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隼屈指,用指节抚着薄唇,似在回味方才的吻,慢悠悠道:“你如今大有能耐了,可以自己挣脱法器。”

“我若能挣脱,岂会任你轻薄!”伍儿气愤难消,眼眸瞪得很圆,眸中水光迷蒙,白嫩脸颊因生气而嫣红,愈显得娇俏动人。

墨隼放下抚唇的手指,探了探她的脉息,不急不缓地道:“看来你的元丹被压制,能力大减。如果你想获得自由,就调动体内全部力量,如此便可一飞冲天。”

伍儿横他一眼,不接话。她自然知道自己的状况,她有一半的力量遭到牵制,无法动用,偏偏那股力量才最具有爆发力,她若强行冲破束缚,后果难卜,只怕应了师父的担忧,煞气涌,魔心生。

“你不敢?”墨隼看得透彻,轻嘲笑道,“怕入魔就不要轻举妄动,乖乖待在我身边。”

伍儿闭眼定了定神思。她必须忍这一时之气,只要神器无恙,她力强力弱又有什么关系。她从来都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只想过人不犯她她不犯人的和平日子罢了。

墨隼拦腰抱起她,出了破顶的房间,将她抱到一间干净厢房,放置在床上。

“喂!你去哪?”见他要走,伍儿连忙喊道,“东海那边现在如何?你让棋魔领兵应战,难道真要灭了东海才甘心?”

“你老实呆着,我去东海一趟。”墨隼一点也不隐瞒,低头睨她,狂妄而邪肆地道,“等我解决了清风仙门那些人,再回来与你温存。”

“不准去!”伍儿忽略温存二字,恶狠狠地道,“你敢灭东海,我就要你黑蛮天翻地覆!”

“你这般紧张,莫非与东海龙王有了私情?”墨隼挑起眉梢,眸色却是阴冷,“那我就更留不得他,东海非灭不可!”

“你胡说什么?”伍儿微愠,“我与龙王清清白白,哪有什么私情?你和他也并没有结怨,为什么非要为难人?你让棋魔撤兵,这场无谓的纷争就能消弭于无形。”

“你越是护他,我越不能放过他。”墨隼拂袖,冷冷离去,竟有几分意气。

伍儿怔仲,他该不会是吃醋?

沉下心来想深一层,他应该不是真要灭东海,那样做只会白白折损兵力。他此去恐怕是要调走魔兵,攻上武夷峨眉太白其中一派,搜山寻神器。六大修仙门派已损其三,蜀山昆仑嵩山皆失神器,上界那些仙尊应已有所警惕,她倒不用太过担心,眼下当务之急是解除定身瓦,逃离这危险之境。

伍儿苦思良久,未有对策。定身瓦是神女亭兮的法器,本就只有她一人能解,当年她或许告诉过大魔头运用之法,但不知道有没有说解除之法。

想来奇怪,那个白衣女子就算丧失仙法,总该对自己的法器十分熟悉,只怕她是存心不愿意救她吧?

伍儿静躺沉思,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夹杂着寒风走到床前。

“师姐?”伍儿疑唤。

“我来放你走。”女子面如衣白,冷漠地道,“我的心思很简单,小墨身边的人只能是我,你必须消失。”

伍儿求之不得,问道:“师姐,你不是已经法力全失了吗?又如何解除定身瓦?”

女子不答,兀自说道:“我从不想害你,是你自己一再出现,和小墨纠葛不断。我不可以失去他,只好让你消失,你别怨我。”

她的话极为古怪,伍儿听出杀意,眯眼望她,沉声道:“师姐,你不是来放我走,是来杀我。”不是问话,是肯定。

“都一样,我只是让你解脱。”女子神色似凝霜,冷艳绝美,寒气逼人。

“你打算怎样让我解脱?”伍儿连问三句,不动声色,“你就不怕大魔头回来之后发觉你做了恶事,嫌弃你毒如蛇蝎?你要釜底抽薪,就没想过会适得其反?”

