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凤瑾元站在最前面,一看到那公主下车,老太太作势就要跪。身后的凤羽珩却扶了她一把,小声道:“番国的公主,祖母无需行大礼。”老太太想了想,便就直了身子。

凤瑾元与康颐算是熟络,一阵寒暄过后,便将人引进了牡丹院儿的厅堂。

粉黛果然跟着一起回来,看上去神采飞气扬的,到是让韩氏放了心。

康颐一进了厅堂,自己没坐,到是先亲自搀扶着老太太坐了下去,然后冲着老太太款款行礼,道:“康颐冒然造访,给贵府添了不少麻烦,还望老夫人原谅则个。”美丽端庄,礼数周全,老太太连连点头,暗赞这康颐果然是皇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

康颐行了礼,又从身边侍女手中接过一样东西来递到老太太面前,“康颐得凤大人相邀比较突然,也来不及好好准备礼物,好在有从千周带来的国宝广寒丝制成的手帕一方,便送予老夫人,望老夫人连年顺意。”

她将东西捧到老太太面前,本想着能在老太太脸上看出几许惊奇,却没想到,非但惊奇没有,老太太那张原本堆着笑的脸竟也突然间就耷拉下来…

第294章 把你们的宝贝全骗到手

老太太这个样子让康颐和茹嘉十分不解,连带着凤府的人也疑惑起来。

广寒丝的帕子啊!哪怕只是条帕子,那也是价值连城之物呀,可为何老太太的脸上像是写着不满,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嫌弃?

她们哪里知道,就在今天早上,凤羽珩亲手送了一件广寒丝的外衫给她,一件外衫用的布料能裁出多少条帕子啊!更何况老太太还听说了昨日皇上曾了两匹广寒丝给那茹嘉公主,怎的就这样寒酸的只送一条帕子?

当然,老太太这不乐意的表情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只一刹那,便就又缓合过来。只是脸上笑容就没之前那样饱满了,就淡淡的对她们到:“贵客上门,怎还站着,快快请坐。”

康颐有几分尴尬地坐了下来,心头疑惑更甚。

这广寒丝的帕子别说是送个一品大员家的老夫人,就是她拿到宫里去送给那些妃嫔,也是要把对方乐得直把她当成上宾来相待,怎的到了这凤府广寒丝竟一点效果都起不来?从昨日宫宴起,凤家的二小姐和三小姐接了这广寒丝就都跟接了普通帕子一样,完全未见惊喜。她还以为是小孩子不懂得这东西的珍贵,可今日凤老太太这一出,却不得不让她多想了。

然而,再多想她也想不明白个中缘由,不过到是有好心人乐意提醒她一下,比如说凤羽珩:“长公主莫要见怪,广寒丝的珍贵人人皆知,许是阿珩送过祖母一件广寒丝制成的外衫,所祖母便对这帕子少了几分惊喜。”

康颐微怔了下,广寒丝制成的外衫?那得需要多少料子啊?就送给了老太太?

她心头的疑惑被茹嘉问了出来:“济安县主可真是大手笑,你可知一件广寒丝的外衫价值几何?”

凤羽珩淡笑道:“这个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不管价值多少,在阿珩心里,都不及对祖母的孝心来得重要。只要祖母喜欢,再贵的东西阿珩都舍得。”

即便是康颐,也被她说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但嘴上却还是道:“想必县主也是把能拿出得出的料子全都给用上了,老太太有这样的好孙女,真是福气。”

老太太连连点头,“就是,老身这个嫡孙女最是懂事,也最有孝心。”

凤羽珩笑道:“祖母过奖了。”而后又看向那茹嘉,像是在与她唠闲磕儿:“我没去过千周,听说那边常年都被冰雪覆盖着,是极寒的?”

茹嘉点头,扬声道:“没错!你们大顺的京都跟咱们千周比起来那可是暖上太多了,听说一场没腿的冬在这边就已经算做是灾,啧啧,真不敢想像,你们要是去千周,不得冻死才怪。”

“茹嘉,好好说话。”康颐无奈地提醒她,“女孩子,说话要含蓄端庄,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凤瑾元终于有机会插上了口,道:“无妨,茹嘉公主性情爽朗,最是像北国女儿。”

茹嘉笑嘻嘻地对凤瑾元道:“还是凤相待茹嘉最好。”

可是凤羽珩却又问了:“千周那样冷啊?不过听起来到是极美的地方。我听说在北国有一种狐狸,通体全黑,个头也大,极为珍贵,真的有吗?”

对此茹嘉到是很有兴趣,赶紧就道:“当然有!今年我舅舅就曾猎到一只,剥下了皮送给我,我还带到了大顺来,准备在这边找个好裁缝做件斗篷。”

“哦。”凤羽珩点点头,“墨狐皮制成的斗篷,那才真的叫价值连城呢。”

她此言一出,康颐马上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不由得心里暗惊,只道这济安县主小小年纪,竟有这般玲珑心思。

她赶紧就道:“茹嘉你莫要乱讲,那样珍贵这物岂容得你去做斗篷?刚刚往凤府来时不是已经说过,那是预备着给凤老夫人做大氅的,你可有带来?”

