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儿和墨隼同时转头,一眼望出山洞,只见几十名青衣弟子包围在外,而领头的是玄明尊长和梵山仙门玉机子。

玉机子上次在逍遥湖侥幸逃生,却断了一臂,空荡的左袖随风飘动,看起来有一些凄凉。魔剑造成的伤残无法治愈,新肢也长不出,他心中既愧又恨,此次自动请缨来保护太白派,原以为魔头不会这么快侵犯太白,岂料冤家路窄,再遇仇人!

“魔头!放了太白掌门!”他驻足洞外,声色俱厉。

墨隼轻瞟去一眼,淡淡吐出一句:“败军之将。”

玉机子面色涨红,双脚摩擦地面,几欲冲进去,但忆起魔头弑神功的厉害,生生止住动作,只厉声喝道:“你休要张狂!我师兄凌通子已经出关,待他来此,你插翅难飞!”

墨隼连回话都懒得,回头凝视伍儿,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伍儿嘴唇微动:“我…”此时已非好时机,她怎能当众答应与他和平共处?

外面的人忽然冷哼,只听玉机子冷声道:“玄明尊长,你看见也听见了,这个女子和魔头关系匪浅,她早就不是我们的同道!你还指望她救太白掌门?”

玄明的目光沉了沉,望向洞内昏厥不醒的师兄,再把视线移到伍儿脸上。他从未尽信这个孩子,但也不认为她已经叛道入魔。如果她存心害太白,先前就应该拖住他,方便魔头暗地里行动。

“伍儿。”他沉声开口,“看在太白派当年曾经收留过你的份上,把掌门师兄救出来。”

伍儿笑了笑,有点涩然:“玄明尊长,我确实是想救掌门爷爷,可若动起手来只怕伤及无辜。”

玄明不语,扫了她身边的墨隼一眼,意有所指。

伍儿笑得更苦。玄明大叔一定看出她和大魔头之间的微妙氛围,示意她先救人再说。

形势逼人,容不得她再迟疑不决。山洞窄小,大魔头要杀太白掌门易如反掌,她必须让掌门爷爷脱离危险地带,才能不被掣肘。

“好!”她扬脸,脆声道,“大魔头,我答应你!”

墨隼眼波流转,泛起刺人的光芒,不冷不热地道:“如果这是你虚以委蛇的缓兵之计,你将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之前她已骗过他一次,倘若再犯,他决不会手下留情!

伍儿心头一颤,定下心神铿锵道:“我说到做到,希望你也言而有信。”

墨隼微微颔首,手一扬,一阵劲风袭向洞口,外面几排人顺风倒退,直飞退数丈外。惟有一人的双脚死死钉在地上,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却不肯退半步,眼底渐渐赤红。

伍儿见玉机子牛脾气上来,生怕他冲动送死,忙道:“前辈!大魔头已经答应放了太白掌门,也不伤太白任何一人,你们先且退避,不要堵在洞口!”

玉机子闻言,瞠目凌厉喝斥道:“叛徒!不管你与魔头达成什么协议,我若没有亲眼看见太白掌门平安脱困,绝不会离开!”

伍儿心中无奈,转而对墨隼好言道:“我先送太白掌门出去。”

她转身,扣住玄清掌门的腕脉,渡入一丝仙气确保他安全,再以掌风托起他的身躯,平缓地送出洞口。

玉机子单臂接住玄清掌门,交给后面的太白弟子,语气依旧冷硬:“我仙门与魔道势不两立,如果你还有一分身为正道中人的自觉,就应该和我联手铲除了魔头。”

伍儿轻轻摇头:“他已守信放人,我不能毁约在此刻动手。”

玉机子冷然嗤笑:“你与魔头讲信用?你别忘了,他是邪魔歪道,等他杀心一起,还会跟你讲什么仁义道德?”

伍儿温和而坚持地回道:“正因为我们是正道,才更应该仁慈宽厚,若我们不讲道义,那与邪魔有何区别?”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霁月弟子!”玉机子连声冷笑,“别人或许会被你蒙蔽,但你休想糊弄我!当日在逍遥湖畔,你被我收服入天罗网,险些魂飞魄散,必然已恨上仙门,今日你携手魔头出现在太白山,自是为了谋夺麒麟神器。你不忠不义不仁不肖,有什么资格和我说道义?”

