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玄天歌,就准备去看看子睿和姚氏,忘川休息了一阵子,又吃了点东西,体力总算恢复过来。凤羽珩给她用了点止痛的药,帮她缓解不适。

两人正准备出屋,却见黄泉正抱着睡着了的子睿过来。凤羽珩往后看了看,不见姚氏,便问道:“我娘亲呢?”

黄泉小声说:“夫人跟孙嬷嬷去给老太太和沈氏送素点心了。”

凤羽珩不解:“点心怎的让她们去送?”

黄泉解释道:“是从家里带来的。昨儿晚上孙嬷嬷说老太太这几年愈发的吃不惯庙里的点心,从前都是沈氏在家里准备好带过去,今年沈氏这种情况显然是准备不了了,便跟夫人商量着连夜做了一些备上。”

凤羽珩的眉角突突地跳了两下,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她们去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黄泉答。

凤羽珩赶紧将子睿接了过来,亲自抱到自己的榻上,将被子给他盖好,这才对黄泉道:“你往沈氏住的方向去,见到娘亲就拦回来,不要让她去送点心。速去速回,子睿这里也不能没人。”

黄泉没问为什么,只点了点头,转身就迅速往外奔去。

凤羽珩一拉忘川:“走,我们往老太太那边去。”

她决不认为孙嬷嬷拉着姚氏大半夜的做点心真的只是为了给老太太吃,若对方趁姚氏不注意在点心上动了手脚,只怕这个罪就要姚氏来担了。

两人面色忧郁,一路匆匆,却在半路被凤沉鱼拦了下来。

凤沉鱼面色十分焦急,一见了凤羽珩赶紧将她拉住,急声道:“二妹妹,你懂医术,快到三妹妹那边看看吧。”

“恩?”凤羽珩一愣,随口便问:“想容怎么了?”

凤沉鱼摇头,“我也不知道,父亲说让我照顾好几位妹妹,我便准备挨个屋去瞧瞧。可刚到三妹妹那里就发现她面色非常差,倒在榻上动都不能动。”

凤羽珩皱眉,“安姨娘呢?”

沉鱼道:“在祖母那边。二妹妹快去看看吧。”

凤羽珩见沉鱼这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想了想,便嘱咐忘川:“我随大姐姐走一趟,你先往那边去。”

忘川点点头,匆匆离去。

凤羽珩跟着沉鱼到了想容屋里,果然,想容一脸憔悴地卧在榻上,精神厌厌。

“这是怎么了?”她快走两步到了想容近前,伸手往她额头上搭了一下,发烫。

“二姐姐怎么来了?”想容有些受宠若惊。比起有着惊艳面容的凤沉鱼,她更喜欢这个气质独特的二姐姐,从小就喜欢。“我就是有些泛力,躺一下就好的。”

凤沉鱼接话道:“想容,身子不舒服可不能强撑着,二妹妹懂医术,有她过来看着你,我就也放心了。”

凤想容看了沉鱼一眼,淡淡地道:“谢谢大姐姐关心。”

凤羽珩没说什么,只在想容腕上搭了一会儿,便放下心来。

“没事,就是有些发热,你先躺一会儿,让丫头烧些热水喝。我还要往祖母那边去一趟,等回来后给你拿些药。”

“不用麻烦。”想容一想到要喝苦药汤子就抵触,“二姐姐快去忙吧,想容没事的。”

“好好休息,回头我再来看你。”凤羽珩也不多说,起身就要走。

沉鱼也跟了上去,“我同二妹妹一起走吧,正好要去看看母亲。”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屋,直到走出小院,才又听到沉鱼的声音。只是这一次,却不再有那种悲天悯人的慈悲感,而是阴冷阴冷地道:“凡事留个余地,对谁都好。”

第72章 中计了

凤羽珩瞥了沉鱼一眼,唇角含笑。

这就是真面目么?

