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直接跳悬崖。现在先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再说,就算会输,意思意思也要光明正大的战一下。她可是八剑弟子,是魔王花四海看中过的女人,怎么能没有这点勇气和觉悟?!

想着,她用力抹了一下眼泪,深呼吸了三次。

“你要做什么?”华显子一直偷眼观察虫虫,后来发觉她似乎不是害怕,而是伤心绝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再后来又见她咬牙切齿的喘粗气,有点怕他这位双倍徒孙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我要救她下来。”虫虫忍着心中的酸涩一指穹顶。

华显子吓了一跳,双手乱摇道:“不行不行,虽然我很同情这位美人,可是她下来,十洲三岛又会倒转,那样百姓还会如蝼蚁般死去,她这么多年的牺牲也白废了。你没看到那边吗?树穴之水已经溢出来了,现在想办法阻止这种情况恶化都来不及,你还要火上浇油吗?”

虫虫不理会他的激动,走到“水银池”边,问:“这里是通向沧海岛的绵延泉吗?”

“没错。”华显子点了点头,“想必隐流的首领把秘密一代代传了下去,现在的岛主一定知道绵延泉干涸,十洲三岛大难临头的事,只是因为那个誓言的关系,六道大战的秘密被隐瞒了。”

“双倍师祖你真聪明。”虫虫强颜欢笑,“可我没说马上解救罗刹女,我会想办法先找到迷踪地,然后重新种上一棵七宝琼玉树,定在那儿不就得了。”

华显子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踪地已经跑了,找不到了。而且,定住迷踪地的玉树是天地造化之物,你又去哪里再弄来一棵?”他当然明白这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法,可是寻找迷踪地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迷踪地跑不出十洲三岛,就一定找得到。”虫虫握了一下拳,“至于七宝琼玉树,我虽然没办法再弄一棵,可是你刚才没看到吗?玉树倒后,散了一地的玉粉,云深师祖用一个盒子收集起来了,或者,可以想想办法。”

“啊,你不说,我倒忘记了。”华显子大叫一声,倒惊到了虫虫,“云深这小子郑重其事的把玉粉收起,说不定有什么想法。这小子和我师兄很亲,也许知道点别人不知道的事。现在那盒玉粉在哪里?”

“还说呢!”虫虫叹了口气,“前些日子,鬼王杨伯里冒充大魔头偷袭云梦山,抢走了混沌两仪焚心鼎和那盒玉粉。幸好我师父拼死力战,结果杨伯里遗下了玉粉,只把小鼎拿走了。”

华显子闻言又是啊啊啊的惊叫了半天,然后气愤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混沌两仪焚心鼎是我师兄的法宝,很厉害的,但他说那法力太过霸道,一直不肯用,后来在六道大战中给信都离难一刀砍出一条裂缝来。哎呀,被坏人拿走可怎么办!唉,难道是天意难违?”

虫虫翻翻白眼,非常无奈。

这些古人啊,总讲究什么天意,什么规则,从没想过努力去争取一件事情。十洲三岛的危难,全因为迷踪地的失踪,为什么几千年来,从没有人试图去找?为什么试都没试过就以为一定找不到?为什么会以为是天要亡十洲三岛,从没想过这一切只是人祸呢?

唯一寻找过迷踪地的就只有花四海,第一次在就要成功的时候,被那个阴谋破坏了,第二次他是要在迷踪地上盖通天塔,被她给破坏了。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从迷踪地上盖塔就可以找到去往天界之路?为什么花四海会知道这些?既然天界之门封了,为什么草木兵会降临在北山王宫?难道天界之门就在北山王宫内吗?

“玉粉又没有丢!”虫虫喝道:“老子不管天意,老子要顺心顺意!一定要找到迷踪地,重建七宝琼玉树,让十洲三岛别在翻来覆去的折腾!”

华显子听她“老子老子”的乱叫,不但没有发怒,反而露出欣慰快意的笑容,“你这小丫头很合我脾胃,可惜我生前没遇到你这样的人,不然一定要收为弟子。但是,杨伯里是谁?”

虫虫续无奈之后又叹了口气,“双倍师祖,您肩膀上架着的那个园形物体,难道不负责思考吗?我刚才说了,是‘鬼王’杨伯里,而在你的记忆里,六道大战时有人叫这个名子吗?”