伍儿静默。误会已深,三言两语澄清不了。若她和玉机子联手,能胜固然是好,若败了,代价就是太白上下千余条人命。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洞外,玄明驱散众弟子,让他们带掌门下山疗伤。他独自留下,冷静启口道:“伍儿,你救掌门有功,我就信你这一次。你带魔头离去,莫再回来。”自从三年前重得麒麟神器,掌门师兄就潜心修炼,以障眼法封神器于冰石中,他不能眼看着师兄的苦心功亏一篑。

伍儿向他颔首致意,举步走到墨隼身旁,低声道:“神器不在山洞里,我们走吧。”

墨隼神色淡然,正要离开,余光倏然瞥见冰石闪了闪碧光,顿时止住身形,扬手击去一脉魔气。

砰然大响,冰石碎成一块块薄片,四处横飞。

半空中碧色一晃,伍儿大惊,快速地捉住墨隼的手,借力飞起,另一只手去摘那碧绿之物。墨隼反握她的手,翻身如游鱼般上蹿,伸出如钳的两指,去抢半空的碧色东西!

伍儿当机立断,放弃抢夺,一掌拍去,风卷碧玉,飞高至洞顶。

一时间他们两人谁也没抢到,突有一抹身影冲入,直冲向碧玉。墨隼生怒,却被伍儿牢牢缠住,只能飞出玄铁重剑,阻止玉机子扑玉的举动。

玉机子吃过魔剑的大亏,心有余悸,身子一避,便与麒麟玉失之交臂。

眼看玉佩就要坠落到地,猝然间,耀眼的红芒一掠而过!

山洞里,惊现第四个人。

并非玄明,而是红发飞扬俊美无俦的男子——妖王,绯尧。

他把玩着掌心里那一块精致碧玉,玉色清辉映入他眼眸,越发衬得一双狭眸光芒四射,夺人心魄。

“绯哥哥?!”伍儿诧异,下意识地看了墨隼一眼。她答应留在他身边,但没有答应不阻拦他谋取神器,刚才不算违约。

墨隼的心思不在此,冷冷盯着绯尧,嘲道:“没想到,竟让尧王坐收渔翁之利。”

绯尧斜挑长眉,散漫地笑:“我也没想到,魔君竟然不去追亭兮神女,倒来了太白山。”

“妖孽!交出麒麟神器!”玉机子大喝,喝声初起,猝不及防地闪到伍儿身后。

伍儿确实没有防他,等到发觉时已是背后一僵,被他一指抵住背心大穴。

“若不想她有事,就把神器拿过来!”玉机子孤注一掷,指尖仙气游动,犹如一把无形的剑刺在伍儿背脊。只要他施力,仙气贯穿伍儿后背,直入心脏,她便会废了。

墨隼站在伍儿身侧两步距离,负手不动,静观其变。

绯尧眸底妖光飘浮,厉色渐浓,开口却道:“她是你仙门的人,我为何要为她奉上神器?”

玉机子怒笑:“三年多前她就拥有妖界火令,此事众所皆知。与其说她是仙门的人,不如说她是游走在妖魔两界的人。”

绯尧合掌,把麒麟玉收起,闲闲道:“自从她和魔君有染,我就已经和她翻脸。这般水性杨花的女子,你爱杀就杀吧,不必妄想我用神器换她。”

“好!好!那我今日就替仙门清理门户!”玉机子望了望墨隼,拿捏不准这三人的关系,但行至这一步,他已不打算走回头路,就算夺不回神器,也不能放虎归山,这个叛徒必须除了!

心念动,杀气现。

伍儿顿觉背后生寒,不由绷紧身体,暗暗催发体内的仙气。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绯尧眼神幽谧,朝墨隼投去轻飘飘的一眼,再讥诮地看向玉机子,忽然轻声笑起来。

“你笑什么?”玉机子立即警觉。

就在他紧盯绯尧之时,墨隼手起如电,魔光一闪,逼人眼目,下一刻便听玉机子的惨叫声响起。

一只臂膀连袖子一起飞出,血不及喷洒,那只手臂干净地飞落到洞门口,恰在玄明的脚下。玄明不忍地闭眼,不是他不出手相救,是根本来不及,他刚觉得妖王笑得古怪,魔头就已经下手,又快又狠又准。

玉机子两臂皆断,在原地乱跳,凄厉大叫:“魔头!叛徒!你们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报断臂之仇!”