“大姐姐,咱们彼此彼此。”

两人在叉路口分开,凤羽珩特地往沈氏住的方向多瞅了两眼,并没有看到黄泉,便匆匆的往老太太那边去了。

她到时,老太太正端坐在椅子上,跟姚氏和安氏在说话。她走进来时,正听到老太太说到:“要说萧州叶家,那可真是大顺的骄傲。芊柔,你能跟文宣王妃交好,这是体面的事。”

姚氏听出来老太太这是有意想让她为凤子皓说些好话,她却并不想管这档子闲事,便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老太太有些尴尬,再一抬头,见凤羽珩走了进来,马上又堆起了笑脸冲她招手:“乖孙女,快过来。”

凤羽珩款步上前,期间接收到站于姚氏身后的忘川一个放心的目光,她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看来姚氏是先奔了老太太这里,黄泉那边应该是扑了个空。

“祖母的腰痛可有缓解了些?”她微笑上前,瞅了眼老太太桌上放着的点心,“这是庙里的点心吗?还真是精致。”

老太太笑着摇头:“庙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好的点心,这是你姚姨娘从家里带来的。”一边说一边亲自递了一块儿给凤羽珩,“来,尝尝。”

姚氏也跟着道:“本来想给大夫人也送过去些,可一想她的情况…只怕也不会吃我做的点心,就也没去。”

老太太点点头:“她那里你不用管,饿不死就行。”

凤羽珩将那点心拿在手里,送至嘴边时,不着痕迹地闻了两下,却并未发现有异样。

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心中盘算,难不成真的是她太敏感了?

再往孙嬷嬷那处看去,只见那老妇人站在姚氏身边,低着头,面上没有明显异样,只是两只手死死地捏着衣袖。

凤羽珩知道,这是紧张的表现。

屋里人又开始聊天说话,安氏随口问了句:“怎么不见子睿?三小姐很喜欢子睿,总想着要带子睿一起玩。”

凤羽珩神经一震,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中计了。

调虎离山。

她匆匆起身,向老太太行了一礼道:“孙女想起还有些事情,就先告退了。”

老太太也没多留,只和她说夜里山风凉,多加层被子。

忘川跟着凤羽珩一道出来,见她在前面走得极快,不由得问道:“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凤羽珩边走边说:“目前还不知道,我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咱们快回去看看子睿。”

忘川也跟着紧张起来,她们出来的时候子睿是一个人在屋里睡觉的,黄泉往沈氏那边去了。就算扑了空很快就能回去,但还是有了一小段的空档。

两人匆匆回到住地,才一进院子,就见黄泉正焦急地在门口转圈儿,一见她们回来,赶紧奔上前,拉着凤羽珩就往屋里跑。

凤羽珩的心扑通扑通疾跳起来,果然不出她所料,出事了。

三人进屋,黄泉反手将门关好,然后再将人拉到榻边,指着一张空空的床榻道:“奴婢去沈氏住的地方拦夫人,等了一会儿,发现夫人并没有往那边去,便折返回来。可是一回来就发现,二少爷不见了。”一边说一边拿起枕头上的一张字纸递给凤羽珩,“到是多出这么个东西。”

凤羽珩将字条接过,展开一看,就见上面写着:要救孩子,四更天往后山走。

字迹刚劲有力,应该出自男人之手。

凤羽珩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很明显的,子睿现在是被人绑架了,而且她很能确定,在绑架子睿这起事件中,对方绝对不是为了求财。

“小姐,要不要奴婢出去找找?”黄泉有些着急,“或许现在还没走远,要不让班走去追?”

凤羽珩摇摇头,“不用。这件事情先不要声张,对方既然目的是为了引我去后山,子睿暂时应该是安全的。这样,”她对两个丫头嘱咐道:“夜里我带黄泉去后山,忘川留下来看家。”

忘川点点头,她知道自己身上有伤,出去怕成累赘,便也没有疑义。更何况暗处还有班走,她还是很放心的。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凤羽珩起身去看,见是姚氏和孙嬷嬷回来了,便赶紧走到姚氏跟前同她说:“子睿玩累了先睡下了,娘亲不用担心,今日晚膳我会让下人端到屋里来吃,子睿今晚就留在我这里陪陪我吧。”

姚氏想了想,便觉得一定是子睿又缠着凤羽珩,无奈地笑说,“就你一味的惯着他,多大的孩子了还这么粘人。”却也没多说什么,带着孙嬷嬷回了屋。

凤羽珩想着想容的病,转过身把手伸到袖子里,从空间中调出一片退烧药来,让黄泉给想容送了过去。

等待是最漫长的过程,终于入了夜,凤羽珩与黄泉二人一路摸向后山。

隐约还能听得到寺庙里未眠的高僧轻敲着木鱼,本该是宁静祥和的圣地,如今却生出这种事端,实在是让人寒心。

凤羽珩从来不是怕事的人,也早就做好了对方会对她身边人下手的准备,她也不会事后才怪自己没有看护好子睿,只是从一次次失误的教训中总结经验,以备下次危机来临时能有更多的应对方案。

