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脸色惨白,痛疼和恐惧让她答不上话来,到是粉黛问了句:“姚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凤家的人依然跟姚氏叫姚夫人,因为她与凤瑾元还没有复合,身上又有一品诰命在,该有的尊重是必须得有的。凤瑾元到是记得自己上门去求姚氏回来的这个事,对于姚氏的回归,他虽有些意外,却还是带着些暗喜。

韩氏拼命地扯着粉黛的手,她的本意是让粉黛不要再问下去了,可粉黛会错了意,还以为韩氏是担心,便紧着又追问了句:“夫人到是快说啊!到底如何奇怪?”

姚氏看着韩氏那一脸扭曲的样子,没来由地就腾升起一阵复仇般的快感,在这种快感的影响下,她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也松懈了几分,她平静地指着韩氏说:“都是生过孩子的人,你说说你这肚子,像是怀胎十月的人吗?”

韩氏身体开始哆嗦,恐惧瞬间盖过疼痛,叫声终于又扬了起来,却带了嘶吼——“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出去!你给我出去!”

这要放在从前,姚氏肯定是捂着嘴巴忍着眼泪的往外跑了,可现在的姚氏却没那么容易被劝退,不但没退,她甚至还又补了句:“韩氏,你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怀的?”

这话一出,韩氏那股子心虚劲儿又泛了上来,她慌乱地道:“当,当然是老爷年初离京的时候!”

姚氏摇了头,“凤瑾元是去年底离的京。”很奇怪的,她原本并没有真的怀疑韩氏这一胎是否真的有猫腻,她只是听到了安氏的话,便想来刺激韩氏一把,却没想到韩氏竟是这样的反应。如此一来,她到真的有些怀疑了。

可再不等她多说,粉黛这头也意识到姚氏来此的目的绝对不是要帮忙,反而是来帮倒忙的。她故作的矜持与沉稳就再也装不下去,疯了一样地去推姚氏——“出去!你给我出去!”

姚氏被她推得一个咧斜,差点摔倒,幸亏身后清兰扶了她一把。粉黛发了疯,随手拿起床榻上的垫子就开始往姚氏身上砸,一边砸一边破口大骂:“滚出去!你这个贱人!和离的女人为什么还要回来?你还要不要脸?滚你给我滚!”

姚氏在粉黛的骂声中退了出来,一直退到外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最初的慌乱到很快就恢复的平静,只一恍神儿的工夫她就又坐回椅子上,端起茶盏,面无表情地喝了起来。

所有人都向她看来,虽然目光没有明目张胆地停留太久,可心里也都犯了合计,特别是程氏姐妹,互看了一眼之后,立时对姚氏此番回到凤家一举,又起了些疑惑。

新凤府这头,韩氏一声声的叫喊传遍了整座府邸,而此时此刻,京城的大街上,凤羽珩也正带着黄泉坐着宫车往凤家这边赶。她这一路上心绪都不是很好,脸沉着,话也不说一句,就靠在车厢里,眼睛半睁,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黄泉小心地问她:“小姐,是不是不想见到夫人?”

她摇摇头,也没答,只一直闭目沉思着。直到宫车在新凤府门前停了下来,黄泉掀了帘子同她说:“小姐,到了。”

凤羽珩这才走下了车,却也在这时,就在凤家院墙外头,看到了一个人正鬼鬼祟祟地试图往里面探看过去。

第502章 双命难保

凤家虽搬了新宅,但家底儿却是比以前薄了太多,无奈之下只能裁减下人以节省开支,这是程君曼的主意。如今门房上也不过有一个家丁在看护着,那人偷懒,寻了阴凉地方躲着,以至于有个来路不明的人一直在这边窥探也没注意到。

凤羽珩来时阵仗有些大了,那人听到动静转身就要跑,凤羽珩双目一凛,立即吩咐黄泉:“抓住!”

黄泉身形一动,快速朝着那人冲了过去,那人根本不会功夫,还没等跑出第三步呢就被黄泉给押了回来。他胆子也是小,才一被捉立即就告饶道:“不要杀我!饶命啊!”

黄泉带着一脸鄙视地把人给拽了回来,到了凤羽珩身边往膝盖上一踹,那人立时就跪到了地上。

“说,趴在凤家门口是干什么呢?”黄泉可是一点都不留情,问话的同时又踹了那人一脚,差点儿没把四十多岁的男子给踹哭了。

凤家的门房守卫也在看到凤羽珩之后立即冲上前来,可凤羽珩面色不善,吓得他也没敢多说话。

那跪着的男人一身灰衣打扮,胳膊上挎着只箱子,被黄泉这么一拉扯间,箱子便散了开,凤羽珩只瞅了一眼便将里面的东西认了出来,而后主动开口道:“你是大夫?”

那人胆子甚小,为了脱罪,凤羽珩问一句她恨不能答十句,立即就道:“小的是大夫,是府上一位有身孕的姨娘请我来的,说是让我想办法混进去给她看胎,可小的在府门口转了老半天,也没找到机会进去。”

黄泉冷哼一声,替凤羽问道:“既然是大夫,你大大方方进去不就得了?为何还要找机会往府里混?”

那人苦着脸道:“因为那位姨娘跟我要了催产药吃,她说此事绝不能同第三个人讲,所以我来凤府一定要偷偷摸摸的。”

黄泉一下就乐了,就连凤羽珩都乐了,只道那韩氏找人也不说找个嘴严的,花钱办事也不多出些银子把这人的嘴给堵住了。她这还没等问的对方就已经把底子都给揭了出来,这样的人,找来有什么用?