茹嘉一愣,完全没想到自己母亲竟把话扯到这上来,那明明是她自己的东西呀!小姑娘瘪着嘴就要翻眼,却看到母亲正冲着自己使眼色,不由得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又到了必须得配合母亲行事的时候了。于是点了点头,“女儿不过是跟县主逗着玩儿的,那张狐皮特别大,茹嘉这小身板哪里撑得起来,当然是送给凤老夫人的礼物。只是今天出来得匆忙,忘了带了。”

康颐心里松一口气,面上却无奈摇头,道:“你呀!就会跟着捣乱。”而后吩咐身边下人:“你们赶紧回驿馆去取。”

下人行了个礼,匆匆去了。

康颐这才对老太太道:“都是我这女儿不懂事,老夫人切莫见怪。”

老太太听着又得了件宝贝,哪里还有见怪一说,立马的脸上就又堆起笑来,“不怪不怪,小孩子家爱玩爱闹,常有的事。”她说着就看了凤羽珩一眼,投了一个感激的目光去。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自然是明白这件礼物可是凤羽珩给她张口要来的,不然这千周的长公主可是就要拿一条帕子打发她了。

康颐感激地冲着老太太笑笑,然后又转而看向安氏、韩氏和金珍,开口问道:“几位可是凤大人的家眷?”

三人赶紧起身屈膝下拜,由安氏开口说:“妾身们是老爷的妾室,承蒙长公主提起,甚是惶恐。”

康颐到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宜对她们有什么有示,但该说的话却还是要说的:“本宫昨日已经送了帕子给济安县主和三小姐,今早也送了一条给四小姐,就是不知这府上的大小姐如今是在何处?”她不由得转看凤瑾元:“为何不见大小姐?本宫还有一条帕子是给她留的。”

凤瑾元本就因为那件墨狐的事有了几分尴尬,眼下听康颐又问起沉鱼来,连连摆手道:“我那大女儿身子不好,一直在小院儿里养病,长公主不必客气,这样贵重的东西给了她也是荒废,不如就给茹嘉公主玩赏吧。”

茹嘉这回到是懂了事,摇头道:“茹嘉想要个广寒丝的帕子还不难,这个真的是给府上大小姐留的。”

见凤瑾元有些为难,安氏主动开了口:“不瞒长公主,大小姐身上有伤,实在不宜见客,还望长公主原谅则个。至于这帕子,不妨由老太太代为收着,等大小姐好了些再交给她。”

康颐想了想,道:“也好,那就麻烦老夫人代为转交吧!”说完,就要将最后一条帕子递给老太太,却听这时,门外有一阵吵杂的声音响了起来。

凤瑾元脸色不太好,低声喝斥起身边下人:“怎的又闹起来?也不瞧瞧是什么日子,快出去看看!”

还不等人出去看呢,就见厅堂门外跌跌撞撞地有一人就跑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个丫头。

凤瑾元一下就怒了,大声吼道:“是谁把她放出来的?”

身后一群阻拦的下人赶紧跪到地上,就听一个婆子道:“老爷,实在是拦不住啊!大小姐拿着剪刀,说如果不放她出来她就扎脖子。”

来人正是凤沉鱼,虽已经过梳妆打扮,可额前的伤疤却没挡得住,看起来触目惊心。

茹嘉一愣,开口就道:“你是凤府大小姐?不对呀!早就听说凤家大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甚至有人说是大顺第一美人,你…”她仔细瞅了瞅,虽然沉鱼的五官还是美的,但再美也禁不住头上缺了一块肉,直看得茹嘉直恶心。“这哪里是第一美人,说是第一丑女也并不为过。”

凤瑾元赶紧道:“吓到公主了吧?小女前些日子受了些伤,难免狰狞些,我这就着人把她送回去好生养着,小公主见谅。”说着就又冲一众下人道:“还不快把人带走!”

可是沉鱼来都来了,哪里能轻易就离开,就见她一把抱住凤瑾元的衣袍哭着道:“父亲,您不要沉鱼了吗?今天才大年初二啊,您怎么都不放沉鱼出来?沉鱼想跟父亲一起过年,想陪在祖母身边尽孝,父亲,您别生沉鱼的气好吗?沉鱼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凤瑾元往回抽了几次衣角都没能抽回来,不由得怒火更盛,更待再次发作,却见那康颐长公主又走上前来,竟是半蹲在沉鱼面前,声音轻柔地道:“你是叫沉鱼?”

沉鱼一愣,这才发现家里来了外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答话,只怔怔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反问道:“你是谁?”

康颐没回答,只是抬了手,用帕子轻轻地将她额前因挣扎而出的汗滴擦了去,然后再把那帕子塞到沉鱼手里,“我是千周国来访的长公主,这是广寒丝制成的帕子,送给你。”

“这…”沉鱼有些发愣,万没想到家里居然还来了这等人物。

老太太见沉鱼这样也实在不像话,可现在要硬赶她回去实在是有些难,她没有办法,只得退了一步,开口道:“既然来了,就留下吧,一会儿一块儿用膳。你们快快把大小姐扶起来,大过年的哭哭泣泣成什么样子。”

凤沉鱼一听说自己可以留下来,马上便不再纠结这个什么长公主的事,在下人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连那个跟她一起闯进来的杏儿也起了身,两人战战兢兢地往座位处走了去,时不时还要观察下凤瑾元有没有生气。

康颐到是在沉鱼落座之后也回了座位,然后仔细观察了沉鱼一会儿,不由得惊叹道:“果真是倾国倾城啊!凤大小姐左边下颌那一颗,可是与生俱来的胎痣?”

沉鱼没想到她竟会有此一问,不由得抬手抚上下颌,然后点了点头,“正是,从出生之日就有的。”

康颐一听这话立即瞪大了眼,用更加惊奇的表情向沉鱼看了去——

第295章 这位公主,你是不是傻?

沉鱼被她看得有点心发毛,颤着声问:“怎么了?我这痣有问题?”