月华如练,星罗棋布,原本晴好的夜空却在二人绕过山头之后一转眼便月落星沉。

四面八方涌现出来的蒙面黑衣人将凤羽珩与黄泉二人团团围住,手中刀剑迸射出道道寒光,逼得人无法直视。

凤羽珩不知道这些人同上次在河边的是不是同一伙,只感叹自己最近如此频繁地面对刀光剑影,真是祸不单行。

黄泉依旧与她背靠背分站两边,为首一人挟持着子睿,正对凤羽珩站着。

她看那孩子闭着眼仍然在昏睡,便知定被人吓了迷药,眉心不由得紧攒起来。

“凤二小姐。”终于这一次对方照着正规的绑匪套路出牌了,一柄刀架在凤子睿的脖子上开始跟凤羽珩谈判,“用你的命换这孩子的命,凤二小姐觉得可还划算?”

“果然是冲着我来的。”她轻挑起一边的唇角,“既然知道我是相府的二小姐,阁下还如此大胆敢行此事,不怕凤家报复么?”

“哈哈哈哈!”那人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哼!凤家就是想报复,也得有那个本事。更何况,凤二小姐活着什么都好说,你若死了,你觉得你的父亲是会悲愤地为你报仇,还是暗里高兴?”

这话说得不假,凤羽珩无可反驳,但她却依然面上带笑,执着地提醒着对方:“凤家会偷笑是有可能的,可阁下也别忘了,我背后还有个御王府呢!”

这话一出口,凤羽珩再不多等,冲着空气高喝了一声:“班走!救人!”

就见空中不知从何处窜出一道鬼魅般的影子,眨眼就到了那为首歹徒面前。那之前还嚣张地与之谈条件的歹徒眨眼间就被生生割去头颅,而凤子睿则被那鬼影接到手里,再一晃,眨眼消失。

那伙蒙面人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刹,这才有人高喊一声:“杀!”

随即,近二十个黑衣人朝着凤羽珩与黄泉二人就扑了上来。

这一次与上回不同,上回是偷袭,她们没有防备,再加上身边没有班走,遇到的人数也比现在要多。而且对方带着毒箭,防不胜防。

可这次却不同,凤羽珩是做了准备来的,不但给自己和黄泉都吃了一种她自己研制的能解百毒的药片,她甚至还将麻醉枪握到了手里。

更何况,现在她的身边有班走。那个暗卫就像是她的影子一般,无声无形,却永远都会在暗处保护着她。

三人对二十人,打得并不吃力。凤羽珩知子睿已经被班走放到了安全的地方,心下也没了顾及,用麻醉枪放倒一人后,干脆抢了那人的刀轮了起来。

可惜,她根本不会刀法,轮的那两下子连班走看了都直皱眉头。黄泉干脆将她拉到身后:“小姐,你快把刀扔了吧。”

她也觉得自己轮得是太难看了些,于是弃了刀,仍然用她习惯的麻醉枪。

几个来回下来,黑衣人被打得没剩下几个。对方见己不敌,纷纷伸手入怀就不知道要掏什么东西。

班走和黄泉显然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黄泉一见对方动作立时就叫道:“不能让他们放暗器!”

而班走,则在黄泉发声的同时又鬼魅一样的飘了过去,几下间便将剩下的人解决大半,而另外三个,则是被凤羽珩的麻醉枪射中。

没多一会儿的工夫,这群蒙面人就都被解决掉。凤羽珩本是打算去检查一下看能不能在他们身上找到些新发现,结果却发现班走和黄泉二人都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

“呃…”她低头瞅瞅自己,“有什么不对吗?”

黄泉抹了一把汗,“小姐你使的是什么暗器啊,这么厉害?”

班走不说话,就盯着凤羽珩等她回答。

凤羽珩好一阵无语,见二人不放弃的样子,只好含糊地答:“就是一种用麻沸散浸过的针。”然后指指地上的人告诉班走:“被我打中的人可还没死哦,只是昏睡过去了,你要不要补两下?”

班走二话不说,施展身法在附近绕了一圈,也没见他是怎么出手的,总之再停住脚时就告诉她们:“现在没有活口了。”

凤羽珩无奈:“应该留下来一个严刑逼供的。”

班走摇头,“阎王殿的人,他们身上有标记。”说着话,身形又是一动,眨眼间,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把凤子睿抱了回来。

凤羽珩刚将孩子接过来,就听到她们来时的方向有人声传来,隐约还能看到通明的火光。

黄泉一愣,“怕是有人过来了。”

正说着,便听到那边有人喊起来——“二小姐!你在哪?二小姐!”