凤羽珩吩咐那门房:“把人押到府里去关着,嘴巴堵起来,交给大夫人处理。”然后见那门房一脸错愕的样子,犹自冷哼一声,也没说什么。凤家的事,爱传传去,现如今光景不同,她还真是懒得管。

她带着黄泉进了府门,立即有丫头上前来为她二人引路去韩氏的院子。凤羽珩大概地看了一眼这座新凤府,只觉宅子占地虽比从前的小了不是一点半点,但好在府邸也算精致,不是那么太寒酸。那丫头见凤羽珩打量,便主动介绍道:“这宅子据说是五皇子送的,算是给四小姐的聘礼之一。因着老太太大丧,其它的聘礼都还没下呢。老爷刚搬过来那天就说这宅子有点儿小了,不过现在府里人少,到也够住。”

凤羽珩只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凤家现在人的确是少了,不但主子少,下人也少,这一路走过来,遇到的人连从前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因为宅子小,韩氏的院落没走几步的距离也就到了,离着老远就能听到韩氏的哀嚎,再走几步,就看到想容正站在院门口往外张望着。

见凤羽珩来了,想容赶紧小跑了几步迎上她,正准备张口说些什么,凤羽珩却冲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什么都先别说,然后拉起想容的手匆匆往里头进。

凤羽珩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且不说凤羽珩现在俨然是凤家人的主心骨,单是她这一手好医术,对于一个即将临产的孕妇来说,就已经是最大限度的保障。

可惜,凤羽珩并不会帮韩氏保胎,这个孩子能不能生得下来,要看韩氏自己的造化。能不能母子双安,也要看她自己的造化。当然,生下来之后能不能过得去凤瑾元那一关、想容能不能放弃当初被溺杀的仇恨,这些,统统都得看韩氏自己的造化。

而韩氏那个人,凤羽珩从来都不觉得是个有福气的,

见她来了,程君曼赶紧先迎了上来,到也没说别的,只道:“稳婆刚到,大夫也请了两个,好像情况不是很好。”

凤羽珩一点都不意外,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早产一个月的孩子也不能个保个健康,而至于大人,如果身体条件好,断不可能让孩子提前出生。韩氏偷偷吃下催产的药,这个年代的催产类药物,凤羽珩实在不敢相信其安全性,更何况还是偷偷找来的民间大夫。

她拉着想容,找了空座位坐下来,这才淡淡地道:“生不下来就慢慢生,正好等父亲回来,没准儿还能看个第一眼。”

凤家人都知道凤羽珩待韩氏的态度,对她这么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特别是安氏,她可是记着当初想容落水一事,她等了九个月,等的就是今日,这笔帐,必须得与那韩氏好好清算一番。

韩氏这孩子一直到天快黑还没生下来,人叫得动静越来越小,稳婆端出来的血水是一盆又一盆。

这期间,凤羽珩就坐在座位上喝着茶水就着点心,偶尔跟想容或是程氏姐妹说上几句话,对于就坐在她斜对面的姚氏,却是看都没看去一眼。

众人眼这一切看在眼里,却谁也没多问一句。姚氏回凤家本来就是一件让人们诧异莫名的事,今日再看凤羽珩这态度,母女二人八成是翻了脸。一时间,人们就更不明白姚氏到底为何要这样做。

安氏有些担心,眉心打成的结是越来越重,手里帕子都快拧出水来。她希望韩氏能把这孩子给生下来,只有孩子生下来了,到时候滴血验亲,才能够给那韩氏最致命的打击。不然,那晚湖边的事,想容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就凭她做为受害人的一张嘴去说,没人会信。韩氏一向巧舌,又惯会讨凤瑾元欢喜,没个真凭实据在,只怕到时候遭殃的还是想容。

她的忧心写在脸上,凤羽珩看得清清楚楚,就连想容都扯了她几次袖子。她给那母女二人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目光,然后吩咐下人:“去把老爷叫回来,若马场那边不放人,就说是本郡主差你们去的。”

得了吩咐的下人赶紧就跑去办差了,半个多时辰以后,凤瑾元终于急三火四地跑了回来,进了屋就要往里间冲,被个正好出来倒水的婆子赶紧给拦下了:“这位老爷,女人生产,男人是不能进的,犯忌讳。”

凤瑾元一眼就看到她端着的那盘血水,吓得倒退两步,又急着问:“怎么出这么多血?孩子呢?孩子有没有事?”

他一心惦记着孩子,韩氏于他来说不过是个续香火的工夫,这种时候如果母子只能活一个,凤瑾元是势必要保孩子的。

可那稳婆却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道:“老爷要有个准备,那位夫人不是足月生产,身子亏虚太多,这孩子能不能生得出来,还难说呢。”

凤瑾元一下就愣了,还不等他再做反应,就见安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几步冲到凤瑾元身边,大声反驳那稳婆--“什么叫不是足月生产?明明就是去年十二月怀上的,眼下九月底,日子刚刚好,怎么就不足月了?”

凤羽珩苦笑,安氏这哪里是质问稳婆,这分明是在提醒凤瑾元这件事情是有猫腻。

凤瑾元也觉出不对劲,但眼下他也顾不上细想,只是听说孩子还没生出来就有些着急,不停地跟那稳婆说无论如何一定要让韩氏把孩子给生下来。

那稳婆也没有办法,只说里头已经来了大夫,也在帮诊,一切都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安氏的声音传到了产房里面,粉黛此时就坐在韩氏的房榻头儿上,一手握着韩氏一手不停地给她擦着头上的汗。安氏的话铮铮入耳,听得她几番惊心。偏偏这时,一个帮诊的大夫也摇头叹道:“不足月也就罢了,我瞅着这八成是有催产的药物入口。”他一边说一边转问粉黛:“小姐,恕老朽直言,都说大宅院里人心复杂,夫人看上去像是…像是被别有用心之人下了药啊!”

他这话一出口,粉黛就觉得握着的那只手突然就一哆嗦,她看向韩氏,就见韩氏又是之前在听到姚氏说话时那样,一脸的惊恐。

她盯看了一会儿,突然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自心底腾升而起。如果真是服了催产的药,她怎么就觉得那不是旁人下的,而是韩氏自己吃的呢?