“先前我已经做过适得其反的事,不会再做第二次。”女子瞟一眼粘于她头上的青瓦,淡淡无波地道,“蓝沁奉命送玉雕回黑蛮,来回至少要半个时辰。等我杀了你,毁尸灭迹,到时就说有人救走你,相信并不会有人怀疑。”

“师姐,你的心已扭曲畸形,你再也不是神女亭兮。”伍儿语气清冷,微带怜悯,“你已经变成了为爱疯魔的可怜虫,他不会爱你,这世间也没有人会爱你,最后你必将自食其果。”

“不劳你替我忧心。”女子无动于衷,一双美目中闪着顽固坚硬的冷光,再无从前的柔软姿态,“你不如为你自己担心担心,神魂俱灭的滋味可不好受。”

“你有什么本事令我神魂俱灭?”伍儿嗤笑,一边暗暗聚集仙气于丹田。

女子挽袖,自袖中取出一把小弯刀,徐徐道:“这一把焚天刀是我在黑蛮傲云洞找到,原是防身之用,没想到今日可以派上大用场。此刀煞重,可伤仙身,我只需用它一刀刀割下你的肉,直至你挨不住,气绝身亡,你的肉身连同魂魄就会一起消殒。”

“你好残忍的心肠…”伍儿不由震惊,她竟狠毒如斯,莫说是仙,连人都不如!

“你想知道的我都已说,你该死得瞑目了。”她轻轻坐在床沿,手一动,刀尖刺入伍儿的胸口,“时间不多,我就一片片剐你的心下来,应该能在蓝沁回来之前处理完。”

她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在做一件锄草摘菜的寻常事。

刀入肌肤,伍儿心口骤痛,体内气流顿时奔腾流窜,紊乱狂躁。

女子执刀的手极为稳定,丝毫不颤,刀锋深入伍儿的血肉,微一旋刀,就要剔出一块肉来。

“啊…”伍儿口中发出疼痛而愤怒的叫声,无法动的手突然握紧,体内真气迸发,衣袂翻动飞扬,猛然身子一震,弹身坐起,一掌击在白衣女子的胸前!

女子瞬间被击飞,重重撞到墙壁上,刀落地面,哐当声响。

伍儿捂住胸口的伤处,掌心银光闪耀,淌血的伤口迅速结痂。她眸中凝着怒煞之气,眉心隐隐浮现弯月印记,下床站定深深呼吸,随着情绪平复下去,那印记便很快就消褪。

目光瞥向墙角,伍儿皱了皱眉,举步走近。

白衣女子瘫软在地,一动不动。伍儿盯视片刻,弯腰探她的鼻息,心中陡地一惊。

断气了?!

地上渐渐染了血色,女子后脑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汩汩流淌,形成一大滩血泊。

伍儿惊愣,她失手杀死了亭兮师姐?不!就算师姐丧心病狂,她也没想过取她性命以作报复,刚才只是自保的下意识动作,怎料到师姐就这样死了!

愣愣须臾,伍儿旋身,疾步踏出房门。她得去一趟冥界,不管怎样都要把人救活!

门外迎面一人走来,与她撞了个满怀。

“你居然挣脱了定身瓦的束缚?”墨隼大诧。他调遣魔兵转战峨眉,便回来带她同去寻找神器,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她已获自由!

伍儿低低“嗯”了一声,后退一步,敛眸站在门槛处。

“我还是低估了你。”墨隼目光幽暗,低沉说道,“既然定身瓦困不住你,那我只好自己动手,你别妄想离开。”

伍儿垂头不吭声。他回来得真是时候…正好逮到她这个杀人犯。

“这么温驯?”墨隼生疑,伸手抬起她的脸,“在寻思如何对付我?”