还有个更令人气愤的声音叫了句:“劫持二小姐的歹徒,请不要伤害我家小姐,你要多少银子我们都出,只求二小姐人还活着!”

第73章 你特么的才失踪了呢

这一夜,凤府除受伤的沈氏和凤子皓外,全体出动,只为了寻找失踪的凤羽珩和凤子睿,老太太更是命人抬了软椅一路跟着。

说起来,凤羽珩姐弟二人被人劫持是凤沉鱼最先发现的,她只说自己睡到半夜忽然觉得心口闷得难受,实在不得已,只能起身带着丫鬟去找凤羽珩帮忙。可是到了凤羽珩住所才发现,里面只有一个看家的忘川,并无旁人。

凤沉鱼甚至连到底是什么情况都没问一句,直接就扯开嗓子大声呼喊:“不好了!二妹妹被人劫持了!”

这一嗓子,惊醒了凤府全体。

凤瑾元带了所有凤家人往后山寻来,只因凤沉鱼说,前面到处都是寺院的僧人,贼人断不可能从前头走。

可这后山也寻了大半个晚上,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凤府众人在林子里站了下来,火把映得半片山坡皆如白昼,凤沉鱼的面色苍白,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心口,面上一片担忧,甚至眼里还含着泪。

“怎么办?二妹妹找不到可怎么办?”话里满是关切,听起来真的就像个心疼妹妹的姐姐。

凤想容吃过凤羽珩给的退烧药,精神好了许多,此刻也与安氏站在一处,安氏死死拉着想容的手,生怕有个万一再把她的女儿也给丢了。

可想容却一直看着凤沉鱼,好半天才在安氏耳边小声地说了句:“我们为什么不再往旁处找找?这一路好像都是跟着大姐姐往这边来的。”

安氏一怔,再仔细回想一下,好像还真是想容说的这般,一路上沉鱼表现得十分焦急,大家都是跟着她的脚步在寻找着,范围并不算广。

她想提醒凤瑾元再找找旁的地方,却听到韩氏幽幽地说了一句:“半夜被人劫持,不管找不找得到,只怕二小姐这清誉…”

安氏锁紧了眉,她知道,因为粉黛的伤,这韩氏八成是恨上凤羽珩了。

其实不用韩氏提醒,这个道理谁都明白。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被劫了,直到现在还没找到,这意味着什么?就算凤羽珩平安无事的回来,可说出去谁信?

老太太重叹一声,仰天道:“我凤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凤瑾元赶紧劝她:“母亲莫急,这不还在找么。”可话是这么说,他却依然没有头绪。放出去四名暗卫去查了,却一个都没有查到消息。

沉鱼掩着唇轻轻啜泣,可目光却在四周不停地搜寻。只可惜,映着火光的茫茫夜色,哪里有凤羽珩的半个影子。

其实他们不知道,此刻凤府众人踏着的这块土地,正是之前凤羽珩三人与那群蒙面黑衣人打斗过的地方。只不过眨眼瞬间,一切匆匆来,又匆匆去,除去空气中弥漫着的阵阵血腥气息,和那些隐在夜色里不易察觉的痕迹外,哪里还能寻到半点异样。

安氏见凤瑾元也没了主意,不由得着急起来,“老爷。”她走上前,“我们散开来再找找,刚才只顾着往后山绕,好些地方都没有找过啊!”

凤沉鱼带着哭声道:“安姨娘,这是最有可能的一条路了,前山有守夜的僧人,贼人定是要往后山跑的呀。”

安氏不愿与凤沉鱼争执,只提醒着凤瑾元和老太太:“二小姐是跟着咱们家人一起出来的,现在人不见了,御王府追究起来这个责任谁负得起?”

因为儿女同时失踪而几近崩溃的姚氏这时也开了腔,再不似从前那般柔弱可欺,一张口,声音里透着无尽凌厉——“既然凤家不能尽全力找回阿珩和子睿,那我去求文宣王府帮忙。忘川孙嬷嬷!咱们回去!”

姚氏作势就要走,老太太急了,“尽全力!怎么能不尽全力!那是我的孙子和孙女,今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老太太表了态,凤瑾元只得再次下了命令:“搜山!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凤家一众人正待散开,却见自普渡寺方向有几位僧人挑着灯笼急走过来,一直到了凤瑾元面前,这才站住脚不解地问:“阿弥陀佛,敢问施主,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深夜不睡举家至此?”