之前姚氏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她记得姚氏问过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怀的,其实眼下她也想问问,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怀的。不过现在不是时候,韩氏危在旦夕,无论如何,保命要紧。

“且不论是不是有人下药,大夫先想办法保住我姨娘和这孩子的命吧!”粉黛看着那大夫说:“我是凤家的四小姐,也是与当朝五皇子定下婚约的正妃,你若保下我姨娘的命,我定有重谢。”

那大夫一听有一皇子的招牌立在那,便也不敢多说什么,继续想办法助韩氏生产了。

而此时的外屋,凤瑾元正苦求他那神医二女儿,求凤羽珩出手保下韩氏肚里的孩子。

面对他的请求,凤羽珩却突然笑了起来,而后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凤瑾元一愣,就听凤羽珩又道:“当初康颐一个人嫁给你还不够,非得又悄悄地塞了随身侍女给你做屋里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503章 凤瑾元的质疑

一提到小景,凤家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一道道质疑的目光向凤瑾元投了去。

凤瑾元也给问得一愣,可紧跟着面色也阴沉起来,大手一挥矢口否认:“没有为了什么,夫人进门,许了身边的大丫头做屋里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为父听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得道理是没错,是有很多女人进了夫家门之后,为了留住男人的心,将身边丫鬟也送到房里的事情。只是这事儿出在平常人家到是不足为奇,那康颐至于这样做么?

凤羽珩又淡淡地笑了起来,那笑里藏尽洞悉一切的意味,笑得凤瑾元后背嗖嗖地直冒冷汗。他往后退了两步,特别不想再跟凤羽珩说话,可是没办法,屋里头韩氏越来越虚弱的叫声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来求凤羽珩施以援手。

这一次,凤羽珩到是痛快地点了头,只是对他说:“救是可以,救完之后,父亲可得把刚刚敷衍过去的话题再给阿珩好好地做个解释。”说完,不等凤瑾元再开口,她已然跟身边下人吩咐起来:“派个腿脚快的下人到御王府去,把鬼医松康给叫来。”

下人到是听话地去了,凤瑾元却不解地问:“你叫他来干什么?”再指指里屋,“眼下两条人条在里头,救命要紧,这往御王府一来一回的指不定要费多少工夫,你是不是故意的?”

凤羽珩看了他一眼,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急什么,有本事你就去太医院请个千金圣手来,不然,就只能靠着我。这么好的临床实践机会,本郡主当然得带带徒弟。放心,韩氏死不了。”顿了顿,又来了句:“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她自找的。”

凤瑾元被气得语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毕竟凤羽珩说的现状是他无力改变的,他已经不是丞相,再没那么大的脸面能请得动宫里的太医,想要救那孩子,就只能靠凤羽珩。

好在那去御王府请人的小厮脚程够快,鬼医松康很快就被带了来,那人一进屋,谁也没看,直奔着凤羽珩面前就走过来,然后跪下来认认真真地磕了个头,叫了声:“师傅。”

凤羽珩点头,随即拍了拍刚吃完点心的手对下人吩咐道:“备水给我们净手。”再对松康道:“有一例孕妇难产,你且随为师一道进去看看吧。”

松康眼睛一亮,心头阵阵狂喜,他知道,这难产既然能让凤羽珩出手,就一定是十分棘手的病例了,他又要见识到医学新技术,这实在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

医者无关男女,妇科圣手有很多也是男人,对此,凤家人到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粉黛被人从里面请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还狠狠地剜了姚氏。

凤羽珩进去之后直接遣散了所有稳婆、大夫以及下人,里屋就只留她跟松康还有帮她提药箱的黄泉。松康将一扇屏风搬过来挡到床榻前,再一转头,凤羽珩已经从药箱里取出一套手术刀来。

这套刀具松康并不陌生,他甚至已经学会使用,就是没有凤羽珩用得那么利落。可韩氏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凤羽珩刀子一亮出来,她直觉地以为对方是要杀她,吓得扯着已经嘶哑的嗓子再度叫喊起来。

黄泉最烦这种叫唤,狠狠地道:“再嚷嚷就让你一尸两命!”这话把韩氏给吓得立马就没了动静。

可她这是在生孩子呢,有动静不怕,一没动静,外面凤瑾元心里就没底了,不由得喊了声:“有没有什么事?”

黄泉更烦了,扭头便回了句:“外头的也消停点儿!”外头随即安静下来。

凤羽珩挑着唇看了韩氏一眼,一脸的轻蔑,但还是亲自动手按向韩氏的肚子,又把了脉,再看看宫口开到什么程度,最后,目光在韩氏身下停了下来,眉心微拧。

“果然。”她轻声道,“宫颈停止扩张,胎儿停止继续下降刺激宫缩,必须剖腹。”

“剖什么?”韩氏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句,“你刚刚说,剖什么?”

凤羽珩没答,到是那松康说了话,“剖腹,腹是什么懂吗?就是你的肚子,把你的肚子给打开,再把孩子拿出来。”

这松康的一手医术就是专门依靠人体拆解试验逐步精湛起来的,虽说跟了凤羽珩之后就不再残害活人,但多年以来身上累积的杀气却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消退的。从松康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再配上他那一身腾腾戾气,直听得韩氏止不住地打起哆嗦。

她将目光投向凤羽珩,满心期待凤羽珩能给她一个不一样的说法,能告诉她刚才那人是吓唬人的。可惜,凤羽珩正冲着她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道:“松康说得没错,就是要把你的肚子剖开,然后再把孩子给取出来。至于你的死活…”她冷笑一声,“父亲说了,他只要孩子。”

“什么?”韩氏大惊,当下也顾不上疼痛和虚弱,大声地道:“他怎么可以这样?”一声厮出声,体力也消耗一空,人眼瞅着就要昏迷,却还是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挤出一句话来:“那就留着孩子让他养着!凤瑾元,这就是报应!”

凤羽珩几乎失笑,两个人半斤对八两,就不要谈谁报应谁了好吗?