墨隼只当他是呱噪的鸟雀,不耐烦地随手一拨,把他推到山洞角落,然后大步走向绯尧,低低冷冷地道:“轮到你了。”

绯尧唇边噙着一抹淡笑,神色不变,从容回道:“你的弑神功不过炼回第四层,我未必差你很远,何况,还有伍儿在这里。”

弦外有音,墨隼亦扬唇而笑,仿若漫不经心的,斜觑伍儿一眼。

第十章:伍儿,抱歉

伍儿默默掉转过头,仿佛没有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径自走向玉机子。

“前辈,请凝神静气,不要躁怒。现在若不及时封住外泄的仙气,后果堪虞。”她伸手想帮玉机子,他却骤然跳起来,双脚飞踢,竟是发狂之势!

伍儿矫捷避过,不禁皱了皱乌眉。他的伤口已经开始大量流血,虽是仙身,但这样狂躁气浮,必然大损道行。

一踢不中,玉机子愈发的愤怒,咬牙切齿吼道:“不必你假慈悲!今日我若能活着走出山洞,必将你的恶行公诸于世!”

伍儿静静地看着他,眸光坦荡,没有半点闪烁。

玉机子心中满是怨憎,用眼光狠狠剜她。若说从前对她还有一分同道的情谊和怜悯,如今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滔天的怒恨。如果不是因为她,他怎么会又失一臂,变成无手的残障?沦落到此悲惨地步,他还有什么脸面回梵山仙门?

“伍儿,若是不除这人,以后你很难在仙门立足。”绯尧淡淡地抛来一句话。

伍儿无言。她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可是“杀人灭口”的事,她如何做得出?

洞外,玄明从已破的结界慢慢走入,目光掠过伍儿,并未作声,突然抬起一手,猛劈在玉机子脖颈上。玉机子没有防他,顿时软软瘫倒。玄明十分沉默,扛起玉机子往外走,对洞中纠纷视若无睹。

绯尧眯了眯眸,忽地射出一簇红芒,直追玄明后背!

“不要伤他!”伍儿惊呼,释心剑嗖一声飞去,击落那簇红芒。

绯尧微凝了脸色,低沉道:“伍儿,妇人之仁只会招来无穷后患。我替你解决隐患,无需脏了你的手。”

伍儿一纵,挡在洞口,催促玄明道:“你快带玉机子前辈走!”

玄明定定看她片刻,不发一言,扛着玉机子快步离去。

见他们远去,伍儿轻吁一口气,说不上来是放心还是担心。玄明大叔懂得权衡轻重,但并不表示他信任她,倘若将来玉机子指摘她,他会不会站出来为她说话?

“闲杂人等已离开,尧王,你是要放下神器,抑或拼死一搏?”墨隼站在山洞中央,微微勾唇,向伍儿招了招手,“朝儿,过来。”

伍儿堵在洞口不动,频频转头后顾。希望玄明大叔不要去而复返,如果他带太白弟子来捍卫神器,只怕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绯尧低声笑了笑:“魔君,伍儿绝对不会站在你那边,你死了那条心吧。”

他移步,与伍儿并肩而立,两人像是连成一气的姿态。

墨隼目光陡寒,语声渐冷:“朝儿,不要忘记你应承过我什么事。”

伍儿无暇答话,眉心紧锁,眺目望着两道人影穿过山巅白雾,步步逼近。为首那人衣带翩然,气质绝尘,却是十三四岁的少男模样,五官还有些孩子气。玄明跟随在后,态度颇为恭敬。

伍儿向那两人迎去,压低声问道:“玄明尊长,这位是?”

玄明还未开口,那少年清泠泠地出声:“你就是我师弟说的仙门叛徒?霁月山的伍儿?”

伍儿不由一愣。这十多岁的少年就是梵山仙门的掌门凌通子?

少年容貌略微稚气,神态倒格外的老成,沉沉说道:“霁宸上仙一生聪悟,惟独在收徒这件事上糊涂,一连收了两个不肖徒弟。霁月仙门的家务事,我不便插手,你且让开,莫阻我取回麒麟神器。”

伍儿老实地让开,垂头敛眸跟在后面。既然有高人出现,那她也落得轻松,不用夹在三方势力当中。

少年虚踏一步,衣袂翻飞,瞬间闪入山洞。

玄明挡住伍儿去路,语调平稳地道:“你我留在这里,不要妨碍梵山掌门降妖伏魔。”

“哦…”伍儿应得温顺,随地就坐下,意兴阑珊的样子。

玄明守着她,不论山洞内如何砰然大响,如何石飞尘扬,他都寸步不移,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伍儿仰起头来看他,自言自语似地道:“你们不要我帮忙,是看不起我的能力,或是认定我会倒戈相向?”