凤瑾元原本没想惊动寺里僧人,毕竟这不是什么值得张扬的事,凤羽珩的失踪就算今夜找不到,他也打算封锁消息暗地里慢慢找。实在不行,干脆就称疾病身亡,总之不能传出凤家小姐被人劫持这样的话。否则,不但凤家声誉有损,御王府那边他也没法交待啊!

可偏偏有人不这样想,韩氏在凤沉鱼目光示意下先凤瑾元一步开了口,回那僧人道:“不瞒大师,是我们家的二小姐今夜被人劫持了,我们找了半宿都没找到。”

凤瑾元狠狠地瞪了韩氏一眼,吓得韩氏一缩脖。凤沉鱼却把话接了过来:“父亲也别怪韩姨娘,当着大师的面怎可打诳语,是犯忌讳的。”

金珍看着众人,心里一直都在不停地盘算。她在算凤羽珩到底会不会出事,如果真出了事,地位会不会受到影响。自己在这个时候到底应该站在哪一边?这真是个问题。

可思来想去,却又觉得不管凤羽珩如何,单凭姚氏今日与文宣王妃相认的场面,她就觉得比沈氏可体面多了。最起码眼前凤羽珩这边的人不会失势,如果能尽快把她找回来,也许形势还能逆转。

于是,沉鱼的话说完,她也跟着接了一句话,却是问沉鱼:“大小姐到底是如何认定二小姐是被劫持的?”一边问一边疑惑地看着忘川,再道:“你不是二小姐身边的丫头吗?你应该知道二小姐和二少爷到底去哪里了。”

忘川冷冷地看着周围众人,清冷的面容上泛起一丝难以琢磨的笑来,然后冲着凤瑾元和老太太行了个礼,道:“金珍姨娘这个问题问得甚好,奴婢也奇怪,为何大小姐一口咬定我们二小姐和二少爷被贼人劫持了?”

这话把所有人都说愣了,包括姚氏。

只见她抓着忘川的胳膊急声问:“忘川,你是说阿珩跟子睿没丢?”

这话是那位僧人替她回答的:“阿弥陀佛,原来诸位施主聚集在此是在找人。可是老衲不明白,明明两位小凤施主一直都在佛堂诵经,你们为何到后山来寻?”

僧人一句话,换来凤沉鱼一声尖利的质问:“你说什么?”

那僧人又重复了一遍适才的话,凤沉鱼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句:“不可能。”

金珍站得与她近些,开口问了句:“大小姐为何说不可能?”她此刻真的是极其庆幸自己又站明白了队伍,二小姐真是本事通天啊。

“沉鱼。”凤瑾元也沉下脸,他觉得今晚自己这个一向懂事听话的女儿有些不大对劲。

凤沉鱼一下清醒对来,赶紧道:“我是在为二妹妹高兴。”说完,又不甘心地问那僧人:“你说的两位小凤施主,可是我那二妹妹和二弟弟?”

僧人答:“是一位十岁出头的姑娘,和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

姚氏长出一口气:“对!一定是阿珩和子睿。”她一着急,也顾不上叫二小姐和二少爷,干脆叫起一双儿女的名字。

韩氏听了心里不舒服,出言提醒道:“姚姐姐可别坏了规矩。”

老太太却一摆手,心里的烦闷瞬间消失:“哎!阿珩和子睿转危为安,这是多大的好事,规矩就先放放一边。”

忘川适时纠正老太太:“哪里是转危为安,二小姐和二少爷本来就是去佛堂诵经了,哪里来的危险。是大小姐三更半夜的来到二小姐房间,一进来问都不问奴婢一句,看到房间里没人,扯开嗓子就高呼二小姐被人劫持了,奴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凤沉鱼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看凤瑾向她瞪过来,这才急着为自己辩解:“女儿也是一时情急,谁能想到二妹妹会在夜里诵经呢?”

忘川再道:“二小姐说了,最近府里出了好多事情,她才从西北回京不久,理应多为这个家出一份力,这才带着二少爷连夜诵经祈福。”边说边看着众人,“来这普渡寺,不就是为了给凤家祈福的么?”

