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珩小声对姚显说:“姚家的人耳根子软,心肠又太好,我最担心的就是日后吕瑶发难,姚家人都不及应对。”

姚显也没有办法,“各人有各人的命,如果姚家人能借此成长,到也不枉吕瑶入府一辱。若是轻易的就被一个小丫头给收拾了去,那姚家纵是兴旺发达,将来也是要落人残害。不过你放心,多年荒州生活,现在的姚家也不是从前的姚家了,至少若再发生你们娘仨那样的事,姚家总有能力保下该保之人,也有能力与其抗衡。”

“凤羽珩点点头,这样就好。”二人便不再多说,一前一后地进了正院儿来。

凤羽珩自然是去跟玄天冥说话,姚显这头却已经被吕松拦了住。那吕松对姚显到是十分恭敬,再加上今日错在吕府,他更是不敢有半点造次,恭恭敬敬地给姚显赔了礼,直到见姚显点了头算是应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该赔的礼也都赔了,他却也不能马上就走,又往七皇子玄天华那里看了去。毕竟今日是七皇子那边把他给叫来的,现在尸他收了,礼也赔了,想来也该回去了,但走之前还是要跟玄天华打个招呼。

于是吕松走上前,恭敬地又行了礼,小心地问:“淳王殿下,您看这事儿…微臣做得您还满意?”

玄天华也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吕松的心总算踏实下来,笑着道:“那微臣就放心了,说起来也是微臣有愧于姚家,今后定多多亲近。”

玄天华对此到是没有什么表态,只是提醒他:“主要是你们吕家之人诬陷济安郡主,这事儿本王很生气。”

“呃…”吕松暗道不好,“淳王殿下的意思是…微臣亲自去给济安郡主下跪赔礼!”

“赔?”玄天华开口,自顾地道:“这到是个好意思,那既然要赔,你是打算割地还是赔款?”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664章 明年的千古盛事

割地还是赔款?

吕松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玄天华,却听对方道:“怎么?本王表述不清?”

清,实在是很清,以至于好多人都听见了,此时正扭头往这边看过来,有人兴灾乐祸,有人也是心生畏惧。只道,果然啊,七殿下的气可不是白生的。

不过玄天华还是怕他听不明白,又细致地将原委给众人讲了一遍:“道理是这样的,这起事件经动了京兆尹,主要是吕家状告济安郡主凤羽珩谋杀吕错。而经京兆尹公开审理,案件很快水落石出,事实证明,人不是济安郡主杀的,所以这场官司吕家输了。既然是输了,自然要向济安郡主支付一定的赔偿,所以本王问你们吕家,是割地,还是赔款?”

吕松抹了一把汗,知今日之事定是逃不掉了,于是硬着头皮问道:“敢问淳王殿下,这个割地怎么割?赔款怎么赔?”

玄天华说得很干脆,“割地就是你讲你们吕府名下所有店铺、庄子、田地的地契拿来,本王也不全收,只收其中五成,但这五成得本王来挑;而赔款,那自然就是赔银子。”

吕松的汗冒得更甚了,五成地契?来得他自己挑?那不得把好的全挑走了!吕家以后吃什么?当下便在心中下了决定,不行,割地肯定不行,于是壮着胆子问了句:“那如果赔款,赔多少?”

玄天华从容地道:“至于赔款,这种形式的赔偿对于济安郡主来说并不陌生,想当初千周赔过,宗隋亦在她的帮助下向朝廷赔过。所以本王想,这个数额基本上算是有了范例在先的。”

吕松一怔:“殿下!”他真害怕了,“千周赔给济安郡主的那可是五百万两黄金啊!臣就是搭上身家性命也没有那么多黄金!”

玄天华点点头,“这个自然,本王也不会太为难你,所以对于你的赔偿,只需五百万两白银即可。”

吕松倒吸了一口冷气,五百万两白银,这七殿下要的可真刁钻,数额控制在了他能接受,但也实在肉痛的范围之内。现在就两条出路,要么开罪七皇子,当然,这也相当于开罪九皇子、济安郡主,以及大皇子二皇子等等与他们关系要好的皇子,这个他担不起。第二条路就是心甘情愿地拿出五百万两白银,那虽说不是吕家钱财的全部数目,可也实在是动了筋骨的。少了这五百万两,吕家一时之间不说捉襟见肘,可再行起事来也不再像往日那般从容。

吕松拧着眉头站在原处,实则已经在考虑没了这五百万两银子之后,吕家要想什么办法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损失给补回来。可是想着想着,却又是想出了一身冷汗——不对!不能给银子。

正一品官员,他还是才上任没多久的,朝廷俸禄在那里摆着,他们吕家生意经营上的收入也在那里摆着,这是一笔与他们府上光明正大的收入不成比例的银子!再加上适才吕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那桂嬷嬷竟说她是完壁之身,这可是当众打了济安郡主的脸。如果这笔银子他真的掏了,到时候难免会被这些盯着他想要给凤羽珩出气的皇子们,定会联合起来,治他个贪污之罪。

这么一想,吕松的心差点儿没跳出来,直呼上当。当下便再不犹豫,冲着玄天华行礼道:“微臣认割地,这就着人回去将地契取来。”

吕家下人在他的吩咐下匆匆跑回府去,再回来时,手里便抱了个盒子,里头装着吕家名下所有地契。

玄天华知道,在这点上吕松是无法做假的,所有田产地契在官府那边都有备案。当然,如果吕府将一部份资产备案在外人名下,到也是无从考据。不过看其送上的这些东西,玄天华还是觉得至少已经掌握了八成。

他认真地翻看这些东西,认真地一张一张地确认,时不时还跟吕松问一下:“这个庄子可是京城东郊外二十里处的那个?”

吕松连连点头。

凤羽珩起了八卦心,就想凑过去看看,却被玄天冥给拦了下来,小声同她说:“放心,七哥不会让你吃亏,且看一个神仙如何再为你敲诈一笔财富。”

她抿嘴笑了起来,也道:“这财富来得可真容易,若是总能这样,我还真巴不得天天有人上官府去告我,官司输了我就赚一笔,可是比自己经营来得快多了。”

玄天冥气得直翻白眼,这什么媳妇儿?还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了?好歹也是堂堂一国郡主,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钱啊钱的?她那乾坤里都快财宝库了,郡主府的地下室里也放满了金银,怎的还不满足,到底有多大的胃口啊!他细细思量着,不知道以后大顺国库的钥匙该不该交给她管,这女人不会见天儿的坐在国库里数银子,都顾不上理她吧?

