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沉鱼最先站了起来,走到凤瑾元面前直接跪了下来:“女儿给父亲问安。”

她这头一带,别人也就不能干坐着了,于是其余四人也起了身,一齐拜了下去。

凤瑾元看着沉鱼,立时又想起了皇后娘娘的话,不由得心里有些窝火。这个女儿原本是他寄予了最大希望,可也是操心最多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给他惹呀,如今又自作主张地招惹上大皇子,就因为此时,三皇子已经在书信里狠狠地敲打过他一次了。

他心里有怒气,虽然也看到沉鱼头上的伤,却只当她不小心撞的,看这人还能说话站立想也没什么大事,便是问也没问,直接就把目光转向了凤子睿:“子睿是何时回的京?”如今这孩子是他的嫡子了,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不闻不问。更何况凤子睿是帝师叶荣继当今圣上之后唯一的一个入室弟子,算起来是皇上的嫡亲师弟,这个来头可是他不能忽略的。

子睿听父亲问了,便恭敬地答:“子睿是昨日回的京,父亲离京镇灾,子睿没能亲自相送,是子睿的不是。父亲不在府里,子睿也没能为祖母分忧,也是子睿的不是,还望父亲和祖母多多见谅。”几句话,说得大方得体,利落又漂亮。

这孩子过了年才七岁,凤瑾元却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大器略成之感,到是让他好生惊讶。只道不愧是帝师叶荣培养出来的学生,短短数月便已与在家时完全不同了。

他起了身,亲自把子睿给扶起来,父子俩一对视,凤瑾元立即感受到这个儿子目光中的聪慧与坚毅,还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心智。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有些欣喜,凤子睿现在是他的嫡子了,这个孩子越有出息他凤府就越有指望啊!只是还有个凤沉鱼,只要一想到这个女儿,他便开始习惯性地举棋不定了。

“你们也都别跪着了,快起来。”老太太看出凤瑾元情绪的变化,她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若只有一个凤子睿,她是十分乐意凤瑾元把这个孩子重视起来的,可一想到他的胞姐是凤羽珩,老太太便又犹豫了。

“父亲,粉黛可想你啦!”凤粉黛脸上的伤疤还未全好,但有了那红云的凝肌膏,却养得不再那样狰狞。

只是凤瑾元看着这女儿一个伤了头一个伤了脸,难免有些生气,他问道:“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粉黛很开心他能主动问起自己的脸,要知道,凤沉鱼那么明显的白布缠在头上,父亲可是问都没问一句的。

她到也是会作戏,当即便挤了几粒眼泪出来:“粉黛打碎了大姐姐屋里的花瓶,被…”她本想再把那个事情扯一扯,可想起了今早韩氏的告诫,父亲刚进府,可不能用这些事情给他填堵。左右现在韩氏怀着孩子,还怕父亲不到玉兰院儿来么?于是紧着改了口:“不小心划的。”

凤瑾元怒哼了一声,“你没事上你大姐姐屋里干什么?”

老太太赶紧把话接了过来,“姐妹之间不就是应该常走动的?”

他一想也是,便没再过多的纠结于此,只是告诉粉黛:“要小心上着药,不要留疤就是。”

粉黛开心地谢过凤瑾元,就想再说说五殿下的事,却见凤瑾元已然把目光转向了凤羽珩。

而凤羽珩就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冷漠面孔,凤瑾元一看去就觉得十分尴尬,更带着几分厌烦,别的孩子见了他或是主动示好,或是像想容那样抹眼泪,就只有这个二女儿,如今还是他凤家的嫡女,却总是不冷不热。

他看着凤羽珩,话就堵在嘴边,好半天也没说出来。

凤羽珩一看他这样儿心里就笑,却也终于主动开了口,只是说的话竟是把他引到了另一个方向——“父亲与阿珩说话不着急,到是该先看看大姐姐,她头上被苍鹰咬掉了一块肉,定是极疼的,父亲多关怀一下吧。”

“什么?”凤瑾元都懵了,咬掉了一块儿肉?

沉鱼一听话题终于说到自己,扑扑地就又落了泪来。这一次到是真的哭,一来额头极疼,二来心里委屈。

老太太还能不了解沉鱼是想博取同情,心里闷哼了声说了话:“你也别哭了,这事儿已经交办衙门,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可是,再有交待又能怎样呢?”她抬起头,用一种可怜委屈到无以复加的样子看向凤瑾元:“父亲,女儿命苦,女儿实在是命苦啊!”

她到底是女儿,凤瑾元即便再恼她私自做主与大皇子不清不楚,眼下看她这样子到也是心疼的。

凤羽珩在边上当起解说:“昨儿个大姐姐与我一起去接子睿,结果子睿半路遇了伏杀,我们的马车也被一只苍鹰袭击。我被摔出车外,大姐姐被苍鹰咬掉了额头一块肉。”她简明扼要,把昨日发生的事概括得清清楚楚。

凤瑾元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往子睿处看去,冲口问道:“子睿没事吧?”

凤羽珩对此还算是很满意的,于是点点头,“还好有忘川一路护送,子睿没事,就是可惜…忘川被杀手劫持了。”

“你身边的忘川?”凤瑾元锁紧了眉心,他知道凤羽珩身边那两个丫头的身后,只怕是他的暗卫都打不过的,却没想到那忘川居然会被劫持。“等等…”他想起个事来,“你刚刚说…苍鹰?”

