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士又问:“那县主还能再见到你的师父吗?”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应该不能了。师父是奇人,云游天下,如今不知道走到哪里,也许在海的另一边,也许在山的另一边,也有可能是在沙漠、草原的另一边。总之,一定离我好远好远,再见不到了。”

“那真是遗憾。”那将士有些失落,“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果我也有那样一个师父,我一定跟着他,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这个话题持续了有挺长一段时间,凤羽珩看出这小将士是心里有话,不敢说出来,也不舍得离开。她便主动开口,问了对方:“你是不是有事想同我说?”

小将士一怔,然后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这才道:“既然被县主看出来,那我就说了。我就是想问问,县主您是神医,可知眼疾都是如何治疗的?”

“眼疾?”她问,“是谁患了眼疾?”

小将士说:“是我娘。我娘今年还不到五十,可是打从十年前眼睛就已经开始看不清楚。我爹死得早,大哥也战死在沙场了,家里就一个妹妹在照顾着娘。妹妹今年十七了,已经过了说亲的最好年岁,就是因为担心她嫁出去之后没有人照顾娘,所以一直把自己留在家里。我想…想跟县主问问看,这样的眼疾能不能治?我不能耽误了妹子。”

凤羽珩放下手中的啤酒,认真地问他:“你同我说说,你娘的眼疾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是什么症状?”

那将士赶紧道:“她也不是完全看不清,到是能透光亮,可是总说眼前就像有一层白色的东西糊着似的,看什么都是朦胧的。起初只是薄薄的一层,这些年却越来越厚,从最开始的能看到人影,到如今连人影也快看不清了。”

“可有疼痛?”

“没听她说过疼,就是说像糊了一层东西似的。”

她心中已然有数,不出意外的话,这肯定就是典型的白内障了。

“你家在什么地方?京城吗?”

那将士点头,“就在京城的,在京城西北边的林源巷里有个小院子。其实家中条件还算可以,军中将军给的军饷挺多的,我吃住都在营里,衣裳也是营里发,所以基本不用什么银钱。发了饷就送回家里,再加上去世的大哥也有抚慰金,家里吃穿不愁,天天都能见肉。要不是因为我娘这个眼病,我妹子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可是…”

“在京城就好办。”她伸出手拍拍那将士的肩安慰他,然后回过头跟忘川说:“回头你把他家住的具体地方记下来,待钢刀打造出来我跟殿下就要回京一趟,正好过去看看。”

一听说凤羽珩要亲自去看,那小将士乐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一个劲儿地就要给她跪下磕头,被凤羽珩硬生生地给拦住了。

“将军当你们是兄弟,我也一样当你们是兄弟,兄弟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为自己的家人看病,讲什么谢啊!”她大方地说:“真要谢,等你娘的眼疾治好了,你请我到你家里喝顿酒吧!”

小将士眼泪不停地流,感谢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一直点头。边上有听到他们对话的将士笑着拍拍他:“你小子可真是有福气,有县主出手,你娘的眼疾一定能治好,你这么些年的心病也算去了。”

小将士被人起着哄拽到另一边去喝酒了,凤羽珩趁着没人注意,又从袖子里掏出啤酒来。这一次,掏出来的是两罐,一罐摆在自己面前,一罐放到对面的空地上,然后扬着头小声喊了句:“你小子,出来吧!”

第387章 本县主带你们干的事儿就是高端啊

身前人影一晃,已有三个多月未曾见到过的班走闪身出现,直接就坐到了她对面,熟练地拿起啤酒开了罐子,一仰脖,灌了一大口进去。

在暗处瞅了老半天,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东西是这个味儿的。他琢磨着到底哪里好喝?再尝一口,品一品,又喝了一口。一来二去的,一罐就下肚了。班走这才明白,有些东西你一下子说不出来它到底哪里好,可一旦喝上了,却怎么也放不下。

他朝着凤羽珩伸手:“还有吗?”

凤羽珩又掏了一罐给他,“你喝慢一点,我还有话问你。”

班走一仰脖又是一大口灌了进去,不等她问便主动道:“萧州那边一切都好,少爷挺了的,并没有再遇到危险。书院那边也给了全力的保护,叶山长把少爷安排在自己院子里住,由他的护院亲自守着。我暗里查过放火一事,却怎么也查不出到底是何人所为。”

凤羽珩耸肩而笑,“如此干净利落,就更是说明问题了。”

班走问她,“你为什么不认为那纯粹就是一场意外?”

她翻了个白眼,“哪里来的那么多意外,你跟了我这么久,可曾看到过真有意外发生?不是我心里阴暗凡事都爱阴谋论,而是敌人总会在触不及防的时候突然出现,凡事想得太好,实在是太容易被人得手了。”

班走还能说什么,的确,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意外,云麓书院这么多年下来从未失过火,怎的就是凤子睿到了厨房就会失火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还真是触不及防。能把事情做到这样,看来那云麓书院也并不安全,歹人多半已经混进了书院里,我会立即飞鸽传书让留在那边的暗卫多加堤防。”

凤羽珩点点头,没再就萧州的事多说什么,只道:“辛苦你了。”

班走一愣,下意识地摆了摆手,站起身来,“我是你的暗卫,你不要再赶我走就行了。”话说完,闪身不见。

凤羽珩觉得自己好像喝得有点多,不然不会在向来不该有一丝感情的暗卫眼中看出留恋。

一恍神的工夫,玄天冥已经转着轮椅回到她身边,她不愿再想些有的没的,精神头儿再次转回到晚宴中来,借着点儿酒劲儿跟玄天冥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玄天冥目露惊喜,这丫头主动说给他唱歌?哈哈!他还以为这死丫头根本不会女孩家的那一套呢,没想到她也会唱歌啊!