凤羽珩自是瞧不明白玄天冥正在想着什么,她一门心思都放在玄天华那边,只见一会儿的工夫,已经有一半的地契被其掐在了手里,此时正将挑剩下的那些重新放回盒子内,再抬手递还给吕松,然后扬着自己手里的那些:“五成,一张不多,吕大人可要再数一数?”

吕松好一阵肉痛,却是说什么也不敢数的,只连声道:“不用不用,七殿下选好即可,咱们随时可以到官府去过名字。”

“恩。”玄天华点头,这才看向凤羽珩,面上之前对着吕松时挂着的冷意收起,一瞬间便就复了如沐春风,笑容和煦,扬着温润的声音冲着她招手:“阿珩,过来。”

凤羽珩乐颠颠地跑过去,两眼放光,玄天华眼中笑意便更甚了些。随手将那些挑出来的地契递给她:“看看满不满意,不满意七哥再让他们加。”

凤羽珩自然是乐意听这话的,可吕松心里却叫起苦来。割了地还不行么?还得看济安郡主的心情么?万一这位姑奶奶摇了头,那七殿下还跟他要什么?他腿肚子都有点儿钻筋,果然皇族之人不能惹,不管是暴戾的九皇子,还是温润的七皇子,翻起脸来那都是催命的鬼,哪一个也不是他能应服的。

想着,不由得拿眼睛去剜吕瑶,只道这祸端都是这丫头给惹出来的,为了她风光出嫁,吕家已经陪送了不止于姚家聘礼两部的嫁妆,没想到今日又搭了这些身家进去。

可就在她剜吕瑶的时候,却发现吕瑶也同样在拿眼睛剜着他,那目光比之他来更加歹毒,带着不容忽视的怨恨。他忽就想起多年以前吕错那档子事,便也知这事实在是家里对不住这个女儿,之前的气便也跟着消了些。

罢了,人都送进姚府了,将来以后还得指望她打好跟凤羽珩这边的关系,不管来日继承大统的皇子是谁,他至少还抵了两块宝在上面,吕家不至于只一朝风光。

而这时,凤羽珩也随手将那些地契翻了翻,很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开了口对吕松说:“左相大人,本郡主现在就着人与你们同往官府,咱们这地契今日就过了户吧!”

吕松的心思赶紧收回来,连连道:“那是,那是。”

可凤羽珩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冲着姚靖军招了招手,“大舅舅,你来。”

姚靖军,不明所以,上得前来,但听凤羽珩对他说:“事情毕竟出在姚家,这些东西阿珩不要,全当是吕府给姚府的赔偿。大舅舅着人跟着吕相走一趟吧,早点把名字过户到姚家这边。”说罢,又看了吕瑶一眼,朗声道:“东西送的是姚家,但无论现在将来,却绝不立在大表哥名下,大表哥对此可有疑议?”

姚书当然明白凤羽珩这话是什么意思,若在他名下,那就等于又回到了吕瑶手里,他心里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很痛快地点了头:“表妹说得是。”

姚靖军没想到凤羽珩一下子就把这么多地契毫不心疼地赠送出来,惊讶之余也惊叹于这个外甥女的手笔之大。这些年他们姚家在荒州也是听说了一些京里面的事,只道这个外甥女跟以前不一样了,却也没想到竟然不一样到这种程度。

“大舅舅。”凤羽珩干脆将地契塞到他手里,“拿着吧,阿珩别的帮不上,且拿这些给家里做添置。”她说着,偏过头来看玄天华:“七哥不会怪我吧?”

玄天华笑道:“东西是给你的,七哥只负责给你要来,至于你要怎么用,那是你的事。”

区区二十多张地契,吕家肉疼,于玄天华来说却实在不算什么。姚靖军此时也再不好娇情,更何况姚显那头也扬了声来:“收着!珩丫头给的你执拗什么?左右她明年嫁人,咱们也是要给她添妆的。”

这么一说,姚靖军便再不客气了,乐呵呵地把东西揣了起来,干脆自己亲自跟着吕松往官府去走了一趟。

而姚显的一句她明年要嫁人,却是说得凤羽珩小脸泛红,再看在场众人,无一不是恍然大悟,明年就是济安郡主及笄之年啊!及笄便要大婚,这可是九皇子一早就说过的,想来明年的京城,将会有一场千古盛事。

一时间,人们纷纷转移了注意力,开始乐呵呵地说起凤羽珩跟玄天冥的大婚来。

玄天冥对此到是很乐意听的,美得跟什么似的,气得凤羽珩直瞪他。

却在这个当口儿,府门外有个小厮匆匆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侍卫模样的人。但见那侍卫来到玄天华身边,弯了腰对他小声耳语几句,玄天华的立时又沉了下来,二话不说,起身便走——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665章 云妃的要求

出门时,玄天冥拉着凤羽珩也一并跟了出来,玄天华见了也没多问,三人一齐上了停在外头的宫车。

那个来传话的侍卫也上了车来,待众人坐好他立即便道:“皇上又上门了,这一次与上次不同,带了好多衣物,说是要常住,一直住到云妃娘娘回宫。”

“胡闹!”玄天冥的火气立时窜了上来,“他不回去朝廷怎么办?不上朝了?封印了?”

那侍卫说:“皇上说了,让七殿下和九殿下回宫处理朝事,玉玺就留在乾坤殿,二位殿下可随时取用。”

这一回,两位皇子十分齐心地说了句:“不去!”

然后互相看了一眼,再没吱声,直到宫车行到淳王府门前,就见府门紧闭,一队侍卫守在外头,气氛十分严肃。

待几个下车,进了府去,立即有下人迎上前来,直接把三人引到玄天华所住的院子里。才一进院儿便看到天武帝与章远二人正坐在院子里商量着什么,天武帝说得眉飞色舞,章远扭着头,瞅不都爱瞅他。

玄天华率先上前,礼也没顾得上行,只扬声问:“父皇怎么又来了?”

天武帝很不乐意:“怎么着?你的府邸老子就不能来?你可别忘了,这府都是老子分给你的,没跟你要钱就不错了,我来住几天怎么了?怎么了?”