伍儿侧身,避开他的手,同时也让出位置,让他可以看见房内的情景。

墨隼扬眸,望进房中,蓦地一怔,随即大步而去,抱起躺在血泊里的白衣女子。

“你杀了她?”他声音凌厉,眸光如出鞘的剑,锋芒森寒,“说!是不是你杀了她?”

伍儿沉默。事实已造成,人已死,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

墨隼抱着女子一步步逼近伍儿,声冷若冰:“我确实太低估你,你对亭兮都下得了手,我又何须担心你不会入魔。你如此心狠手辣,甚有魔女风范,我该为你喝彩。”

伍儿抿紧嘴唇,并不辩解。

“用你的血救她。”墨隼抑着怒,嗓音越发的冷厉。

“不行。”伍儿摇头,低声道,“我的血或许能救人,或许能杀人,我不确定师姐是否可承受。”万一有什么差池,连亭兮残魂也毁了,那她岂不是万死难辞?

“你不救?杀意这般坚决,是因为她曾使苦肉计冤枉你?”墨隼唇角勾起森然的弧度,眸底暴戾之色翻涌,“我说过要护亭兮周全,如今你令我失信,这笔帐我会好好跟你算。”

伍儿静了片刻,才开口道:“算账不急,现在是否该先去冥界找鬼皇琅琊?当初是他带师姐来的,师姐死后的魂魄应该归入了阴司。”

墨隼冷冷看着她,半晌,薄唇中迸出两个字:“滚开!”

第四章:魔亦有道

外面院子中积雪已厚,棉白松软,一脚踩上去嘎吱轻响。伍儿亦步亦趋跟在墨隼身后,不急于自辩,不急于插手。

漫天飞雪,男子黑发冷眸,神色寒过冬日的厉风。他俯身,将怀中女子放到雪地上,手掘雪块,一拨拨覆盖女子的尸身。

伍儿异常安静,站在旁侧注视着。师姐这具肉身是凡胎,不久就会失温腐臭,大魔头用冰雪冷藏她的尸体,想必另有打算。

他徒手挖雪,一下一下,动作极其猛力,似乎借此发泄着情绪。茫茫白雪掩盖了女子的身躯和她后脑流出的鲜血,天地间一片素净,不见血腥,让人更觉苍茫和酷寒。

墨隼单膝半跪,凝目看着隆起的雪坡,忽然低哑地开了口:“曾经,她为了取得我一句不与仙界为敌的口头承诺,孤身闯黑蛮,智擒棋魔琴魔等十三人,几擒几纵,叫人心服口服。曾经,我在修炼最顶峰一层弑神功时魂飞太虚,她放过灭我的最佳时机。曾经,她全力调和仙界和魔界之间的矛盾,长跪天庭,饱受惩处。”

伍儿静静聆听。他说过他不爱亭兮,可是往昔的点点滴滴,即便无关风月,仍深深烙印于他心中。

“纵然如此,我依然不相信她。”墨隼面无表情,低低说着,“诛仙崖边,她和我说,只要我与她结为夫妇,神魔共体,她就有把握引我入正道,而仙界的一切压力,她一力承担。我不屑这个说法,也不信她会永远站在我这一边与师门同道抗争。我推她下诛仙崖,最终导致无法挽回的局面。”

伍儿忆起从前透过亭兮残魂的意识,看过诛仙崖当日的画面,不由启声:“她最后魂飞魄散,并非全是你造成。”

墨隼如若未闻,继续道:“我承过她的好意,欠她一分情,就算如今她性情大变,我也应该给她一世安宁的生活。凡人的一生很短,不过几十载,我有能力让她衣食无忧,避开两界纷争,直至终老。”

他语声一顿,回过头,盯住伍儿,眸光骤锐,厉声道,“你是最不可能杀她的那个人,但偏偏就是你!灭她肉身,击飞她的残魂!”