凤羽珩邪笑着点了头,“父亲才说到重点呢,就是苍鹰,一只被人驯化过、脖子上戴着金环的苍鹰。”

凤瑾元怒了,狠狠向沉鱼瞪了去,吓得沉鱼生生后退两步。

他怎么能不知道沈家老三沈万良专门驯化了几只能要人命的苍鹰,怎么能不知道那苍鹰几乎都通了人性,不知为那沈万良做过多少事。眼下这事还不是摆明了么,沈万良想杀的是凤羽珩,沉鱼绝对是误伤,而这一切最终的目地,却是为了要凤子睿的命。

好恨的心啊!他如今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没了…

凤瑾元冷汗都渗出来了,他真想把凤沉鱼连同沈家一起给灭了去,却一下子又想到就在今日清晨,他刚刚接到沈家的信报,说是为他准备了大年初一进宫觐见时送给皇上的大礼。他发愁了两个月的东西被沈家搞定了,本还以为是好事,沈家这是主动示好,他只要稍微松个口,以后在钱财上便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捉襟见肘。却没想到,对方竟是做了亏心事,不得不低头。

“父亲。”凤羽珩步步向前,直与他面对面挨得极近的站着。她身子小,要仰起头来才能看到他,可那如寒冰一般的目光却刺得他几近透骨。“你说,我那丫头的命,该由谁来偿?”

第267章 跟凤羽珩说话堵心哪

凤瑾元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很怕凤羽珩跟他算账。他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总是要欠凤羽珩的账。如今凤羽珩失了一个丫头,跟他来要,他要怎么还?

一瞬间,他在脑子飞速地思量起来。

凤家与沈家翻脸,可他还是默许了沉鱼跟沈家之间的往来,这一来是觉得沉鱼没了母亲,亲念难断,总也是个念想。二来若是沈家肯偶尔在银钱上施以摇手,他在外面的运转就也会轻松许多。

就像这次,他一直思量着该送些什么东西进宫,想了两个月都没想到好的点子。在外头虽也寻到些好物,但要么觉得俗气,要么就是过去已经送过类似的,总就没有让他满意的物件儿。可沈家今早一出手,便是一只翡翠做成的木桶,足有半人高,那桶里装着满满的黄玉,最让人惊奇的是那些黄玉都磨成了生姜的模样,全部堆在桶里,上头冒了半臂高的尖尖儿来,就像是小山。

且不说这些翡翠和黄玉便价值连城,单是这寓意,桶和生姜,沈家人说了,这叫一桶江山。他当时听了都觉震惊异常,可想而知若是当做年礼送进宫去,该有多讨皇上的欢心。本就对沈家用这么贵重的东西来示好觉得奇怪,却不想,竟是在这里等着他。

老太太看出凤瑾元面透难色,还以为他也跟自己最初想的一样,怕这是一件无头公案,衙门也断不了。于是赶紧又告诉他:“那只苍鹰已经被阿珩抓住,送到府衙了,你放心,咱们凤家子女遇袭,那京兆尹不会不用心办案的。”

凤瑾元心里一揪,鹰抓住了?他今日一进了城就听说换了京兆尹,眼下还没去细打听换的这位是什么人。但老太太都这样说了,他总不好再说别的,更何况,沈家人的胆子越来越大,几次三番的动他的儿女,如今又把主意打到凤子睿这根独苗上,他若再忍,只怕那沈家会变本加厉,早晚有一天要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好!你们做得好!”他看向凤羽珩,认真地道:“为父也相信,京兆尹不会明知是我们凤家儿女遇袭还不好好办案,此事为父会亲自盯着,定会把那幕后的贼人给揪出来,碎尸万段!”

他说这话时狠狠地咬着牙,周身上下都散着一股子怒气,凤沉鱼见了,竟吓得步步后退,险些跌倒。

凤羽珩满意地点了点头,“父亲如此说,阿珩就放心了。父亲舟车劳顿,还是先去歇歇吧,祖母已经准备了接风宴为您接风洗尘,待您歇过乏来就可以用膳了。”

凤瑾元哪里还有心思休息,当下便拒绝了韩氏和金珍的相邀,带着随从回了松园。

她走之后,一众女眷也各自散去。凤沉鱼失魂落魄地走在最后头,她想博得凤瑾元怜惜的念头落了空,心里头又伤心又害怕,又对凤羽珩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恨。她知道她那个二妹妹最擅长的就是煽风点火,别看那丫头冷冷淡淡的样子,从头到尾也没说几句话,可一字一句都不落空,看似随意,一开口就直戳凤瑾元的心窝子。如今凤瑾元看她的目光都有些厌恶了,她该怎么办?

走在前头的凤羽珩故意放慢了脚步,直到沉鱼经过她身侧时,她才开口状似玩笑地说了句:“唉,咱们姐妹还真是同命相连。从前大姐姐身边有倚林和倚月,妹妹的身边也有忘川和黄泉。可如今两对丫头各散其一,真是叫人感叹。”

凤沉鱼听她说话心都哆嗦,可偏偏凤羽珩还挺爱跟她唠嗑:“听说京兆尹那里的死牢不错,妹妹正有个打算,大姐姐要不要听听?”

凤沉鱼听她在说打算之前特地提了句死牢,便知后面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她想说不听,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随着凤羽珩一起停了下来。就听凤羽珩道:“抓了我身边的丫头吗?很好,从明日起,我就把他们的人一个一个的往死牢里面送!忘川一天不回来,我就一天不罢休。大姐姐觉得我这主意怎样?”说完,她也不等沉鱼回答,带上黄泉,潇洒走人。

沉鱼腿一软,一下坐到了雪地里,倚林赶紧去扶她,却听她小声说:“赶紧去通知沈青,近日不要出门,最好连房门都一步也别踏出来!快去!”

事实证明,这番告诫很是有用,沈青听话到连晚上凤瑾元的接风家宴都没有出席。对此凤瑾元还特地差人去请了两次,都被告知表少爷要专心读书,改日再向老爷请罪。

凤瑾元知他是个一门心思只管读书的书呆子,便也不再强求。

这一顿饭几乎就是家中人向凤瑾元虚寒问暖表达关心与思念,然后韩氏和金珍轮番上阵开始进行情感和眼泪攻势,到还真是哄着凤瑾元多喝了两杯。

直到凤瑾元终于可以摆脱那二人后,竟是端着酒杯坐到了凤羽珩身边。

粉黛本来还想去把他给再叫回来,却被韩氏一把就给拉住了,冲她微微摇头,“别去,你父亲定是要跟二小姐说事情,你别去招惹。”

凤粉黛想想她那个油盐不进又有着几分邪门的二姐姐,抬起的脚就又放了下来。

凤羽珩对她这个父亲的举动到不觉得意外,他离京不过两个多月,京里意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不好奇才怪。只是凤瑾元不开口,她就也不说话,一人喝酒,一人喝茶,偶尔夹菜,就这么坐着足有两柱香的工夫。

到底还是凤瑾元先坐不住了,清咳了两声,随口像唠家常一样地问她:“九殿下还好吗?”