玄天华觉得这老头子真是越来越不讲理,可他也不能跟对方硬磕,只能苦口婆心地劝:“母妃住在这边,已经很让儿臣为难了。这淳王殿里里外外加了十层守卫,您说您要是再来,儿臣干脆觉都不用睡,每日亲自守着您二老得了。”

“那你就守着呗。”天武说得那是大言不惭,“想你小时候,你母妃也是一宿一宿的不睡觉守着你,但凡有个咳嗽风寒的,她比你还难受。怎么着,现在长大了,换你来守着就不行?”

“这不是一回事。”玄天华再劝:“您是皇上,日理万机,乾坤殿每日那么多折子递上去,怎么天天就总想着后宫的事?祖宗传下来的机业,这大顺家国天下可都要您亲自操持,您说您住在淳王殿,还怎么理天下事?”

“要什么事都得老子亲力亲为,那朕养你们俩干什么?”天武帝吹胡子瞪眼睛地道:“好不容易把你们培养成人了,连批个折子都不会?朕这是在给你们创造机会,监国,监国懂不懂?只有你们学会了治理天下,将来有一天朕不在了,才能放心。”

玄天冥实在听不下去了,这越说越不像话,于是快步上前,到天武身边不由分说就拽起对方胳膊:“走,我送你们回宫。”

“哎!”天武没想到老九来这么一下子,一时间没坐稳,到真被他给拽了起来。不过这老皇帝也算有刚,一反应过来回手就抱住了边上的一颗树,一条胳膊缠上去还不算,一条大腿也盘到了树上,大叫着:“撒开!你给我撒开!反了你了,老子说不走就是不走,除了这淳王府,我哪儿也不去!”

玄天冥到是把手松了开,转回身看他,沉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天武答得理所当然:“在这里陪着你母妃,她什么时候回宫,朕什么时候走。”

玄天冥气得咬牙:“母妃什么时候回宫取决于月寒宫什么时候修复好,你不回宫里去好好监工,上这儿来凑什么热闹?这里哪有你住的地方?”

天武回身指着玄天华的正殿卧寝:“怎么没有?我就住哪儿!”

玄天华抚额:“那儿臣住哪?”

“你们两个住乾坤殿啊!”说着又指了指阿珩,“丫头也去,好几个偏殿呢,够住的。”

“父皇。”玄天华十分无奈,“您这样弄,朝政会乱的。虽说大顺现在天下安定民心平稳,可也禁不起这么个折腾法,那些个老臣要是知道您为了母妃躲在这里,又该联名上折子说母妃危及社稷了。”

“我看他们谁敢!”天武眼一立,“谁敢我就拍死谁。”

章远翻了个白眼,“满朝文武都敢,你还能都给拍死?祖宗啊,回宫去不行吗?回去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好歹您人还在宫里,这要是让别有用心之人知道您住在这儿,有个闪失差池可怎么整?”章远越说越来气,也不顾两位皇子还在身边,干脆就数落起天武来:“要奴才说,就是上头没人管你,给你惯的!这要是当初太后娘娘还在,看你敢不敢这般胡闹!”

天武瞪章远:“你想造反是不是?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你跟谁说话呢?”说完,又冲着玄天冥说:“老九,你给我抽他,往死了抽!这死太监简直没大没小没尊没卑,他简直没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玄天冥“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抽人家干什么?人家哪句话说得不对了?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自己不拿自己当尊,还想让谁把自己当卑啊?”

天武觉得这院子里简直没有人跟他是一伙的,一时间十分悲怆。这时,一个小丫头从后院儿跑了过来,到了近前俯身拜了下,然后道:“云妃娘娘说了,如果皇上不回去,她就要搬到郡主府去住了,不在这里了。”

天武一愣,冲口就道:“那朕也去。”

凤羽珩求饶:“父皇,儿媳还没过门呢,您上未来儿媳府上去住,这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天武答得理所当然:“那就不让别人知道!”

玄天华无奈地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天武摇头,“我不管,反正她去哪我就去哪,或者你们谁有本事能劝她回宫,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话一提,玄天冥到是真往心里去了,可他跟玄天华谁去都不太好,这个希望就只能寄托在凤羽珩身上。二人一齐看向凤羽珩,直到凤羽珩求饶:“好吧,我去说说看,但成不成的,可不能保证了。”

说完,由那丫头领着往后头走,一边走一边算计着,云妃到底是吃软还是吃硬啊?她到底应该从哪个角度去劝呢?

正合计着,引路的丫头开了口,聊天一样的道:“之前听娘娘说今日是姚家大少爷成婚之日,说起来应该给郡主贺喜才是。”

凤羽珩心中一动,姚家,云妃因不明原因,对姚家到是一直都很关注,或许这到是一个可以打开话题的突破口。于是心里有了算计,面上也轻松下来,很是好脾气地对那丫头说:“多谢呀!”

很快,云妃住的卧寝到了,丫头推了门让凤羽珩自己进去,她则跟其它下人一齐守在外面。凤羽珩进屋时,云妃正坐在桌边喝茶,茶水就着凤羽珩之前给的巧克力,还自创地把巧克力化在茶水里,看到凤羽珩来了赶紧跟她招呼:“阿珩你快来,这样喝茶很好喝,你也试试。”

凤羽珩想着空间里还有两袋可可粉,便想着改日给云妃拿出来一些。但眼下可不是为了喝茶的,她心思一转,开口道:“今日姚书大婚,就是我外公的大孙子,娶了左相吕大人家的嫡小姐,席间闹了点事出来,阿珩便想着来跟母妃说说,全当给您解闷。”

云妃本来挺不在意的一副模样,却在听说姚家婚事闹出事情来时,秀眉微微皱了一下,随即便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再想想,却又思索开来:“左相?左相以前不是你父亲么?怎么,又有新左相了?”

凤羽珩点头,“阿珩也是回京之后才听说的,那位嫡小姐是左相府的二小姐,今日已经嫁入姚家,只是…”她毫无隐瞒,把今日在姚家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云妃。她也不怕云妃给说出去,因为云妃这人性格虽好,但也只是对自己人好,对外人来讲她是有些自闭的,所能接触的人也少之又少,想说也没处去说。更何况,今日之事满朝皆知,那么多参加喜宴的人都眼睁睁看着呢,想瞒也瞒不住。就只有吕瑶完壁一事算是秘密,她却也相信云妃知道轻重。

果然这个话题是个很好的突破口,云妃听过之后面色阴沉,犹自沉寂了好一会儿,却是说了句:“姚显的子孙,怎能容人如此欺凌。”

凤羽珩紧跟着道:“这是其一,其二,那左相府养出了这样的一双儿女,却又昧着良心把这种女人送进姚家,可见那吕家的心思也不比当初凤瑾元好上多少。这样的人坐在左相的位置上,阿珩担心朝中大乱。”

云妃冷哼,放下手中茶盏:“也不知道老头子现在还有没有魄力,收不收拾得了。”

凤羽珩再道:“不管能不能收拾得了,父皇总得坐镇朝堂亲自去收拾才行,可他现在就准备赖在淳王府不走了,儿媳实在是担心,如此下去,朝中恐生变数。”

云妃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你是来劝本宫回去的?”