他故意刁难人:“唱歌都是要配曲的,爱妃应该边弹边唱,那才应景。”

凤羽珩笑嘻嘻地看着他,扯过边上忘川的广袖往腕上一盖,再打来时,一把吉它就拿在了手里。

忘川觉得不能自己瞎,赶紧把黄泉拽过来,指着那吉它道:“小姐又变戏法了。”

三人愣愣地看着凤羽珩手里的东西,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玄天冥瞅着那上头带着弦,猜想可能是琴类,伸手去拨弄一下,果然有声音发出。

声音不大,还是惊动了离得不远的一群将士。人们纷纷围过来,集体疑惑地看向那只吉它。

凤羽珩许是真喝多了,人明显比之前要兴奋,只见她用一只手将那把吉它高举过头,朗声道:“这个东西叫做吉它,是一种乐器,在我师父的家乡,这种乐器十分盛行。”一边说一边又用手拨弄了一下,吉它特有的声音发出,不同于古琴,有着谁也没听过的韵味。

有将士喊道:“县主给咱们弹一首吧!”

这话一起头,所有人立即附和,“县主弹一首”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甚至连玄天冥都跟着起哄来。

她笑嘻嘻地对众人说:“好啊!弹一首就弹一首,不但弹,还要唱一首。”说着,主动往一个土坡上走去,然后席地而坐,把吉它抱在怀里,还在面前摆了个曾经在军营里用过的扬声器。这才又对着玄天冥道:“我给你唱首歌,我自己改良过的,还没给别人唱过呢,你听听看。”

语毕,琴起,后世的乐器,后世的曲子一响,仿佛带着人们进行了一场时空旅行,就连凤羽珩都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大顺朝的军营,还是二十一世纪的陆战部队。

恍惚间,开口,熟悉的旋律朗朗而来——

江山如此多娇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美人如此多娇

英雄连江山都不要

一颦一语如此温柔妖娇

再美的江山都比不上红颜一笑

《念奴娇》本是一曲节奏偏快的歌,前世她喜欢,无聊时便根据自己的喜好稍微做了一些修改。吉它轻弹慢唱《念奴娇》,有一种电子和弦无法抵达的意境,特别是配上此番身临之地,哪里能是前世靠意识幻想而得来的些许古意能比得了的。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的雪

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原本是伊能静娇柔的声音唱的歌曲,被凤羽珩唱起,却多了几分硬朗,多了几分钢气,更不再轻哼笑唱,转而变成水墨江山,儿女情长,不失波澜壮阔,大气浑成。

吉它尾音收住时,久久没听到本该响起的掌声。凤羽珩不乐意了——“哎!你们到是有个表示啊!”

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好”!随即,掌声轰鸣,三军齐奋。

其实,仅一个好字又怎么能表达得了这一曲之妙,只是这些五大三粗的将士们没有太多文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华丽的辞藻去表达心里所感,就只一个劲儿地拍着巴掌,将凤羽珩惊为天人。

玄天冥也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指着凤羽珩,朗声道:“丫头!你这是在告诉本王,整座江山也抵不过你的一笑么?”

凤羽珩挑眉看他,神色中带了些许挑衅:“你觉得呢?”

玄天冥很是给面子地点了点头,“本王也是这样认为。不过你歌里有一句唱得不对,不应该是三国,而是天下列国。三国哪够,娶我们家珩珩,本王总得给你一片最好的天下,最好的江山!”

“好啊!”她从土坡上站起来,“这么多兄弟都听着呢!玄天冥,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要给我最好的!”

“没错!”他将声音再提高了些,痛快地道:“就是要给你最好的!天底下最最好的!”

“耶!”她高兴得跳起来,眨眼间又变成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还怂恿着将士们——“你们都听见了吧?帮我记着啊!如果他说话不算话,可得帮着我讨回公道!”

将士们亦笑着道:“县主放心,咱们可都听着呢!”

这样一番互动再次刷新了那些铁匠和学徒们的“皇子观”,他们更没想到的是,这济安县主居然开口闭口就是玄天冥玄天冥,直呼九皇子大名,这…这简直不合规矩啊!

可他们随即也意识到了,在九皇子与他未来的妻子之间,哪里有什么规矩可言,他把这个女孩都宠上了天,这个女孩的本事也大过了天。这样的一对碧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将士们又开始新一轮的喝酒,好多人往凤羽珩这边围过来,轮着番的敬她酒喝,虽然玄天冥一个劲儿地提醒:“千万别把本王的媳妇儿给灌醉了。”可喝开了的人们哪里还听他的,一碗接一碗的敬啊!凤羽珩也是一碗接一碗的喝啊!