她再不多等,示意松康帮忙把韩氏整个儿人给翻转过来,还在肚子下面给她垫了一只大枕头,以便让脊背呈弯曲状。

扯动间,巨大的疼痛把韩氏从昏迷的边缘又给拉了回来,这种死不了又活不下去的感觉让韩氏几乎痛不欲生,可随即到来的巨痛又让她产生了一种已上断头台的错觉。

是凤羽珩在她脊椎骨上打麻醉针了,这种穿刺性的麻药打法最是让人疼痛难忍,松康明知这是麻醉针,可还是有点分不清楚韩氏到底是疼昏过去的还是被麻醉过去的。

黄泉留在屏风外守着,而里面,凤羽珩开始为韩氏实施起剖腹产手术。

松康熟练地给凤羽珩打下手,也再一次见识到了凤羽珩这种精湛又骇人的医术。凤羽珩的手术一边进行一边给他讲解,她不求松康一次就能学会,但至少这也是一个初次接触与认识的机会,她相信以松康的资质,最多三次,这人便可以自行操纵这种手术了。

说起来,凤羽珩也不是专职的妇产科大夫,她甚至在前世所接触到的病人多半都是男子。不过医学都是相通的,更何况她在上学的时候就跟着老师在妇产科实习过半年多时间,剖腹产手术做为妇产科最基本的科目,接触还是不少的。

当然,会做手术却并不代表也能保住韩氏的命,凤羽珩有把握救人,凭的是前一世的经验累积,但在没有心率监听等先进医疗的辅助下,她还是不太放心松康独自进行这种全麻性的大手术。

这次手术时间并不长,从麻醉药打下去,再到孩子的第一声啼哭,即便凤羽珩谨慎再谨慎,也才用了两柱香不到的时间。她偷偷看过空间里的挂钟,二十四分钟。

孩子的啼哭惹来外屋凤瑾元的一阵欢呼,此时于他来说,孩子生下就好,至于孩子的娘,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反到是粉黛的声音扬了起来,是在问:“姨娘怎么样?有没有事?”

凤羽珩听着烦,一边缝合一边开口跟黄泉说:“告诉他们,母子平安。”

黄泉立即把这话传了出去,同时也把孩子交给了等在外头的稳婆去处理,自己又急匆匆地回到里屋来。

凤羽珩的缝合技术很高,动作十分快,但她一边缝着一边还是在想,一定要培养一些能够配合她进行手术的人,最起码缝合这些事就可以交给助手来完成,不需要占用她的时间。这种高效率或许现在不太能体现出来,可她早晚有一天是要陪着玄天冥一起上战场的,到时候争分夺秒地救人,助手给不给力就能看出差距了。

终于,最后一针缝完,她站起身来,长出一口气,松康很是上道地拿了帕子给她擦汗。凤羽珩问他:“先后顺序和要领,你记下了几成?”

松康想了想,保守地说:“九成。”

凤羽珩点头,她了解松康,对方说九成,那基本就是十成。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人的医学天份,这要放在二十一世纪,只怕成就要高过她数倍。

“记下就好。”她平静地说:“虽然不建议你主攻千金一科,但本郡主的徒弟,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学一些。”

松康激动地搓着手,不住地点头,同时也问凤羽珩:“师父就快要回大营去了,我…能不能跟着?”

“能。”凤羽珩很直接地道:“不但到大营要跟着,将来我与殿下出征,你也得一同随军,可愿意?”

“愿意!”松康想都没想地大声应下来,“师父去哪我就去哪!”

她淡淡一笑没再多说,只吩咐忘川:“叫两个丫鬟进来吧。”

很快便有两个丫鬟走了进来,凤羽珩将一些术后护理知识讲给她们听,再告诉她们韩氏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清来,待确认两个丫头都记下了,这才转身带着松康走出里间。

谁知,才跨到外屋一步,听到的第一句话竟是凤瑾元的一声质疑——“这孩子怎生得这样黑?”

第504章 让本郡主跟你叫嫂子?

按说新生儿普遍体黄,一般也看不太出来是黑是白,但若肤色过重,还是瞅得出一些端倪的。

凤瑾元现在就盯着稳婆手里的新生男婴,越看越皱眉,待凤羽珩出来之后他更是直接了当地问她:“这就是韩氏生的孩子?”

凤羽珩失笑,“怎么,自己儿子都不认了?”

凤瑾元一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孩子为什么这么黑?”

关于孩子是黑是白这个问题,凤羽珩早就有心理准备,甚至她的心理准备还在这孩子出生之前。

当初严冬,韩氏胆大包天去借了个种,殊不知,那戏班子的月老板平日里大白上得多了,白腻子底下却是个黑胎。只不过他平日里上台唱戏白漆上得重,再加上即便是下了台,妆也不会全卸,生活中也习惯了拍几层厚粉。因为他是戏子,人们便也不会觉得有多奇怪,常年的假面下来,便导致了韩氏根本就不知道那月老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黑是白,是忠是奸。

当然,他也不是黑得出奇,只是相对一般人来讲,肤色确实是暗了些,可偏偏凤瑾元这人白白净净的,是个典型的白面书生,韩氏也是个白里透着粉的美人,要说他俩结合,除非基因突变,否则是万万生不出一个小黑孩儿来。

但世事难料,中间就插了个戏子。

凤羽珩早在收留落水被救的想容之后,就着人调查过,那戏子本来面貌没逃得过班走的眼睛。所以她一直在等,也在赌,就赌这孩子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像父亲,先从根本上给凤瑾元一个打击再说。

如今,一切如她所愿,孩子生了个黑乎乎的孩子,虽然长得好看,但跟凤瑾元却没有半分联像。凤瑾元拧着眉瞅着那孩子就是各种纠结,问了凤羽珩是什么原因,凤羽珩也不好好回答,反到是跟着他一起疑惑起来:“是啊,真是奇怪,父亲跟韩姨娘都是白肤之人,怎的这个弟弟这样黑呢?”一边说一边瞄了安氏一眼,然后又道:“这还真是怪了,女儿自小就学医,还真没听说过两个肤白之人会生下个黑孩子。”

安氏心领神会,明白这是凤羽珩在给她创造机会呢,立马就帮起腔来:“不只黑,你们看这孩子的眼神,怎的这样小?老爷和韩妹妹可都是大眼睛,这孩子却生了双标准的丹凤眼,真是奇怪。”

安氏这么一说,众人的视线又都向那孩子的眼睛投了去。这么一瞅,这孩子还真是一双丹凤眼,那双眼睛细长,凤勾外翘,眼稍延伸到太阳穴附近,好看是好看,但跟凤瑾元和韩氏却真真是一个都靠不上相像。

粉黛有些慌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几乎就是下意识地冲上前去,拨开人群,把那孩子一把抱在怀里,护得死死的,同时大声道:“谁也不许碰我弟弟!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孩子才这么小,能看出什么黑白和长相?安氏,莫要妖言惑众,否则父亲不会放过你!”