华显子愣了一下,然后用力双掌一拍,虽然是魂体,却也发出“啪”的一声,“六道大战时,原来的人道之王叫杨伯里,当时被信都离难,也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花四海掌毙。你知道,不是死于冰魔刀下的人是不会魂飞魄散的,难道他自此入了鬼道,重新修炼起来?想当年老杨头虽然是人道中人,却是有异能的,否则也接不了信都离难一掌。唉,当年战后,那些重伤高手也没活多久,要不然就是修为大损,不然也不会没人注意到杨伯里的事。”

虫虫想想,也觉得是这样,而且好多解不开的谜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以前万事知曾经说过,现在的北山王族并不是六道大战时的人道之王,是后来篡夺的王位,以前的王族就是姓杨。但是因为年代久远,很少有人提起。想必杨伯里死于花四海、也就是当时的信都离难手下而不甘,偷入鬼道修炼,当上了鬼王以报复。

他因为参加过六道大战,自然知道其中的关键和细节,居然忍辱负重,隐藏了鬼道的修为,拜入云深门下。这不难猜出,他潜伏多年,为的就是夺取混沌两仪焚心鼎和玉树粉,也是为了等待机会以东山再起。

看这意思,他是要在重生后称霸天下,至于他为什么要那两件东西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一定是阴谋。

刚才看书之时,虫虫也是第一次知道以前的人道之王居然是杨伯里,也非常震惊。可是六道大战中让她震惊的事太多了,反而这件很一般。

只是不知道杨伯里两世中的长相不同了,为什么花四海和前世信都离难却长得一模一样呢?也许,是他心中要重生复仇的执念,令他的面容也没有改变。

第76章 北山淳是冒牌的

“有玉粉就有转机。”华显子有点兴奋的道,“我呆在这书里千年之久了,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重见天日。我师兄引领你来到这个世界,说不定真的别有深意。”

“深意你个头,把我弄来的时候怎么没问问我同不同意,还有基本的人权没有!”虫虫有点气,感觉整颗心似乎都被割开翻转过来,把最柔嫩的地方暴露在粗砺的沙地上,只觉得疼,可是却说不清创口在哪里。

现在要怎么办呢?虽说打算找到迷踪地,重新种出玉树,但这只是个方向,具体怎么做,她一点儿主张也没有。忽然又想起那个小鼎,总觉得杨伯里肯定在谋划着什么阴谋,“我苍穹和桃花师叔还被关在鼎里呢,也得想办法救出来才行。”

“那鼎的宝气很霸道。”华显子道:“所以尽管它是天下罕见的法宝,我师兄却不曾用过几次,如果鼎坏了,那是要炼化了人的魂魄来修复的。不过你也先别瞪眼睛,越是好宝贝,越是不好驾驭,就算老杨头潜伏在咱们天门派多年,会使用此鼎,也未必会修,我们只要在他领悟出修复之法前抢回鼎就行了。”

“我们?”

“是啊。”华显子一脸想当然的神色,“我即找到我了的双倍徒孙,自然要和你一起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又不是镇着稳定之界的材料,呆在这儿也是白搭。”

虫虫惊得嘴都合不上。华显子是书魂,是要附在书里的,难道——难道让她天天背着这么重一本书吗?那她练乌龟功好了,反正和背个重壳差不多感觉。

“我也可以附在那个金色羽毛里啊啊。”华显子似乎知道虫虫心中所想,一指虫虫的脖子,之后没等虫虫回话就化为一缕白烟,冲了过来,一派强买强卖的作风。

虫虫只觉得脖子一凉,这位双倍师祖就已经在她颈窝处说话了。这让她分外不习惯,连忙取下,把那条万事知作为她奴隶的标志——金尾羽项链缠在手腕上。

“你老人家说得容易,我现在连杨伯里跑哪去了都不知道。”虫虫道:“奇了怪了,他拜入云深师祖门下时用的居然用自己的原来名子,也不怕被发现吗?”