一番话,说得众人面红耳赤。

凤瑾元见人已经有了下落,赶紧下命全体回撤。

众人在那僧人的引领下回到普渡寺的佛堂,果然见到凤羽珩与凤子睿正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诚心祈福。在她们旁边,还有一个小和尚正敲着木鱼诵着经文。

不多时,经文告一段落,听到外面有动静,凤羽珩拉着子睿回过身来,见到凤府所有人都站在佛堂门外向她这边看着,不由得脸上泛起冷笑。

以为她被劫了么?

有人偷笑了么?

真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她拉着子睿向门外走来,故作出惊讶的样子问向凤瑾元:“父亲,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也是来诵经的吗?”

凤瑾元难以质信地看着这个女儿,说实话,他对忘川的话是有些怀疑的,即便那个僧人都证实了他还是怀疑。可看着凤羽珩时,却又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阿珩一直都在这佛堂祈福?”他问面前的女儿。

凤羽珩点头:“对啊。从上了夜开始就一直在这里,几位大师都可以作证。父亲为何这样问?”

凤瑾元摇摇头,“没事就好。”

凤羽珩反问:“父亲以为阿珩会有什么事?”

凤瑾元愣了愣,没答上来。

“很晚了,你早些休息。”凤瑾元不想再与她说话,转身就走了开。

直到走回自己房间才有暗卫现身,站在他面前恭敬地道:“主子,后山发现二十具尸体,全部是阎王殿的杀手。”

第74章 普渡寺进香的真正目的

凤羽珩回屋后,忘川黄泉以及班走三人齐齐站到她面前。

说起来,她对黄泉和班走二人处理现场的能力那是相当满意的,当班走告诉她凤家人就站在当时的打斗现场却没有发现半点异样时,就知短短时间内这二人做了多少事。

而她自己则是抱着子睿先隐藏到草丛中,然后例用空间返回寺院。再用空间里的药让子睿转醒,并嘱咐子睿配合她演了这一出戏。

至于寺院僧人的配合,其实也并不算是配合,那敲木于的小和尚至今也没弄明白在他闭目诵经的过程中,到底是何时突然出现了一个姑娘。而那往后山去寻凤家的僧人,则是收了凤羽珩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一条千年菩提手珠。

她无意评价僧人的这种行为,只道那千年菩提在前世也是高价求来,在现在这个年代只怕都还没有长成,对僧人来说实在是无价之宝。

“处理尸体的时候可有留下痕迹?”她开口问身前二人。

班走点了点头道:“属下故意留下足以令凤瑾元的暗卫发现的痕迹,至于凤家其它人,断没可能发现。”

凤羽珩点点头,很好,她就是要让凤瑾元明白,杀人,这种事情她不是不会。不管今日之事主谋究竟为何人,她必须提醒凤瑾元——如果是你干的,那你打不过我;如果不是你干的,那我告诉你,有人要杀你闺女,你自己看着办。

黄泉这是第二次跟随凤羽珩遇袭,她记得上次九皇子分析说是沈家的人,便疑惑着问凤羽珩:“依小姐看,这次与上次是同一伙人做的么?”

凤羽珩撇撇嘴,“看起来应该是。”

忘川是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不由得提醒几人:“看起来,凤家的大小姐就算不是主谋,也定是同谋,她今夜的表现摆明了就是知道此番计划,故意来戳穿咱们小姐不在房内的事实,然后又引领凤家人往后山去寻。”

凤羽珩冷笑,她这个大姐姐,菩萨的脸,蛇蝎的心,这样的人若真是坐上了后位,只怕全天下都得被她算计进去。

“班走。”她沉下声,安排起另外一件事。

“属下在。”

“去查查孙嬷嬷有没有子孙,如果有,再查查这些子孙有没有在沈家做事或是跟沈家有关联的。”

班走点头,“属下记得了。”转而冲忘川和黄泉道:“你们保护好主子。”话毕,闪身消失。

黄泉忘川二人对孙嬷嬷一事并不知晓,眼下听凤羽珩提起,不由得疑惑起来。

黄泉问道:“小姐怀疑孙嬷嬷?她不是夫人的陪嫁嬷嬷吗?”