喝着喝着就真喝多了,她扯着玄天冥的袖子笑嘻嘻地说:“我刚才唱那歌名叫《念奴娇》,是为了给你展示一下我的小女儿情结的,证明唱歌弹琴什么的我也是会的。但那歌只适合我唱,不适合男人唱。”

玄天冥抽了抽嘴角,有一丝不好的感觉,“怎么的?你还想让男人也唱?”

“为什么不行?难道你不知道行军打仗也是有战歌的吗?或者叫军歌,总之,是那种一唱起来就很能鼓舞气势的!”

她说得玄天冥有些心动,听到的将士们也有些心动。玄天冥问她:“你会那样的歌?”

“必须的!”凤羽珩从地上跳起来,“不过不用我教,我来放原唱给大家听,大家跟着一起学啊!”

她背过身去,在袖子里鼓捣鼓捣的就鼓捣出一个随身听来,再拽出外接音响往上一插,玄天冥也没看明白她按了什么机关,突然就听那两只叫做音响的怪东西里传来好大的曲声。那曲声十分怪异,他竟完全分辨不出来是用什么乐器演奏而出,只觉曲一入耳便精神振奋,胸腔里的热血呼之欲出,恨不能马上就冲到战场上去!

除了这种振奋,还有一种很难言说的情怀在里面,曲子过后还有唱词,家国天下,三军将士,四海为家,哪一句不是人心所向?哪一句不是热血儿郎?

这歌就那么一直放着,放着,也不知道放了多少遍,人们完全听不够,越听越好听,听着听着就可以慢慢的跟着唱了。一个人唱,两个人唱,到最后,三万人都在唱——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象首歌

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

唱得山摇地也动

唱得花开水欢乐

三军将士苦为乐

四海为家

越唱越响,越唱越有气势,连连着玄天冥和凤羽珩也跟着一起唱,铁匠和学徒们也唱,所有人都在唱。歌声就在这大山里回荡着,伴着阵阵回音,成了全天下最好听的曲调。

就在人们觉得今日的晚宴将在这样的军歌声中达到最巅峰的*时,喝多了的某个死丫头脑子里又蹦出了新的念头。她再次拉了拉玄天冥的袖子,在将士们歌声中大喊着说:“光唱歌没意思,咱们再来跳舞吧!”

虽然跳舞这个事跟男人有些不沾边儿,但有了唱歌的经验,玄天冥认为凤羽珩所说的跳舞也应该是个很高端很能让人惊叹的舞蹈,于是点了点头,“好!你教他们跳舞吧!”

然后,就见凤羽珩的小手指头往那随身听上一点,原本好好的军歌瞬间就转了曲风,一首绝对“高端”的歌从那两只大音响里传了出来——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第388章 红孩儿还是白骨精?

次日晌午,宿醉的某人是在一阵《小苹果》的歌声中醒来的。就听着身边有人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轻哼着: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

凤羽珩突然就打了一个激灵,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该不是又穿回去了吧?

她有些害怕,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时代,好不容易混得还算是风声水起,连终生伴侣都找到了,这种时候再给她送回去,老天爷绝比是在玩儿她啊!

“小姐你醒啦!”是忘川的声音。

她扭头,又一眼瞄到端着水盒还在哼歌的黄泉,昨天晚宴的记忆匆匆而来。

好不容易眼开的睡眼又闭了起来——老天!昨天晚上她到底干了神马?唱军歌也就算了,居然还带着全军将士大跳广场舞!哦上帝,简直没脸起来见人。

“小姐。”忘川坐到她床榻边,“都晌午了,小姐该起了。奴婢叫人煮了白粥,小姐喝点清清胃。”

她指指黄泉:“能让她别唱了吗?唱得我…胃疼。”

黄泉不解,“小姐,挺好听的呀,虽然话是有些直白了,奴婢也不好意思唱,但只哼哼曲调还是不错的。”

她嘴角有点抽筋,这时,帐外有个将士叫了声:“县主起了吗?”

黄泉赶紧答应着出了去,再回来时,手里就提了一篮子苹果。“小姐你看,这些都是将军一大早去山里摘的,可新鲜呢。”

凤羽珩大囧,这一篮子苹果带给她的刺激实在太大了。

她发誓,一定要——戒酒!

随着第一块钢的炼制成功,新钢在西北军中全线投入生产。所有铁匠和学徒分成了十二个小组,分别在不由的熔炉地内进行炼钢工作。玄天冥和凤羽珩分头指导,确保每个小组要至少先有一人将该组所需进行的环节彻底融会贯通。

与此同时,第一柄钢刀的打制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老铁匠第一次打制这种新型材料,多少有些下不去手,生怕打坏了浪费这块钢。后来看到全营人都已经投入炼钢,玄天冥告诉他,很快就会有大量的成品钢被造出来,他这才放开手脚。

十天之后,大顺的第一柄钢刀终于出炉。

那老铁匠几夜没睡,熬得眼睛通红,刀终于制成时,一下就跪到地上了。他的小孙子在边上扶着他不停地劝:“爷爷,你千万别哭,您的眼睛可禁不起再流泪了。”