华显子因为附身在金尾羽里,身子又小了,目前只有一寸大,立在虫虫的手腕上,“傻丫头,越是这样才越不容易被人怀疑呢?这个老杨头,实在阴险狡诈得很。唉唉,怎么这羽毛有小鸡味。”

虫虫不理会他的抱怨,只发愁道,“迷踪地我见过,虽然都说它跑掉后就再找不到了,但毕竟有些希望。玉粉应该在我师父手里,是装在一个铁盒里的,我辈份低,没见过里面的东西,但盒子是一模一样的,应该没错。但是如何才能重新种成玉树呢?”

华显子捋着胡子,若有所思地道:“这要问问云深那小子。”说着,望了望穹顶。

虫虫非常纳闷,不明白为什么花仙子双倍师祖总往上看,难道是欣赏罗刹女的美貌?再说了,云深师祖和天门派上派高手在276年前集体失踪了,现在到哪找去。

忽听华显子道:“看到穹顶上那块最大的圆石了吧?就是云深那小子幻化的。你刚才也看到了,当初罗刹女虽自愿被定于穹顶,但因法力不足,宣于谨把鬼道一众高手化为了黑沙,帮助填补漏洞。可是天长日久,穹顶还是渐渐松散,云深那小子还真有济世救民的大无谓精神,居然带着天门派一派高手,自愿化为圆石,补上了穹顶之洞。”

虫虫“啊”了一声,没想到让白沉香困扰多年的本派高手失踪之谜,原来是这么回事,忙问:“你有没有给他看书?让他明白他们当初那样对大魔头是多么残忍可怕,多么错误的事!”

华显子一撇嘴,“你当谁来都能看这书啊,只有八剑弟子可以。这事说到底,天门派也要负上一点责任,我也不想这秘密给别人看到,损了天门派的名誉。当初我师兄要我和云深一起管理派中事务,我却沉迷于炼器的快乐,说来我也是罪人,当然要对外人拼命隐瞒才对。所以,别人到了这井下,看到的始书只是一块机关石头,只有在八剑弟子眼中才是一本书。而且这井也是当年六道大战后宣于谨布下的结界,如果有人落井,井口就会自动封死,一百天后才会重开。”

“这是干什么?想让落井的人饥渴而死,好保住此处的秘密啊。”虫虫嗤之以鼻。

“哪有这么简单,宣于谨可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华显子道:“井一关闭,井内就有慢性毒气散发,到了百日,有修为的人会被化为一粒沙,去堵穹顶,普通人就变成清气了,井开之后散去。”

虫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堵住口鼻,怒道:“这是心思缜密吗?明明是阴毒,做事这么绝的,当心宣于一族到他这儿就再不能繁衍后代。”她尽量说得比较文雅,实际上是想说,做事这么绝,一定变太监的。

华显子看虫虫的样子,不禁笑道:“你现在防范也没用了,千年来,掉进井里的人和动物不计其数,哪有一个生还?再说了,你现在也不能走,要想找云深那小子问话,非要一点点用本派的传心术慢慢唤醒他才行。”

“就怕没等问他话,我就先挂了。”

华显子不明白“挂”是什么意思,但大体明白虫虫之意,得意道:“有我老人家在,你怕什么?包你死不了。其实若不是井闭,咱们也没有机会、没时间传心于云深,但这要靠你,天门派的法术,我唯独不会这一件。话说,好多年前有一个漂亮的小子闯进来过,叫什么北山意,才几岁的小东西,就聪明得不得了。当时他是被他的哥哥推到井下的,我老人家看他哭得可怜,一时发了慈悲,护着他睡了百日,井开后给丢了上去。”

虫虫听到这儿,恨不得抱住华显子,使劲亲几下,可惜他是魂体,无法做到。原来西贝也掉进过井里,若不是双倍师祖,这世上就没有西贝了吧?那样,这世界该是多么乏味?是怎样的损失?