“陪嫁又如何?”凤羽珩感叹,“岁月变更,人心也是会变的。”

次日,普渡寺为凤家安排进香点灯仪式。

凤家人虔诚地跪拜到佛祖面前,个个念念有词。凤羽珩冷眼看着这一切,只道佛祖普渡众生,却不知能否渡得了众生心中恶念。这样的一家人来拜佛,说起来真是讽刺。

进香点灯仪式从清晨一直进行至午后未时,结束后众人早已是饥肠辘辘。

期间,凤羽珩又看到那安定王家的郡主与侄少爷。那郡主直射向她的目光依然敌意甚浓,直叫凤羽珩哭笑不得。

用完斋饭后,凤瑾元向众人宣布在寺里再休息一晚,明日一早起程回京,大家这才各自散去。

老太太却留了下来。

凤瑾知老太太要问什么,便主动道:“母亲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明早山顶庵里便有女尼下来将沈氏接上去,凤府会对外宣称沈氏留在庵里为凤家祈福。”

老太太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这事你做得对,若再继续留那沈氏在府中,早晚是要出大事的。”

“是的,儿子之所以安排全家来这普渡寺进香,也就是为了找个沈氏离府的理由,这样也给沉鱼和子皓留了颜面。”

老太太又想到文宣王府的事,不由得火气又窜了上来,“她在家里跋扈也就罢了,万没想到竟招惹到云妃,如今又把文宣王府也给得罪了,这个烂摊子你可要妥善处理。”

凤瑾元也头大,跟着叹了一声,“文宣王妃的态度母亲也看到了,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还有那个舞阳郡主,从小就跟九皇子一样,是个祸惹精,偏偏皇上还宠着。”

老太太却不认为一点突破口都没有,“姚氏不是与她交好么?如今处理了沈氏,你与姚氏正好也缓合缓合,打从她们回来,你都没到那院儿里去过吧?”

老太太的意思很明白,那是你的女人,你得去睡。

可凤瑾元却摇头,“将沈氏留在庵里是不得已而为,但她主母的位置却不能卸去。毕竟还有凤鱼,那才是凤家真正的希望。”

老太太轻斥他——“糊涂!谁让你卸去沈氏主母之位了,我只是让你常到姚氏屋里去坐坐。姚家根基深,如今阿珩又与九皇子确定了亲事,她们娘几个你就再不能置之不理,文宣王妃那边也要姚氏多出气才好。”

凤瑾元无奈地点点头,“儿子尽力吧。”

母子二人在屋内聊着,却没想到屋外的窗根底下,沉鱼慢走了几步,听得个真真切切。

沈氏要被永远的留在庙里了,虽说名义上还是主母,她也还是嫡女,但毕竟不住在府里,名不正言不顺,今后她这个大小姐在外人面前还有什么脸面?

沉鱼面色苍白,踉踉跄跄地走回自己的院子。再想想,却又折了个方向,去找凤子皓。

毕竟事关她们二人的母亲,她心烦意乱时,这个哥哥总得给拿个主意。

却没想到,才到凤子皓屋门口,就被他带来的小厮给拦住了——“大小姐不能进去。”

凤沉鱼挑眉:“为何?我找哥哥有急事。”

小厮还是摇头,“急事也不行,大小姐现在真的不方便进去。”

凤沉鱼怒了,猛地推开小厮——“让开!”

那小厮没想到向来娇弱的大小姐竟会发如此大的脾气,被推得一个咧斜,而凤沉鱼却已进到屋内。

里头的人万没想到竟有人硬闯进来,就听凤子皓极其不满地吼了一句:“给老子滚出去!”

凤沉鱼一眼就看到榻上的凤子皓正死搂着一个小尼姑,不顾那小尼姑含泪挣扎,一双手不老实地上下撩动。

她愣在原地,气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老天爷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哥哥和母亲?都说她是凤命,是要母仪天下的人。可到底要她凭什么去母仪天下?就凭这张脸?就凭她父亲是丞相?

可她也有一个上不去台面的母亲和哥哥,有这两个人在,她这母仪天下的路要走得多辛苦?

“沉,沉鱼…”凤子皓没想到竟是他这个天仙妹妹,一时尴尬不已,想放开小尼姑却又有点舍不得。“你怎么来啦?”

小尼姑求助的看向沉鱼,凤沉鱼却根本没心思管别人,看着凤子皓,越来越觉得绝望,只丢下一句:“凤子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转身就走。

丫鬟倚月紧跟在沉鱼身后,狠狠地瞪了凤子皓一眼,一双小拳头在袖子里握得死死的,上齿咬着下唇,心里憋着一股闷气。

这倚月今年十六了,比沉鱼还大两岁,却没有人知道,她早在十二岁那年就成了大少爷凤子皓的房里人。凤子皓那时还没有出府求学,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大少,又偏爱年幼的小姑娘,这倚月着实做了一阵子少奶奶的梦,却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被凤子皓收入房的丫头一个接着一个,若不是她一直在沉鱼身边侍候着,凤子皓连她叫什么名字都快忘了。