对于第一柄钢刀的产生,全军将士都异常兴奋。玄天冥将钢刀交到钱里手里,又亲自点了五名将士上场试刀。

将士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带了自己的随身武器上场。钱里还记得当初自己的长刀被凤羽珩斩断那一瞬间的震惊,他哈哈大笑,“今日就让你们也试试断器的滋味。”

虽是断器,但将士们却并不觉得是耻辱,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前冲,几个回合下来,刀断剑裂,就连一把大斧都卷了刃。

钱里从来也没感受过这样的成就感,即便当初在西北打仗,他一刀连砍十个敌人,也没让他像今天这样痛快过。

五名将士的兵器全废,立即又有五人冲上前来。又是几个回合下来,对方一样的下场,可他手里的钢刀却依然崭新如初,连边儿都没见破。

钱里乐得都要蹦起来了,提着钢刀到了玄天冥和凤羽珩面前,将刀往二人眼前一横:“将军,县主,你们看!”

凤羽珩心里自然有数,玄天冥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过去,直见到钢刀无一丝破损,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对凤羽珩道:“准备一下,咱们明日回京。”

钢刀制出,自然是要带进宫里向天武帝呈禀,只是这大营正在炼钢,是全国防范的重中之重,他二人这一离营,将士们心里还真是有些没底。

玄天冥将三军将士做了重新部署,从大营到虚天窟熔炉地,多加了三层守卫。凤羽珩也带着天机组连夜布下了一套防御阵法,并将神射组安排在所有防守的最外围。

大阵布完,人员当排妥当,天都已经亮了。此番回京,姚京也跟着一并回去,凤羽珩打算见完皇上之后便挑个空档亲自送姚氏去萧州。

车队一路奔着京城的方向疾行,她躺在玄天冥的宫车里,睡得极没形象。忘川几次想把一张薄毯子给她搭到身上,好歹把自家小姐的不良睡姿给遮一遮。可盖一次被踢下来一次,盖一次被踢下来一次,如此折腾了几个来回,玄天冥看不下去了——“你就放弃吧!这丫头今儿睡的已经算是好看了。”

说笑间,就听到前方突然有个声音传来——“救命啊!救救我!”声音清脆,听起来像个孩子。

紧接着,就又是姚氏的声音也传了来——“停车!快停车!”

那辆车一停,玄天冥的宫车也只能跟着停下来。马车不再颠簸,凤羽珩一下就醒了过来,皱着眉问:“怎么了?”

黄泉正掀了车窗帘子往外看,边看边说:“有一个小孩被倒吊在悬崖边的歪脖树上,整个身子都悬着。他在呼救,夫人听到了就叫车停了下来,现在人已经被清玉扶着下了马车了。”

听说姚氏下了马车,忘川再坐不住,赶紧也跟了下去。

玄天冥提醒她:“看仔细了,小心有埋伏。”然后再回过头来跟凤羽珩说:“有点儿意思,本王从这条路来来回回不知有多少趟,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

凤羽珩也爬起来,坐到车厢边去看,边看边说:“这是官道,虽说邻着悬崖,却也只是一小段而已。京郊的官道上有人绑了孩子吊在树上,这事儿蹊跷啊。”

说话间,姚氏已经由清兰扶着往悬崖边走去,忘川迎上前把她们给拦了下来,说了几句什么,姚氏便不再往前走,但却仍然大声地嘱咐忘川:“可一定要把他救下来啊!”

凤羽珩无奈,姚氏的同情心又发作了。

忘川小心翼翼地上前,就见那孩子因被倒吊着,脸上已经充血,面色胀红。她不由得也有些心疼,却始终记着玄天冥的嘱咐,便谨慎地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缘何被吊在这里?”

那孩子哭得眼睛都红了,“有一伙坏人把我爹娘都推到悬崖下面去了,他们抢了我脖子上的金圈,还把我吊在这里说是喂老鹰。姐姐,救救我。”

这孩子四五岁的模样,一身狼狈,衣裳都被划破了。忘川再看看四周,很明显的能看出打斗的痕迹,心下稍微放松下来,但还是又问了句:“你的家在哪里?”

孩子哭着道:“我家好远,我不知道,爹爹说要搬来京城做生意,可是被他们推到悬崖下面了。”

姚氏又在后头喊了句:“忘川,你把他救下来吧。”

忘川点了点头,快步上前,就准备跳上歪脖树去把绳子解开抱孩子下来。可是没想到,她飞身而起,人才刚落到那树上,原本还能吊得起来一个孩子的树突然就连根而起,直冲着悬崖下面就栽了去!