她的痣并不是很明显,就在下颌连着脖子的地方,不仔细瞅是瞅不出来的。她平时偶尔会用脂粉遮盖一下,到也能掩得住。可今日是硬闯出来的,就算简单的梳了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细节,不想竟是被人看了去。

康颐公主惊奇过后不由得感叹:“本宫不知大顺的规矩,也不好乱说话,但在我们北国,下颌生痣是富贵与权利的象征,曾有三代君王都生来就带下颌痣。只是这痣都生在男子身上,女子有下颌痣的,本宫还是头一次看到。”

一听这话,凤瑾元和老太太齐齐一愣,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就听凤瑾元道:“她是我凤家长女,富贵自是不必说的。”

康熙却摇头道:“女子的富贵不在于娘家,而在于夫家。凤大小姐将来的富贵并不止于此,她的福气在后头。”

一句福气在后头,又引得凤家人一阵沉思。半晌,就听凤瑾元对下人吩咐道:“明日拿着本相名贴,去请刘柄刘太医来为大小姐看伤。”

沉鱼眼中泪水一下就又涌了出来,凤瑾元要请太医给她看伤了,那肯定就不会再把她送到庵里去,本以为山穷水尽,却不想一转眼便又是柳暗花明。她不由得用诧异的目光去看坐在对面的康颐,这妇人一口一句本宫,她听得实在是糊涂。

凤瑾元赶紧的给她介绍:“这位是千周国的长公主,康颐公主。旁边这位是茹嘉小公主,是长公主的女儿。”

沉鱼心里微微惊吓,她是听说有千周使臣来了大顺,却没想到是两位公主。只是,这两位公主来凤府干什么?

她匆匆起身,俯身下拜:“沉鱼见过两位公主,适才实在失礼,还望公主见谅。”毕竟是替她说了情,还送了广寒丝的人,她这一拜到也是诚心的。

康颐赶紧道:“大小姐不必多礼,今日本宫是来府上做客,咱们就不讲这些虚礼了。”

康颐的态度是好,可是身边坐着的茹嘉却觉得沉鱼那少了一大块儿肉的额头实在是恶心,不由得别过眼去,不满地说了声:“伤得那么重也不包上些,摆出来吓谁呢?”

沉鱼十分尴尬,抬手去挡,杏儿委屈地替她回了话:“之前本是包着的,可越是捂着越是发烂,只好就拆开来。”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茹嘉更恶心了,康颐瞅着她就要发作,赶紧就把女儿的手给拉住,和颜悦色地说:“谁还能没有受伤的时候,想你儿时摔伤了腿,也划了好大一道口子,可曾有人对你生出嫌恶?茹嘉,要学会尊重别人,别人才能尊重你。”

要说凤家老太太最初因为广寒丝的是对这康颐长公主有了几分不满,但她一次又一次从容得体的表现,一句又一句明辨是非的言语到是真的让老太太对她有所改观。别说是老太太,就连安氏韩氏和金珍都自认为自己从未见到过如此气度的女子,只觉得即便是当今皇后,怕是也不过如此吧?

却只有凤羽珩面色如常,看着眼前这一出一出的就跟看戏一样。除去爱情,她从不认为这世上会有人没有道理的对另一个人示好,更何况是个异国公主,到凤家来摆大度,总让人觉着心里不太踏实。

那茹嘉被她给说了个大红脸,再看沉鱼时,到也是有几分愧疚的。凤瑾元借着她这份愧疚赶紧就又补了句:“茹嘉小公主这是真性情,长公主切莫过多怪罪于她。”

这茹嘉也不怎么的,就特别听凤瑾元的话,自己鄙视了人家女儿,人家还反过来夸赞她,让她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到是欠了欠身,到也是真诚地跟沉鱼说:“凤大小姐,茹嘉不是故意的,你莫要生气。”

凤沉鱼心中一动,虽然还是十分介怀,但又发现这两位公主好像是在跟凤家示好。她心头疑惑,却也顺着说了句:“公主万不要这样说,沉鱼并不介怀。”

老太太这时把话口给接了过去,“沉鱼啊!虽然你也受了点小伤,但要说你能平安回来,还真是得感谢你二妹妹。”

沉鱼原本因为两位公主的示好而勉强挤出来的笑脸一下就阴了回去,猛地瞪向凤羽珩,眼里似带了刀子,恨不能把她生剜活剥。

凤羽珩都看乐了,“大姐姐这是什么表情?妹妹虽说是替姐姐在贤妃娘娘那里说了好话,但并没求着姐姐感谢,姐姐大可不必如此。”

老太太沉下脸来,喝斥沉鱼:“你到底知不知好歹?犯了那样的重罪,若是没有你二妹妹,凭着贤妃娘娘在宫中的地位,就算是把你给打死,咱们凤家也说不出什么。如今你捡了一条命,不知感恩,用那样的眼神瞪你妹妹是做什么?”

凤瑾元也提点了她:“这次的事的确是你的不对,快向阿珩道谢。”

凤沉鱼就觉着委屈,特别是看着凤羽珩半笑不笑的表情,她就更想冲上去撕烂那张嘴。她下意识地看向康颐,也不怎么的,就在心里烦躁咽不下心性的时候,她竟然想的是要让康颐给出个主意,这种突然而生的依赖感几乎没有违合地就袭上心来,那么顺理成章。

康颐也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一看沉鱼向她看来,竟是对着她从容一笑,然后点了点头,说:“嫉恶如仇是脾气禀性,大肚能容是修养心性,知恩图报更是贵重品德,本宫相信,大小姐有这份品德。”

她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不扬不抑,听起来是那么的舒服,舒服到沉鱼一下子就心静下来,然后竟是冲着凤羽珩俯身下拜,平静地说:“多谢二妹妹替我在贤妃娘娘面前求情,都是姐姐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谢谢妹妹保姐姐一命。”

凤羽珩也不得不佩服那康颐了,难不成是千周太冷,冷到她们的人脑子都极其冷静清晰?大顺四季分明,到是把人的脑子给过得浆糊了?