主仆二人各怀心事,默默地挨过了一个下午,直到晚膳后,凤沉鱼打发了倚月,亲自到厨房去给沈氏熬了一碗素汤,又亲自端了过去。

沈氏腿上脸上都是伤,上身也有被玄天冥抽出的鞭伤,正窝在榻上不愿动。玉满堂三个丫头轮流在屋里看着,就怕她又情绪突然激动冲到外头去闹事。

沉鱼到时,沈氏正在骂满喜倒的水太烫,直嚷嚷:“我再怎样也是凤家的主母,你们这些小贱蹄子别以为我不管中馈就是失了势。哼!老太太还能活几年?我熬也把她熬死了!凤家的中馈早晚还是要回到我的手里。”

如果从前的沈氏这样说话,沉鱼还能劝劝她不要动气之类的,可现在却完全没了那样的心思,只觉得沈氏脸上那道疤特别丑也特别恶心。还有这一身肥肉,一看过去就能让她想起昨日那舞阳郡主骂沈氏是猪。

她现在也觉得沈氏是猪,还是一只没有脑子的猪。

有这样的母亲和哥哥在,她还谈什么前程?还妄想什么母仪天下!

“哎呀沉鱼!”沈氏说着说着就看到了正端着素汤走进来的沉鱼,乐得眉眼开花,“沉鱼快来!母亲想着你呢。”

凤沉鱼强压住心中不快,紧走了两步到沈氏近前,道:“见母亲晚膳也没用多少,女儿亲自下厨做了碗素汤,端来给母亲尝尝。”

满喜要去端汤,沈氏没让,激动地自己把汤端了过来。“我女儿亲手为我做的汤,我自己来拿。”

沉鱼心里一阵抽搐。

“我的沉鱼就是乖。”沈氏一边拿起汤勺一边念叨,“从小到大就只有沉鱼最听话,我记得小时候啊,有一次你病了,我急得团团转。那时你父亲还不是丞相,家里没有大夫,我也不是主母,没那个权力半夜差使下人出府去请大夫,只好去姚氏的院儿里跪着,求你父亲出来看看你。”

沈氏一边说一边舀了一勺汤,面带微笑的送到自己的嘴边…

第75章 珩珩,过来

“母亲!”就当沈氏的勺子要碰到嘴唇时,却被沉鱼突然叫住。

沈氏被她吓了一跳,再抬头时,刚好看到沉鱼有些焦急担忧的神情,不由得劝她道:“乖女儿,不要担心,你的舅舅们是不会放过凤羽珩的,她一定活不过十五岁出嫁!”

凤沉鱼心底一阵翻腾,眼中满是纠结,她是那么的希望这个母亲再也不要成为她登上凤位的绊脚石,却还是在沈氏又一次要去喝那碗汤时拦了下来:“女儿才想起来汤里忘了放盐,母亲等等再喝,女儿去重新熬过。”匆匆的抢过沈氏手中的汤碗,逃也似的离开房间。

沈氏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看着沉鱼离去的背景呢喃地说:“我的乖女儿,这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该是你的。母亲的那些钱,全部都是留给你的。”

这晚亥时,班走回来了。

他将一样东西放到凤羽珩面前,凤羽珩拿起来看,是一枚老旧的发簪。

“那嬷嬷有个十五岁的孙女,是沈家三老爷的第九房小妾。属下取了她一枚发簪,样式老旧,像是过去的东西。”

凤羽珩点头,果然是这样。

她就觉得孙嬷嬷的背叛肯定会有些原因,不然跟着姚氏从姚家陪嫁过来的嬷嬷,怎么可能将将三年光景就转投他人。

只是这孙嬷嬷将自己的小孙女到是隐藏得极深,养到十五岁了,姚氏居然都不知道。

她将发簪又递还给班走,吩咐他:“今日夜里把这簪子给孙嬷嬷送去。”

“遵命。”班走点头,还想说点什么,却突然神色一动,然后说了声:“殿下来了。”话毕,身形一晃就消失不见。

凤羽珩怔怔地愣在当场,忘川笑着推了她一把:“班走说殿下来了,小姐快出去看看。”

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往外跑了两步,却又站住,转回身来问忘川:“我这身衣裳还行不行?”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鄙视自己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眉心有朵紫莲的男人竟能如此牵引她的心?

或许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但其实她心里清楚,就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晚,就在她挥挥手与他告别的那一瞬间,心,便已经开始了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