姚氏和那孩子同时发出“啊”地两声惊叫,凤羽珩亦神色微动。黄泉却道:“没事,忘川最见长的就是轻功,这样的高度她可以轻松上来。”

话刚说完,就见那悬崖下面忘川的身影又回到人们的视线,不只她自己回了来,手里还拎着那个孩子。

两人一落了地,那孩子“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也不理忘川,甚至顾不得起身,直接就在地上爬着奔向姚氏。

姚氏本就心软,眼下一见这孩子可怜的小模样,慈母心瞬间就被彻底激发,奔上前一把就将孩子给抱在怀里,不停地拍着他说:“不怕不怕,乖,咱们现在安全了。”

忘川在后头,递给了凤羽珩一个无奈的眼神,也在向她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凤羽珩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孩子身上,看着她在姚氏怀里撒娇,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她扯了扯玄天冥的袖子,小声道:“小孩子被人摸头是不是很正常的事?我也总会摸飞宇的头,他都没有表现出不乐意的样子。可是你看他——”她用下巴呶了呶那个小孩,“娘亲每次摸他的头他都会故意躲开。”

玄天冥冷笑,“何止是摸头,这孩子撒起娇来也不是很得心应手。”

“我过去看看。”她起身跳下了宫车,快步往姚氏那边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她神经太敏感,总觉得那孩子见她过来时,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也带了一点戒备与紧张。两只小手死死地抓着姚氏,怎么也不肯松开。

清兰笑着说:“这孩子还挺粘夫人呢。”

姚氏爱听这样的话,笑着道:“这可能就是缘份吧,这些年除了子睿,还是第一次有小孩与我这样亲近。”

“娘亲这是想弟弟了。”凤羽珩已经走到近前,笑着对姚氏说:“待回京逗留几日,我便送娘亲去萧州。”说着话,又看向那个孩子,看时一愣,随口就来了句:“哟!这孩子长得可真难看。”

小孩面色沉了下来,姚氏赶紧又把他往怀里揽了揽,然后跟凤羽珩说:“这孩子够可怜的了,你别吓他。”再跟那孩子说:“不怕不怕,姐姐逗你玩呢。”

凤羽珩也道:“没错,是逗你玩呢,小孩子无关好不好看,可爱就行。所以你不要总是皱着眉头,那样会失了童趣,显得过于老成。”她一边说一边朝着孩子伸出手,“来,悬崖边上吊了这么久,我来给你看看身子有没有什么不适。”

孩子想躲,却被姚氏给拽住了,劝着他说:“乖,姐姐是大夫,让他给你看看,咱们也好放心。”

他再躲不过,只好极不情愿地把手腕递了过去。

凤羽珩一点都没客气地把人拽到自己面前,手上加了劲儿,用力往脉上一掐,心道:果然。

第389章 姐可真是没有那个好心肠

什么四岁的孩子,这分明就是个侏儒,还是个连面部特征都随着身体一起停止生长的侏儒。

凤羽珩中射出精光,在面前这侏儒脸上转了一圈。那侏儒到也聪明,一下抽回手腕,又揽住姚氏的脖子,嘴里还学着小孩子一样的叫着:“姐姐好可怕,我要阿娘。”说着,眼泪还掉下来了。

姚氏赶紧把他抱住,轻斥凤羽珩:“你别吓他了。这孩子爹娘都被歹人杀害,咱们可不能放任他不管。”

凤羽珩怕的就是这个,无奈地跟姚氏说:“把他救下来已经是尽了道义,娘亲难不成想收养他吗?”

“也不是不可以啊!”姚氏目中带着企盼,参被我们遇见,这也是种缘份,阿珩,你的心肠不能总是那么硬。”

凤羽珩皱着眉看着姚氏,说实话,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是十分委屈的。自从回了凤府,她为了护着母亲和弟弟,拼了命的跟凤家人周旋,就连姚氏的和离书都是她用自己的恩典跟皇上换来的。结果到头来,她的母亲就给她冠上了一个心狠的罪名。

她心中不甘,随口就来了句:“我若不心恨,咱们娘仨早就被那座凤府给吃了!”

姚氏也知自己的话是说重了,有点后悔。但凤羽珩已经指使忘川要把她怀里的孩子抢走,孩子的哭声传入耳来,撕心裂肺的,听得她心都碎了。

她不顾凤羽珩的情绪,干脆站起身来强硬地道:“我是一定要把他给留下的,如果你觉得住在你的县主府不妥,那我可以带着她去住客栈,等你办完事,我再带着他一起去萧州。”

“夫人!”忘川都听不下去了,“县主府也是您的家。”

“可是我却连带回去个孩子的权力都没有。”姚氏跟凤羽珩算是较上劲了,怎么的也不肯松口。

看着面前这个娘亲,凤羽珩突然就笑了起来。虽然有着十分相像的面容,但姚氏终究不是她前世那已去世多年的母亲,自己占了原主的身体,给这身体带来的变化根本没办法逃得过人家的亲娘。姚氏早就看出不对劲,却一直忍着没说,想来,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宽容了。

“娘亲。”她说,“如果从前在面对凤家人的时候你也能这样强势起来,咱们娘仨也不至于被赶到西北去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你有本事去护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了,当初怎么就不能也像现在这样,护好我跟子睿呢?”她话语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罢了,你想留就留着吧,他也可以跟你一起住到县主府,那不只是我的府,也是你的家。”她说着,转过身往宫车那边走,边走边说:“忘川,夫人体弱,让那孩子跟我们一起坐吧。”

姚氏见她终于答应下来,总算是松了口气,连声劝着那侏儒跟忘川走。侏儒虽不是很乐意,却也知道能被留下十分不易,乖乖地跟着忘川也往宫车那边去了。

姚氏看着她们上了宫车,这才由清兰扶着也回了自己的马车上去,直到马车重新前行,她这才怔怔地问了清兰:“你说,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夫人是说小姐吗?”清兰赶紧劝她:“怎么会呢?小姐待夫人最是好了,不想带那孩子也是怕有危险,夫人千万可别多想。”

“是我想多了吗?”姚氏自言自语,“我和子睿于她来说总归是个累赘,指不定哪一天她心烦了,不想再负这个责任了,就会把我们也给扔了。”

清兰被她吓得不轻,不停地劝着她,生怕姚氏再说些什么过份的话来。万一传到二小姐耳朵里,把她给惹火了可怎么办?