“大姐姐不必放在心上。”她亦笑笑,亲自上前把沉鱼给扶了起来,目光盯上她额上的疤痕,看了一会儿道:“回头我给姐姐找一盒药膏用吧。”

凤瑾元一听她终于吐口要帮沉鱼看伤了,不由得也高兴起来。要知道,只要凤羽珩肯出手,可比太医院的太医要强上太多了。

沉鱼心里也高兴起来,感激之情更甚。但这感激却不是给凤羽珩的,而是给康颐长公主。没想到对方让她服软,不但给了老太太和凤瑾元面子,还让她意外地能得到凤羽珩的药,这凤羽珩哪哪她都看不上,却唯有医术,即便是她凤沉鱼也是要在心中叫绝的。

“多谢二妹妹。”这一句谢,满带了欣喜。

凤羽珩笑笑,回了座位,没再说什么。

子睿坐在她旁边一直也没吱声,此时却瞧出自家姐姐心事,小孩子眼珠一转,突然站起身来,开口对凤瑾元道:“父亲,昨日师兄特地嘱咐子睿今天要去同他下棋,子睿想,时辰也不早了,应该早点过去等着,若要让师兄去等子睿那可就不好了。”

“哎?”茹嘉又奇怪了,“这也是凤家的小孩吗?”

康颐心里了“咯噔”一下,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早就听说济安县主有个年幼的弟弟,可据说是一直在外求学,根本也不回家的。刚刚这孩子一直就躲在人群后面,她虽看到了,却还没来得及去问问是不是济安县主的弟弟回来了。再加上昨日宫宴她到时,子睿已经跟着玄飞宇去玩,她根本就没看到啊!

康颐不会承认自己实际上打从心里就有些排斥男孩子的,如今凤子睿说话了,她便不得不有所表示,但怎么表示呢?手上没合适的东西啊!

正为难之际,就听茹嘉又不满地说了句:“自己家里来了贵客,你却要躲出去跟哪门子师兄下棋,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这话一出,凤瑾元可有些急了,紧着向康颐使眼色示意她让茹嘉不要再说了。千周国的人不知,但他可是知道的,凤子睿口口声声提到的师兄可不是别人,正是大顺天子啊!而那下棋一事,细细想来,好像昨儿个皇上是提了这么一嘴,不由得暗怪自己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可惜,他这眼神示意康颐根本没看见,她此时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把这个场面给圆回来。

她这边顾不上,茹嘉的话却一句接着一句地往出冒:“真是的,小孩子纵是再不懂事也该有教养嬷嬷提点着,看你也不是很小了,怎的还这般不懂事?”

凤子睿不解地看了看茹嘉,又看了看凤瑾元,疑惑地道:“父亲,这真的是千周国的公主吗?若是的话,为何要这样说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茹嘉不干了,“我怎么说话用得着你管?本公主还纳闷呢,你那是什么师兄啊?这么重要?比我母亲还重要?”

子睿点头,“确实是。”

“你…”茹嘉恼怒,转头就去问老太太:“老夫人,你们家里的孩子是怎么说话的?”一句问话才出口,她立即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为何凤家的老夫人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为何凤家的全体人都要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第296章 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茹嘉怔怔地扯了扯康熙的袖子,依然带着气愤地道:“母亲,这一家子太欺负人了,简直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啊!”

康颐被她这一扯才回过神来,可也马上便恢复端庄之态,看着那子睿,目光中竟流露出母性的光茫:“你是济安县主的弟弟吧?何时回的京?本宫听说你是在外求学的,这才一时间把你给忽略了,是本宫的不是,本宫给你道歉可好?”

一个大人,主动给个孩子道歉已经是难得,更何况她还是位公主,按理说谁家的小孩都应该知足了。可凤子睿却摇了摇头,拱手道:“长公主有礼,子睿正是济安县主的弟弟。长公主不必跟子睿道歉,子睿人小言微,并没有资格有任何怨言的。只是适才茹嘉公主对子睿的师兄颇有微词,这个就…”

“我说你师兄怎么了?”茹嘉翻了个白眼,“家里来了客人还一定要去下棋,他是天王老子吗?你就不能派个下人随便把他给打发了?”

砰!

凤瑾元实在听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茹嘉公主!请不要说了!”

茹嘉被他吓得一哆嗦,连康颐都觉出不对劲了,赶紧训斥茹嘉:“你这孩子,跟你说过多少次出门在外不比在千周,你以为谁都能像你皇舅舅那样宠着你?”

凤瑾元从康颐的语气中听出似有不快,可他也顾不得什么快不快的了,干脆地道:“犬子的师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还望二位公主能体谅本相难处。”

“你说什么?”康颐的声音都变了,不由得又看向子睿。这孩子的师兄是当今圣上?大顺的国君?为何她所探得的关于凤家的消息中完全没有这一条?康颐突然意识到她的情报系统似乎在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惊讶之余赶紧起身道:“凤相,此事康颐完全不知,茹嘉更是无辜啊!”

茹嘉也傻眼了,没想到这小屁孩儿有这么大来头?还有,她刚才那算不算骂了大顺皇帝?临来之前皇舅舅可说了,万万不能得罪大顺皇帝的。

“不知者不怪。”凤瑾元也看出康颐和茹嘉是真的不知情,只好又陪笑道:“犬子今日的确与圣上有约,本相这就派人去送他进宫,府中席宴也已备下,就让母亲先陪着二位入席吧!”