玄明低头俯视她,淡淡道:“这是为你好。”

伍儿自嘲一笑。都说为她好,可却都像防狼一般防着她。她的存在已经有辱师门,但她的心从来都向着师父、向着霁月仙门,为什么他们都不信她?

玄明看着她脸上苦涩的笑容,低浅一叹:“伍儿,今日之事我都看在眼里,你竭力周旋,保卫太白,我并非不明,只是你与妖魔亲近亦是事实,如果你想得善果,就应及早抽身,回去霁月山清心修炼。”

“玄明尊长,你不怪我伤害了洛菁菁吗?”

“一切皆有因果,菁菁心性偏激,我教导她三年,仍祛不尽她心底的怨恨,如今她受此磨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伍儿大奇,想不到玄明大叔不偏不倚,一点也不迁怒于她。

玄明沉了沉面容,再道:“你每次出现都带来灾祸,我希望永远都不会再看见你。”

伍儿错愕,他话锋转得未免太快,她刚刚要对他刮目相看,他就不留情地兜头兜脸批她。

此时山洞内传来嘭嘭嘭的气流相撞声,碎冰被人击飞出洞口,细雨般漫天扬洒。白色薄冰中,隐约夹杂血腥之色,不知是谁受伤流血。

下一刻,三条人影飞纵离洞,打斗纠缠着飞上高空。光影绰绰,难分难解,一时看不出谁占上风谁落弱势。

伍儿仰望,明眸轻轻眯起。绯哥哥身上带伤,边战边退,显然是打算利用大魔头拖住凌通子,寻机脱身。大魔头既要应付凌通子又要攻击绯哥哥,目前占不了便宜。他们三人各有目的,相互克制,短时间内很难分出胜负。

如果她现在介入,无论是联合凌通子或大魔头,都必能抢到绯哥哥手上的神器。但凌通子肯定不信任她,而大魔头得到神器就会立即摧毁,这两条路都行不通。

“绯哥哥!”她忽然扬声大喊,“把麒麟玉扔给我!”

绯尧于空中一顿,凌通子即刻逼去,墨隼同时掷出玄铁重剑。仙魔两股力量齐齐迫向绯尧,绯尧避得狼狈,狠狠一咬牙,倒头栽下来,以躲过致命袭击。

伍儿蓦地腾身一闪,乘风踏云,及时接住绯尧垂坠的身躯。

“你故意害我分神?”绯尧踩在云上,眼中怒光闪耀,“我没有从你手中抢夺神器,你却要来害我?”

身后两人追得极紧,伍儿加速腾云,仓促回道:“他们不会放过你的!绯哥哥,你快把神器给我!”

绯尧冷瞥她一眼,旋身向后,大喝道:“魔君!我所要的只不过是神器之力,待我吸纳神力,便替你摧毁神器,你先杀了凌通子,如何?”

伍儿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绯尧。

她一惊愣,速度就慢了下来,眨眼间凌通子已追到,两枚仙石磨成的细针飞射而来,晶光湛湛,直对她和绯尧的眼目!

一束魔光随后而来,独独对准绯尧,刹那就逼到咫尺!

绯尧身子一歪,避过仙针,扬手击出火红链子,缠绕住魔光,然而那仙针却有灵性,凌空转弯,回射他后脑!

伍儿刚刚躲开仙针,见状大惊!不假思索的,她用手肘撞开绯尧,那枚攻击她的仙针再次斜飞,擦过她的右眼。眼睑上一滴鲜血滚落,模糊了视线,她抬手擦了下,指间弹出带血的银光,顿听铮铮声响,两枚盘旋的银针被击断,落下高空。

只一瞬间,她的右眼红肿不堪,皮肉黏合,睁都睁不开。

墨隼眼角余光一瞥,见她受伤,心底煞气骤涌,厉声大喝:“尧王!我同意你的提议,你即刻摧毁神器!”

他收回魔光,全力攻向凌通子。

凌通子措手不及,疾速后退,心中极度震惊。交手这么久,三人打成平手,他原以为魔君和妖王不过尔尔。直到此刻他才知,魔君根本没有用尽全力!