她又怎知,姚氏想的这些即便凤羽珩听不到,也能猜得个*不离十。通过这次中离魂散,姚氏的性子照之前相比是有变化的,从前那么顺从娇弱的人如今也懂得了反抗,只不过,这种反抗没对着别人,却是对上了自己的女儿。

凤羽珩心里不痛快,倚着玄天冥坐在宫车里,那侏儒被黄泉忘川二人带着,到也算听话,只是小眼睛四处转悠,还在玄天冥的腿上停留了许久。

黄泉虽然没下车,却也将刚刚那事情的整个过程看在眼里,眼下对这侏儒一点好印象也没有,看他眼睛乱转,便狠狠地训斥道:“瞎瞅什么呢?再乱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那侏儒装模作样地一哆嗦,嘴一撇就要开哭,却听玄天冥道:“本王最讨厌有人在面前哭。”一边说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鞭子,再盯着那侏儒道:“不信你就试试,敢出一个动静,看本王一鞭子能不能把你抽成两截。”

忘川觉得有点儿血腥,虽然这孩子惹了小姐不痛快,但到底他还小,也不懂事呢。她不敢说玄天冥,便只能拉了那侏儒一把,声音平和地道:“你到我这边来坐吧。”

侏儒瘪下去的嘴又被玄天冥给吓得重新鼓起来,愣是一个眼泪瓣也没敢掉。凤羽珩背过身去,对着玄天冥用唇语无声地道:“不是孩子,是个身体和皮相都不生长的侏儒。”

玄天冥到也没多大惊讶的反应,只点了点头,又看了那侏儒一眼,而后不解地问:“你很热?”

他这一问人们才发现这孩子冒了一头的汗,虽然他极力的控制着,却还是止不住汗透过皮腺自己往外流。

忘川皱了皱眉,“虽然是伏天,但现在还没出山,山风是有些凉的,怎也不至于热成这样。”

凤羽珩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玄天冥,见对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这才道:“咱们觉得凉快,但是对在更凉快的地方待习惯了的人来说,却实在是酷热难耐了。”

这话一出口,那侏儒明显的怔了下,然后就别过头去,不再看凤羽珩。

她亦懒懒地靠在车厢上,翘着二郎腿,目光却未曾从那侏儒身上移开。

忘川看出门道,向她投来疑问的目光。凤羽珩没办法立即跟她解释侏儒症的事,便只用唇语讲了两个字出来:千周。

忘川大惊,黄泉也看到了凤羽珩的口型,下意识就要去抓那侏儒,却被忘川给拦了下来。“你性子好动,一会儿下车之后随你便玩耍,现在可别吓到孩子。”说着,冲黄泉使了个眼色,黄泉心领神会,笑着在那侏儒的另一边坐了下来。两人一边一个,将侏儒夹到了中间。

马车继续前行,又走了近两个时辰,山区已出,渐渐的便能听到河水流动的声音。

凤羽珩说:“马上咱们就要看到的那条河,我对它很有感情。回到京城之后第一次落难就是被人逼着跳到那条河里,是吧,忘川。”

忘川点头,“是啊,多亏了七殿下路过救了咱们。小姐可是想在河边稍做休息?”她看出凤羽珩的心意。

凤羽珩笑道:“好啊!舟车劳顿,是该歇一歇。”

说话间,流水声愈发的清晰了。忘川走到车厢外跟车夫吩咐了一声,就见车夫冲着另一辆车一声吆喝,然后两辆车直奔着河边就驶了去,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停了下来。

黄泉主动抱了那侏儒一起下车,凤羽珩推着玄天冥的轮椅,另一头,清兰也扶着姚氏下了车来。

侏儒一见了姚氏就要过去,黄泉却根本也不撒手,他挣扎了几次无果,干脆叫起来:“阿娘!阿娘!”

玄天冥提醒他:“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亲也不能乱认,谁是你阿娘啊?”