康颐一脸愧疚地道:“好。”再看了看凤子睿:“小少爷一表人才,今日都怪康颐考虑事情不够周全,改日定会将礼物补上。”

子睿到也不客气,施礼道:“多谢长公主,子睿告退了。”说完,随着凤瑾元匆匆离去。

凤羽珩抿着嘴看着子睿临走前给她扔下的狡黠的眼神只觉好笑,这孩子…真给她长脸啊!

一群人随着老太太去了花厅用宴,凤家以往在妻妾同席的规矩上到不是遵守得很严,因为凤瑾元的妾室并不多,所以平时如果赶上聚宴便也都在同一张桌上吃了。

不过今日不同,今日是接待千周的公主,再像平时那般没规矩可就说不过去了,于是老太太特地叮嘱人分开了两个席面,将安氏、韩氏还有金珍单独分了出去。到是几位庶小姐也算得上是正经的主子,能够与公主同席。

因为子睿的事,康颐和茹嘉闹了个没脸,落座之后,虽然康颐依然端庄得体,茹嘉的盛气凌人也收敛了许多,但她们依然能感觉得到凤家人对她们的态度始终是淡淡的,不如之前了。

康颐正想法子挽回,这时,返回驿馆去取墨孤皮的侍女回了来,到是给康颐解了围。

“怎的去了这样久?”她随口问了句,然后起身走上前,亲自将那张墨狐皮给接了过来。“老夫人请看,这便是只出现在我千周境内的墨狐。”

众人皆把目光投了过去,就见那张皮通体黑亮,毛色光泽极佳,看着康颐用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就好像还是活的一般。

最让人叫绝的是,那墨狐可不只剥了皮,竟连带着头脸一起给剥了下来。剥完的头部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填充了进去,上去鼓鼓的,眼睛轻闭着,哪里像是死去,分明就是一只正在浅睡的狐狸。

老太太喜欢得不得了,想伸手去摸摸,又像是怕打扰了小狐狸睡觉,直让她心痒难耐。

“老夫人可还喜欢?”康颐早看出老太太喜欢得紧,却还是问了这么一句,并且道:“墨狐极难猎,且普通人也没有资格猎,这是我千周国君亲自猎到的墨狐,送给老夫人做件大氅吧。”

“真是千周国君亲自猎到的?”老太太心中甚是欢喜,“那可实在是太贵重了呀!”

“就是要贵重的东西才配得上老夫人呀!”这话是茹嘉说的,这姑娘性子到也是真好,虽然十分舍不得,可一旦她明白事情已经注定无可改变之后,马上就会接受并想方设法地让收礼的人开心。“老夫人身份尊贵,就是要一件墨狐的大氅来陪衬才好。”

老太太乐得心里都开了花,赶紧把那张皮给接过来,搂着都不忍心撒手。到底是赵嬷嬷觉得这样也太没出息了些,催了她几次,才终于把东西给要了来,亲自拿回去收着了。

而老太太再待这康颐,态度就又是另一个样。原本因子睿一事而起的点点不快也一扫而去,热络地招呼着用宴。

康颐刚把筷子拿起,状似偶然的往旁边妾室那桌看了一眼,而后轻叹了一声,问老太太道:“老夫人,康颐问句不该问的话,府上平日里饮宴也是要分开两桌吗?”

老太太笑着道:“不瞒长公主,平日里没有外人,瑾元妾室不多,也就一起吃了。今日长公主和茹嘉公主到府,她们是万万上不得台面儿的。”一边说一边看向沉鱼想容和粉黛,又补了句,“按理说,庶女也是不该上桌的。只是府里小辈不多,她们不坐上来,难免显得太冷清。”

这话说得沉鱼和粉黛心里那个堵啊!可再堵又能如何呢?庶的就是庶的,老太太说得一点没错。到是想容没觉得怎样,手里握着的茶连晃也没晃一下。

这时,许久都没说话的凤羽珩突然说了句:“好像听说在千周那边,妻妾制度并不十分严明,规矩也没有大顺这样多,是吧?”

康颐笑着点头,“县主说得极是,在我千周,妻妾同桌而欢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我是想…老太太,左右那桌就三人,不如就坐到一起来吧。”

“哎哟!这样可不好!”老太太有些吃惊,按说一般的贵人都是很看不上妾这种东西的,却没想到这长公主居然还让妾上桌吃饭。

“没什么不好的。”康颐道:“虽说应该入乡随俗,但康颐还是希望老夫人能不把我们母女俩当成外人。既是家宴,一切就按凤府平日里的规矩办就好。”

老太太有些犹豫,一时间没了主意,竟看向凤羽珩。

凤羽珩笑道:“这是长公主的一片心意,妻妾同桌也是千周的规矩,祖母不如就随了长公主吧!”

一句话,那茹嘉是没听出门道,可听在康颐耳朵里,却又让她再一次坚信,这位济安县主的脑子的确不是当摆施的。

妻妾同桌,这是把她比为妻?随了长公主,一便都是客随主便,这是说她反客为主了。

可康颐还是选择听不懂,见老太太点了头,便主动站了起来,亲自到临桌去把那三人请上席面。

安氏只觉惊奇,心中暗道这康颐处事圆滑为人稳重,不愧为一国公主。可这举动在韩氏和金珍看来便是莫大的恩典了,两人受宠若惊般连声谢恩,韩氏更是一副就快要落泪的样子。

老太太看着康颐,不由得暗自感叹,可惜她的驸马死得早,不然家里有这样贤惠的妻子,岂不是要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了。

很快地,凤瑾元也回了来,进来时,刚好看见几名妾室从另一桌被请上席面,心里也是一阵感激。

茹嘉最先看到凤瑾元,热络地喊了一声:“凤大人回来啦!”

凤瑾元笑着道:“公主可还习惯大顺的饮食?”