凤羽珩知他其实是想问玄天冥的腿,可既然对方不清不楚地问,她便也可以不清不楚地答。于是她道:“诸位皇子都还不错。”

凤瑾元听了个闷亏,却不气馁,继续问道:“为父听说你去了京郊的大营,帮着九殿下一起练兵?”

“恩。”她点头,“皇上既然赏了我后羿弓,我总得带着它一起去见识见识。”

凤瑾元觉得问的问题都没得到实质性的回答,心里便有些气,目光中也现了几分厉色出来,再开口便更是话里有话的一句:“你的大姐姐和四妹妹都有得到殿下们的垂爱,说起来,还得谢谢你。”

她扬着疑惑的眼看向这位父亲,“为何要谢我?是她们自己会抓住机遇表现自己,更何况四妹妹那门亲事还是得领大姐姐的恩情,父亲该谢大姐姐才是。”

凤瑾元气得一手握紧了拳,“那你来说说,大殿下为何突然就给你大姐姐送东西了?”

她眨眨眼,“这个女儿记下了,下次见到大殿下时一定会替父亲问问。”她说完竟笑了开,再不等凤瑾元发问,到是主动开口,反问对方道:“父亲这一行一切可还顺利?北界紧临千周,不知父亲可有奇遇?”

凤瑾元眉心皱得更紧了,他几乎分不清这个女儿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像这样很平常的问话,若出自别人之口便再正常不过,可是被凤羽珩说出来,他就不能不多琢磨琢磨。有的时候真觉得自己这个丞相的位置应该由这个女儿来做,才将将十三岁就有如此心思和头脑,若是个男孩,该是怎样的出息?

他握着酒杯,喝了一口,思虑半晌才道:“雪很大,天灾每年都让大顺北界便成一片白茫之原。灾民无数,每日都有死伤,为父十分疲惫。”他说完,不等凤羽珩问,紧接着就来了句:“听说九殿的腿治不好了?”

凤羽珩点头,“本来也没指望他能站起来。”

他放弃了,再也不想跟这个女儿说话了。说一句堵一堵,堵嘴又堵心,再唠下去他觉得自己会受内伤。

看着凤瑾元面色难看,只顾着喝酒,老太太便知一定是凤羽珩又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她不想凤瑾元回来第一天就心难受,于是赶紧开口把话题给岔了开:“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大年初一照顾是要进宫给皇上皇后请安的。今年我这身子不好,就不去了,至于你们几个…瑾元,你看看,该带谁去好?”

凤瑾元大手一挥:“全都去吧!”

沉鱼第一个就持了反对意见:“父亲,我还带着伤的,就不去了吧?”

“你不去?”凤瑾元怒哼一声,“若是麒王殿下问起来,你到是教教为父,该如何来说?”

沉鱼心里一惊,马上意识到凤瑾元是因为大殿下的事不高兴了,当即就表了态——“父亲,是大殿下一味的讨好女儿,女儿也不知他为何就要这样做,可是女儿发誓,除了收下那些东西外,女儿可是一次都没有私下里与大殿下见面啊!”

凤羽珩突然就插了句:“还好大姐姐不糊涂,不然这种事情传出去,大姐姐的名声可就毁了。”

“这个自然无需二妹妹提醒。”沉鱼实在没忍住,回了一句。

凤心珩到是没也没再说什么,自顾地吃着她喜欢的菜。

而另一头,粉黛却有些担忧地低了头去,还往韩氏身后躲了躲。凤沉鱼没见大殿下,她可是见过五殿下好几回的,若是凤瑾元追究起来可就不好了。

不过凤瑾元显然并没有追究这个的打算,只一个人说着自己的想法:“最近这半年来咱们府上与宫里也没少起冲突,但说到底也就是女儿家家的事,你们都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说点好话,便也过去了。”他一边说一边想起白天在宫里时皇后的那番话,一时也分析不出来皇后这风向转得如此快到底是何用意,但毕竟人家提了,他就更不好把沉鱼藏着掖着,于是态度也稍微的缓合了几分,又对沉鱼道:“今日皇后娘娘还特地提到了你,说过去有许多误会,如今已经解除,你正好也到宫里去谢个恩。”

沉鱼一听这话,便猜到定是大皇子又在皇后面前说她的好话了,于是赶紧道:“女儿明白,女儿一定去。”

“恩。”凤瑾元点点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听到粉黛突然恼怒地喊了句:“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撞着姨娘的肚子你有几条命担当得起?”

众人立时朝她那边看了过去——

第268章 恐怖的发现

就见粉黛身边一个小丫头面色惊慌地站在那里,手里原本端着托盘和茶水,却已经不小心撞翻,韩氏正皱着眉头去拍溅到身上的水。

那丫头看样子正想跟粉黛说点什么,可粉黛这么一叫嚷,所有人都往她这边看过来,她的话堵在嘴边便也说不出来了。

凤羽珩看了站在旁边的黄泉一眼,见黄泉冲她微微点头,心里便有了数,于是主动开口道:“一个丫头打翻了茶盏而已,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她这么一说,众人便也不觉得什么,而粉黛似也看出那丫头有话要说,更何况还是她院子里的丫头,便也顺水推舟地道:“就是,这丫头回头我责罚就是了,今日是为父亲接风,可别为这点小事坏了气氛。”见大家都不再往这边多加注意,她这才小声问了那丫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丫头弯下身俯在她耳边道:“咱们不是派了人悄悄的去寻找佩儿吗?刚才奴婢接到消息,说有人在大小姐院里的一口水井边看到了佩儿?”