这话姚氏也听到了,但是她敢反驳凤羽珩,却一点儿也不敢跟玄天冥较劲,便只当没听见,走过来就要从黄泉手中把孩子接过去。

黄泉看了看凤羽珩,见对方微微摇头,便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开口道:“夫人,这孩子身上脏,还是奴婢来抱吧!等回去之后给他好好洗洗,再让他陪伴夫人。”

姚氏心里有些不快,她觉得凤羽珩实在是管得太宽了。只是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在中那离魂散之前,凤羽珩管的也不少,只不过她都觉得理所当然,还很乐意听女儿的安排。自从中了离魂散,现在虽说已经没事了,可这脾气秉性却有了不小的变化。这种变化连清兰都看得出,她自己却无从察觉。

凤羽珩推着玄天冥又往前走了走,一直走到河边才停下来。她挑了边上一块高点的石头坐下来,扬声道:“还真是凉快呢。”说着,又瞅了一眼那侏儒,对方还是一头的汗。她笑着问,“从来没过过夏天吧?也真是难为你,这么热的天还要演出这么一场漏洞百出的戏,想想都累得慌。”

那侏儒警惕地看了凤羽珩一眼,低了头做委屈状。

黄泉冷哼一声,一松手就把他给扔到地上。侏儒触不及防,“砰”地一声落地,摔得个结结实实,连门牙都掉了两颗。

姚氏“呀”地一声惊叫,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来,一把将他从地上给抱起,大声喝斥黄泉:“你这丫头怎么做事的?毛手毛脚!”再低头一看,孩子的门牙没了,心里就又是一揪一揪地难受。“跟着你家小姐跟久了,也学了个冷漠的性子。这孩子还这样小,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凤羽珩忽然一下站了起来,姚氏吓得一哆嗦,就见她一步一步往自己面前走来,一伸手,猛一用力,一把就将那侏儒给拽到自己身边。

那侏儒原本是因为掉了牙疼得哇哇大哭的,突然被凤羽珩扯了这么一下,到是给吓得把哭声都憋了回去。

凤羽珩说:“娘亲别急,我看这孩子热得一头的汗,带他到河边洗洗。”说完,也不等姚氏有何反应,拉着侏儒就走。到了河边,一把将人脸往水中一按,再抬起来时,脸不但没洗干净,还沾了好些淤泥。

那侏儒终于忍受不住,突然别过头看向凤羽珩,目露凶光,头上青筋都暴起来了。

凤羽珩一下就笑了,“怎么,嫌河边洗的不干净?那本县主带你到河中间去洗洗吧。”

话毕,猛地一抓那侏儒的衣领,身形突然窜起,施展开她那没学多久还半颤着的轻功,直接就往河中间飞窜了去。

姚氏大惊,就想喊她快点回来,却突然发现凤羽珩身形一晃,人像是飞不稳一样,在空间直打了两个转。她手里抓着的人也跟着转了两圈,然后就听“扑通”一声,那侏儒被凤羽珩扔河里了——

第390章 本王的媳妇,凭什么给别人偿命

人刚落水,玄天冥这边立即轮椅一拍,眨眼就向河面上空直窜上去,一把将身形不稳也在下跌的凤羽珩给抱在了怀里。

小丫头冲着他咋了咋眼,玄天冥手臂便收得更紧了些,抱着人落回地面。

大河湍急,那侏儒落水后瞬间就没了声音,甚至连扑腾一下都没来得及,直接就被浪花给拍下去了。

姚氏都傻眼了,这…这是在杀人吗?

清兰看到姚氏表情不对劲,赶紧小声跟她说:“夫人,小姐也险些落水。”

可姚氏哪里顾得上这个,她心里认准了凤羽珩杀人,满脑子都是凤羽珩把那孩子扔到水里的画面。她开始害怕,到底一个才见面的孩子抵不过自己女儿,虽然这个女儿她一直心有怀疑,可那也只是怀疑而已。眼下出了事,她母性的一面再次被全面激动,直冲上前就要给玄天冥跪下,却被忘川眼疾手快给拦了下来,“夫人,您这是干什么?”

姚氏求着玄天冥:“那孩子就算我杀的好不好?你别抓阿珩。我知道杀人得偿命,这命就让我来偿好了!阿珩她还小,她不能因为个孩子就去死啊!”

这话到是让凤羽珩有些吃惊,心下也生了几分感动。之前姚氏与她表现出来的隔阂与生殊,在生死一线间全部抹杀掉。

她突然就明白,姚氏的确是因为自己不像她原本的女儿而心里存了顾及,这种顾及定不是一日两日才形成的,知女莫若母,她相信,从西平村回京的路上姚氏应该就已经起了疑心,只不过她选择了顺从。

虽然顺从,但心里的疙瘩还是在的,直到她中了离魂散,那种东西可以将人一切的潜意识无限放大,哪怕是已经戒掉了毒瘾,那些被激发出来的潜意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退回去的。

所以便有了姚氏与她的抗衡,也便有了她一心想去萧州陪着子睿的想法。

好在姚氏还是善良的,当她意识到凤羽珩有危险,她马上就可以站出来用自己的命去换女儿的命。当然,也正是这种善良,让她在凤羽珩心中的母亲形象再一次树立起来。

玄天冥把凤羽珩放下来,这才对着姚氏正色道:“夫人多虑了,本王若存了让她偿命的心,刚刚就不会出手相命。更何况,本王的媳妇儿,凭什么给别人偿命?”

姚氏大喜,“殿下的意思是,阿珩不用背上杀人的罪名?谢谢殿下,谢谢殿下。”说着话,又要往下跪。

凤羽珩上前去把人扶住,很是有些无奈地道:“娘亲,有些事情我不告诉你,一来是怕你知道得太多会有危险,二来也是怕把你吓着。荒山野岭,哪里来的孩子?那条道是官道,虽然有一段在山崖边,可歹人也不至于那么明目张胆的就把人给挂到官道边上,这事有蹊跷。”

听她这么一说,姚氏心里也犯了合计,但她到底想不到更深的层面,一边想一边摇头。

这时,就听站在河边的黄泉突然喊了一声:“你们快来看!”