茹嘉笑嘻嘻地说:“习惯,我觉得特别好吃。”

康颐笑道:“多大姑娘了,还只惦记着吃。”

说话间,凤瑾元走到席前,原本他应该挨着老太太和凤羽珩坐的,可刚刚请了另外三人入席,位次就有些坐得乱了,此时唯就剩康颐的旁边还有一个位置。

凤羽珩看了眼那张空椅子,唇角邪邪地挑起,开口道:“父亲快快入座吧,适才您的椅子上落了几点茶水,还是长公主亲自用衣袖拂去的,父亲可莫要辜负公主美意。”

一句话,说得康颐十分尴尬,但她毕竟是浪里刀尖儿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心里素质十分过硬。尴尬也只是一瞬间,而后马上就道:“大年席宴就图个气氛,北国儿女不拘小节,又何必烦劳下人。凤相在北界镇灾时曾施救过不少千周子民,康颐做这么一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凤瑾元哈哈大笑,心里十分痛快,大步走到康颐旁边,一撩衣袍,坐了上去。

老太太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可就在凤瑾元坐下之后,沉鱼便站了起来作势要去给她父亲倒酒。从前这个倒酒的事到也多半是由沉鱼来做,女儿给父亲倒酒再平常不过了,凤瑾元也习惯性地把杯子往前推了推。

可沉鱼这酒壶还没等到跟前呢,忽然就又有另一只酒壶伸了过来,抢在沉鱼之前把那酒杯给斟满了。

沉鱼一愣,就见那茹嘉笑嘻嘻地往凤瑾元身边挤了挤,十分热络地说:“凤伯伯请喝酒。”称呼也由凤大人改为凤伯伯。

凤羽珩就笑了,笑过之后人往椅背上靠了过去,然后小声问身后站着的黄泉:“人该到了吧?”

黄泉道:“最多不出片刻,小姐不如数十个数试试?”

凤羽珩笑得更艳,“好啊!”然后心中默数十、九、八、七…三、二、一。

这时,就见花厅之外,管家何忠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第297章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一看到何忠惊慌进来,老太太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她也不怎么想的,竟下意识地就向凤羽珩那处看去。却见她正靠在椅背上,手里还端着茶,面上带笑,完全沉浸在欢宴气氛中,便又觉得自己是多心了。于是开口道:“何管家,今日府中招待贵客,你这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何忠赶紧行了个礼,然后急声道:“老太太恕罪,老爷恕罪,实在是事情紧急,黎王殿下已经进了府门了呀!”

“什么?”

“黎王来啦?”

老太太、凤瑾元以及凤粉黛几乎是几一时间叫出了口。粉黛激动得一下就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头跑,却听凤瑾元“砰”地一下拍了桌子,大喝道:“你给我坐下!”

“父亲!”粉黛是又着急又委屈,“五殿下来了,女儿得去迎接呀!”

老太太也怒了:“家里有长辈在,就算迎接也轮不到你!”然后看了看凤瑾元,道:“去看看吧,怎么说他也是皇子,面子上总得过得去的。”虽说皇上一向不待见玄天琰,特别出了这个事八成是又要想起来从前的事。可那到底是他儿子,也没见他削了五皇子的王位,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老太太就知道,一个臣子,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皇子的。

凤瑾元还能说什么,只好跟康颐抱歉地道:“瑾元也不知五殿下突然造访,还望长公主原谅则个。”

“无妨。”康颐率先站了起来,“本宫昨日也见过五殿下,也算是熟人,就与凤大人一起出去看看吧。”

“好。”凤瑾元刚说了一句好,人都不等往外走呢,就听到外头已经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往花厅奔了来。

凤沉鱼诧异地说了声:“天哪!五殿下怎的就这样闯进来了?”

粉黛气得拿眼睛剜她:“那是皇子,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能去的?”

凤羽珩却插了句:“没听说皇子能随意乱闯臣子的家,更何况父皇是极其反对皇子与大臣往来过密的。”

这话凤瑾元也听见了,不由得一阵头大。

康颐道:“既是为了女儿家的事,到也无妨。”

说话间,玄天琰已然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随后,再后面便是凤家的一众下人。

凤瑾元冲着下人们摆了摆手,喝退了去,然后再上前几步,带着凤府众人向玄天琰问安行礼。

康颐和茹嘉是不必行礼的,两人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玄天琰,只见对方自从进了花厅之后,目光就直接锁定在凤粉黛处,再也没移开过,就连跟凤瑾元说话也是看着粉黛的——“凤大人,本王已经遣散了府中除正妃之外的所有女人,连侧妃都一个没留,只求凤大人能把这份庚贴收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递上了一份庚贴,正是昨天从宫里回来后,凤瑾元便着人给送回去的那份。

粉黛一看这庚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送走了,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看得玄天琰十分心疼。

“父亲。”粉黛委屈地看着凤瑾元,“您不要退了我和五殿下的婚事好不好?粉黛求求你。”说着话,竟往康颐那儿看去,试图让康颐帮她说说情。她看得出来,自己父亲对这位长公主还是比较敬重的。

可这一次,康颐却摇了头,告诉她:“女儿家的婚姻,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你的父亲不同意,这门亲事自然是做不得的。”

“那可怎么办?”粉黛没了办法,整个人都慌了。

凤羽珩却突然来了句:“办法到也不是没有。”她看看粉黛,笑道:“若是皇上能为四妹妹指婚,那不管父亲同不同意,都得把你嫁到黎王府去。”

粉黛一愣,皇上指婚?对啊!还可以找皇上指婚,可是,谁去说呢…

这样想着,主意却又打到康颐身上。

茹嘉看出她的心思,十分不满:“你老看我母亲干什么?昨儿要不是母亲替你求情,你的命都没了,还指望着皇上能给你赐婚。我看你应该想一想,为什么皇上一看到你跳那舞就气成那个样子。”

这正是粉黛不解的,可又没有人给她讲原因,她就怔怔地看着玄天琰,两眼通红,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看着到真是可怜。

玄天琰面对咬了死口的凤瑾元也没有办法,庚贴就举在手里,半天都没人接,他气得干脆上前几步拍到凤家的桌子上。这一下拍得用力了些,菜碟都震了起来,就听他怒声道:“凤相,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本王就是要你的四女儿做我黎王府的侧妃。你若执意不肯,大不了就闹到父皇那儿去,左右这么些年父皇也没把本王怎样,本王到是要看看,是你这个左丞相重要,还是我这个儿子重要!”