凤羽珩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是,还望母妃能为大局着想,父皇咱们是管不了了,就只能求着母妃让着他些,别…别跟他一般见识。”

云妃自顾地想了一会儿,到是也没直接就回绝,只跟凤羽珩提了一个要求:“让本宫回去可以,但有一件事你得帮我去办。”

凤羽珩赶紧道:“母妃请讲,只要阿珩力所能及,一定照办。”

“恩。”云妃点点头,顿了顿道:“本宫要见姚显。”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666章 帝妃同车回宫

云妃要见姚显,这个要求凤羽珩并不意外,她只是一直都想不明白云妃跟姚显之间究竟有何瓜葛。

当初她曾问过姚显这问题,可姚显也说不清楚,原主的记忆里他只能回想到云妃初入宫里被毒打,姚显曾经为她换过肤,旁的也就没有什么了。可云妃对姚显似乎有一份执念,这种执念让凤羽珩一直惦记着,却始终不得究竟。

眼下云妃提起这个话,她到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谨慎地问道:“母妃,恕阿珩斗胆问一句,您见我外祖父的事,倘若父皇知道了,可会不喜?”

云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孩子八成是误会了,不由得“咯咯”地笑了起来,“老头子跟姚显是论交情的,但对本宫来讲却是长辈,他有什么可不喜的,管得那么宽呢?”

凤羽珩听她这样说便放下心来,可是想了想,还是道:“见个面是没问题的,不过母妃您还是得很随父皇回宫。您也知道,姚家正办喜事呢,这几日怕是府上很忙,怎么着也得等新娘子三天回门之后才能安定下来,到时阿珩带着外祖父进宫见您,好不好?”

云妃没吱声,犹自合计了一会儿,到也不再为难她,只点了点头,“罢了,本宫回去。”这话一出,面上随意之色敛去几分,又换上往日凤羽珩进月寒宫时见到的那套惯有表情。

云妃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眼下她不在宫里,天武帝也追到淳王府来,万一朝堂之上出了差子,不是她担得起的责任。纵是她不在意这片江山,总还得为两位皇子着想。

一旦下了决定,云妃便不再多等,她是个痛快的人,当即便站起身来,喝完了最后一口茶,微仰了头对凤羽珩道:“送本宫出去吧!”

凤羽珩赶紧到边上将人搀扶着,一步一步出了这间寝殿的门。外头下人似笃定了凤羽珩定能劝动云妃回宫,也不惊讶,只默默地跟在身后,一个个仪容端庄,赫然都是月寒宫里出来侍候的宫人。

云妃出来,虽在意料之中,却也算是意料之外。而这个“之外”,重点不是她愿意回去,而是她愿意这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天武帝面前。

老皇帝眼睛都直了,若说上次相见光顾着激动,这一次可是极大的惊喜。更何况现在是白天,青天白日,早上下了雨,眼下放晴,大好的日头照在当空,映出云妃娇美一如当初的面容,直看得天武双眼发直。

云妃瞅着她这样子,不屑地“切”了一声,开口道:“不是让我回宫么?到底还走不走了?你若不想起我就再回去。”

章远赶紧捅了天武一把,然后陪着笑道:“娘娘说得是,这就走,这就走。”再见天武还是那副痴痴的表情,气得用大袖子藏着手,狠狠地在天武的腰间掐了一把,疼得天武跳了起来,这才听章远又道:“云妃娘娘等着您亲自接回宫中呢!”

这个大好消息可是顶得上掐的那一把,天武立时忘了疼,慌里慌张地伸出手就要从凤羽珩手中把云妃给接过来,结果人家不冷情,轻哼一声,竟率往外走去。天武只好在后头跟着,就像个小跟班儿,不过也是幸福的小跟班儿。

众人目送帝妃二人同上了一辆宫车,是玄天华的那辆,淳王府又派了无数暗卫在四处悄悄跟着,这才放心地让他们离去。玄天冥感慨:“他们也能有今天啊!”

玄天华亦苦笑,“还以为这辈子看不到父皇和母妃同辆一车的情景。”

凤羽珩却是眼珠一转,说了句:“你们猜,他俩在车宫会聊点什么天?”

玄天冥冷哼,“左右不过是斗嘴。”

玄天华补充到:“父皇也肯定会吃亏。”

果然,两个儿子是最了解爹娘的,这宫车还没行出多远呢,里头坐着的云妃就发难了,斜着眼睛瞪天武:“你往那边坐坐,离我远点儿!”

天武听话地往边上挪了挪。

“不够,再远点儿!”

他又挪。

“再远点儿!”

一来二去的,可怜皇上总共挪了六次,终于在第七次的时候崩溃了,“翩翩啊,你要是想赶朕出去你就直说,现在都一条腿在外头了,再挪就全出去了。”说罢,又紧着解释:“不是朕不想出去啊!实在是身份比较尴尬,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说是不是?”

谁知云妃根本没听这茬儿,她只是揪住了天武话里的一个字眼儿:“不是你不想出去?这么说你是想出去?”

天武一怔,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啊!朕怎么可能想出去,翩翩你知道的,我想你都来不及,总想着能多看就多看你一眼,干什么要想着出去。”

云妃冷哼,“白看啊?”

天武没反应过来,不白看还怎么着?掏银子看?

就听云妃又道:“我问你,月寒宫收拾得怎么样了?”

终于有了聊下去的话题,天武放下心来,至少有话说,就不至于直的赶他到车外。他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把屁股往里头挪了挪,好歹让那已经移出车厢外的半条腿能缩回来。云妃见了到也是没说什么,他这才松了口气,然后道:“月寒宫烧得有点儿严重,朕…我想着,要不干脆重盖吧?看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就跟工匠们说,喜欢什么咱们盖什么,左右大顺国运昌盛,我不缺银子。”

云妃心里有些不好受,“我听华儿说,修复月寒宫是你自己掏的体己银子?”