不过一想到北山淳,她又有点恨,“我就知道北山淳不是好东西,那么小就那么狠毒,把亲弟弟推到井里。哼,他倒是和宣于谨像是亲兄弟,办事总带着斩草除根的劲头。”

“人的地位不一样,考虑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他们都是一道之王,自然残忍凶狠些,不然也做不到那个位置,就算做到,也管理不了。”华显子倒很淡然,“你也知道,北山一族本不是人道的王族,是后来篡夺的王位。他们一族本是守护南斗星的,后来沾染了俗世,抛弃了使命,结果受到了诅咒,异能一出就不能再长大。这对于人类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北山一族的王血是单传的,也就是说,每一代只出一个王,我想这就是那小家伙的哥哥要推他入井的原因,因为他才是这一代的人道之王,你刚才说的什么北山淳是冒牌的。”

第77章 始书的灰烬

惊啊惊啊惊啊惊,惊到后来已经麻木了,不知道还会听到什么事。

原来西贝也是一道之王,只让他做个魔道的军师实在太委屈了。北山淳还说什么自己的弟弟自小离家,完全是被他逼走的。他那个王位还不知道怎么得来的呢。

而西贝,尽管心里明白这些事,却还阻止大魔头杀北山淳,尽了兄弟之情,可真是个温柔厚道的人哪。

“这小子被推到井里时也不知道这个,我怕他出去后还是会遭毒手,干脆多事,告诉他,他才是北山王的王储,因为他身有异香,叫做迷情冷香,那是别人无法模仿的。还告诉他,如果有人能闻到他的本命香,就是他命定之人。”华显子孤寂了千年,本身又是活泼爱说的人,此刻见了虫虫很投缘,因此话多得很,“然后我弄昏了他,让他把井内的一切都当做是作梦,只把我的话当成是梦中所感的。我这样做是为他好,如果他能记得这些模糊的梦境,就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如果能忘记,那就是造化了。但是,他不能被蒙在鼓里,是不是?”

前调像莲花的清香冷淡,中调却如玫瑰般浓郁诱人,尾调是绵延的缠绵、欲语还休,意味悠长——那是迷情冷香吗?

虫虫听到这儿,蓦然感觉那香味又钻进鼻子似的,虽然麻木了,但还是更惊了一下,“可是——双倍师祖,我可能——闻到了他的本命香。不过命定之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我——嫁给他?”这念头让她冒了冷汗。

本来,西贝是天下罕见的极品男子,可是她的心已经给了那个大魔头,再也拿不回来了。但是命运又是什么?如果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为什么要她遇到那大魔头,爱上他、深爱上他、继续爱他、不能再爱别人?

华显子也很惊讶,没想到虫虫能闻得到迷情冷香。但随即一想也就明白了,虫虫身上有南斗之气,不管这气是怎么到的她身上,在某种程度上,她就是南斗后裔,自然能闻得到那小子的本命香。

“是不是嫁给他,要看你的意思。”华显子挤了挤了眉眼,显得很暧昧,“作为守护南斗星的家族,他是你的守护者,至于是不是要‘贴身’守护,要看事情的发展。我看那小子不错,长得好,心地纯良。怎么样?考虑一下?”

虫虫叹一口气,没理会华显子的话,只觉得揪紧的心瞬间轻松了。西贝那么好,她不能伤害他。而爱,是这世上最伤人的东西。爱了而得到不反馈,天底下所有的酷刑都不及上这更痛苦。

看她不说话,华显子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可惜我的前世因果镜,六道大战后就只剩下一个,被云深带回到天门派了,现在想记录什么可难了。”

虫虫刚想说唯一的前世因果镜目前在她手中,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山崩地裂一样,井下大殿也跟着震动起来,吓了华显子一跳,连忙把身体缩进金尾羽中,“怎么啦怎么啦?我们还没和云深通话呢!这是出了什么事啦?”

虫虫一愣,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全部涌上了心脏,心里不知是喜是忧,抬头看了一眼穹顶上那个不动也不说的浮雕美人。

他要来了!花四海,也是信都离难。他要来了!这一刻还是不可避免,怎么办?难道三个人非要面对面,非要做出艰难的选择吗?没有办法回避吗?

她落井很久了,花四海在外面一定急坏了,这声音就是他强行寻找井之结界发出的。

“大魔头,我在这儿!”她想考虑好再做反应的,可是本能总是快于思考,语毕,泪落。这样理直气壮的等待他,这样全心依赖和信任的感觉,只怕不会再有了吧?

