,“金乌离火术。”

知趣从未见过夏春秋真正出手,这是开天劈地头一遭。

尽管他内心深处认为夏春秋不过一人渣,还在私下给夏春秋取了外号叫“夏渣渣”。但,此时,知趣得承认,做渣渣也是要资本的。

知趣很难形容如今夏春秋的情形,他仿佛单独于一处空间来面对幻空的术法。幻空降下漫天雷鸣,夏春秋双手托举起一个极大的火球,巨大的灵力震动让这个空间微有扭曲。夏春秋陡一松手,那火球倏然升至当空,如同太阳普照大地,夏春秋头上雷鸣迅速消散。

幻空的王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抬起双手,做出一个挽弓的姿势,明明幻空手里是空的,但,知趣就是听到啪的一声弦声响。夏春秋托到天空的天阳应声落下,地上燃起腾腾烈焰。在这烈焰之中,花草没有半分枯萎燃烧,反是草愈翠花愈艳。夏春秋那些同门已在花草地上化为了一幅幅人皮覆枯骨,清风徐来时,便随之飞灰去。

夏春秋脸色极是凝重,他掌中再现一柄长剑,一剑动乾坤。夏春秋倾天一剑,天空陡然为夜幕覆盖,幻空脸色不变,她顺手将水伯轻轻一推,推向夏春秋的剑势。

知趣未料到幻空行此卑鄙之事,虽然夏春秋说幻空是妖兽,知趣对幻空生出些许防备之心,但,知趣对妖兽并没有偏见。

可是,幻空出手用水伯来挡夏春秋的剑,知趣登时大怒,不管是不是在幻空的幻境中,他立刻唤出紫金鼎,驭鼎飞向水伯。知趣修为有限,再快也快不过元婴修士的剑!眼瞅着夏春秋的剑就要落在水伯身上,一声龙吟忽起,夏春秋袖间飞出一头青龙,青龙卷起水伯,夏春秋一剑劈开幻空的整个幻境。

知趣紫金鼎落地时,周围既无碧草也芳花,他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石台上,石台中间立一高鼎。

知趣还未看清这石台的景象,转眼间,他已身处茫茫雨中,周围空无一人。知趣浑身已是湿透,道,“这是哪儿?”

“幻空兽的幻境。”罗妖回答。

知趣想到水伯的事,恶狠狠的骂,“那臭婊\子,我还当她是个好的呢。”

“看来我的推测并没有错,幻空兽原是被囚画中,那幅画被损坏,无意间放出了幻空兽。”想到先时被知趣吐槽,罗妖就有几分不服。

知趣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幻空兽幻空兽,这是什么妖兽啊?”

罗妖道,“幻空兽是上古妖兽,不过,许多年没见过他们的影子了。这种妖兽天生擅用幻境,他们少时便是制造出幻境来捕食。成长后的幻空兽,更是厉害无比。许多人死在他们的幻境中都不自知呢。”

知趣心里焦切,大雨之下也没回到紫金鼎,反是问,“那个挂着幻春图的房间也是假的么?我往里装的东西都是真的。”

“幻空兽有一个习惯。”罗妖道,“他们用幻术捕食,譬如杀一人后,幻空兽从来不要这些人身上的东西,反是一样样的存放起来,放于他们幻化出的空间内。那些,都是幻空兽的战利品。”

“你装的东西,夏春秋装的东西,都是。”

知趣咋舌,罗妖继续道,“其实,刚刚我们所处的空间,也可以说是幻空兽放诱耳的地方。人族天性贪财,无数人都会见宝心喜。见着这种地界儿,哪里肯放过。但,只要他们进来,就难逃幻空兽之手。反成了幻空兽的盘中餐。”

知趣皱眉,“我们不知这地宫有幻空兽就罢了,倒是夏春秋,明明知情,怎么也跟着进来了。他就这么有把握幻空兽不吃了他。”