天武大乐:“可不!但那只是最初,后来那些大臣们看着朕都出银子了,他们哪好意思光看着热闹,于是一个个儿的也跟着捐,捐来捐去,这银子就不老少,足够盖一座很体面的月寒宫了。”

云妃没再说什么,不过对于大臣们能有这个眼力见儿,还是挺满意的,不然光掏老头子一个人的钱,她还真是…有点儿舍不得。不过…“你不是打算那一场大火就那样算了吧?”她挑眉,“无缘无故失火,就不想想原因?”

天武帝赶紧道:“查了,当夜值守的御林军副统是后宫静贵人的亲哥哥,那静贵人熬不住了,钻了牛角尖,就认为把你烧死了她就能重见天日,这才有了那一晚的大火。如今那二人都已死,这事儿也就这样搁了下来。”

“静贵人?”云妃想来想去也对不上号儿,不由得又不乐意起来:“媳妇儿多有什么好,今天这个害那个,明天那个害这个,要是华儿和冥儿也随了你,我就是打也把他俩给打死了。”

“那不能那不能。”天武对这一点还是有信心的,“华儿那性子,他能娶上一个媳妇儿我就烧高香了,冥儿身边有那珩丫头,他要是再敢胡来,我看你不把他打死,珩丫头也得把他打死。”

“就是该有这样厉害的媳妇儿。”云妃越说越来气,“玄战,要不是因为我不会武功打不过你,二十年前我也定会把你给打死。”

天武一哆嗦,赶紧拱手致谢:“多谢娘子饶命之恩。”

“滚!”云妃怒声道:“谁是你娘子?你正经的媳妇儿是皇后,在中宫坐着呢,我算哪根葱。”

“不是,你要是喜欢那位置,换给你就好了。”天武对此可是一点都不含糊,“你知道的,我是皇上,从前太后在的时候总是催着要给皇家开枝散叶,现在这枝叶也散得差不多了,二十多年了朕也没再顾过后宫,什么皇后不皇后贵妃不贵妃,她们早都成了摆设,你要是喜欢就随你挑,想当什么当什么,好不?”

“我稀罕你那些个破玩意?”云妃越说越来气,“玄战我告诉你,别以为一个静贵人死了,再拖上一个大哥这事儿就算完,姑奶奶不傻!这事儿背后定还有主使,定还有推波助澜的人,你要没本事给我仔仔细细查清楚,那回宫之后我就自己查,让我逮到那害我之人,我就让冥儿进宫来给我放火,我不烧死她我就不叫云翩翩。”

“行!”天武一百个赞成,“烧!随便烧,只要你高兴,爱烧哪烧哪!”

这话被坐在车厢外的章远听了个真真切切,不由得直抹冷汗,心说你们到是高兴了,真要那么个烧法,前朝还不得疯了?国库现下虽说充裕,可也没有这么个折腾法的。

不过显然云妃也只是说说而已,见天武跟着起哄,马上就闭口不提烧宫一事,只是提醒天武:“你的后宫并不安生,这些年我虽不出去,但眼不瞎的,耳也不是聋的,你莫要真以为天下太平,等事到临头大祸起时,你可不要后悔。”

这话说完,她便再不吱声,很是高冷地坐在那里,任凭天帝再如何唤她也不言语。

这宫车一路往皇宫里去,街上看到的人只当是七殿下进宫去,丝毫也想不到坐在里面的竟是当今天子,和那个不可一世的云妃娘娘。

而淳王府这边,凤羽珩拒绝了玄天华“进去坐坐”的邀请,早早的拉着玄天冥往回走。

二人是步行的,雨后的空气到也是新鲜,闻着清新怡人。只是她心里却还是想不通,便将答应了云妃要见姚显的事说给玄天冥听。这个事情他俩从前也讨论过,如今再说起来,却依然没个究竟,无奈之下也只能说等二人见了面才好知道真相。

玄天冥送凤羽珩回了郡主府便坐着宫车回了自己的御王府,而凤羽珩这边,才一进府门,就见下人匆匆来报:“小姐快去看看,药室里那位情况似不大好!”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667章 洞房花烛计谋深

下人所说的药室里那位,自然就是白芙蓉,自打凤羽珩将其从空间里移出之后,就一直安置在药室中,每日定时去打针,平时就由稳妥的丫头侍候着。

白芙蓉一直也没清醒,到不是她给用了药,而是身体机能从盛到衰过程太快,导致的神经承受不住,也跟着衰弱下去,从而使人陷入了长久的昏迷。虽说凤羽珩一直也没太着急,她知道总有一天白芙蓉会醒过来,因为从盛到衰虽然快,但从衰再回到盛却是太慢,依着现在的进度,白芙蓉的身体完全有充份的时间适应和调整。

可不管怎么说,人总不能一直睡着,醒来应该算是一个节点,只有醒了,往后的治疗才会产生主动的配合,效果也会更好一些。

凤羽珩跟着下人一边匆匆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一边问情况,那下人道:“起先是全身哆嗦,后来就开始说胡话,也听不清楚说什么,眼也是闭着的,没睁开过。适才又咳了一口血,奴婢见不太好,就想着到隔壁去叫小姐回来看看。”

凤羽珩点点头,没再多问,脚上步伐加快,很快就进了药室去。药室里还有两个丫鬟在照顾着白芙蓉,一见凤羽珩来了,均都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将手中帕子展开给凤羽珩看,同时道:“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已经咳了两次血,都是黑的。”

凤羽珩看了一眼那帕子,心里便有了数,告诉几个丫鬟道:“这咳出来的是淤血,是积在身体内的毒素,我和外公用药用针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给逼出来一些,你们多留意,怕是近几日都要吐出这样的黑血来。大概要持续三到五天,之后人就会转醒。这些日子药室一定不能离了人,随时观察着,夜里也一样。”一边说一边对身边忘川道:“回头再拨几个人过来,让她们轮换着守。”

下人们一听是好现象,这才松了口气,有人已经张罗着给白芙蓉换衣裳,这边衣裳才刚换好,留在院子里的黄泉却推门进来,到凤羽珩身边小声说:“奴婢看到白巧匠一直在院子外头站着,不时地往这边张望,应该是听了消息想来这边看看。”

白芙蓉在这间药室的消息并没有刻意向着白巧匠隐瞒,在姚书大婚之前凤羽珩已然向他透露过此事,因此白巧匠往这边来也算正常。她想了想,对黄泉道:“去把他请进来吧!也该让他看看。”说完,再对几个侍候着的下人说:“你们先出去吧,回头再侍候。”