“什么?”粉黛大惊,强压住声音又问了句:“佩儿在那里做什么?”

“说是在井边跪着呢。”

凤粉黛凤心愤怒的小宇宙又澎湃爆发了,该死的凤沉鱼,把她的丫头抓了起来不说,还敢动用私刑?

她腾地一下起身,动作过大,连带着面前的碗碟都倒了。众人又是一惊,就想问问她这一惊一乍的到底是怎么了,却见粉黛一脸怒气,直冲冲地走到了凤沉鱼身边,二话不说,扬起手来“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刮子扇了去。

这两下直接把沉鱼给扇懵了,也把在场众人都给扇懵了,凤沉鱼甚至都忘了哭,就愣愣地看着粉黛,脸上火辣辣地疼却也抵不过心头的惊骇。

这丫头居然敢打她?还是当着老太太和凤瑾元的面,疯了不成?可再一转念,又觉得凤粉黛虽说任性莽撞,却也不至于糊涂至此,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这才至使她有此行为。

凤沉鱼的脸一下就白了去,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瞥眼看向倚林,就见那倚林也是一脸惊恐,两人显然是想到了同一件事上去。

粉黛打沉鱼,凤府人在震惊过后,就是老太太和凤瑾元齐齐震怒,可还不等凤瑾元说话,粉黛马上就先开了口,指着沉鱼的鼻子就骂道:“贱人!还敢到祖母那里去巧舌如簧装无辜,还敢说我那日是一个人进了你的院子,那我问你,为何我那失踪了几多日的丫头佩儿会被人发现在你院子里的井边跪着?”

沉鱼大惊,佩儿在井边跪着?——“这不可能!”随即猛地扭头去问倚林,“四小姐的丫头怎么会在我的院子里跪着?”

倚林强作镇定地道:“小姐放心,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四小姐的丫头根本就没进过咱们的院子。”

凤瑾元这才插上一句嘴,却是问粉黛:“到底是怎么回事?”

粉黛转回身指着自己的脸:“父亲可看到粉黛这伤了,没错,粉黛是打碎了大姐姐的花瓶,可也正是因此才发现了那瓶子里的秘密。原来大姐姐将一个奇怪的布包藏在瓶子里,不知道那布包里包着的是什么,总之粉黛刚要去捡,大姐姐就猛地一下把我推倒在地,这脸伤就是这样划出来的。而后她的丫头——”她又去指倚林:“这倚林指了地上的布包就往外跑,我的丫头佩儿就在后面追。再后来,佩儿就不见了。”

老太太听着这话也想起来:“是有好些日子没见你那丫头,上次不是说你责罚了她?”

“祖母!”粉黛都快哭了,“主子责罚奴才不是常有的事?祖母能保证院子里的下人从来不挨骂吗?没听说哪个奴才因为受了主子责骂就闹失踪的。再说,凤府是大,可再大也不可能让她一藏好几天。祖母那日信了大姐姐,今天能不能信个粉黛一次?粉黛说的句句都是实情。”

老太太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原本她是信沉鱼的,可眼下粉黛居然敢当着她父亲的面去打沉鱼,并把事情再一次说了出来,那就说明她在这个事情上是有立场的,这就值得再商酌商酌了。

“祖母,父亲。”不等老太太开口,凤羽珩到是有了个提议,“大姐姐和四妹妹之间的事也闹了多日,既然也说不清是谁真谁假,眼下有了线索,不如咱们移步到大姐姐的院子里,一看便知。”

沉鱼一哆嗦,就想说点什么把人拦下,老太太却已经站了起来,“这话说得对,咱们就一起过去看看。”

老太太发了话,就是凤瑾元也不得不起身跟着往沉鱼那院子里走。黄泉眼尖,看到那倚林跟沉鱼耳语几句后就要快步往小路先行,她一步上前将那倚林给拦了下来,“倚林姑娘,你家小姐还在这里呢,你不跟在她身边,是要上哪去?”

倚林的胳膊被黄泉抓得生硬,好像骨头都要断了。她欲哭无泪,几乎像是被黄泉绑架一样的又回到了沉鱼身边,两人互看一眼,皆慌乱无措。

凤瑾元对这个事情不是很清楚,当时安氏在场,于是这一路上安氏便将事情始末给他讲了一遍。讲到最后凤瑾元也想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关键在于沉鱼藏的是什么东西,如此害怕被人发现,难不成是见不得人的物件?

他心里犯了合计,本来就因为大皇子的事对沉鱼颇有微词,眼下再看这个大女儿,便是愈发的不顺眼了。

人们终于都在沉鱼的院子里聚齐了,院里的丫头一个个都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家里的主子们都到这里来了。那个给粉黛来报信的丫头说:“是在小花园那边的水井。”于是人们又往小花园走去。

那些参与了填井的下人一听这话脸吓得刹白,纷纷向留守在院里的新晋大丫头杏儿投去询问的目光。可那杏儿也糊涂啊,自从晋为一等丫鬟之后,她跟倚林的分工就很是明确,倚林依然负责大小姐近身事宜,偶尔她也会去帮帮忙,但她主要还是负责院子里的事。包括活计的分派还有下人的调度,听着下人们一口一句杏儿姐姐的叫,混得很是风声水起。

杏儿明白花园的水井里有东西,所以平日里负责打扫捡枝的下人都是那日发现情况并参与填井的,她也留意着院里院外的动静,十分确定自那日之后根本就没有外人来过,可眼下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主子们一进了院就直奔着小花园去了?那个在四小姐身边的丫头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杏儿心慌,沉鱼心更慌,这慌就容易手脚不好时,走着走着,也不怎的就绊了一跤,眼瞅着就要摔到地上,凤羽珩却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大姐姐小心走路,千万别摔着,你要是摔着了咱们得忙着照顾你,可就顾不上去园子里看佩儿了呢。”

凤沉鱼惊讶地看着她,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是你做的对不对?”