伍儿眸色黯然,扬袖掷下一样东西在雪地上。

弯刀精致,映着雪光泛起寒芒。

墨隼瞥了一眼,并不置评。

伍儿凝望着他,轻轻牵动菱唇,微微苦涩。他聪明绝顶,看见梵天刀应该知道此前发生了什么事,但亭兮师姐前世坎坷,对他情深义重,如今被她误杀,是无可抵赖的事实,他必定无比憎恨她。在任何人眼中,那女子都是弱者,而她是强者,是她恃强凌弱。事实上她也怪责自己,如果方才她能稍微控制一下煞气,就不会错手杀人。

“若她的魂魄安然归入阴司,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墨隼站起,一袭墨衫隽永冷酷,长身玉立于雪天之中,仿佛冷寂的水墨画,“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好自为之!”

他重重拂袍,玄光一掠,直冲九霄。

伍儿立即追去。错已铸成,惟有亡羊补牢。

东诸和西皇大陆的交界,有一片土地寸草不生,阴气深重,结界诡谲。

伍儿和墨隼闯破阴森气界,置身鬼门关。

“这里就是冥界的入口?”伍儿轻轻蹙眉,为何她竟觉得有点熟悉?难道她来过?

“此地尚在冥界之外,要入阴司并不易。”墨隼语气冷然,想起上一次来此是为寻伍儿的魂魄,心头滑过难辨的滋味。或许,当年他没有爱上亭兮是因为亭兮太过完美,那样恩深义重的感情,他虽有几许感动,却少了几分心跳的感觉。而伍儿…

他掐断脑中未完的想法,扬声一喝:“琅琊——”

无形的封闭空间荡起回音,缈缈回响,余声不绝。

过许久,一道懒散的嗓音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第三次啊,魔君第三次大驾光临,琅琊甚感惶恐。”

“鬼皇!上次你带到墨宅的那个女子死了!”伍儿清声喊道,“你快出来!她的魂魄是否已入轮回?”

缥缈的烟雾渐浓,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出现在远处。他一如既往的面戴铁质面具,只露出一双清潭般的幽眸,悠闲道:“魔君来我冥界总是为了女人,不是为亭兮,就是为伍儿。魔君艳福不浅,琅琊真心羡慕。”

“为我来过?”伍儿低语一声,抬眸遥望琅琊,追问道,“亭兮师姐的魂魄是不是落入了黄泉?她还能重生吗?”

琅琊脚踏虚步,飘了过来,在伍儿身旁轻笑道:“亭兮神女的残魂附于你身,你不知道吗?”

“那一缕残魂已经在霁月山。”伍儿坦白相告,“现在附身于仙兔体内,不能说话不能行走,我想把亭兮师姐剩余的魂魄带回去,助她重新修炼。”

墨隼心中微震。那一缕残魂无恙,那么倘若能聚集两缕魂魄,亭兮或可复生,不会再是性情怪异的样子。

琅琊伸手摊开,一颗滚圆的黑色晶石立于掌心,他摸摸晶莹润滑的圆石,沉吟道:“魂魄未回,不知飘散到了何处。”

伍儿皱紧眉心:“当真?鬼皇,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为何留亭兮师姐在冥界百年?”

琅琊弯了弯眉目,笑吟吟道:“不告诉你。”

伍儿语塞。她和琅琊接触过几次,可是始终摸不清他的性子,就连他的真实模样都不曾见过。此人深藏不露,似正似邪,一直待她不错,可又不知为何待她好。

“魂魄未回?”墨隼琢磨着这句话,神情冷寒,转眸盯视伍儿,意味深沉。

琅琊无视他们两人之间的古怪气氛,抬手摸了一下伍儿的头顶,很快收回,唔了声,道:“亭兮神女的残魂确实已不在你体内。”

伍儿微扬着脸望他,明眸中闪动祈盼之色。他是否还有什么话未说?