几个下人赶紧离了开,就连忘川都没被留下,直到白巧匠进了屋,黄泉才在外头把门关好,然后跟忘川二人一边一个亲自把守。

白巧匠一年没见女儿,心里早就积淤了太多思念,可当他看到此时的白芙蓉时,浓烈的思念却又转成了深深的忌恨。一双拳捶在桌上,额上都迸起了青筋。

凤羽珩却是苦笑,“白伯伯莫要太动气,芙蓉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好太多了,之前之所以一直没让您见,就是怕您看了受不了。你放心,治这病的法子是我外公研制出来的,我们至少有九成的把握能把芙蓉再给治回来。虽说好了之后未必能完全恢复到从前那般,但也不会差上太多,伯伯安心就好。”

白巧匠还能说什么,当即不顾凤羽珩的反对,跪到地上,端端正正地给她行了一个大礼。再起来时却是呢喃道:“本以为怎么说也是骨肉至亲,他们就算利用这孩子,也不会下此毒手。却没想到,我还是把他们想得太好了,什么亲不亲的,在人家心里,根本就没把这份骨血当回事。”

他主动提起,凤羽珩却也没想接话,这事儿本就是孽缘,说也说不清。当初她跟康颐茹嘉那些事情,想来白巧匠远远听着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却不知那时于她有没有记恨。但纵是有,通过这一次,千周也该是彻底伤了他的心。

白巧匠对凤羽珩说:“姚家的亲事已经办完,老朽住在这里也没了理由,郡主送我回宫吧。”

凤羽珩问他:“伯伯若是不愿回去,大可以在我这郡主府上住下,或者回白府也好,我拨侍卫过去,定不会出事。”

白巧匠摇头,“不必,我回去。总觉着宫里似有一人在暗里控着局面,千周虽亡,但危机却并没有真正的解除,宫里隐藏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直到现在都是一点眉目也没有。我此番回宫也有一事想请郡主帮忙说句话。”

凤羽珩点头,“白伯伯请讲。”

“到也没别的,就是想请郡主跟各宫吱会一声儿,就说白巧匠老了,怕是再打不了几年首饰,就趁着现在还能做得动便多做一些,也不必像从前那般拘着,各宫的娘娘若是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

他的意思很明白,敞开门待客,才能接触到更多的人,想要查出宫里藏着的那根针在哪里,唯有这个办法。

凤羽珩点头应下,二人又说了会子话,约定好明日一早回宫,之后又留了白巧匠陪着白芙蓉一会儿,这才各自散去。

而这一天,注定是不太平的,特别是夜里。

姚府新媳妇过门,洞房花烛,姚书却拉着兄弟们喝酒吃席,迟迟不愿回去。而吕瑶身边没了吕家跟来的下人,使唤起来也很是不方便,以至于她差人去前头找姚书,找了三次都没能把人给找回来。

新娘子尴尬地在房里端坐着,直坐得腰酸背痛,总算是在临近子夜时听到了院子里隐有脚步声和喧哗声传来。

一个丫头跑到门前去看了一眼,转过头跟她说:“大少爷过来了,像是喝得有点多。”

吕姚赶紧摆出和善模样道:“不碍,今天是好日子,新郎官喝多正常。”因着白天都闹了一场,她这头上也就不必走那个形式去盖什么喜帕了,当即便站起身,支了下人去打干净的清水来给大少爷洗漱,再派人去热了醒酒的汤。一来二去的,到是把屋里侍候着的两个丫头全都给支了开,然后趁着姚书还没进来的空档,赶紧的走到烛台边,迅速取下头上的一枚发簪,那发簪竟是内有乾坤,只见吕瑶将簪头往下一拧,手脚麻利地将藏在里头的粉末倒进了烛窝里面。粉末融着热燃的蜡液,很快就混为一体,无色无味。

做完这一切,再拿起剪刀像模像样地往烛芯上剪了几下。而这时,姚书推门进来,正好看到她在剪烛芯的动作,不由得问了句:“你在干什么?”

吕瑶放下剪刀走上前主动扶了他,丫鬟们见新人入房便再不好在内侍候,纷纷退下。吕瑶一边扶着姚书到榻上坐着一边同他说:“新婚之夜剪烛芯是规矩,是好的象征,妾身适才听到夫君回来,便赶着将烛芯剪好,希望咱们…能长长久久。”

姚书看着吕瑶,目光却不似从前那般爱护。白日里这吕瑶向自己哭诉少时遭人玷污,几番寻死,却还是左右不过家人把她给救了回来。她求自己要么帮帮她,要么亲手杀了她,她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手里,若是被人当众揭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姚书对吕瑶本就有感情,更看不得她那副求死的模样,更何况遭人玷污她也是受害者,自己既然娶她进门,就该好好疼着。当时心软,便主动跟那嬷嬷说了好话,把人给留了下来。可他毕竟是男子,新过门儿的媳妇儿本以为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却没想到已经不是完壁,心里总不是些滋味,这才拖着兄弟们喝酒,迟迟不归。

可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为了不让父母叔婶和祖父看出端倪,他还是得硬着头皮回到这里,眼下再看吕瑶,却是已不如从前深情。

吕瑶又怎么能不明白姚书在想什么,她也不强求,只侍候着麻木的姚书洗漱,换衣,脱鞋脱袜,直到将人送上锦榻,自己才取了榻里头的另一只枕头悄然退后。

姚书一愣,不解地问:“你要去哪?”

吕瑶苦笑,“夫君能成全妾身及吕家声誉,这于妾身来说已是大恩,万不敢再以残破之躯服侍夫君。夫君好好休息吧,妾身就睡在外间软榻上,夫君有事叫一声即可。”

说罢,悄然退去,还善意地将榻前屏风挡好。

她此举到是让姚书有些意外,隐隐的也有些心疼,特别是那句“万不敢再以残破之躯服侍夫君”,更是让姚书觉得自己真是妄为男子。妻子少时受了委屈,他不但没有体恤关怀,反到是带着几番嫌弃,这怎是姚家男儿该有的气概?