凤羽珩笑着看她,“我做什么了?妹妹不明白,还请大姐姐明确示下。”

沉鱼能示下什么?她总不能问凤羽珩是不是你发现了井里的尸体,那不是不打自招么。于是闷闷地低下了头,吃了个哑巴亏。

当人们终于走进小花园里,跟着想容一起走着的子睿突然指着前面的一口水井喊了声:“你们看,那里真的跪着一个人!”

人们顺着子睿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那井边有个身影呈跪立状背对着人们待在那里,那人只穿着白棉衣的底衣,头发披散着在脑后,身上水淋淋的,十分狼狈。

凤瑾元皱着眉问沉鱼:“那是什么人?”

沉鱼摇头,“女儿不知。”

“你不知?”凤瑾元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是你的院子,你说你不知?”

这时,粉黛吩咐身边的丫头:“快去把她给叫起来,看看是不是佩儿。不管是谁,都不能只顾着跪,有话到咱们面前来说。”

那丫头赶紧上前去叫人,谁知道手才碰到那井边的人,还没等开口说话呢,那人竟然身子一歪,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紧跟着,那去叫人的丫头“啊”地一声尖叫,腿都吓软了,几乎是爬着回到了众人面前,失声道:“死人!是死人!”

“什么?”人们大惊,女眷们吓得纷纷后退。

凤瑾元挥手吩咐身边小厮:“过去查看。”

小厮到底比女人们胆子大些,赶紧小跑过去查看。看了一会儿就回来跟凤瑾元禀报:“回老爷,人的确已死,且尸体在水中浸泡多日,面目扭曲变形。但仍依稀可以辨得些模样,看起来是四小姐身边的丫头佩儿无疑。”

佩儿是凤府的老人,跟在粉黛身边很多年了,这小厮也是凤府的老人,自然是对佩儿的样子十分熟悉,所以他敢断定那尸体就是佩儿的。

粉黛一听这话就更气了,当下也顾不上害怕,甩开韩氏死拽着她的手就往那尸体处奔了去。不多时,就听到她在井边喊——“是佩儿!就是佩儿!父亲,佩儿从女儿六岁起就伴在身边,女儿是不会认错的,这个就是佩儿,是大姐姐杀了她!”

凤沉鱼吓得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不对啊!填井的大石头还在井上放着,一切都是原先的样子,何以佩儿的尸体就冒了出来,而且还跪在井边?难不成是闹鬼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她口中不停地念叨,“你们一定是看错了,不可能是佩儿!”

这时,凤羽珩又上前一步,弯下身来跟沉鱼说:“大姐姐莫急,到底是不是佩儿,一查便知。”

第269章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查?

沉鱼就怕凤羽珩说话,可偏偏人家就不随她心意,不但说,还往点子上说。

就见凤羽珩直起身来又对凤瑾元道:“父亲,这事有蹊跷,大姐姐与四妹妹各执一词,刚刚父亲身边的随从也去看了,说是尸体被水泡过。父亲您看,尸体所在的地方正是一口水井,女儿瞧着那水井好好的居然被石头给镇住了,不知是为何,不如,咱们把石头搬下来查看一番吧!”

凤瑾元点头,“也好。”然后转过身跟韩氏道:“你怀着身子,实在不宜见这种东西,让下人送你回去吧。”

韩氏不想走,毕竟这事关粉黛,她实在是想知道到底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可凤瑾元发了话,她也确实不宜见这些,不得已,只能嘱咐粉黛要小事,然后在下人的陪伴下回了去。

凤瑾元又看了看子睿,想说他年纪小,不如也回去,可子睿却先他一步开了口道:“父亲不必介怀子睿,子睿已经上了学堂,山长说我已经是大孩子了。”

凤瑾元点了点头,对这个儿子是越看越喜欢,“既如此,你就好好跟着姐姐,不要乱跑。”说完,又一挥手吩咐下人:“去把何忠叫来,再让他多带些人。”

下人应了声离去,不多时,管家何忠便带着一众小厮匆匆赶来。

井口的大石头很快就被搬了下来,凤羽珩主动上前,大步往井边走去。其它女眷也有心去看,又忌讳着尸体,内心纠结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禁得住了奇,也跟着上前走了几步。

就连凤沉鱼都在倚林的搀扶下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跟过去看。

凤羽珩从树上折了根树枝,伸到井里一下一下捞着,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捞到了东西。

她将东西提上来扔到地上,人们凑过去看,竟是件衣裳。

粉黛盯着那衣裳看了半晌,突然道:“这是佩儿的衣裳,就是她失踪那天穿的。”一边说一边又看向佩儿,“你们看,她只穿着底衣,显然外袍是在水里泡着的时候脱落了。”

人们一看那尸体,可不是么,仅剩着的底衣都脱了扣,再泡一泡也就该掉了。

凤羽珩又在井中捞了一会儿,见再也捞不出东西便将树枝扔了,回过身来蹲到尸体旁边,仔细验看起来。

粉黛还在说:“人在井边跪着,外袍在井里泡着,这不是明摆着么,佩儿就是死在这口水井里。”

倚林不甘心地争辩道:“可井明明是盖着的,衣服还在井里,人却在外面,这说不通啊?”

“怎么说不通。”粉黛眼一立,“指不定就是有良心还没尽失的下人看不惯你们干这种勾当,偷偷的给捞了出来。可怜我的佩儿,跟了我这么多年,我都还没能给她许个好婆家,她就被你们害了去!”粉黛说着竟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又一边道:“祖母,这回您相信粉黛的话了吗?凤沉鱼就是个面善心毒的贱人!这回她害的是佩儿,下一次指不定又换成了谁。”

老太太也算是明白了,那天自己的确是被沉鱼给唬住了,不由得怒视沉鱼——“你到是给我说说,花瓶子里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沉鱼还是拼命地摇头:“没有,孙女有藏东西,四妹妹这是诬陷!”