安氏看起来有些害怕,后退了两步看向凤瑾元:“这孩子生得黑,可是老爷说的呀!”

凤瑾元闷哼一声,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眼粉黛,正想要说什么,粉黛却又道:“女儿已经派人通知了黎王府,想必明日一早,五殿下就会派人来送贺礼了。”

送不送贺礼的,凤瑾元到没怎么上心,但粉黛的话他却听得懂,那是在提醒他,有五皇子在背后,这个孩子只要她凤粉黛认,凤家就必须得跟着一起认。现在他是没地位的人,比不上一个与当朝皇子有了婚约的未来正妃。

凤瑾元心头发凉,却还是说了句:“粉黛说得对,这孩子才刚出生,能看出什么。”

凤羽珩笑了笑,开口道:“的确。不过眼下还有个事情想跟父亲问问该如何处置。”

“恩?”凤瑾元眉心一皱,直觉告诉他,能让凤羽珩提起的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但对方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说,他又不得不问问,于是只能问她:“什么事?”

凤羽珩指了指粉黛护在怀里的孩子说:“之前稳婆和大夫也都提起过,韩姨娘这孩子不是足月生的,但我们从去年底父亲离京之日算起,到现在,孩子其实是足月的。”

凤瑾元愣了愣,这才记起之前的确是有稳婆说过什么不足月的话,当时他光想着孩子能不能顺利出生,把这个事儿就给岔了过去,如今凤羽珩这么一提到是又想了起来,于是赶紧又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羽珩耸耸肩:“我个人到是没什么意思,只是今日来时,在府门口看到个人鬼鬼祟祟的正往里面张望,抓住问了一下,那人竟然招认说是给韩姨娘诊脉的大夫,他不但负责给韩姨娘诊脉,前些日子还给了韩姨娘一副催产的药…”

“你住口!”粉黛突然又大叫起来,情绪比之前还要更加激动,要不是怀里抱着孩子,只怕她都要扑上来跟凤羽珩拼命。即便是有孩子在,还是管不住腿脚,情急之下抬了脚就要往凤羽珩身上踹。

凤瑾元这回到是聪明了,抬手就把粉黛那脚给挡了下来,瞪着眼怒声道:“你干什么?成何体统!”

粉黛被气急了,大声道:“父亲没听到她在那儿含血喷人吗?我踹她一脚怎么了?我也是皇子正妃,她也是皇子正妃,从殿下们那边儿论,将来她还得管我叫声嫂子,我踹她一脚怎么了?”

此时此刻,凤瑾元真想到黎王府去问问,那五皇子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个白痴丫头的?还非她不娶了,不但散了府里所有女人,现在连正妃之位都许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所有人都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粉黛,程君美气极反乐,咯咯咯地笑了一阵,然后突然停下来,冷声道:“四小姐别忘了,你这个所谓的弟妹,可是圣上亲封的从一品郡主,有府邸,有封地,那是靠着自己实打实的功绩一点一点拼出来的,你哪来的自信去踹人家?”

粉黛脸色泛白,这个道理她当然懂,可是懂归懂,事情逼到这个份儿上,她若不逞这个强这样子说,都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事到如今,她再傻也能想得出韩氏的这个孩子是有猫腻的了,但这话别人能说,她可不能说,她必须得找个机会跟韩氏好好问问才能再做打算。

抱着孩子的粉黛有些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不太敢看凤羽珩的目光,躲躲闪闪的,到是有些心虚的样子被凤瑾元瞧在眼里。

凤羽珩挑着唇,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再开口,却是在埋怨粉黛不知好歹:“本郡主不过是想为韩姨娘出口气,毕竟有人竟胆敢给凤家女眷下药,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定要明查。否则,昨日害韩氏,明日害的,可就是四妹妹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

程君曼立即把话接了过来:“没错,这事凤家绝不姑息。”说着,半转了头跟身边丫鬟说:“去,带着二小姐抓住的人到府衙报官,就说有人毒害凤家女眷。”

那下人看都没看凤瑾元,答应一声就去了。凤瑾元本不想把这事闹大,可程君曼发了话,他知道,拦也是拦不住的。隐约觉得这里面八成有事,而且还是什么好事,他心里烦躁,越看那孩子越觉得别扭,干脆不干,抬步就要走。可这脚步刚抬起来,还没等着地呢,左腕却突然被一只像似铁钳一样的手死死抓了住。冰冷无情,紧得几乎要将他腕骨拧断一般。

凤瑾元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去看,就见凤羽珩正瞪着眼向他看来,同时说:“父亲,孩子我给你救回来了,女人的命我也给你保下了,下面咱们到书房去,把今儿这筹码好好清算一下。”

凤瑾元想起之前那档子事,他想赖帐,可凤羽珩却已经拉着他往外走。快到中秋的天气已经有点儿微凉,他额上渐了冷汗,被风一吹,隐隐的就有些头痛。

新府很小,凤瑾元的书院也不能像从前松园那样气派,院落面积缩小了一半不止,房间也只有一间。

凤羽珩是头一次来,不过引路的下人却一点都不敢怠慢,一直把人带到房门前,然后伸手一推,待凤羽珩拉着凤瑾元进了去,这才又把房带上。黄泉双臂环在身前就在门口站着,那下人瞅了她一眼,低着头离开了。

进了屋的凤羽珩这才松开凤瑾元的手腕,犹自往椅子上一坐,开口道:“既然不给我交待,那便让我来猜猜吧。父亲,那千周的长公主康颐处心积虑地嫁进凤府来,不只是为了想与您合谋推三皇子上位,继而拿回北界三省那样简单吧?”