“幻空兽有一个习惯,他们吃饱肚子后会迅速的陷入沉睡。”罗妖提醒知趣,“你没发现么?夏春秋带来的那些人间界的修士都不见了,那些人,大概成了夏春秋献给幻空兽的祭品。”

罗妖道,“若是我所料没错,如果你不用天机道人引来天雷,夏春秋也自有出幻春图的办法。不过,夏春秋应该未料到,天雷霹毁幻春图时,惊醒了吃饱后沉睡的幻空兽。”

“这个狗杂种!”拿别的修士做祭品,这种事,夏春秋做出来完全不为怪。

知趣嘀咕,“看来封印幻空兽的凤凰也道行有限,杀人不死不说,就是封印也不说找个结实的物件儿,都禁住雷霹两下。如今幻空兽可不又出来害人了么。”

罗妖忍不住为同族辩白道,“真个不懂装懂。封印也是有时效的,随着漫长的时光过去,封印的效果总会减弱。漫长的封印期,幻空兽的力量也被削弱许多。”

担心知趣轻敌,罗妖又道,“但,虽然幻空兽的实力有所下降,却也能困住夏春秋了,我们也不能小瞧于她。”

知趣拧眉道,“现在不必管夏春秋死活,我是担心林央。你听夏春秋说,幻空兽明显是与朱雀有仇的,咱俩在一起不必怕,林央的身世,夏春秋已经捅给幻空兽知道了。刚刚我想把林央挪回紫金鼎都没能成功,幻空对林央已经起了心,她要是万一吃了林央可怎么办?”

罗妖道,“我可以用朱雀之火破除幻空兽的幻境,不过,我现在灵力有限,朱雀之火只能用一次,之后,我会沉睡很长的时间。”

知趣忽然想出一邪招,问罗妖,“以前我听说屎尿破万法,你说,我要是在幻兽的纪境中撒泡尿,咱们能不能出去。”

罗妖都不知道知趣怎样的脑袋想出这样的不靠谱的招术来,不过,罗妖也知道知趣心里的担忧,如今的情势,半分耽搁不得,罗妖道,“虽然那小子碍眼的很,不过,那小子上辈子好歹与朱雀有几分渊源,也不好看着他被幻兽吃掉。”

“黑炭,要借用一下你的身体了。”

罗妖说完,知趣只觉得一缕精纯的妖力在他的识海升起,妖妖蛋幻为罗妖的相貌,盘膝坐于知趣识海,周身升腾起玄色火焰道,“朱雀之炎,镇邪。”

知趣身上散开一阵浩瀚炽热之神力,知趣耳边响起一声怒吼,一道绿光他扑来,知趣就地一滚同时化出紫金鼎,他心有余悸间。见夏春秋、孔白、孔蓝一现身,此时顾不得先前的恩怨情仇,不约而同的对攻向幻空。

三人皆是元婴期大能,幻空再厉害,到底是刚出幻春图,实力尚未恢复。

堪堪逼退幻空,三人皆是一身狼狈,邵千凌伤痕累累,胡夫人面色惨白,三只小狐狸均被胡夫人护在怀里,一声不敢哼。悲苦大师闭眸坐于一畔,没了动静。苍鹰护着凤鸳亦坐倒于一畔,文斐然躺在地上,死活不知。沈留白与水伯、穆流年均不见了踪影。

林央被幻空攥在手里,知趣喊道,“胡夫人,你们先来我鼎里来。”

邵千凌去抱起文斐然,携妻带子去了紫金鼎,苍鹰将凤鸳扔进去,自己仍于外面,知趣试图与幻空谈判道,“幻空,你不是我们的对手。”

幻空美眸半眯,盯着知趣,“你身上怎么会有朱雀的气息?”