“证据都摆在这里了,你还敢说是诬陷?”粉黛狠不能把沉鱼这张脸给撕碎了。

“这算什么证据?”沉鱼大声道:“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把这丫头先溺死之后才放到这里的。”

倚林也道:“这小花园偏僻,眼下又是冬日,哪里有花,大小姐已经数月未曾踏足于此了呀!”

想容一直没说话,就站在边上看着,可怎么看都觉得她大姐姐是心虚的表情,不由得扯了扯安氏的袖子,“姨娘,是大姐姐在说谎吧?”

安氏没等答呢,站在边上的子睿听见了,便抢着道:“大姐姐面色泛白,眼睛不停地眨,身子也哆嗦,这明显是说谎的表现。”

安氏看了子睿了眼,不由得赞道:“果然是二小姐的胞弟,真是像,连说话的语气都像。”

子睿给安氏回了个礼:“谢谢姨娘夸赞。”乐得安氏都合不拢嘴。

这时,就听凤羽珩又说话了,“你们看!”她正伸手捏紧了佩儿的双颊迫便尸体的嘴巴张开,“看她嘴里,有东西。”

人们齐齐看过去,果然见那尸体的嘴巴里正含着一团带颜色的玩意。

凤羽珩右手入袖,从空间里调了个竹木摄子,伸入尸体口中把那团东西给夹了出来。想容惊讶地说了句:“是枚荷包!”

其它人也看出来那是荷包,可却不知为何死人的嘴里会有这种东西。

突然,子睿开口说了一句话:“倚林,你在找什么?”

这一声问直接把人们的注意力给问到倚林那边去,有眼快的人也看到倚林正在身上摸索着,像是在找东西。

听子睿这么一问,倚林慌了,随口就道:“没,没找什么,二少爷看错了,奴婢什么也没找。”

凤羽珩不干了,“什么二少爷?府里如今就只有一位少爷,你这是在提醒父亲什么吗?”

凤瑾元沉下脸,死瞪着沉鱼。

沉鱼哪还能不明白,赶紧就道:“子睿是大少爷,倚林你不要乱说话。”

“对,对,是大少爷。”倚林更慌了,“奴婢说错话了,大少爷,您是大少爷。”

“那不是倚林姐姐的荷包吗?”突然有个声音怯生生地响起,人们顺声去看,见是一个胖乎乎的小丫头,圆圆的脸蛋很是讨喜。小丫头正盯着那荷包疑惑地道:“是倚林姐姐前些日子新做的荷包,她做的时候奴婢觉着好看,还拿在手上仔细翻看过,不会错的。”

“住口!”沉鱼急了,这可是她院子里的丫头啊!以前只觉得这丫头胖乎乎的有点傻,可没想到她是真傻,居然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

可惜,住口已然来不及,话已经说出来了,人们都听着呢。

老太太冲那丫头招了招手,那胖丫头怯怯地走上前,就听老太太问:“你能肯定那是倚林的东西?”

胖丫头仔细瞅了几眼,想了想,道:“当时倚林姐姐说要绣上名字在荷包里头,不知道那个里面有没有。”

凤瑾元立即吩咐下人:“拆开。”

有小厮上前,几下就把荷包给折了开,又仔细翻找了一会儿,抬头道:“有一个林字!”说着就要拿过来给凤瑾元看。

凤瑾元哪里愿意看死人的东西,一摆手把那小厮喝下了,“不必看,此事已经清清楚楚。”再回头转看沉鱼,“你还有何可狡辩的?为父自认这些年待你不薄,对你的栽培也是府里人都看得到的,怎么的就换不回你一颗真心向着凤家?你到是说说,藏起来的布包里包着的是什么?”

沉鱼跪到地上哭求:“父亲相信女儿吧,女儿什么也没藏啊!真的什么也没藏啊!不过是死了个奴婢,莫不说不是女儿做的,即便真是女儿做的,父亲也不至于为一个奴婢的死就开罪于女儿啊!”

“可那是我院子里的奴婢!”粉黛气得跳脚,“你要打要杀大可以冲着自己院儿里的人来,为何要动我身边的丫头?”

“四妹妹,真不是姐姐做的呀!”沉鱼已经想好了,这件事她死也不能承认,必须得一口咬定与自己无关,实在不行…她用余光看了一下倚林,实在不行就只能把倚林推出去当替死鬼了。

“狡辩!”老太太权仗拄地,气得大骂:“蛇蝎心肠的小贱人,我凤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瑾元,查清楚她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若是于凤家不利,我必须要清理门户!”

沉鱼被清理门户四个字给吓着了,跪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可凤瑾元还在问她:“你有何话说?”

“不是我。”她咬咬牙,撑着地面站起来,猛一回身,照着倚林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扇了去——“贱婢!佩儿不过平时与你有过几次争执,你竟要下如此毒手?那藏在花瓶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说着,又转向凤瑾元:“父亲,四妹妹自己都说了是这个贱婢抢了东西就跑的,女儿真的是冤枉,完全被蒙在鼓里啊!”

凤羽珩冷笑,关键时刻把自己的丫鬟扔出去当替死鬼,凤沉鱼果然是好样的。

“奴婢可以证明!”突然,杏儿开口说话了,“有一天晚上倚林姐姐拿了银子给奴婢,让奴婢找人填井。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见有银子拿,就带着几人把井匆匆的给填上了。”她一边说一边指着几个填井的丫头,“就是这几个人。”

那几个丫头吓得全跪到地上,纷纷道:“是杏儿来找咱们填井的,咱们也看到是倚林先找到了杏儿。”

倚林都要崩溃了,她万没想到包括凤沉鱼在内,这一院子的人居然都要拿她出去顶罪,如今摆在她面前的除了死路一条,还有什么?