没有水心绊,所喊的这一句也没包含法力,但两人相通的心灵好像能在瞬间共鸣一样,又一声开天裂碑般的巨响,顶上“咔嚓嚓”的裂开了一条张牙舞爪的细缝,一缕久违的阳光薄刃一样泄进了幽暗的大殿之中,也照进虫虫的心里。

接着,大块大块的石头落了下来,轰隆隆响个不停。

虫虫不动,但金光神气自动涌出身体,在体外结成了防护光罩。她转头看了一眼,见天影穹顶似乎与大殿的石顶不相关似的,别的地方已经坍塌陷落,唯它还保持不变,浮雕美人和顶上黑沙、圆石也都没变。

“虫虫!”一声呼唤,是他!

虫虫不想哭,她要微笑着见他,可是眼泪却止不住。一回头,正看到冰魔刀的可怕刀气透隙而入,能自动辨别似的,绕开虫虫身边几尺,带着刀主人本身的狂怒,把遇到的所有东西全部一斩两断,包括那本《始书》在内。

“啊”的一声惊叫,不是虫虫,而是华显子,因为冰魔刀上毁天灭地的气息,砍到人就会使其魂飞魄散,砍到有灵气的物就会使其化为飞灰,就算千古奇书——《始书》也不例外。

“他的脾气和以前一样。”华显子哀鸣,那个“他”显然说的是花四海,“他转世时,罗刹女把魔道至宝给了他,怪不得他肉身尽毁、魂魄离散,居然还能在千年内恢复得如此强大。倘若他回忆起从前,魔功与冥功融合,天下还有谁拦得住!”

虫虫不理他,两眼一直望着头顶越来越宽阔的豁口,见一条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那里,因为逆着光,周身被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芒,整个人如神祗般威严高贵。

他向前走了一步,眼神中有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坚毅的嘴角竟然挂着一丝微笑,对着虫虫伸出了手:“我们走。”他说,简单的三个字,那真挚的感情却如此动人心魄。

“好。”虫虫哽咽着,跌跌撞撞的跑向他,似乎晚一秒,就会永远失去他似的。

而就在这时,那本即将化为灰烬的《始书》忽然凝成了一束灰色光芒,像是有着强烈的意识一样,蓦地向花四海打去。

当虫虫在自己眼前失踪后,花四海差点急疯了,带着增援来的魔兵和四道的精锐大军大战了三日三夜。

北山王的军队,是在囚困他们时就已经调过来了,虽然全是由人类组成,但武器精良、训练有素、整齐划一,很不好对付;仙道的人本来是在白沉香的带领下,想向北山王要回姚虫虫的,但花四海突然发了狂一样,北山淳立即暗示姚虫虫实为花四海所控,白沉香虽半信半疑,却不得已加入战团;鬼王杨伯里知道魔王未死,想起他在死海对姚虫虫所做的一切,心知没有幸理,干脆迅速投靠了北山淳,加入了围攻魔道魔王之列。

而魔道以一敌四,凭借花四海超群的实力和西贝指挥得当、危而不乱,不仅保持不败,还把北王王宫差点夷为平地,但却始终没找到虫虫的踪影。最后迫得花四海掘地三尺,把北山王宫翻了个底朝天,这才找到井之结界所在。

此刻见到虫虫安然无恙,花四海心中的欣喜战胜了一切。身后,有朋友帮他顶着,眼中,仅容下一个她而已,哪能提防突然袭来的灰芒?!

因此,什么反应都来不及了,就在虫虫的惊叫声中,那灰芒正中花四海的眉心,“哧”的一声消失不见。接着,一道可怕的血迹,蜿蜒着,顺着他挺直的鼻梁而下,两眼也迅速被血浸染。

他感觉头似乎裂开了,好像就要死去似的。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虫虫曾问他爱不爱她,此刻他很想回答她,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透过眼前血红色的帷幕,深深地望了虫虫一眼。