虽如此想,却又墨不开面子再去把吕瑶给拉回来,毕竟洞房花烛谁都知该要发生什么,他想得未免多些,总觉得自己此时若是硬将吕瑶给拉回来,会让人觉得自己是有兽心的男子。

这样想着,便决定来日方长,总要一点点的呵护好吕瑶的心,待她没有负担了,再圆房不迟。

心里有了打算,便也放下心来,闭了眼准备入睡。可也不知是今晚酒喝得多了些神经兴奋,还是本来就是洞房花烛,虽没有新娘在旁却还是难免躁动。姚书躺在榻上,就觉得身体燥热无比,一股莫名的冲动缠绕其身,就连呼吸都是热的。总有一种冲动涌起,迫使他坐起身来,灼热的目光透过屏风往外间去看,下意识地就喊了一声:“娘子——”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668章 爹你脸真大

姚书一声“娘子”唤出,睡在外间的吕瑶唇角挑起一个奸计得逞的笑来,随即开口应了一声:“夫君是有事吗?”说话间,已然听到脚步声往这边走来,很轻,似没穿鞋子,可是喘息却加重,撩拨得整间屋子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

吕瑶心满意足地看到姚书走到她的软榻边,不由分说将人往起一抱,匆匆回了里间喜榻上。衣衫尽除,一室旖旎。

这一夜,姚书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跟吕瑶新婚燕尔无限温存,可却又极不真实,恍恍惚惚,似有些不是心甘情愿,可若认了这份不情愿,又觉得对吕瑶有几分愧疚。如此矛盾,这觉睡得也不踏实,出了好些汗,直到次日清晨醒来,褥子都被汗浸得湿透了。

他人到是很清醒,就像这一晚压根没睡一样,之前种种虽仿若梦里,却也知道是真实发生过的。只是偏头去看看吕瑶,但见她披着毯子坐在榻里,看着他,一脸的愧疚。

“你醒了。”到是吕瑶先开了口,嗓子有些哑,眼睛带着红肿,很明显是哭过。姚书就想问问她这是怎么了,就听吕瑶又道:“是妾身不好,妾身玷污了夫君,心里很难过。可是昨晚夫君许是酒喝多了,妾身力气小,实在也是没有办法。”她越说声音越小,最终低下头去,盯着床上的一块白布条,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姚书本就是良善之人,心中本就对吕瑶没有过多怨恨,在药劲儿发作之前就已经想通了的。更加上他本就不知昨夜是烛火被人动了手脚这才致使他动情难耐,再听到吕瑶这番话,看到这般场景,心里阵阵发酸。

他起了身,将抽泣的新婚妻子揽在怀中,好言好语地很是安慰了一阵子,又对她说:“嫁进姚家,就是我的妻,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且放心,从前的事以后咱们再也不提,姚家人心善,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说着,又见吕瑶使终盯着那白布条子看个没完,使也知她在担心什么。干脆下地取了利物在小臂上割了个小口子,摸了几点血迹在上面,总算看着满意。

吕瑶松了口气,却是很会做戏地抱着姚书手臂不放,将那伤口含入口中用力吸了一阵,见不再流血,这才又含泪放了开。姚书心下更是心疼莫名。

小两口在榻上又躺了一会儿,说了些知心话,便有丫鬟来叫起床。梳洗打扮之后去向祖父公婆敬茶,再由婆子向许氏递上那摸了血的白布带子,见许氏笑着点了头,吕瑶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在看向姚显时,却总觉得那目光太过犀利,恍惚间隐有凤羽珩的样子,让她心中打起颤来。

这一场大婚,吕瑶是有惊无险地度了过去,却不知吕府那头,三小姐吕燕却是气得差点儿没炸了锅。丫头如意好生劝着,总算是在今晨让她消停下来,可吕燕就是想不明白,“这天底下怪事是真多,难道宫里的老嬷嬷也被收买了不成?”

如意叹着:“哪那么容易就收卖宫里的人啊!那老嬷嬷在宫里住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是平常人就能收买得了的么?”

“那就怪了啊!”吕燕旧话重提:“吕瑶明明就不是完壁,她跟吕错两人之间的丑事我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就给验个完壁出来?是不是那嬷嬷太老了,老到不中用,看家的本事也做不利索了?”

如意到底是个丫鬟,也说不出个究竟,只是劝着她:“事情过去就算了,三小姐可别再动气,老爷不是说了嘛,日后您的前程可是更好的,最多让她风光两年而已,到时候她见您还不是得跪地磕头。”

说到这个,吕燕到是有些得意劲儿使出来,可再又一想昨日之事,不由得怒火又攻了心——“好前途?只怕我这好前途也要被她给毁了!家里大半产业都赔了进去,昨日我听父亲说过,给出去的那些地契都是最好的,剩下的那些什么都不是,猪圈都不如。好东西都赔了进去,将来我出嫁还能有什么嫁妆?父亲从前一门心思的想要攀附姚家这层关系,却是没想到今日下场吧?我就说,有那凤羽珩在,谁还能在她那里捞到好处?”

说到这儿,那如意也是一哆嗦,昨日她也到过凤府,自然见到了济安郡主。一眼看去,果然凛冽,直叫人心惊。

别说吕燕这边纳闷,就验身这件事来说,吕松跟葛氏也是一宿都没合眼,两人也想不明白这么底是怎么一回事。想当初他们可是把吕瑶和吕错给堵到屋子里头了,看得是真真切切,破身的血迹还在榻上呢,怎的宫里头最权威的嬷嬷验过之后就成完壁了?

这件事情,整个吕府的知情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无论如何能把这一关过去都是好事,吕松眼下想起仍然心有余悸,一旦昨日那嬷嬷说了旁的话,不但吕瑶这个女儿再无活着的可能,他吕家也是要跟着遭殃啊!正一品左相又如何,别人看不透他还能不明白么,跟旁的比还成,可是跟姚家,那真是没法比。

吕松叹气,葛氏也叹气,但她叹的是家里凭白无故赔进去的那些个地契,这样一来,将来她的亲生女儿出嫁,可要怎么办啊!

吕家人心惶惶,郡主府这边,凤羽珩正亲自送白巧匠出门。为保白巧匠一路回宫平安顺利,凤羽珩特地让他坐自己的宫车走,还着了两名暗卫跟着,再约定好过几日进宫时再碰面,这才放心让白巧匠离去。

这边宫车才转出巷子,一扭头,却见又一辆马车正往这边赶来,几步的功夫就停在了郡主府门前。随即,凤瑾元从车上下来,一见了凤羽珩就在门口,却是长出一口气,开口道:“我还怕你又不在府上,你的侍卫们都不让我进去。”

凤羽珩点点头,“侍卫们做得对。”然后挑挑唇,既然碰见了,父亲有话就进来说吧。

她一路引着凤瑾元到了正院儿堂厅,正巧子睿也跑了出来,两个孩子到是一齐见了这个不负责的父亲。眼瞅着凤瑾元眼睛直往子睿身上瞄,凤羽珩不由得轻咳了下,主动问道:“父亲今日又来,可是有事?”