知趣道,“幻空,你好不容易得到自由,当逍遥而去,何苦与我们纠缠。”

夏春秋轻咳几声,直接替幻空做了解释,道,“她现在早非实体,朱雀地宫尚有禁制,她若得不到足够的灵力,依旧离不开地宫。”

幻空捏住林央的脖子,缓缓收紧,于林央耳边低语道,“朱雀,你欠我的,该还回来了。”

知趣大叫,“错了错了!幻空,朱雀在我这里,你手里那个,不过是个挡箭牌。你就是掐死他,也得不到朱雀之力的。”能拖一时是一时,知趣总不能看着林央去死。

幻空缓缓一笑,猩红的舌尖儿于林央耳际轻舔了一口,“天道轮回,南炎洲帝王身上不都有朱雀你的灵息么?今日,我就要抽你灵息!朱雀,你在天上,就仔细看着吧!”

幻空随手往高台上的青色巨鼎一点,鼎内腾起幽碧色的火焰,幻空抓着林央,纵身至高台之上。对着知趣等人展颜一笑,便将林央投入鼎中。正当此时,一蓝一白一黑,三道光影纵身疾至,孔白抢回林央,孔蓝与那黑影呯的对了一掌,此时孔蓝才看清这黑影正是鬼修离望真人。

小白刚刚落地,夏春秋一剑刺出,就要抢夺林央,小白掌中一柄银色的雀翎剑,刹那间与夏春秋打的天昏地暗,苍鹰一把长刀,跃至小白身畔,与他并肩共战夏春秋。

知趣正暗暗着急,想着要如何才能帮上忙呢。但,正当此际,一柄冰冷的锋刃无声无息的压在了知趣的颈上,薛白云鬼魅的出现,对幻空道,“主人,已经到手了。”

幻空于空中朗声一笑,“人族不过如此。”隔空一抓,便将知趣抓在掌中,一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朱雀蛋在你的识海么?那个冒牌儿的,我从不稀罕。”刚刚,不过是用林央调虎离山罢了。不然,如何能调开孔家兄弟抓到知趣呢。

说着,幻空一只手点入知趣的眉心,知趣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无边的恐惧,他大吼一声,“不要!”眼中一行泪滚下。

此时,孔白哪里还顾得上林央,一撤手,丢开林央立刻来救知趣,幻空随手再现一片幻境,挡住孔白脚步。林央站在地上,知趣的眼泪犹如砸在他的心上,让他心头痛不可当。

薛白云站于林央身畔,虚伪的谦恭道,“陛下,对不住了。”说着就要擒住林央。

林央冷冷看他一眼,那一眼,没有任何感情,如同看一块静止的没有生命的石头。林央并无术法在身,但,就是这一眼,薛白云生生将脚步一顿。继而,薛白云心下自嘲,不过是帝王而已。帝王,也是凡人。我怕他做什么?

夏春秋耍了薛家,薛白云若不是听从幻空的吩咐,早已命丧九泉,想到那些死于幻春图的弟子,薛白云更加心冷如铁。

事到如今,他早已没有后路可退!

薛白云正欲上前,林央身上腾的燃起透明火焰,这种火焰,如同浅浅流动的火焰,不仔细看绝难看到。但此焰之炽烈,让薛白云连退数步。林央感觉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心中破土而出,那种感觉让林央有说不出的难过,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帧又一帧的景象来。

十二岁,他坐在大青石上与少年们收保护费,头一歪,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知趣与凤鸳,管事说这是家族为他请来的先生。

十五岁,他带着知趣、凤鸳到了西北。

再就是十三年的征战,他登基为帝。

他与知趣,整整在一起十六年,他明白知趣爱的另有其人,但是,他还是爱他。

幻空惊觉林央的异样,不过,她只是轻轻一瞟,继而一指点入知趣识海。正当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一只幻空兽也敢对我罗水仙的弟子下手。”

先是一阵冷香不知何处袭来,接着罗水仙凭空出现,幻空脸色微凛,罗水仙三张银色灵符悬空,灵符强烈的灵光映亮罗水仙雅致的脸庞,罗水仙虚虚的将灵符往前一推,声音清冷如同玉磬,道,“幻真符,天禁。”

三道银符迅疾的飞向幻空,幻空直接将知趣往前一挡,罗水仙微微一笑,“还是幻空兽呢,蠢才,后面才是真的。”

不待幻空回首,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幻空身后的三道灵符瞬间打入她的身体,幻空发出一声痛楚的嘶吼,身上碧光大盛。正趁此时,罗水仙掌中一道银色灵鞭卷住知趣,飞快的将自己的大弟子救了下来。

知趣死里逃生,见到罗水仙万年不变的雅致面容,嘴巴一撇又一撇,一句感动的话没说出口,嗷的一嗓子,大哭起来。吓死他了!