“知道太多并非好事。”琅琊莫名哀叹了口气,抚了抚铁质面具,状似忧伤地道,“我真不愿意当这个鬼皇,生死薄上有太多天机,泄露天机难逃天谴。你们要寻那一缕飞散的魂,就待在她死的地方,她心存眷恋,必会头七回魂,回来看你们。”

“这七天是关键?”伍儿一点即通,精神大振,“我一定会守到她回魂为止!”

琅琊摇摇头,再叹道:“如果是你亲手杀死她,她回魂便要索你命。”

似不经意的,他看了墨隼一眼。

墨隼脸色沉了沉。言下之意,是要他也守在墨宅七日。棋魔已领着魔兵声东击西,他却被绊住,不能亲身去觅神器。琅琊究竟是什么立场?看似中立,但若有若无间像是偏向仙界,阻止他的大业。

“今年冬天特别冷。”琅琊轻幽幽地飘远,很客气地逐客,“死的人也特别多,我冥界繁忙,就不招待两位了。”

“鬼皇,等等!”伍儿喊住他,恳切问道,“如果师姐回魂,我要怎样牵引她的魂魄归体?”

琅琊浮在半空,扭头回答:“她阳寿未尽,只要冰封好她的躯体,你就可以用引魂诀救回她,不过,你必须知道,你与她有杀身之仇,她定是恨你入骨。”

他说完倏地消失。伍儿静立片刻,飞身离去。但求问心无愧,被寻仇又何妨!

返回墨宅,伍儿在院子中设下结界,保护雪堆里的尸体。

墨隼坐在结界外,面色极淡,一声不吭。

伍儿也不出声,顾自玩雪,默默地堆起一个雪人。圆乎乎的白胖雪人看起来趣致可爱,伍儿解下发带,系在雪人脖子上,歪头瞅了会儿,觉得还少一双黑色眼睛,便转头看向墨隼。

墨隼冷冷淡淡地回望她。伍儿走过去,指指他的袖子,小声问道:“可不可以撕你衣衫一小块布?”

他静坐不动,不予理睬。

伍儿小心地用两指捏住他的袖子,看他没有反应,才大胆地用剑割下一片袖口碎布。把黑布分成两片,揉成圆圆一团,再嵌入雪人的眼眶,伍儿拍拍手,满意地欣赏她人生中第一个亲手堆砌的作品。

墨隼扬眸睨她,眸中光泽幽深,微微闪耀。她此时像个孩子,自己和自己玩得不亦乐乎,没有带刺的防卫,没有紧绷的戒备,自然而然地流露天真气息。

伍儿摸着雪人的脸,弯唇微笑。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她收到院长送的一个布偶,胖乎乎白润润的,就像这个雪人。她每天抱着它睡觉,当它是最好的伙伴。

其实想来也并不久,只不过是三年多前的事,可是回忆起来恍如隔世。那孤单而平静的时光,回不去了。

墨隼不着痕迹地观望,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笑容渐渐黯淡,这雪人对她而言有何独特意义?

“等到出大太阳,积雪融化,你就消失了。”伍儿摸摸雪人的头,自言自语跟它说话,“不过,我会记住你的。”

墨隼眸子一眯,突然挥袖,劲风横扫,砰然声响,好好一个圆胖雪人瞬间崩裂,雪块飞溅,支离破碎。

“你做什么?!”伍儿惊怒,瞠大眼眸瞪他,“它碍着你了吗?你为什么要毁掉它?”

墨隼拢了拢袖子,不冷不热地道:“既然它迟早要消失,何必等到自己对它有了留恋之后再来伤心。”

“谬论!”伍儿怒驳,“你害怕受伤,那是你的事,凭什么毁我的雪人?我才不怕最后失去,因为我会珍惜过程,不像你这么变态残忍!”