她瞪眼看了沉鱼,“奴婢大小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小姐何以一遇了事情就把奴婢先往外推?那佩儿是奴婢推到井里的没错,可奴婢为什么要推她您不知道吗?既然大小姐如此不仁,就也别怪奴婢不义了。”倚林一返身,直接跪到凤瑾元面前,“老爷,奴婢全招!”

第270章 她的报应在后头

倚林一句全招,凤沉鱼一下就迷糊了,杏儿在边上扶了她一把,却立即觉出沉鱼浑身都在发抖。

这丫头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竟是一咬牙,抬手从沉鱼头上拔下来一根簪子,朝着倚林就扑了过去!

倚林离她有几步距离,杏儿冲过来时她有所察觉,再猛一看那根尖利的簪子,当即就明白这杏儿是想干什么了。

杀人灭口,这丫头到是学的真快!

她就势想躲,杏儿比她年轻小个子矮,来势虽猛却也不是不能躲过。倚林匆匆起身,就想跑几步,可才刚站起来,还没等迈步呢,突然就觉得小腿肚子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这一下来得又疾又猛又完全没有预兆,她触不及防,扑通一下又摔到地上。

此时,杏儿的簪子已经到了,随着凤府众人的一声惊叫,那枚簪子狠狠地插入了倚子的脖颈,不偏不倚,正好在喉咙中间。那杏儿也是使了十二分的力气,这一下直接把整根簪子都插入进去,那倚林一簪毙命。

凤家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谁都没想到一个小丫头居然还有这般狠劲儿,不由得对那杏儿多看了几眼。

杏儿也是第一次杀人,适才情况危急,她没想太多,只一心想着不能让倚林把沉鱼给供出来。她是凤沉鱼的奴婢,若是主子失了势,做奴婢的下场便最为凄惨,只有让倚林闭了嘴才能保得凤沉鱼平稳无忧。

可眼下人杀了,她也傻着了,松了手跌坐在地,看着倚林瞪大双眼一点点死去,脖子上的血流在雪地里,只一会儿的工夫就浸没了一大片。

“到是个护主的丫头。”就在所有人都愣着的工夫,突然的,凤羽珩说了话来,却是对那杏儿道:“起来吧,你看,血都染红了你的衣裳,回头让你主子做身新的给你。这样护主的奴婢,大姐姐可是要好好奖赏呢。”

凤沉鱼这才反应过来,杏儿杀了倚林,封住了倚林马上就要戳穿她的口,佩儿死亡的证据件件直指倚林个人,眼下,她竟已经是可以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了。

她心头狂喜,却还是泪眼汪汪地看向凤瑾元,面上尽是委屈:“都是女儿管教下人不严,只觉得下人之间偶有争吵也是她们自己的事,倚林是跟在女儿身边多年的人,女儿本以为她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却没想到她跟佩儿的愁怨竟然这样大。父亲原谅女儿好不好?女儿真的知道错了。”她一边说一边哭,眼泪一点都不吝啬地扑扑往下掉。

凤瑾元不是傻子,这摆明了的杀人灭口他又怎么能看不出来。可如今人都死了,他再执意降罪于沉鱼也有点说不过去。再又想起沈家的那一桶姜山,他的心又开始偏移了:“罢了,两个奴婢而已,死了也就死了。”

沉鱼终于松了一口气,凤粉黛却完全傻了。她还等着倚林揭穿沉鱼的真面目,可没想到居然闹了这么一出来。她目光阴寒地看着那杏儿,几步上前,扬手就要打人,却听老太太忽然开了口道:“小姐亲手去打奴婢,你也不怕失了身份。”

粉黛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近段时间她跟那红云学跳雪地梅舞,那红云不但舞跳得好,又生了一颗玲珑心,时不时地便会在锁事上对她进行一番提点。她听得多了便也思量得多,眼下老太太和凤瑾元明显已经站到同一战线了,如果这时候再闹可就讨不着半点好处了。

于是手渐渐地放了下来,深吸了两口气调整了情绪,这才转过身来对老太太说:“是孙女失态了。既然这奴婢已死,也算是为佩儿偿了命,此事…便作罢吧!”

老太太点了点头,对粉黛这次如此识相很是满意。刚刚那一瞬间,她看出了凤瑾元眼睛里的偏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做为母亲,她必须与凤瑾元保持同样的立场。“你能懂事就好。”她安慰粉黛,“身边的得利的丫头没了,回头祖母再帮着你挑几个,回去好好调教,用不了多久便一样得用。”

“是,粉黛都听祖母的。”虽然内心已经在咆哮,但面上却还是恭顺的,凤粉黛觉得自己的忍功居然也升华了。

这一场闹剧总算是结束,两具尸体被下人利落地抬起,地面也迅速处理干净。老太太想了想,道:“这院子死了两个人,也是不吉利,这样吧,沉鱼就搬到赏心院儿去,刚好赶上年下,院子刚刚重新打扫过,你们搬了东西就行。”

沉鱼赶紧向老太太行礼谢恩。

凤瑾元看了她一眼,却是说:“搬过去之后好好把心静一静,年前就不要出来了。听说你在抄佛经?恩,一百遍不够,再多加一百遍吧!”说完,一甩袖,带着人离开了。

凤瑾元一走,其它人便人也不再多留,紧跟着也就走了。

沉鱼这才算是把一颗提着的心彻底的放了下来,抄一百遍佛经,这对于她来说,已经算不得惩罚了。

那杏儿从雪地里爬起,跪在凤沉鱼的脚边:“求大小姐收留奴婢,奴婢愿意跟在大小姐身边,一心一意地侍候您,绝不背主。”

沉鱼把杏儿拉起来,此刻看到这丫头真是比见到亲娘还亲,要是没有这杏儿,今日可就要栽到那倚林手里了。

“你若能做到不背弃于我,我定不会亏待了你。”

杏儿眼睛一亮,赶紧道:“杏儿做得到!谢谢大小姐抬爱!”然后回过头来跟院子里的丫头说:“咱们都好好跟着大小姐,小姐一定不会亏待大家的。走,咱们这就帮小姐搬家去!”