罗水仙看着知趣不体面的模样,秀雅的眉毛皱起来,真个哭包。

正当此际,就听林央一声痛楚嘶吼,他整个人化为一团赤焰,赤金色火焰之中,林央的五官渐渐隐没,一头闪耀着赤金色火焰的朱雀发出一声鸣叫,展翅向石台掠去。

苍鹰轻声惊叹,“林央,化形了。”

孔白摸摸怀里有些不适的黑豆儿,道,“只是朱雀灵体。”

惊觉自己竟搭了苍鹰的话,孔白冷哼一声,别开脸去。心里大是不悦,竟然跟这讨厌鬼说话了!还有,罗水仙真是假仙儿,怎么偏来的这样恰到好处!众所瞩目!

哼,肯定是故意的!

抢大家风头!

第二二三章

朱雀一声鸣叫后,展翅掠向石台。幻空一见朱雀,眼里恨不能滴出血来,那真是新仇旧恨,说不清的冤冤相报!

水仙将知趣捞起来放回紫金鼎,参老头参胖胖与龟小绿已经早自己跳鼎里去了,参胖胖见知趣爹坐在鼎里嚎丧个没完,十分担心,就要上前劝。参老头自作聪明的跟孙子解释,道,“知趣这是高兴的,喜极而泣啊。”

参胖胖道,“爷爷,那你守着爸爸,我去看看,好些人受伤了,我去给他们治伤。”在知趣不知道的岁月里,参胖胖已经成了小大夫。他从脖子里解下个小葫芦递给参老头儿,还叮嘱参老头儿一句,“爷爷,爸爸哭这么久,肯定会口渴的,一会儿爸爸不哭了,你把我的紫竹露水给爸爸喝。”

“知道了。”参老头悄声对孙子道,“给那些人治伤,把你洗脸水给他们喝两口就行了。”

参胖胖响亮的应了,颠颠儿跑去给人瞧病。

在外面,朱雀已经与幻空打的死活难分。

朱雀有着燃烧一切的烈焰,幻空化出四方水龙大海,将朱雀困于其间,幻空冷声道,“幻境,水牢。”同时,水间浮起无数蔓长的水草,沿着朱雀的身体,将朱雀牢牢缚绑起来。

朱雀低头,嘴里喷出一道烈焰烧穿幻空的幻境。

幻空悬于半空,冷眼望着朱雀,她抬首望向这阔大的地宫,上面百鸟繁花之景,活灵活现。幻空展开双臂,身上碧幽灵光凛冽耀眼至极,于这碧幽灵光中,幻空冷冷道,“天祈弱水术。”

整个地宫被汹涌而至水潮淹没,甚至连幻空自己都在灵光中化为这水涛之中的一分子。一条水龙呼啸着张嘴扑向朱雀,朱雀瞬移至地宫顶端。但是,水潮涛涛而至,似无尽头。

水龙张嘴咬上朱雀的翅膀,朱雀一爪子抓向水龙,却是抓个空。

水是无形之物。

但,水龙这一嘴,咬的可是结结实实。朱雀翅上的焰火扑簌簌的飘落于弱水之中,所到之处,弱水化为水汽,飘散开去。

水龙一朝得势,龙头一变,竟幻化出幻空绝美的面容。幻空驾驭着弱水,双手扼向朱雀的颈项,朱雀回头一口烈焰喷出,幻空面容支离破碎,但随之弱水汹涌,幻空再一次凝实身体,无数涛浪扑向朱雀,幻空张嘴咬住朱雀的颈项,那模样,竟是不咬死朱雀不罢休了。