凤瑾元一哆嗦,没吱声。

凤羽珩又道:“康颐自己嫁过来不行,还给你送了个丫头,并且不养在府里,这便相当于是千周在你这里下的双重保险。康颐若出事,至少还有个小景,小景若出事,康颐也能提前知晓。这样算来,小景肯定不是一般的丫鬟,但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咱们暂且不论,父亲,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手里…是不是握着什么千周想要的东西?”

第505章 爱妃想不想看本王的脸?

凤羽珩这一句猜测的话却让听着的人猛地一头冷汗就冒了起来,两只手不由自主地开始握拳,再松开,然后再握拳,如此反复几此,总算是将那股子恐惧和紧张给强压了下去。

可是凤羽珩的话却还在继续,她说:“皇上贬你去喂马,家里开支缩减,你遣散一些下人到也无可厚非。但是据说你连原本用着的暗卫也养不起了?”她一边说一边笑,“这只是明面上看到的景象吧!做给外人看的,但实际上虽然除去了原先的暗卫,却是又有新人入主。据说如今父亲身边的高手,是千周人?”

凤瑾元大惊之下突然暴怒:“你监视我?”

凤羽珩大方地点头承认:“没错。”

“你--”凤瑾元语结,如果他女儿狡辩他还能说上几句,可人家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话他该怎么接?其实对于凤羽珩监视他的事情,凤瑾元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心理准备,他早在知晓这二女儿如今手段高明之后就已经留意过,甚至从前的暗卫也跟他提起府里偶尔会看到二小姐那边的人。但是没办法,两边暗卫的实力到底是有差距,抓也抓不到,影影绰绰地看到过一两回,也没有真凭实据去职责。更可况,他也不是没往同生轩派过暗卫探察,无奈人家严防死守,根本没有得逞过一次。

一句“你监视我”这样的指责,让凤瑾元无话可说,可是随即凤羽珩的一句话却让他直接吐了血,凤羽珩说:“蒙对了!”说话时还指了个响指,一脸的痞子气,却也煞是好看。

凤瑾元口中一阵腥甜,努力了好几次才强压下去,唇角却还是渗了丝血迹出来。

敢情都是靠蒙的!

可她怎么就能蒙得那么准?

凤瑾元突然就有一丝后悔,如果当初不将希望放在沉鱼身上,而是转而投靠这个二女儿,今日局面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可惜,所有的后悔都晚了,西北三年,再加上回京途中的暗杀,已经让他跟这个二女儿注定了这一生都要背道而驰,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愣愣地看着凤羽珩,久久不能言语,凤羽珩却又不解地问他:“父亲,我实在是很好奇,你手里到底握有什么?”

凤瑾元下意识地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她轻笑,“父亲说没有,那就是有了。其实事情本没那样明朗,我不过诈一下父亲的反应,但父亲却让我的猜测坐实下来。”这可能才是康颐一定要嫁给凤瑾元的真正原因吧?凤羽珩想,或许这也是天武这么多年来都不动凤瑾元的真正原因。

她早就奇怪于天武对凤瑾元的态度,这人学识是有的,不然不可能金科高中,对于朝政的贡献也是有的,不然不可能步步高升至丞相。但他同样也足够愚钝,在很多事情的处理和立场上都跟天武站到了对立面上,依着天武那性子,纵是他凤瑾元再有才,也不可能容忍他这么多年。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凤瑾元这里有他也想要的东西。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凤羽珩眉心微拧,却已然失去了再跟凤瑾元谈下去的必要。那东西在他手里定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都不是一年两年,事到如今,她相信,即便是用死亡去威胁,凤瑾元也不可能说出口。因为他一旦说了,就真的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凤羽珩离开时,凤瑾元还在原地傻站着,她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匆匆出了屋子。

这座全新的凤府跟从前一样叫人生厌,她带着黄泉一路出了府门,松康也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几人会合之后立即上了宫车,没多留一刻。

天色早已经全黑下来,御王府里,某个王爷正靠在府门里的影壁墙上,双臂环胸,一眼阴沉地等媳妇儿回家。

凤羽珩一进门就看到她家未来夫君那张苦菜脸,那脸上明晃晃地摆着三个大字:不开心!

她敲敲头,无奈地走上前,用手指去戳他——“喂。”

夫君没动静。

她再戳:“喂喂。”

夫君依然没动静。

黄泉扯了扯松康的袖子,小声说:“咱俩撤吧!”

松康点点头,很识时务地跟着黄泉一起退下了。

影壁墙前就剩下凤羽珩跟玄天冥两人,就连门房都把府门关了起来,然后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凤羽珩四下瞅瞅确定无人,随即抬起一脚就要往玄天冥身上踹,结果这脚还没踹上去呢就被一条腿给别了住,还拧了个麻花弯儿,绊得她一下没站稳,直接扑倒在夫君怀里。

凤羽珩突然就产生了一种绝望的情绪,她觉得这辈子不管她如何苦练,在功夫上都没办法胜玄天冥一筹了。她苦着脸哀嚎:“咱俩以后要是打架,我可真打不过你。”

玄天冥挑眉:“咱俩为何要打架?”

“咱俩现在不就是在打架么?”她指指自己的腿,“你是不是不准备放开了?”

玄天冥摸摸鼻子,大言不惭地道:“这不叫打架,这叫为夫在单方面教训你。”

她气得咬牙:“给你点儿面子你还拽上了是不是?你可别以为我真打不过你!”这话说得有点儿心虚,她都没勇气抬眼看人家。

玄天冥扶笑,随即将人扶起来站好,一脸正色地道:“本王听说是你把那韩氏给救了?为何要救?干脆让她死了算了,一了百了,以后凤家的事儿你也少管,若再有人起不轨之心,本王就一刀把他们一家人全都给剁了,一个不留。”

她无语,“还有不少好人呢,也一起剁?再说,”她顿了顿,神态也正经起来,“我总觉得父皇之所以留着凤瑾元,应该是另有用处,我也怀疑凤瑾元手里握着东西,这样东西可能千周想要,大顺也想要。”

她说到这儿,突然门外响起砰砰的响声,是有人在敲门。早躲到一边儿去的门房又滚了出来,还陪着笑跟他俩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去开门。

二人回头去看,府门外急匆匆进来的人,竟是忘川。

那日小景的事被揭出来,凤羽珩便派忘川带人出去搜捕,可如今看忘川回来时的神色,她的心就凉了一半儿。

果然,忘川到了二人近前的第一句话便是:“奴婢失职,那个千周的女人,没找到。”

凤羽珩虽觉遗憾,却也并不意外。她既然已经分析出那小景并非普通的丫鬟,那如今人跑得没了影子,就在意料之内了。

忘川对自己没找到人一事有些耿耿于怀,不由得提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会不会是凤大人给藏了起来?”