可是就这一眼,无尽的爱意,内心深处冰融的温柔,说明了一切。

然后他向后仰倒。千年了,从没有在别人面前倒下过,现在却当着千军万马,失去了全部的意识和知觉,仿佛又回到了昏睡千年的黑暗之中。

第78章 痴丫头

虫虫扑了过去,深刻的品尝到了心胆俱裂的恐惧感。不习惯他倒下,那一刻,感觉要失去他似的。

不过西贝反应也快,本来他是站在花四海身后,指挥着整个战局的,见魔王受伤,立即抢了过来,一把托在花四海肩下,“后会有期。”他当机立断,不给虫虫哭泣和不舍的机会。

魔道力抗另四道,凭的就是魔王的天下无敌,如今他一伤,局势对魔道极为不利,倘若有一丝犹豫迟疑,就会被北山淳抓住战机,到时候他们一众人就陷入了危局。况且,目前虫虫在震惊之下没有反应,清醒之后定然和魔王难舍难离,那时候想走也走不成了,不如快刀斩乱麻。

被魔王强行打开的井之结界,他模糊中有些印象,似乎小时候被哥哥威胁生命时闯入过,但又感觉似在梦中。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考虑这些,只把魔王背负在自己的身上,右手一挥,漫天花雨中,已经腾身在半空之中。

“撤回修罗微芒。”他吩咐。

马小甲没有应声,但已经依言而为,魔兵在他的指挥下进退有矩,虽退而不乱,人数虽少,但有攻有守,且战且退,四道联合大军,居然拦不住。

“北山意,你居然帮助魔道,毁我北山王族之基业么?”北山淳身着白色铠甲,向半空中一指。

眼看魔王就要被俘,却突然要逃走,四道中人有许多想要飞身追上,不过半空中落英缤纷,因为北山王宫中花草繁茂,更增加了西贝柳丝此一法术的威力,那些美丽的花瓣看似轻盈,却如一张密实的网,阻得任何人也无法御器而飞。

“我不让他杀你,因为你是我的兄长。”西贝头也不回,“可是我也不能让你杀了我唯一的朋友。”随着话音,人已远去,马小甲率一众魔道门人也迅速撤离。

转瞬间,刚才还激战处处、血肉横飞的战场,此刻变成了断壁残垣、死伤遍地的荒败之所。一切就好像潮水来袭,来得快、也去得急。而且,每个人都看到了地宫的入口,看到了跪地痛哭的虫虫。

“蚂蚁,不改惊慌,有为师在。”白沉香飞身而至,把虫虫护在身边。

他先是接到西贝柳丝的传信,说偷袭天门派的是魔道叛徒勾结外人所做,魔王并不知情,对天门派的损失表示歉意,然后说人道之王北山淳扣留了他的七弟子。

自虫虫走后,他没有一天不提心吊胆的,此刻听到了消息,哪有不立即赶到北山王宫之理。何况,魔道来送信的人还奉上了却邪双剑和一只病狗、一只病鸡,确实是虫虫一直带在身边的,它们身上明显有鬼道阴功的重创痕迹,由不得他不信西贝军师的话。

不过后来风云突变,北山淳说是花四海制住了他的劣徒,并要求联手对抗魔道,对此他半信半疑,虽然基于事先的盟约插了手,但一直没有尽全力。待到后来见花四海发狂似的把整个北山王宫的地面全掀起来,就感觉花四海是在找人,八成就是他的劣徒,心中的天平已经倒向了魔道一边,手下也偏了。

再后来,见花四海打出了个地宫入口,并冲了进去,口中还叫着自己劣徒的名子,然后突然昏倒,就猜可能是地宫中有法术机关。但他没猜到花四海英名赫赫,这回居然关心则乱,中了暗算。

此时见北山淳一边指挥部分人去追那肯定追不上的魔王一行,又指挥部分人守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地宫入口,连忙上前把虫虫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心中对这个北山王完全不信任了。

而虫虫因为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阅读《始书》,体力早就透支,又被各种意外打击,当见到花四海重伤的一刻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等白沉香过来救她,只叫了一声“师父”就昏了过去,由跟随师父过来的商帝乙背着,人事不知。

“白掌门请慢走。”一直蒙着面的鬼王拦住了欲走的白沉香,“今日与魔道大战,算是已经撕破了脸皮,今后要如何是好,还要从长计议。”