罗水仙等人俱已悬空于高处打斗。

孔白孔蓝共战离望真人,离望真人放也两只厉鬼,三鬼对战孔家兄弟。三人打的正是激烈,这无边无际的弱水似是没有尽头了,禽类没有多少喜欢水的。尤其人族有一词“落汤鸡”专门是来形容羽禽族落水惨相的。

孔白眼角余光见朱雀被逼迫的似是束手无策,一脚踹开厉鬼,吼道,“笨蛋,化出人身与幻空兽打!”

朱雀似是不晓得自己还能化为人身,孔白一语点醒朱雀,朱雀身上赤焰更盛,连波涛汹涌的弱水都被朱雀身上的赤焰逼得退了一退。

赤焰一耀一熄,再看时,朱雀所在位置出现了一个赤金衣袍的俊美男子。细观其容,依旧是林央之貌。

林央抬起空空的右手,呼唤道,“朱雀印,归位。”

夏春秋袖间散开五色之光,朱雀印已去林央之手。幻空一见朱雀印,脸色更加凝重,道,“你一介灵体,竟能使用朱雀印。”

林央不理会幻空,朱雀印在他掌中逐渐变大,林央将朱雀印在空中一掷,沉声道,“朱雀印,镇邪!”

朱雀印散发着灵耀之光,整个地宫之水便被朱雀印鲸吸至尽。

弱水一空,幻空亦随之消失不见。

朱雀印在朱雀大厅之中高悬,林央不见幻空,轻皱长眉。罗水仙指尖儿一缕灵力弹出,沉声道,“幻真符,天禁。”

只见罗水仙弹出的那缕灵力带着淡淡灵光朝往某处飞去,接着幻空一声闷吭,于半空现出人形。林央自不肯错过这等时机,他将手一挥,再次道,“朱雀印,镇邪!”

幻空感觉头上的阴影迅速变大,她奋力的结出一重又一重的幻境,但是在朱雀印的威压下,幻空不甘心的怒吼道,“朱雀,你——”话还未说完,幻空褪去人身,化出原形,被朱雀印牢牢的压在下面。

另一面,夏春秋早在林央化形、罗水仙突然出现的时候就想要脱身,无奈另有一个化形灵禽拦在他的面前。

朱鹤身上的气息远不如孔家兄弟强悍,但是,经过与幻空苦战后的夏春秋,再对阵朱鹤,绝不是愉快的事。夏春秋捏开一块玉玦,里面庞大的灵气被夏春秋鲸吞入腹,夏春秋提剑再战。

非但夏春秋战之勉力,离望真人面对孔家兄弟亦是左支右绌,离望真人招魂幡中的两头厉鬼皆被孔白所斩的魂飞魄散。

孔白是极为罕见的白孔雀,白孔雀本就有镇邪去祟之能,简直是鬼怪的克星。不然,上鬼真人也不会屈尊与孔白称兄道弟,实在是这么个家伙去了寒阴界,杀又杀不死,打起来又费劲,没办法,只好拉拢着他。

孔蓝五百几岁的蓝孔雀,其修为更在孔白之上。离望真人狼狈之下大吼,“孔白,亏得我家老大对你待之以兄弟,你如今忘恩负义,亏不亏心!”

孔白道,“之前在天阙关,我一声长啸打断老和尚的经音,你方逃得性命,我救你一命,已经还清了上鬼的人情。现在,你又来与我做对,自己找死,怨得了谁?”

罗水仙忽然道,“这东西鬼气森森的,留之无用,再给上鬼一个人情吧,放他走。”

风头全都给罗水仙抢光了,如今罗水仙干干净净的站在这里,只管发号施令,别提多刺孔白的眼了。孔白哼了一声,没说话,心里对罗水仙大为不满,想着一会儿定要在流氓趣前告罗水仙一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