凤羽珩没等吱声,玄天冥到是冷哼起来,然后说:“他身边既然有千周人在盘旋,便也说不定是他暗里动了手脚。但也说不准,藏人的,也有可能是其它势力。”

凤羽珩并不意外玄天冥知道凤瑾元身边有千周人这事,她的暗卫都能打探出来,更何况玄天冥。

二人当即没再多说什么,只吩咐忘川继续留意动向,然后便双双回了房间。才一进去,凤羽珩马上就将自己先前在凤瑾元面前所做的那番猜测又跟玄天冥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她还是想不出凤瑾元手里会有什么要急的东西,以至于千周要在他身上下这么大的工夫,于是追问玄天冥:“你也来猜猜,帮我分析分析。”

玄天冥瞪了她一眼,“今日晚归,本王的怒气还没消呢。”

她无奈地道:“当初韩氏为了掩盖事实,推想容落水,要不是我这边的人正好看到救了她,怕是这个三妹妹我也保不住了。这口气想容咽不下,安姨娘也咽不下,单看安姨娘一副想要手撕了韩氏的样子,这个忙我也得帮。而我帮着韩氏把那孩子生下来,也是想恶心恶心凤瑾元那人,这顶绿帽子他不想戴也得戴,而且我还得让他戴得人尽皆知。”

“人尽皆知?”玄天冥唇角抹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来,“好啊!那就让它人尽皆知好了,爱妃,本王助你一臂之力。”

凤羽珩瞅着她家夫君那狐狸一般的笑又泛了起来,便知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儿又在往上冒了。不过怎么恶心凤瑾元

这事儿她到不是很上心,此时此刻她最纠结的依然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凤瑾元手里究竟握有什么东西,才能让千周和大顺都如此在意,那东西究竟是多大的筹码?

她再催着玄天冥:“你快想想啊!”一边说一边还延伸起思维来:“这么一想吧,似乎皇后娘娘把两个亲侄女送到凤府的目的,也不单单是为了巴结我这么简单,你说呢?”

玄天冥笑着去揉她的发,“小丫头终于开窍了。”

凤羽珩炸了,“原来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你知道凤瑾元手里有东西,也知道那东西千周想要,大顺也顾忌,甚至程氏姐妹入府的目的也不单纯,你全都知道?”

她有点生气了,一直都认为玄天冥与她之间不该有什么隐瞒的,但这件事情她今日才刚刚有些眉目,这人竟然早就知道,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你兴高彩烈地把一样好东西捧到最好的朋友面前,结果发现人家手里已经拿着了似的,十分挫败。

眼见这丫头情绪低落下来,玄天冥赶紧同她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误会,我并不算是知道,也跟你一样是在猜测,就是因为有了猜测才想着派人去查,一查之下到是有些眉目,可说来说去却还是传说,而就是这传说,我也是今日才听说的,当时你在凤府。”

他这么一说凤羽珩心里就敞亮了许多,但情绪还是没有办法很快地就逆转回来。玄天冥没办法,再想了想,便哄着她道:“爱妃,要不本王答应你一件你一起惦记着的事吧?”

凤羽珩挑眉:“什么事?”

他凑上前,将自己的右手抬起,轻触在那副黄金面具上,另一只手则搭上她的肩,身向前探,用充满诱惑力的声音说:“爱妃不是一早就想看看本王的脸?”

第506章 为夫帮你准备了一出好戏

这句话对于凤羽珩来说,简直不能更诱惑,一时间,心里不矜持的小火苗开始蹭蹭上蹿,要不是玄天冥拦着,这丫头就要扑上来了。

“玄天冥。”某人两眼放光,口水差点儿没掉下来,她说:“玄天冥,你的脸是好的对不对?还那么帅对不对?”两只眼睛里的小桃心突突地跳了起来,居然还下意识地吐出舌头在嘴唇上转了一圈。

玄天冥这个无语啊,他这是养了一只小色猫吗?怎的这死丫头看人就看脸的?

他伸手将她的头推远了些,无奈地道:“想当初在大山里,八成你也就是相中了我这张脸吧。”不由得有几分挫败,“其实本王一直以来都讲求以德服人的。”

某人用脑袋顶着那只推开自己的手,表示不服:“你快摘快摘,别扯些没用的,当初咱俩才刚遇着,我哪儿观察你的德去?再说你一身的伤,也就一张脸能看,我不看脸还看什么?你赶紧的,这破面具再不摘下来,我就只能感叹人生若只初相见了。”

玄天冥自觉说不过这死丫头,于是举手投降,“好,我摘。”

凤羽珩将目光死死地钉到那面具上,就见玄天冥修长的手指轻触面具边沿,那副她一直想要摘下去的面具终于随着手指的动作一点点往上掀起,耳边的机关扣“咔嚓”一声响,宣告黄金面具彻底从玄天冥的脸上摘除。

某位观众疯狂了,就见她二话不说,猛地一下扑上前去,抱着那张好久不见的真容就开亲了起来。纵是玄天冥这种在某些方面也挺不要脸的人也有点儿受不住他媳妇儿的热情,一张俊颜“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被个丫头生生扑倒,又是亲又是舔的,这种情况下他要是再不做点什么,那也太不是男人了!

于是,某人在心底给自己打了一会儿气,上阵前自我鼓励了一番,终于提起勇气要对身上的人进行反扑,却在这时,那个欺压在他身上为所欲为上下其口的某人,突然一下子…起、来、了!

她起来了!