凤瑾元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只道这五皇子是在耍无赖?他可以讲道理,但一对上无赖可就没办法了。

一时间,花厅内的气氛僵持住,着急是寂静了好一会儿。

终于再有人说话时,开口的却是凤羽珩。就听她道:“昨日康颐长公主为四妹妹求情时,可是提到了千周国境内的舞姬基本都会跳这种舞,阿珩给五哥出个主意,你若真的喜欢这种舞,不如往千周走一趟,再或者,让长公主派几名舞姬过来专门跳给你看。五哥以为如何?”

凤羽珩一开口,也不怎么的,那五皇子竟有些心虚,甚至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只含糊地道:“本王只要凤四小姐。”

粉黛听了这话也恼了,指着凤羽珩大叫道:“凤羽珩你没安好心!”

啪!

凤瑾元一个大耳刮子甩了上去,直把个粉黛给打得摔倒在地,嘴角都渗出血来。可他还觉得不够,抬了巴掌又要去打。玄天琰心疼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护在粉黛身前,可没想到,比他去得更快的竟是康颐公主,她几乎是跟着粉黛摔倒时一起蹲下去的。

于是,凤瑾元的这个巴掌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康颐的肩膀头上,啪地一下,极重。

“啊!”康颐娇嗔一声,牙关紧咬,一看就是被打疼了。

凤瑾元这可懵了,“呀”地一声就冲上前去,伸手就揽住康颐的肩,用一种又急切又关切又听起来十分暖心的声音问她:“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伤到?”眼中的流露出的情谊一下就向康颐眼里传递过去,两人四目相望,竟对看了许久。

老太太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不由得轻咳了声。二人这才回过神来,康颐赶紧道:“我没事,凤相莫要动怒,四小姐她还只是个小孩,有些事情她根本就不懂。”

十一岁的孩子懂什么爱情,这个道理凤瑾元当然明白,他也绝对不相信粉黛对五皇子就是爱慕,可他能告诉康颐粉黛不过是虚荣心作祟一心想攀高枝吗?能告诉康颐这丫头原本相中的是九皇子,可是九皇子不搭理,好不容易碰上个主动献殷勤的五皇子才死抱着不撒手吗?

他当然不能,所以只好无奈道:“让长公主见笑了。”然后亲自把人扶了起来,手握着康颐的胳膊竟有些不忍松开。

两人这一番互动看在安氏韩氏以及金珍眼里,谁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安氏到无所谓,只无奈地摇摇头,全当看热闹。可韩氏跟金珍却上了火,一个气得抱着粉黛直哆嗦,一个低了头偷偷地抹眼泪。

凤羽珩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老太太身边,小声说了句:“一位长公主进了府,怕是这府里最大的就是她了吧?”

老太太一愣,随即冷声道:“凤家绝不会娶一位异国公主进门。”

凤羽珩点头,“是啊,前夫人沈氏去世还不过半年,按说父亲续弦怎么也要在一年之后的。”

“对。”老太太心中信念更加坚定,虽然凤瑾元和那康颐眼中的情义她都看在眼里,但这样一位根本容不得她掌控的儿媳妇,她是不会要的。

五皇子玄天琰到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一门心思都在粉黛身上,眼下见粉黛挨了打,正坐在地上大哭,只觉心里一揪一揪地疼。

“五哥。”却不知何时,凤羽珩竟又踱到了玄天琰身边,一声五哥,叫得玄天琰从头冰到了脚。

“弟,弟妹。”他开口叫人,却根本不敢看凤羽珩。

凤羽珩不解地问:“阿珩以前没招惹五哥吧?”

“恩?”玄天琰更害怕了,他从来都知道老九这个媳妇不好惹,特别是昨日她力断铁精又承诺制钢之后,便更是皇上倾尽国力也必须得保护的人,可是他…“弟,弟妹在说什么?本…五哥听不懂。”

“呵呵。”她忽然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说,为何五哥一看到阿珩就要别开眼?是阿珩长得太难看吗?难看到——五哥一看我,就害怕!”最后一句突然转了腔调,用一种冰寒的语气说了出来。

玄天琰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终于肯看向凤羽珩,却是死盯着她,试图从她目光中找到答案。

可惜,凤羽珩的眼睛所表现出来的从来都不是她心中真正所想,刚刚的冰寒语调也只不过一瞬,一转眼,就又复了常态。

“五哥别多心,阿珩没别的意思,今日你是为粉黛而来,那咱们就说粉黛的事,至于其它的,慢慢再算。”她一眼瞪过去,那眼刀如蝎,直蛰得玄天琰心都凉了一半。可再一回神,凤羽珩那毒蝎般的目光却已经不见,换上的是一种极度的关心,就听她道:“五哥不觉得这件事情有疑点吗?四妹妹不过是臣子家的庶女,也没进过几次宫,怎么可能使唤得动宫里的太监宫女都为她的舞蹈忙活?要知道,光是搬来那厚厚的雪也是要费不少功夫呢。”

玄天琰一怔,冲口就问——“你的意思是?”