人们被这一嗓子吸引了去,经黄泉一指,这才发现,原来在大河中间的一块暗礁上,那侏儒正死死地抱住礁石拼命地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姚氏一看这场面就又受不了了,不停地跟凤羽珩求着:“就算他是坏人,带回去送官就好了,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阿珩,咱们被送到西北时,你弟弟就也像他这般大,你就全当是救子睿,好不好?”

凤羽珩紧锁着眉心,正在想该如何反驳姚氏,或者再拖一会儿时间让那侏儒自己抱不住了被河水冲走。这时,玄天冥却突然来了句:“夫人说得对,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恩?”她不解,扭头看他,却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狡黠。凤羽珩立即明白,这人定是心中有了打算,于是赶紧对忘川道:“去把人救上来。”

忘川道了声:“是。”然后飞身而起,轻轻松就把那侏儒又给提了回来。

侏儒吓得脸都白了,也顾不上跟姚氏撒娇,就坐在地上打哆嗦。却不知,这种小模样更是疼化了姚氏的心,她赶紧吩咐清兰:“快,到马车里取个毯子来,这孩子这么冻着可如何是好。”然后再跟阿珩道:“他身上湿,跟你们做宫车不方便,还是我带着吧。”

凤羽珩没再驳姚氏的意,只是对忘川和黄泉说:“你们跟着夫人一起坐,夫人大病初愈,是万万做不得抱孩子这种累人事的。”

两个丫头点头应下,众人再不过多逗留,纷纷返身上了马车。

车子一启动凤羽珩立即就问玄天冥:“你可是有何打算?”

玄天冥摇头,“打算还没想好,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

“什么事?”

“听说,千周给康颐送嫁妆,给县主府送金子,派来的使臣是一位皇叔和文武双将,外加那皇叔的小孙子?”

凤羽珩道:“传来的消息是这样说的。”再想想,便有些明白玄天冥话里的意思,“你是怀疑那人就是千周的世孙?不对啊,他分明是个侏…”她说到这里突然就顿了住,一下子也想到了什么,赶紧又道:“你的意思是,千周表面上来的是个世孙,可实际上却根本就是世子?那侏儒不是皇叔的孙子,而是他的儿子?”

玄天冥点头,“保不齐就是这么一回事,而且单看那侏儒这一番行事就知道了,他是冲着咱们来的。或者说…是冲着你来的。”

凤羽珩吸吸鼻子,“给康颐和茹嘉报仇么?”

“报仇是其目的之一。”玄天冥冷声道:“只怕还是为了那制钢术而来。或者说,即便得不到制钢术,也要把会制钢的你,杀了灭口。”

凤羽珩一哆嗦,“好害怕啊!”

玄天冥哈哈大笑,“是啊!本王也好害怕啊!”

这边二人嘻嘻哈哈地笑闹开来,而那个与姚氏同车,此刻正被黄泉忘川一边一个牢牢牵制住的侏儒,内心正极度崩溃。

那济安县主狡猾得像个鬼,那九皇阴森邪异得更像个鬼,原本想从这姚氏身上下手,结果又来了两个比鬼还难缠的丫头。该死的,他此番行动之前一定是没翻黄历,否则怎么会如此倒霉。

姚氏见他面色不对,好心问他:“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侏儒不语,他已经没有耐心在姚氏面前再装小孩子撒娇了,他一直在想,如果把姚氏挟持,凤羽珩会不会将制钢术给交出来?再不济就是他干脆把姚氏给杀了,得不到制钢术也得给她个恶心。千周的公主被她们如此欺负,用这女人的命抵茹嘉一身的伤,也算划得来。

侏儒目光中冰寒乍现,两手握紧成拳,全身骨骼开始了缓慢却又有规则的拧动。或许单打独斗他不是黄泉忘川的对手,更不可能对付玄天冥和凤羽珩,但若论偷袭和逃命,他这一身软骨功却是常人所及不上的。他算盘打得好,虽然身边有两个丫头,但触不及防的袭击一下姚氏还是可以的,不出意外姚氏应该可以毙命,成功之后他立即逃脱,累死这俩丫头也抓不住。

之前姚氏怕他冷,给他盖了个大毯子,包着上身也包着头,到是正好掩饰住了他悄悄施展缩骨功。这侏儒十分得意,甚至已经能想像得到凤羽珩因母亲惨死而发疯的模样,唇角下意识地就挑起一丝笑来。

可惜,关节才刚开始拧巴,突然面前有个人影闪了一下,就见那人伸出手往他胳膊上随便那么一点,正好点在肘间的麻筋上,缩骨一下就卸了力,骨骼瞬间回归原位。

他大惊,抬头去看面前突然出现的人,他能确定这人原本并不在凤羽珩的队伍中,可眼下却又出现在此,那就只能说明一个事实,这人是暗卫。

侏儒再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与一名暗卫动手,很有可能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来不及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