这头在搬家,宴席那头自然也进行不下去了,老太太吩咐人各自散去,却留下凤瑾元一人。

凤瑾元知道老太太要问什么,主动说道:“今日儿子进宫见过皇上之后又被皇后娘娘召见,娘娘话里话外对沉鱼很是关爱,还亲口说是她从前误解了沉鱼,要向沉鱼道歉。虽然儿子也觉这事有蹊跷,可皇后既然开了口,咱们总不好当天就驳了她的面子,所以今日这事,也只能这样压下来,日后再慢慢查吧。”

老太太万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事,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皇后娘娘一向很少有自己作主的时候,说句大不敬的话,她这一生都是围绕着皇上来活着的,她说的话便代表了皇上,甚至很有可能是皇上让她这么说的。所以…瑾元你做得对,在沉鱼的事情上,咱们是得多斟酌斟酌。”

送走了老太太,凤瑾元目光微凛然,沉声道:“暗卫,出来。”

一道黑影闪身而现:“主子。”

“适才那倚林死之前曾站起来试图逃跑,我瞅着她那一下不像是自己摔的。”

“主子说得没错。”那暗卫一抬眼,看着凤瑾元道:“是二小姐亲自动的手。”

“阿珩?”

“是。”暗卫点头,“打出去的东西是一枚石头子。”

凤瑾元眉心紧紧攒起,他有点想不明白了。凤羽珩这是在帮着沉鱼?如果倚林不死,不正好揭穿了沉鱼之前的种种勾当,不正好可以逼得他不得不处置沉鱼吗?沉鱼几次三番地与她作对,甚至要她和子睿的性命,为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阿珩要帮着沉鱼?

这个问题不但凤瑾元想不明白,就连黄泉也疑惑着,她问凤羽珩:“小姐为什么要帮她?”

凤羽珩冷哼一声,双手不由得握得紧了些,被她牵在手里的子睿发出“嘶”地一声,“姐,你轻点儿。”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握疼子睿了,赶紧揉了揉他的小手,“对不起,姐姐以后会小心。”

“没事。”子睿小大人一样地看着凤羽珩,“姐,是不是子睿不在的日子里她们欺负你了?尤其是大姐姐对不对?”

凤羽珩抚了抚他的头,“小孩子家家的,只管读好你的书,别理大人的事。”

“你是我姐,怎么就是大人了?”凤子睿不服气,“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在书院的时候,就连山长也经常会与我一起讨论事情。就在临回来之前山长还说,咱们的外祖家当年在京中那可是显赫的家族,别看现在被贬至荒州,早晚有一天,皇上会用轿子再把外祖给抬回来的。”

凤羽珩抚额,帝师叶荣怎的就跟小孩子说起了这些。不过她到是也想听听子睿的看法,于是问他:“那你怎么看?”

子睿道:“皇上若真能用轿子把外祖父给抬回来,那就只能说明两点,第一,他原谅了姚家;第二,他当初根本就没有真的怪过姚家。”

凤羽珩几乎要拍手叫绝了,就连黄泉都惊叹:“你们两个不愧为姐弟。”一个七岁,一个十三岁,却都活得跟个人精一样,还能不能给别人家孩子一点活路了?

子睿看她这样子便知一定是很满意自己的回答,于是也笑了:“师父说,子睿很聪明。子睿是想,不管聪不聪明,我都得好好的学,将来要强大起来,保护娘亲,保护姐姐。”一边说一边还扭头对黄泉道:“子睿也会保护黄泉姐姐…可惜,忘川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一句话,又让气氛陷入沉闷。

两人把子睿送回姚氏的屋里,这才回了凤羽珩的院子。刚一进了院儿凤羽珩就道:“刚才子睿在我才没说,你问我为何要帮着凤沉鱼,我实话告诉你,我并不想帮她,只是觉得交由凤家人处置实在是太便宜她了。凤瑾元对沉鱼总有这样那样的怜惜和顾及,就算倚林把以前的事情都说出来,也不见得能让凤瑾元把她怎么样。搞不好就是关到庵里,等过一段时日就再放出来。凤沉鱼她几次三番要杀我,这一次又伙同沈家想要子睿的命,又抓走了忘川,我怎能这样轻易就饶了她?你放心吧,她的报应——在后头!”

第271章 父亲你等着,女儿去磨刀

次日头午,凤羽珩和凤子睿刚从舒雅园请完安,还没等走出院门呢,凤家就迎接了一个大消息——表少爷沈青在外醉酒调戏良家妇女,被抓进京兆尹的大牢里了。

这消息很快就传遍凤府,当沉鱼知得这消息时不由得震惊非常,她明明嘱咐过沈青不让他出门的,甚至连屋都不许出,怎的就跑到外面喝酒了?

凤瑾元也大怒,沈青的为人他清楚,说谁调戏女人他都信,就是不信沈青也能干出这种事。当即差人到京兆尹那里去打听,下人回报的消息是:“表少爷闭门苦读多日,突然说想吃清凉斋的鸭子了,便带着书童出了门,然后又喝了酒,后来就…”

“这么说,他调戏女人是真的?”

“回老爷,是真的。”

凤瑾元鼻子没气歪了,这眼瞅着过了年开了春就是春闱,沈青在这个时候出了事,岂不是要影响科考?直觉告诉他,这事情里面定有蹊跷,可一时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有跟京兆尹提那沈青与我凤家的关系?”他问去打探消息的下人,这京兆尹虽是新换的,可想来也应该知好歹才是。他是一朝丞相,不过醉酒闹事而已,这点小事他这边开了口,京兆尹无论无何也该给个面子。

可那小厮点头是点头了,却告诉他:“新上任的京兆尹佟大人说了,王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呢,更何况是个官员的外戚。他还说,老爷您虽是丞相,可这事儿若是闹到皇上那里去,只怕咱们也讨不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