墨隼抿起薄唇,弧度冷峭。他行事的宗旨从来如此,留不住的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或彻底毁灭。他不接受任何不受掌控的事,想要的东西就必须牢牢握在手里,由他决定生死去留。

伍儿忿忿,再次一手一脚地砌起雪人,小心翼翼护在它身前。他分明是泄愤,恨她伤害了亭兮师姐。

墨隼手中拈起一簇魔光,欲弹未弹出,挑眉觑着她。

“你要替师姐报仇就找我,不要牵连无辜!”伍儿挡住雪人,手中亦聚起仙光,警惕地备战。

“它并没有生命,如何算得上牵连无辜?”墨隼语声清冷,瞳眸微亮,流转奇异不明的波光。

“你简直不可理喻!”伍儿坚持护着雪人,凛冽地盯着他。

“一个没有生命的雪人,你都这般维护。”墨隼勾唇,笑意凉薄,却是意味深长,“与你相识不过数月的龙王,你也倾力相护,这样重情,将来你若爱上一个男子,会是怎样的奋不顾身生死相许?”

伍儿忽然放下了手,褪去警戒之色,轻嗤道:“你不必妄想,我维护猪维护狗,也不会维护你。”

“是吗?”他不以为然,散漫地扫过她身后的雪人,道,“一个什么都没为你做过的雪人,你紧张保护,而对一个救过你又治好你脸伤的人,你却执意敌对?”

伍儿撩裙坐在雪人旁,淡漠回道:“你若安分守己,戒杀戒煞,我自然就不会把你当做敌人。”

“杀人,有时是为了不被杀。”墨隼目光眺远,望入结界中的雪坡。

伍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怔了怔。他的道理似是而非,但这次却很贴切,她害了亭兮师姐,只因她不想被杀。

“你我最初的立场不同,若你生在魔界,今日就会为魔界着想,保护的对象便是魔界。”墨隼说得平淡,敛下眸子,隐去眸底锋锐光芒。要驯服她,只有扭转她的立场,总有那么一天,她将脱离仙道,心甘情愿归附他。

伍儿静默无言。他虽邪妄,对亭兮师姐倒是有义,也算知恩图报的人。如果他能放下屠刀,她乐于看见亭兮师姐的愿望实现,天下归于安宁。

两人静了片刻,墨隼起身走向她,猝然捉住她的手腕。

“你想如何?”伍儿手心运气,沉着问道。

“有不速之客。”墨隼握着她的手,面容冷寒,厉喝一声,“阁下既已来了,何不现身?”

风雪渐歇,空中红光若隐若现,浓烈的妖邪之气萦绕上方。

伍儿心中一突。是绯哥哥来了?

第五章:争风吃醋

雪光反射,照耀着那一头飞扬红发,张狂如烈焰。绯尧在半空现形,嗖一声便逼近到两人跟前。

“放了伍儿!”

冷声乍然响起,一双狭长眼眸中隐隐绽出妖光,今日的绯尧气势慑人,锋芒盛于从前。

“绯哥哥。”伍儿温声一唤,解释道,“他没有挟持我,是我有事需要留在这里。”

绯尧微眯眸子,扫向他们两人相握的手。

伍儿抽手,墨隼旋掌扣住她的手指,十指紧扣,姿态亲昵。

她转眸剜他一眼,低声喝道:“放开!”

墨隼不理,面色依然森凉,抬眸望向绯尧,语气散漫地道,“尧王何必如此紧张,朝儿好端端在此,我可没有虐待禁锢她,是她自己不想走。”

“朝儿?”绯尧狐疑地看了伍儿一眼,“伍儿,你何时改了名字?”

“说来话长,以后再和你慢慢说。绯哥哥,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找我?”伍儿疑问。

“早前我感应到你有危险。”绯尧缓缓皱起长眉,疑虑问道,“你有危险,为什么不拿出妖镜向我求救?是否魔君困你在此?”

伍儿摇头。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她只道:“我失手杀死亭兮师姐,要在这里等她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