“绯哥哥!”伍儿拽住绯尧的袖子,朦胧眯眼,软声恳求,“把神器给我…”

绯尧用力抽回袖子,侧身背对着,冷淡而绝情地道:“不可能。”

他在山洞打斗时伤了手,不愿被她看见,便拢袖背身,因此没有看见她亦受了伤。这一战令他清楚明白,他的实力远逊于魔君,不然他也不会在她面前这般狼狈。若不想被人欺,若不想被人抢走心爱之物,惟有令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手掌内攥紧了麒麟玉,他神情复杂,猛然发力,周身绽起艳红妖光,绚丽耀目。

伍儿,抱歉。

无声默念一句,他动用妖法粉碎碧玉,汲取神光纳入体内,顷刻,掌心里只余下一堆青色粉末,光泽暗淡。

伍儿肉眼受损,只能用神识视物。天眼异常清明,她看着失去灵气的碎玉,便知神器已毁,回天乏力。心里忽然一阵隐痛,绯哥哥和大魔头似乎在走同一条路,与仙界为敌的不归路。而她,什么也阻止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心情沮丧,她闭眼,咻地飞去墨隼身边,死死扯住他的手臂:“你目的已达成,不要杀人!跟我走!”

绯尧扬眸望去,陡地一怔。她的眼睛受伤了?!是方才助他躲避仙针而受伤?

第十一章:美人示爱

伍儿的阻拦给了凌通子喘息的机会,他猛一旋身,化光消失,只留下一串鲜血擦掠白云边际,猩红触目。

如果她来迟一刻,凌通子就会死在墨隼的魔剑之下,这世上就会少一个指证她堕入魔道的仙者,她将来的路也许能因此少一些荆棘,不那样的崎岖难行。

一切都是机缘,谁都没能事先堪透。

伍儿此时眼睛剧痛,紧紧闭着,双手狠狠抓住墨隼的手臂不放:“不许追!你答应过我不杀害无辜!”

墨隼冷厉地瞪着她:“无辜?他杀我之心狠决,杀你之心同样坚决,如何算是无辜?”

伍儿不辨,只固执地拽着他。

墨隼异常气怒,竟连身体都隐隐发抖起来。伍儿感觉到自己抱住的那只结实臂膀在颤抖,心中吃惊,透过天眼凝视,见他唇白脸青,双眸犹如被霾云遮盖,灰蒙蒙一片,更是诧异。他好像不太对劲,怎么回事?

陡然,红链似烈火,腾地飞蹿而来,气势凶猛,直击墨隼的胸口!

伍儿本能一振臂,罡风骤起,风扫红链,链尾顿时歪斜一边,失去准头。

“绯哥哥?”她疑望突然出手的那人。

绯尧没有靠近,当空遥遥望着:“伍儿,你受伤了,到我身边来,我为你疗伤。”

伍儿略微松了手,身侧那人凌空踉跄了一下,她赶紧扶牢,不解问道:“喂,大魔头,你怎么了?”

墨隼抿紧薄唇,不吭声。

“伍儿,难道你要保护他?”绯尧手握妖链,不自觉地攥紧,眼神幽沉,“他的魂魄初初归体,正是最弱之时,错过这个机会,你就很难替仙门建功。”

伍儿闻言恍然大悟。他的第五魄归体,必须静心使魂魄融合,但他方才一直处于打斗之中,气乱神散,无法立即匀息修炼。

绯尧扬起妖链,虚空一甩,划出火光般的烈芒,沉声道:“你若不想动手,就先让到一边。”

“你要杀他?”伍儿脱口问,问完忽觉不对,大魔头是仙界的公敌,她根本应该亲手杀他,何须多言?

绯尧牵起唇角,淡嘲一笑,不知是在嘲笑自己,抑或她,又或墨隼。

伍儿慢慢放开了手,抬头眯着左眼看墨隼。他虽面色苍白,身子微晃,但仍勉力站得笔挺,薄削的唇畔噙着一抹讥笑。他原本无须对尧王妥协,更自知刚才不是摧毁神器的好时机,偏偏一时怒上心头,冲昏头脑。这样感情用事的自己,他越来越不认识。

见伍儿松手,绯尧眼中亮起锋芒。如此看来,她对魔君并无保护之意,是他多心了!

火龙一般的长链穿风袭来,破风之声凛冽非常,伍儿心头一窒,手一动,释心剑离手飞去,哐当激响,撞击链身!

火花飞溅,兵器长鸣。

绯尧脸色骤沉,眸底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一山不容二虎,但这并非他决意杀魔君的原因。同为男人,他最清楚男人的占有欲,魔君为伍儿动怒,已说明一切。从此以后,他们争夺的不仅仅是神器,还有女人。今日不除后患,来日必定追悔莫及。

伍儿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尴尬。她为什么要救大魔头?她与他从来都是敌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