“啊!有!有事!”凤瑾元一面应着,一面伸手入怀,很快就掏了一张银票出来。“这是为父为子睿筹备的学费,一共一百五十两,你看看。”

“哦?”凤羽珩带着几分惊奇将银票接过,京城正经钱庄的票子,一百五十万两不多不少。她到是有些诧异:“父亲何来这些银子?”

凤瑾元大手一挥,“凤府总是有些底子的,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子睿上学要紧。”

听他这样说,凤羽珩也不好再问,便点了点头,将银票随手给了身边忘川,“收着吧,过两日子睿回萧州,给他带上。”

凤瑾元一见银票送了出去,面上这才见了笑,好似一块石头落地般,却不知这是因为终于自己在儿子上学这件事情上出了力,还是因为他终于有脸面来跟凤羽珩提接下来的请求。

见他迟迟不走,凤羽珩便知这肯定是还有事,可凤瑾元不说她也不急,让丫鬟上了茶,喝了几口,犹自地跟子睿话起家常来。

这一说起来可就没头没尾,凤瑾元怕她自此把自己这茬儿给忘了,便豁出去脸面主动开了口:“那个…阿珩,为父有件事情想跟你问问。”

“哦?”凤羽珩这才又把头转向他,“父亲所问何事?”

凤瑾元沉了沉心绪,道:“你也知道,当初我跟姚氏之间是有些不理智的情绪在的,她一刀伤了我要害,我就是想问问,这个伤…还能不能治?”

凤羽珩到也是没想到他所求的竟是这个事,不过再想想那日凤瑾元遇到封昭莲的场面,心里便有了些数。可也正因为想到此处,面上就更冷了下来,当即便不客气地道:“父亲如今要儿有儿要女有女,一个女儿是郡主,一个女儿是未来的黎王正妃,儿子还是师帝叶荣名下弟子,怎么,还不满意?还想再给凤府开枝散叶?”一边说一边很是不屑地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又道:“是不是晚了点?”

凤瑾元被他说得满面透红,毕竟他是父亲,是爹,让女儿拿这种事儿给数落了哪里会有脸面在。但他今日本就是报着这个目的来的,早就打算好了,不管凤羽珩说多难听的话,他都得受着,只要她能给自己治这伤,怎么着都行。于是也不吱声,只是又苦求道:“为父毕竟是个男人,府里也还有妻妾在,总要为她们着想。”

凤羽珩也乐了,这个爹到是脸大,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不过说破无毒,既然都敞开天窗了,大家不妨就说着亮话,她只问凤瑾元:“且不说你那伤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但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纵是妙手,恐怕也是无望了。更何况…”她盯着凤瑾元,眼睛还不怀好意地往下头瞄了去,然后说了句——“一个当爹的,你好意思让我给你治那里?”

第四卷:十五及笄,缔结良缘 第669章 怎能便宜了他

凤羽珩说话一向直接了当,有的话纵是凤瑾元听了也不由得面红耳赤。可话糙理不糙,人家说得是事实,凤瑾元哪怕再不好意思,也得乖乖受着。只可惜受是受了,就是不知道下面的话该怎么去接。

凤羽珩也不着急,轻拍拍子睿说:“自己去玩吧,姐姐跟父亲商量点事情。”

小孩子也知道有的时候自己应该回避,于是乐呵呵地跑出去玩,直到剩下父女二人时,凤瑾元这才脸大了些,又道:“为父是挺没脸的,但是阿珩,那伤毕竟是你母亲刺的,按说,你理当给我个交待。”

他也是心里着急,什么话都赶着往外说,可这话听在凤羽珩耳朵里却是火气腾腾地往上撞。不过凤瑾元不讲理不着调她已经习惯了,知道跟他动起气来也是没完,于是强压下气头,很是郑重地告诉他:“你若觉得当初的事情有争议,你去官府告状去,告姚氏行凶致你伤残。是赔钱还是赔命,那都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如今我与她的关系你也该知道,也就是那么回事了,所以这件事情你威胁不到我。”

凤瑾元一愣,他想到凤羽珩会发火,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再想想姚氏如今光景,可不就是跟这个女儿几乎都要决裂了么,他当初还曾暗笑姚氏傻,也笑凤羽珩众叛亲离,却没想到今日人家拿这个做为理由来搪塞他。一时间,凤瑾元也无语了,这种事本就难以启齿,他说了,人家拒绝了,还能怎么样?

他不由得有点儿心疼起那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学费来,早知道这事儿凤羽珩这么绝不给办,还拿这样的话来堵他的嘴,他大可以不去凑那笔学费,左右郡主府有的是钱,不至于孩子连学都上不起。可为时已晚,为时已晚啊!

凤瑾元悔不当初!

可就在他懊恼之际,忽听得凤羽珩突然又开了口,说了句:“不过我虽不方便给父亲看那个伤,却也可以吩咐百草堂的人上门为父亲诊治。”

凤瑾元眼睛一亮:“百草堂?他们…他们会吗?”

凤羽珩耸肩:“不知道,不过百草堂的坐诊大夫也是我亲手教出来的,怎么也比外头的大夫强,甚至医术不差于宫里的御医。父亲若是想试试,我回头就叫他们过去。”

凤瑾元搓搓手,似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他本以为没戏了,却没想到这个女儿还真的不是太绝情。于是连连点头:“好!好!就请百草堂的大夫去看吧!”

凤羽珩再次提醒他:“父亲别高兴得太早,你的伤时日实在太久了,能治好的机率不超过一成。”

这话又如一盆冷水泼下,好在凤瑾元抗得住,再连声道谢之后匆匆离了郡主府。至于让凤羽珩帮着谋个差事,他是提起没敢提。跟这个女儿打一次交道办成一件事情已经不错了,不可贪心,总之治伤要紧,差事以后慢慢再说。

凤瑾元乐呵呵的走了,黄泉却不开心地问凤羽珩:“小姐真要让百草堂的大夫给他治?万一治好了呢?”

忘川白了她一眼,“大夫治病救人本是好事,怎么到你这里还怕人家治好?”