第298章 到底谁跟谁是一家人?

“不瞒五哥,昨日阿珩曾看到清安宫的宫人在翡翠殿下徘徊,此事还忘五哥细查,四妹妹什么都不知道,只一心的讨五哥欢喜,请五哥务必替四妹妹作主。”

凤羽珩的话让玄天琰一下就愣了住,清安宫三个字一出口,他几乎立即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面色瞬间垮了下来,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凤瑾元怒哼一声:“五殿下请回吧,我凤家女儿虽说不及皇子命份尊贵,却也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葬送了去。”

玄天琰这回没了话说,却仍看向粉黛,郑重地道:“你放心,此事本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话说完,转身就走。

粉黛都傻了,看着玄天琰离开,眼里的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沉鱼也跟着唉声叹气,做出了很是同情的模样劝着粉黛:“四妹妹想开些,咱们谁的婚事不是得听父亲安排呢。我们只是庶女,本就不该有太多奢求的。”

她不劝这句还好,这么一劝粉黛更郁闷了,哭声更大不说,还瞪着沉鱼道:“现在你高兴了!我的侧妃做不成了,你高兴了!”

沉鱼被她骂得直哭,“我知道妹妹心里委屈,姐姐不怪你,如果骂姐姐能让你舒心些,你就骂吧。”说完,自己哭得竟也跟粉黛似的一样的惨。

凤瑾元头都大了,看看沉鱼,又看看粉黛,终于做了决定——“初八过后,四小姐去普渡庵静心,亲手抄经千遍方可回府。”

“什么?”韩氏惊了,“千遍?那得抄到什么时候?”一本经书一天都抄不完,千遍,那就要抄上好几年呀!她受不了这个,当时就表了态,“老爷如果真要把四小姐送去庵里,那妾身也跟着一起去!”

“胡闹!”凤瑾元斥她,“她是去受罚!”

“妾身与四小姐一并受罚。”韩氏铁了心,绝对不能让粉黛去庵里,这一去指不定就回不来了。

老太太看着韩氏哭得伤心,不由得着起急来:“你这女人,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哭不哭,你不怜惜自己,总得怜惜肚子里怀着的凤家子嗣!”

一听老太太提到子嗣,康颐诧异地往韩氏的肚子上看了一眼。因为还不足三月,冬季穿得又厚,韩氏的肚子根本就看不出来,而康颐之前也没听说凤家还有怀孕的姨娘,这冷不丁的一听,到是让她意外。

不过她马上也跟着开了口,用她惯有的能压得住场面且又让人能听着安心的语调对凤瑾元说:“凤大人,任何事情都不及子嗣重要,如今四小姐的生母怀着身孕,您便三思吧。”

凤瑾元原本一肚子火,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可却唯独这康颐说了话他就觉得特别顺耳。不由得看了康颐一眼,满待歉意地道:“让长公主看笑话了。”

康颐摇头,“无妨。”

老太太实在不愿意看粉黛哭哭啼啼的样子,她早就觉着什么五殿下啊大殿下啊,都是不保准的,不像凤羽珩与九殿下,那是自小就定下的婚约,两人情投意合,最是搬配。沉鱼和粉黛叫什么事啊?

“赶紧把四小姐送回院子去!”老太太下了命令,连带着韩氏也抹着眼泪跟着一并回去了。

粉黛不用被送去庵里就已经是万幸,如果只是被送回自己的院子,自然是没什么怨言,只是临走时很想再跟凤瑾元求求情,可凤瑾元连看都不看她,着实让她难过。

众人重新回到席宴上,经过这么一闹,哪里还有一丝喜气。老太太唉声叹气的不停摇头,凤瑾元也是一脸怒意,其它妾室更是不能说话,看来看去,也就只有凤羽珩有资格在种时候开口了。

可凤羽珩却偏偏也不吱声,就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抿着茶水。

凤瑾元实在是觉得太尴尬了,想了想,便开口道:“清安宫那位是个疯子,打从那年五皇子出事她就被皇上彻底放弃,自此便疯了。可她疯却不是记恨皇上,而是记恨自己的儿子,还有儿子找的那些与那妃子有几分相像的女人。五皇子府上那么多女人,却一个都不敢领进宫去,就是怕那位找麻烦。也怪我,把这一茬给忘了去,否则一定会紧看着粉黛的。”

康颐本来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晓,但昨日宫中出事,她回去之后特地打听过,这才清楚为何皇上要对粉黛雪地梅舞如此介怀。如今再听凤瑾元如此说,便又对那五皇子的生母知晓了几分。

“唉!”凤瑾元叹了一声,不再去说这个事情,到是转过头来又去跟康颐陪不是:“本来今日是请长公主到府来过个年,没想到竟出了这档子事,真是惭愧,惭愧啊!”

康颐却摇了摇头,很是理解地道:“凤大人不必介怀,深宫里难免会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丑事,就是我们千周,国境虽小,但是不瞒大人,宫里头见不得人的事情也时有发生。皇弟当年登基时曾在宫里查出两个假太监来,着实弄得皇家很没面子。”

人就是这样,你遇到了事,如果身边人只一门心思的安慰,你不见得心里有多痛快。但她若是揭开自己的伤疤去给你分享,你心里自然而然的就会痛快许多。

康颐是在政权的漩涡里优胜出来的女子,对这些门门道道的太清楚了。果然,她这话一说完,不但凤瑾元没有那么尴尬了,就连老太太对她的印象也又有所改观起来。只觉得这康颐虽是个异国长公主,但为人却很是和蔼,也没有架子,甚至都能把千周皇家这样辛秘之事说出来,只为了安慰凤家。

老太太看着康颐,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