白沉香皱了皱眉。

他为人一向光明磊落,从不喜遮遮掩掩之人,再说,鬼道本是魔道的盟友,临到战场反戈一击,实在令人不齿。他不明白北山淳怎么能够信任鬼道,但他不想与之有瓜葛。

何况,这人的面目虽然认不太清,可他总是没来由的有一种厌恶感,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小徒受伤,恕我不能久留,先行告退。”他略一抱拳,“魔道一时半会儿攻不过来,北山王宫也需整理安顿,天门派就不叨扰了。告辞。”说着大步先行,走到北山淳身边时又客套两句,然后匆匆离开。

北山淳本做了挽留,但一来他的北山王宫已经成了破瓦烂屋,没地方招待客人、盟友,二来白沉香不信任了北山淳,自然不能呆在人家的地盘,三来剑仙们飞来飞去也方便,因此仙道一行人一直走出几百里,才留宿在一个小镇中。

虫虫醒来即大哭,鼻涕眼泪全抹在了白沉香的衣袖之上。白沉香见她容颜憔悴,一时不忍,强压着心中的疑惑,任她哭了个天昏地暗,抽噎着把所有的事都说了一遍,包括她被杨伯里扔入死海、她如何进入的北山王宫和六道大战的秘密。

白沉香也是有近千年修为的人,而且还是气度雍容的一派宗师,但这些大大小小的震撼仍然让他目瞪口呆,脸上现出平时小八才会有的呆愣表情。

他想不相信虫虫所说的一切,因为实在太离奇,但《始书》虽然毁了,却有人证存在,华显子师叔祖的出现令他不得不信。虽然他入门时,华显子已经不在天门派了,不过他经常听师父云深说起这位制器的高手,所以很快就接受了事实,不管这有多么艰难。

对于杨伯里的事,虫虫说得有根有据,有节有理,也容不得他不信。

原来,他心中的正与邪并不是绝对的,从某种程度上,天门派乃至整个仙道都欠了魔王花四海、或者说是冥王信都离难。但尽管如此,他现在还是要率领仙道与魔道为敌。因为若罗刹女若被救出,十洲三岛就会倒转,百姓就要大难临头。

毕竟他的“爱徒”说要去寻找到迷踪地的事还没半点影子,六道也没有彻底解决十洲三岛的危机。虽然这样做对不起那位善良又坚贞的罗刹女,却也只有请她再忍耐些时日。之前,魔王花四海若忆起前尘往事,也绝不能任他先下手。

听到这个决定,虫虫大为不满。不过她也知道,在这件事中,谁也不能任性,否则罗刹女千年的苦熬和牺牲全是白费。她心地那样好,假如从酷刑中解脱后,仍是要面对哀鸿遍野,恐怕也不好受。

“我去游说花四海。”她带着私心提议。

“不许!”白沉香断然反对。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自己的徒弟和花四海之间有情。若说以前还有怀疑,那么从虫虫跑出云梦山,拼命要还花四海一个清白,还有花四海在北山王宫中近乎疯狂的寻找虫虫的举动中,一切皆了然。

他一直提防仙魔之恋的发生,不是不相信魔道的魔头也会为了“情”之一字而深陷不拔,也不是为了门户之见,而是仙魔恋会引来天劫。

老黑和蝶翼就是先例,以前他失去过疼爱的小师妹,如今怎么重蹈覆辙,再失去心爱的弟子?

“可是他的伤——”虫虫冲口而出,泄露了她真实的目的。

“他的伤无碍,听你所说,一定是《始书》中的意念要令他忆起前尘往事。倘若他想起——”白沉香长叹一声,知道硬要拆散他们会令虫虫多么伤心,可是这恶人他不做,谁会来做?

虫虫低下了头,明白白沉香要说什么。花四海若恢复记忆,心中还有她容身的地方吗?

此时的华显子已经从暂时寄居的金尾羽中换到了一册书中,由白沉香早晚侍奉,他在一边看到白沉香师徒的这番对答,再想起虫虫和魔王之间的态度,也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插嘴道:“信都离难可以娶两个的——”

话一出口,刹那间招来另两个后辈的两对凌厉白眼,吓得他把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白沉香是不想让虫虫应了天劫,虫虫是因为从现代而来,有着独立自主的爱情观念,怎么会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她要么不要,要就要全部,否则宁愿远远离开,心碎一辈子。她的爱,有自尊。女人,也应该有自尊,这样才值得男人来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