玄天冥反扑的架式已经摆足,这一下却扑了个空,整个儿人半趴在软椅上,差点儿没把自己给磕死。

凤羽珩不解地问他:“你在干什么?”

玄天冥咬牙:“在疗伤。”

“你受伤了?”

“内伤!”他受了严重的内伤!尼玛想咆哮有没有!这丫头真是要了人的老命了,他就有冲动想把她抓过来按到地上打一顿。这不是坑人吗?

可是很显然,凤羽珩不想跟他探讨坑不坑人的问题,她亲够了摸够了花痴够了,于是问题来了——“妈个蛋!玄天冥你脸根本就没毁容,你居然骗老子骗了一年多,你是不是想死?”

他不想死,他很委屈:“你从来也没强烈要求过本王摘面具。”

“要求还分强不强烈的?”她瞅着眼前这男人背对着自己半趴在软椅上,这小姿势…啧啧,手不受大脑控制地探入空间,暗搓搓地取了小皮鞭出来。

玄天冥就觉得心脏一抽抽,颤着声音问:“你要干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瞅瞅自己手里的东西,也是好一阵无语。过了一会儿,又在玄天冥的注视下塞回了袖子。算了,她还未成年,身心要尽量保持健康。

“玄天冥,你为什么不让我看你的脸?”她比较在意这个,“有好东西居然不拿出来与我分享,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咱们两个之间有必要隐瞒这个吗?”越说越不开心,干脆一屁股坐到边上的椅子里,低头开始生起闷气。

玄天冥着急了,赶紧爬起来哄媳妇儿:“不是有意瞒你的,就是吧,当初咱俩刚遇见的时候,你那副瞅着本王的脸差点儿没流口水的样子实在太深入人心了,你想啊,本王一向都是以德服人的,怎么可能甘心自家媳妇儿只相中这张脸而不是真心相中本王的心呢?珩珩你想开点儿,为夫本意是好的,只是想让你看到我这颗诚挚的心。”

某人咬牙:“你能不能说点儿人话?”

“…媳妇儿我故意的,逗你玩儿的。”

尼玛德逗人玩儿逗了一年多,你骗鬼呢?

凤羽珩怒了,随手操起那已经被摘下来的黄金面具就要开始蹂躏。那双使起劲儿来就跟铁钳一般的手把玄天冥吓得一哆嗦,一把就将面具又给抢了回来——“且慢!”

难得正经说出个词语来,凤羽珩决定给他这个面子,动作果然停下,也没再去抢,只正色问道:“说吧,有什么猫腻?”

玄天冥扬扬手中面具,“你不是想知道凤瑾元手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吗?说起来,他手里的东西似乎跟为夫这份,是一个祖宗的。”

早在玄天冥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完好无损的俊颜时,凤羽珩已经有了一种感觉。这面具绝对不可能单纯只是为了逗她玩才一直戴着的,之所以能让玄天冥把这面具以这种既显眼又理所当然、又让别人意想不到同时也求之不得的方式留在身边,定是有其它的道理。

眼下他又说起凤瑾元手里的那样东西,凤羽珩眨了眨眼,心念一转,目光便往他手中的面具盯了去。

玄天冥冲着她挑唇一笑,赞道:“我们家珩珩就是聪明!”然后,就在凤羽珩惊讶的目光中,从面具边沿抽出一块绢布来。

她直到这时才知道这面具竟然是有夹层的,同时玄天冥此举也证实了凤羽珩心中的猜测。面具里有东西,这样东西十分重要,重要到玄天冥只能以这种方式藏在身上。这到底是什么?

她伸手把那绢布拿过来,就见上头竟是用刺绣的方式绣了一张图来。那图她也说不好是什么,似有山川河流,山却是一片白线勾出的雪山轮廓,从形状来分析,隐约能看得出一个龙头之状。其余的她也看不太懂,只有个粗浅的猜测,无奈地扬了扬绢布,问玄天冥:“地图?”

玄天冥点头,“千周有一个龙脉所在,据说是在大顺北三省境内。当初那三省还是千周国土时,龙脉之处被重兵把守着。后来北三省相继沦陷,他们竟迅速从三省撤兵,像是在防着什么地方被大顺发现一般。大顺一直也不得要领,后来很多年以后,慢慢地就传出千周的龙脉留在了北三省,那龙脉不但关乎大顺国运,更埋着足以敌得过大顺这样的大国之财富。”

凤羽珩乍舌,“那得是多少钱啊!”某人两眼开始放光,又盯上了那绢布:“你这个就是龙脉图?”

玄天冥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说:“只能说是一部份。这东西据说是千周前面那个老皇帝在晚年时着人绣的,共用了八十一名绣娘,每人绣一点,可即便这样,成图之后那八十一名绣娘也全部都被杀死。老皇帝将绣品分成了三份,本来都在稳妥的地方好好地放着。可惜,后来千周龙储之位争得也十分惨烈,这东西也不知道被哪个皇子就给弄了出来,一份由现在的国君据着,另一份我于两年前偶然得到,还有一份,相传几年前凤瑾元曾去北界公巡,当时千周的一个暗卫好不容易经千里追踪得到另一份地图,他将那地图用特殊的方法塞到了秃鹫的肚子里,让经过训练的秃鹫飞回千周送给当今的国君。可惜那秃鹫途经一处山脉时竟被射了下来,千周国君大怒,下令追查,结果却查出当时凤瑾元的官队正经过那处山脉,就走在秃鹫被射落的那处山谷。”

凤羽珩听得眉心紧攒,“千周是怀疑那三分之一的地图是在凤瑾元手里?”

玄天冥点头,“自然。”随即又表达了自己的想法:“不过我总觉得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凤瑾元的确有古怪,可我查了他这么久,却并没有发现他真的能藏得住那东西。要知道,不只我在查,千周也在查,甚至父皇的人都在查。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东西真在凤瑾元手里,早就到手了。”

她跟着分析,“所以,程氏姐妹进入凤家,有一半的原因也是为了帮父皇找东西?”

玄天冥点头,“正是。”

她与他的想法一样,“这么多人在查,怎么可能查不到?除非东西根本不在凤瑾元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